胭脂大宋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司馬君實
    餘杭郡。轉悠了這麼久,終於又回來了!安心剛從市舶司處下了船,一刻也不願停留便拖著江傲向著太白居而來。已經很久沒有回來看看了,太白居的廚子、夥計也換了好幾個,但那塊金燦燦的招牌卻一如往昔地懸掛在酒樓門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其實是趙禎的御筆,當時安心纏著他寫來的,只是旁人不得而知罷了,否則太白居的身價又要漲上一漲。點頭哈腰的夥計將安心倆人迎進了門,一邊在前邊帶座一邊濤濤不絕地介紹著太白居的特色菜餚,完了還補上一句道:「小的瞧兩位眼生,想是第一回來咱們這太白居吧?第一回來,小店八折優惠,兩位先點幾個特色菜嘗嘗?若是覺得滿意,下回可還請多多照顧小店的生意!」安心與江傲相視著笑了,這個夥計夠慇勤,只是慇勤得不是地方——居然連正牌的店主都不認得!安心想瞧瞧太白居這兩年被慕容浩的人接管後生意如何,便只在大堂裡挑了座兒坐下,一邊接過夥計遞來的菜單瞅了眼,一邊故意驚歎咂舌道:「丫丫滴,你們這裡開黑店哪!怎的菜價這般貴法,是外頭酒樓的一倍!」「喲!客倌!您小點聲!讓別人聽見了可笑話您沒見識!咱們這堂堂正正大開著門兒做生意的正經地方,怎麼會是黑店哪!」那夥計忙著抹桌倒茶,嘴裡話語卻也不停頓,呶了呶嘴兒接道:「瞧見沒?這裡來的都是些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就衝著咱們太白居這名號來的!」「名號?名號能賣錢啊?你們這是賣酒水菜餚呢還是賣名號?」安心可不怕丟臉,將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放。這句話說得大聲,惹起了旁桌不少人的側目而視,議論紛紛,話語雖不甚響亮,卻明顯都有譏諷嘲笑之意。「得!您消消氣!小的給您陪不是了還不成麼?都怪小的沒將話說明白,您坐下喝口茶聽小的慢慢說。」那夥計將抹布往肩上一搭,眉飛色舞道:「要說咱們這太白居的菜價確是比別處貴了不少,但您要知道,咱們這的食材可都是新鮮得不能再新鮮了!若要吃魚蝦,那邊水池子裡活蹦亂跳的由您挑,若是吃些菜蔬,也保管都是今兒個地裡頭現擷下來的,大清早菜販們便送上門來,鮮靈靈的,還帶著露珠兒呢!凡是隔了夜的食材第二日一律丟棄不用,您可想想,這裡頭的本錢比別處高多少?再說小店的菜色是外頭尋不見的,獨家風味,秘法烹製!保管您吃了還想再來第二回!」說著,那夥計再次將菜單子向著安心面前挪了挪道:「您還是瞧著點兩個菜吧!光聽小的說話可沒什麼趣味,您要是樂意,一會上了菜,您邊吃著,邊聽小的繼續聒噪如何?」一番又長又快的話語說將下來,這夥計居然面不改色氣不喘,顯然是平日裡說得口滑了,倒背如流。江傲促狹地望了安心一眼,悄悄豎了豎拇指,擠了擠眼睛,意思是這個夥計高明無比,那張嘴簡直可以與安心相媲美,都屬於那種騙死人不償命的類型。安心眉開眼笑,想著有了這樣一個夥計,每日裡不知能舌燦多少金銀進來,當下很好脾氣地指了指江傲笑道:「那就將你們的招牌菜都做上來,若是讓這位爺吃得滿意,賞銀少不了你的!」「是!是!兩位稍等片刻!」夥計笑嘻嘻提著茶壺兒去了,手腳乾淨利索。「怎麼樣,慕容浩手下的人都不簡單吧?單只這太白居,表面看來生意就比我照管時好上了數倍!」安心歎口氣,幽幽道:「老了!腦子不中用了!」江傲撇了撇嘴角道:「你就扯吧你!天下生意都是頂著招牌來做的,慕容浩手下的人接手時,太白居早都做出了一定的規模和名氣,他們再要發展自然容易得多。也不知你在這裡幽怨什麼,他們生意做得越好,你的錢豈不是賺得越多?」「對哦!」安心喝了口茶笑瞇瞇道。這時從門外又進來了一老一少兩位客人,夥計的笑臉更加慇勤了,迎上前去嘴裡直念叨道著:「喲!司馬大人!今兒您也來了?小的這就領您去雅間!」安心與江傲瞧見那兩人氣度不俗,不由在一旁聽住了。只聽得那被招呼的司馬大人沉聲道:「不用啦!今兒與小兒出來吃頓便飯,坐在外邊就行了。」那夥計又陪著笑道:「那就坐靠窗的那桌吧,那兒清靜!」說著又打量了幾眼那個年輕人,讚道:「這位就是司馬公子麼?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啊!」嘴裡說著,邊帶著那兩人向安心旁邊的那一張空桌走來。安心輕聲嘟嚷道:「司馬——司馬——複姓司馬的人很少啊——又是位官,會是誰呢?」她暫時只想起司馬遷、司馬懿、司馬昭這幾人,偏偏都已作古。江傲笑著輕聲道:「要不要我出手去探他一探?」安心搖搖頭道:「先聽聽再說,沒準是個沒名的小官兒,那又有什麼好玩了?咱們湊熱鬧也得找些大有來頭的才有意思嘛!」這時跑堂的早已送上了時鮮的蓮藕、蓮蓬和一些瓜果,安心隨手拈了一片蓮藕,輕輕咬了一口,卻是鮮脆爽口,比現代的蓮藕味道不知好上了多少倍,真是純天然無污染的食品。江傲卻掰開一個蓮蓬,剝出蓮子,看著那綠瑩瑩的蓮子在手心裡滴溜溜打著轉兒,不禁笑道:「倒是可以用來作暗器了,倒也新巧別緻。」說著手腕一翻,將那些蓮子都扣入了衣袖之中。「浪費!」安心撇了撇嘴角,再要打趣江傲,便聽得先前那司馬大人低沉的聲音道:「君實,為父的年紀雖大,身子卻還硬朗的很,你大可不必向皇上懇請調任來照顧我。」那司馬君實輕拍了拍他父親的手背勸道:「爹爹你不必為我的前途擔憂,此次皇上允了我的請求,下旨將我調任平江府鑒事判官,離餘杭郡豈不是近了許多?咱們暫且別說這些了,時已過午,還是先吃點東西墊墊饑吧!您一早起來就忙著公事,到現下還水米未打牙呢。」司馬——君實——安心的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丫丫滴,這名字怎麼這麼熟!她睜著眼睛死命盯著江傲,眼皮卻眨也不眨,忽然腦海中有一道靈光如閃電霹靂而過,當下站起身來一拍桌面,終於想起了一個偉大的名字——司馬光!丫丫滴!怎麼會忘了他呢!《資治通鑒》可沒少讀,更讓安心永世難忘的便是小時候將「司馬光砸缸」念成了「司馬缸砸光」,為這事兒,沒少被同學們取笑,害得安心丟了不少面子。但是——司馬光的老爹是誰啊!安心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了,沒印象哎!江傲看著她那副模樣,便知道她又陷入了魂遊的境界,也不理會,只是支耳傾聽那司光兩父子的談話,想知道這兩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令得安心又「走火入魔」。「司馬大人,今兒的魚都是鮮蹦亂跳的,您牙口不好,要不就來個西湖醋魚吧!」夥計在一旁建議道。那司馬大人略略點了點頭歎息道:「年紀大了,吃什麼都不香了!」司馬光接岔道:「那就挑些容易嚼動的菜,天熱,別太油膩了。」夥計點著頭下去了,而安心這一桌的菜已端了上來。安心轉頭瞅瞅司馬光那一桌子,再瞅瞅自己的桌面——怎麼才能跟人家搭訕哪?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又何況相隔了這一千多年,能夠看到歷史上名人的真正樣貌,再近距離接觸談論一番,實在是快意生平的一件樂事!安心歎口氣,可惜自己不會做蠟像哪,否則開個宋朝名人蠟像館該有多好!江傲夾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吃了,瞧見安心那坐立不安的模樣,便笑道:「想去就去吧!」「怎麼去啊!」安心抱怨道,眼神一抬,卻發現江傲的眼,直直盯在桌旁放著的那袋苞谷粒上,頓時一怔,隨即又笑道:「你真是太邪惡了!這泡過了海水的——我怎麼好意思——」說著,使勁嚥了嚥唾沫,咳了兩聲提聲叫道:「小二!小二!」「來了來了!客倌有何吩咐?」那夥計腿腳也真是夠利索的,起碼不比當年的慕容修慢。「我想借灶房一用,如何?」安心笑吟吟問道。那夥計撓了撓頭為難道:「這個恐怕不太方便吧——客倌若是有什麼需要做的,吩咐小的一聲,讓廚子做去便是,何必要親自下廚呢——」每家酒樓的廚房都是閒人止步的禁地,為了避免自家大廚的絕活被人偷偷學了去。安心的這個要求,是沒法滿足她的。「讓你們廚子出來,我進去不就行了?他不放心讓我看,我還不放心他在一旁瞪著眼瞧呢!」安心不滿道。其實這個規矩當初還是她自己定下的,此時卻開始假裝健忘起來。「這也不行哪,您看看這店裡這麼多客人,都緊趕著要上菜,把廚子趕了出來,誰做菜啊?」夥計忙著勸說安心打消這個荒謬的念頭。「讓他們等一等不就好了!要不,我就勉為其難地讓你們廚子在一旁看著,怎麼樣?你們可是佔了大便宜了!」安心站起身來,眼神怪異地望著那袋苞谷粒——泡了海水,早都該丟棄的。但在這個年代裡,玉米可是件稀罕物,這一大袋,即便賣出黃金的價,安心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纏著江傲曬乾又帶上了岸,想找個地方試種種,也許還能生根發芽,不過現在嘛,也許要先填進某人的肚皮了。「客倌,這件事情小的實在是沒法子做主,還請見諒。」夥計見安心霸道話兒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簡直都快要崩潰了,見過臉皮厚的,可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呀!「嗯。去將你們掌櫃的叫來。」安心從衣袖裡慢條斯理地摸出一塊通身玄碧的令牌,往桌上輕輕一撂。她早都瞄見掌櫃的在一旁注意著這裡的動靜了。此時見安心取出慕容家的印記玄冰令,連忙趕將上來。「姑娘——」那掌櫃的正想開口探詢,但剛抬起頭來便望見安心微皺了皺眉,眼裡放射出震攝的光芒,頓時改口道:「東家!」這個女人,花容月貌,卻與溫文淑雅搭不上邊。雖然慕容浩囑咐過他手執玄冰令的便是現下這些店舖子的東家,可先前這掌櫃的卻還未將她放在眼裡,此時被那冷冽冽的目光一掃,才微微打了個哆嗦,收斂了心神。江傲好笑地看著那個夥計在旁將眼睛瞪得老大,眼神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驚駭——這個女人竟然是東家!江傲輕輕搖了搖頭,安心又拿著別人送她的東西四處招搖了,這一副凜然的表情,不了多久便又要打回原形。果然,安心見掌櫃的一句「東家」叫出了口,即刻驅走了臉上有如寒冰般的表情,轉而成為艷陽高照了,笑吟吟開口道:「我要用用灶房。」「東家請便!」這掌櫃的倒是慕容修訓練出來的好人才,語氣溫文和藹卻又不卑不亢。安心笑著點了點頭,揮揮手道:「你忙你的去,這裡沒你什麼事了。」眼見著掌櫃的退下,這才與江傲拎著那袋苞谷粒進廚下去了。也不知他倆在裡面折騰了多久,直到一縷濃濃的奶油甜香從廚下透出來時,酒樓中的客人這才好奇地相互打聽起這是什麼氣味,竟如此令人感覺舒坦好聞。就連坐在窗邊自顧自吃菜閒話的司馬父子,都忍不住輕輕**了幾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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