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那麼多,我跟著劉一浪向辦公室走去,該來的遲早要來。
經過業務部時劉一浪把和我一起應聘來的兩個美女也叫了上。兩個美女從未被劉一浪叫進去過,互相對視了一下,然後又看看我,看看劉一浪,滿臉的不解和不安。
老實說我也被弄糊塗了,我不明白劉一浪把她們叫上是什麼意思,明明是我遲到了,與她們能有什麼關係?
在辦公室裡,劉一浪擺著很高的姿態,要不是他揮手示意,我們誰也不敢在那些椅子上坐下。
劉一浪望了望我們,他說,有些嚴肅:「時間過得真快呀,轉眼就快三個月了。你們的試用期即將結束,馬上就到轉正的時間。」
說到這裡他停了停,端起桌上的茶,一邊用嘴輕輕的吹,一邊用眼睛掃視我們。
畢竟是關係到能否繼續被聘用的大事。兩個美女都很緊張,我卻比她們更緊張。我竟在快要轉正前遲到了!
也許劉一浪很滿足於欣賞我們的緊張吧,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轉正之前公司要你們交一份答卷,如果答得滿意,公司將繼續聘用並且和你們簽合同。要是誰的答卷讓公司失望了,那麼對不起,公司只好請他另謀高就了。」
他這一說,我就明白了,他是針對我來的。什麼公司滿意,明明就是他自己滿不滿意。再說,我連高中都沒上完,能交出什麼樣的答捲來?
可劉一浪要的答卷竟不是我想像的那樣,遠比我想像的要難。他是要我們在轉正之前做成一筆業務,並不是要我們答一份書面或口頭的試題。業務都是他指定的。兩名美女要完成的就是重慶方面無關緊要的業務,而我的業務對像卻是遠在南充的南娛公司。
我對南娛公司的這筆業務有所耳聞,公司早在一年前就試圖與南娛公司合作,也曾派過業務骨幹去談過,但都沒談成。最近又說要派子郁去試試,可今天憶蘭剛走,劉一浪就忽然把子郁改成了我。
這是劉一浪趕我出公司的高明的狠招。兩個美女哪知道我和劉一浪的個人恩怨,她們除了為自己慶幸外,又對劉一浪把如此重任交給我一個新人大惑不解。
劉一浪太偽君子了,就是「君子劍」岳不群也會自愧不如。面對兩位美女不解的眼睛,他竟然毫不臉紅的說:「之所以派尋歡去南充,是公司看重了尋歡的能力。還有子郁最近不空,他得陪上海那個經理。」
媽的,我真的好想指著劉一浪的鼻子大罵,可惜我不是令狐聰。明明知道那筆業務注定失敗,我還對它心存幻想。為了那一點點虛無縹渺的幻想,我實在沒有勇氣背叛師門。
走出劉一浪辦公室時,兩個美女竟然對我十分羨慕,差點沒把我氣死。她們怎麼就不回頭看看,劉一浪這時坐在辦公室,對著我的背影露出了怎樣危險的笑容。
那天在醫院裡我以為我看清了劉一浪,哪知我看清的只是他的皮毛。他的狡猾陰險遠不是我所能想像的。明明自己要把我從柔娜身邊趕走,卻天衣無縫的用了公司的名義;明明是針對我一個人,卻偏偏假裝公平的拉上公司的另外兩個美女。
他這樣趕走我,就是憶蘭回來又有何話說,就是柔娜又有何話說!
我忽然好想憶蘭,將來她回公司看不到我一定會很悲傷。
我也好想柔娜,明天我就得去南充,再也不能和她朝昔相處。沒我在身邊,劉一浪有了更多機會。他一定會很放肆。也許不是他,是他們,他和柔娜的他們。
我難過的扭頭去看柔娜,不看還好,一看就更難過。早上她問我憶蘭走了時給我的幸福感一下子就蕩然無存。她那張臉依然如故,冷若冰霜。
兩個美女一上午都很安靜,我知道她們在想業務的事情。這段時間我對她們有了些瞭解。那個笑起來有酒窩的美女叫如花,她從進公司的第一天起就暗戀著子郁。另一個名字叫秋痕,但人卻春光一樣的明媚。
午餐的時候,子郁獨自坐在角落吃飯,這段時間他老是心神不定。如花端著飯菜向他走去,並且坐在了他身邊。
如花對她笑,笑得小心翼翼還十分羞澀。我知道她心一定跳得厲害,她不知經歷了怎樣激烈的心裡鬥爭才終於鼓起了勇氣,如此主動如此近距離的坐在子郁身邊。她一定找好了借口,劉一浪要她轉正之前做成一筆業務,子郁是公司最出色的業務精英,向他請教是多麼合情合理的事。
但是她想不到,就是我也想不到,子郁竟會對她的小心翼翼毫不可憐,對她的羞澀微笑視而不見。子郁端起飯菜離開了如花。
如花羞愧得滿臉通紅,坐在那怎麼也無法平靜自如。
子郁好久沒和我一起吃飯了,今天他離開如花卻選擇了坐在我身邊。
我問:「你天天都得陪上海那個經理?」
子郁一下子很慌亂,急急的說:「不,他昨天就走了。」
什麼?他昨天就走了,他大老遠的從上海來還沒見過我們公司的任何一個領導就走了?但是子郁的話卻一點也不像在撒慌。我弄不懂他和子郁,但就算他們真的對公司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企圖,子郁的對手應試是劉一浪才對。我不敢肯定子郁對憶蘭有沒有什麼想法,但他對柔娜別有情意卻毋庸置疑。
我臉上禁不住露出邪邪的笑。我竟也可以如此陰險。
我不知道子郁是因了傷害了如花,還是因了揭穿了劉一浪說他不空去南充的謊言,一下午他都神情怪怪的坐在電腦前,比前幾天還怪。
快下班的時候如花走到子郁身邊,她低低的叫了聲「子郁,」她臉紅紅的還想說什麼,子郁卻霍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彷彿逃避瘟神一樣離開如花,向劉一浪辦公室走去。
業務部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所有人都把眼睛看向如花,半是同情,半是記譏笑她自己犯賤。
秋痕走到如花身邊,安慰著如花。她說:「如花,別傷心,子郁他不是個男人。」
不知道子郁那麼匆匆的去劉一浪辦公室為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又匆匆的走了出來。大家都不解的望向子郁,只有秋痕只顧安慰如花,沒有看到子郁走了過來,她不停的在那裡說「子郁不是個男人,他是男人就不會捨得傷害如花這樣的女孩!」
子郁站住了,在人們的眼光中站住了,他臉忽然漲得通紅,面部肌肉不停的顫動,好半天才吼出一句話來:「誰說我不是男人!」
這一聲吼叫太大了,所有人都錯愕的望著他,誰也不相信子郁這樣的男人會發出獸一樣的吼聲。子郁是女人們眼裡的乖乖男,憂鬱淡定,任何野性都絕對與他無關。
如花望著子郁,彷彿從來都不曾認識過子郁,子郁忽然變得比什麼都陌生。但是在一個如此陌生的男人面前,她卻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忍不住淚如泉湧。
是的,愛得深就恨得深!
這就好比我對柔娜。
我竟不住往財務部看去。然而柔娜卻彷彿什麼也沒發生,忙著她的事情。真的,這個世界就有那麼些人,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這時下班的鈴聲敲響了,大家都散了去。平時那麼盼望下班,我今天卻忽然依依不捨,我恨劉一浪,但我更愛柔娜,還有憶蘭。
我最後一個走出公司,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那麼悲傷,又不是要跟誰生離死別,又不是要去血染疆場!
我沒想到子郁比我還孤獨痛苦,我沒想到他會在公司門外等我,我更沒想到他會走過來,拽著我的手說:「尋歡,今晚不回去了。我帶你去個地方,一個能忘記所有痛苦,包括柔娜的地方。」
我不知道子郁為什麼要說包括「柔娜」,是他也因柔娜痛苦著還是他看出了我痛苦的根源?我也不知道子郁說的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難道這世界還真有屬於我們的一塊樂土?
但我跟了子郁去。子郁一直沒有鬆開我的手,像上次在公園裡和那個上海經理一樣和我靠得很近。我忽然就有了種感覺,好像子郁真的不是個男人,好像子郁就是和我相依相偎的柔娜。
子郁要帶我去的不是別處,是我每次接雪兒回家坐公交車都要經過的紅燈區。只是以前對這如夢如幻的燈光我只是遠觀和遐想,今天卻要親身的走了進去。
子郁走進了一家按摩房,像一個慣於風月的浪子。但他越是這樣,越是讓我明白了,他是在為秋痕那句「子郁不是個男人」痛苦萬分。
子郁是要用這裡的女人向我證明他是個男人,我呢?我是要證明什麼?我忽然有些驚慌,我好想調頭就走。可是屋裡一個甜甜的嬌滴滴的聲音卻蠱惑了我。
那個聲音我一定聽過,雖然有些怪異,但卻有幾分熟悉。我忍不住掀開門簾。
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剛才還在甜甜的笑著,此時卻無地自容的臉。
天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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