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她,我怎麼也把在沙坪壩人才市場遇到的那個清純女大學生和眼前這個打扮嬌艷的女孩聯系不起來。這是我面試那天在公司看到的那個被涮下來後悲傷失望的女生嗎?
我們都不相信,都不相信對方會出現在這樣的場所,我們呆呆的望著對方。有一個女孩似乎看出了端倪,問:“阿香,你們認識?”
阿香!多麼好聽的名字,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有這麼好聽的名字。如果不是她的鼓勵,我不知道今天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像一個乞兒流浪銜頭,可她自己卻淪落到這種地步。
阿香鎮定了下自己,她沒有看那個女孩,只是點了點頭,臉有些紅。
子郁望著我和阿香,突然變得比進來時還痛苦,一雙眼睛似笑非笑,拉起一個女孩就向裡面的小房間走。
阿香轉過身對我說:“我們也走吧。”
我跟在阿香背後,我們進的房間在子郁的隔壁。我不是要和她做什麼,我只想問問她,到底那天她沒應聘上我們公司後發生了什麼事?
一進門阿香就把門關上了。粉紅的燈光,誘人的床鋪,屋裡的空氣顯得特別曖昧。
我剛開口要問,阿香就不耐煩的將我止住,她說:“來了這個地方就別再裝什麼君子也別再裝什麼同情。不要問我什麼,我的回答只會讓你失望,在我身上沒有任何你想聽的悲傷故事。我不堅貞所以沒有任何人逼迫,我不孝順所以也不會賣身救父。我選擇的只是我喜歡的,我喜歡做小草不夢想做蓮花。如果你以為我是搬了《女按摩師日記》裡的話來塘塞你,我也不需要解釋,反正總有那麼些男人自以為是。”
阿香說得那麼不屑,但我卻分明感到她的內心極其痛苦。她來這裡應該時間不長,她還沒有學會用眼睛去掩飾自己的言不由衷。
我問:“阿香,你何苦要把自己說成這樣?……”我還有很多話想說,比如……但我打住了,我能做什麼呢?幫助她嗎?可憐我自己都身陷困境。
阿香冷笑了一下坐在床上,說:“吱唔什麼,愣在那裡做什麼斯文。誰還看不透不就是想讓我主動。”邊說邊脫自己的上衣。
不!阿香,我不是那樣的。但我沒有解釋,此時此刻我說什麼她都不會信。我伸手去阻止,但是已來不及,她連那本來就遮擋得很少的胸罩也給解了下來。
我側過身去,我不敢去看她那對乳房是不是也像表妹的乳房一樣豐滿高挺。我想從她的身邊逃走,她卻猛然把我緊緊的抱住了。
她的雙乳緊貼著我的後背,她的舌尖在我的脖子蛇一樣游走。她喃喃的說:“別看不起我和這裡的姐妹,我們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更珍貴,我們付出了太多,我們沒有無緣無故獲得過任何一樣東西。”
我慌亂而難過,那些永遠也說不完的話直往上湧,咽不下吐不出,仿佛是卡在喉嚨的魚剌。
我沒有反抗,我忽然看透一切,沉淪的只是阿香的肉體而不是她的靈魂。她沒有撩撥我的情欲,她是真心需要。她需要我,她越是痛苦越是需要我。就好像子郁越是痛苦越是需要隔壁那個女人。
我聽到了,雖然不甚分明但我還是聽到了,隔壁那呻吟,急急綿綿,比小說裡描寫得還要讓人墮落,心甘情願的墮落。
仿佛浪在撲擊著岸,仿佛岸在撕裂著浪。浪和岸瘋狂的就要徹底摧毀對方的一切,忽然似乎有什麼爆炸了,一聲大叫後即刻就萬籟俱寂。
岸妥協了,浪也疲倦的退去了,隔壁歸於平靜,而我內心的浪潮才剛剛開始。世界忽然變得好輕,我再也顧不得那麼多,顧不得柔娜,顧不得憶蘭,顧不得一切道德倫理。我,子郁,阿香,我們是一樣的啊,一樣的痛苦,一樣的渴望著墮落,渴望在墮落中報復這個世界。
我體內有股熱浪在上撲下竄,在猛烈膨脹。我正視著阿香,她已解開我的褲子,把手伸向了我那裡……
我翻身把阿香重重的壓在下面。但是我在流淚,阿香也在流淚。
她說:“尋歡,我愛你,在人才市場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愛你。但是,我想不到,我想不到會是這樣得到你。”
阿香真的得到我了嗎?我真的得到阿香了嗎?我哽咽了,我和阿香把對方抱得越來越緊。晏殊的《浣溪沙》寫得多好啊。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憐取眼前人吧,讓與眼前無關的一切滾開吧,什麼劉一浪,什麼柔娜,什麼憶蘭都通通的滾開吧。我和阿香在快樂中痛苦,並且在痛苦中快樂著。隔壁子郁忽然接了個電話,好像是有誰在外面找他。他急急的出去了,他出去時叫了聲我,我竟也沒有回答。
又一場浪和岸的戰爭,正在來臨,也許比隔壁的還要激烈。我和阿香用狂跳的心迎接這場戰爭,用赤裸的身子迎接這場戰爭!
就在這我從未經歷過又讓我熱血沸騰的戰爭離我們越來越近時,外面大房間裡一陣慌亂,重重的腳步聲,粗魯的吼叫聲,女孩們的嘲笑聲……仿佛重慶夏天的暴雨忽然間來臨。
我沒弄懂是怎麼回事,阿香卻急急的推開了我,她說:“快,快穿衣服。”
我們還沒來得及把衣服穿上,就沖進來兩個穿制服的男人,他們威嚴的道:“把衣服穿上。掃黃打非的!”
但是,我卻看到了他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眼睛,色瞇瞇的盯著阿香沒有來得及穿上衣服的身子。
我忽然好想笑,痛苦得好想笑。這樣饑渴的眼睛長在這樣威嚴的臉上,比我看過的任何滑稽表演還要滑稽!我努力控制自己但終於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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