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糕,喜點肉,冰糖雪梨,酸梅爽爽橘……」
黃承安見蘇小曼在大街上東看看西瞧瞧,最後一一點數著戰利品,心中幾分不解,道,「小曼,你很餓了嗎?買這麼一大堆零嘴,難道是西泠門不招待飯食?」
蘇小曼將頭一抬,眼一瞪,皮笑肉不笑地對著黃承安道:「是呀,我們西泠門的飯菜太過寒酸,怕會招待不了尊貴的黃公子你,所以了,只能先買些糕點塞住你的嘴!」說完,她便將一整塊菊花糕塞進了黃承安嘴裡。
「咳咳咳。」黃承安對著那一大塊菊花糕整個一表現的無福消受,一口吞下去差點就被噎死。他急忙端起桌上的茶盞「咕嚕咕嚕」猛喝上幾口茶水,這才緩過氣來,「你……你到底是怕餓著我,還是想謀殺親夫呢?!」
「當然是……」蘇小曼嘿嘿乾笑兩聲,起身走到黃承安身邊坐下,伸手輕輕拍拍他的後背,笑瞇瞇地討好道,「我當然是覺得了,你看西泠門吧,那條件確實不如人意。那我就覺得了,這麼熱心,這麼善良,這麼招人喜歡的你,是不是應該伸出你的援助之手,帶給整個西泠門春一般的溫暖了?」蘇小曼說完還不停地對著黃承安媚笑著眨眨眼。
黃承安看著蘇小曼忽閃忽閃眨著的眼,強忍住笑意,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也對,這也是應該的。」黃承安伸出手,對著空中打了一記響指。
酒樓夥計立即感應到客人的號召,起身慢悠悠地走向黃承安和蘇小曼那桌,突然——他感到一陣強風從週身穿過。接著,冽顏就站在了黃承安和蘇小曼面前。
「哎呀!你把他叫出來做什麼,每次出來都跟鬼似的。大白天還出來嚇人。」蘇小曼十分同情地看了看那個呆滯在原地,盯冽顏盯得眼睛都要成鬥雞眼了的店小二。
「冽顏。你去日豐錢莊兌取十萬兩銀票出來。」黃承安吩咐道。
冽顏做事那就真是一個乾脆,收到命令,接著就執行,半句唆地廢話都沒有。若是換了寶瓶,一定會嗦嗦唧唧歪歪說個半天。問了原因問理由,問了理由問想法,就那會兒功夫,冽顏都將事情辦妥,回到他們面前了——
不過,她還真是有幾分想念寶瓶那傢伙,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
「這個給你。」黃承安將手中那剛從錢莊新鮮出爐還帶著溫度的銀票遞到了蘇小曼的手中。
「給我?!」蘇小曼驚訝地看看黃承安,再看看安靜躺在她手中地那一疊銀票,「為什麼要給我這麼多錢?」老天。…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多銀子了!
「不是說要給溫暖嗎?」黃承安這會兒也迷糊了,她剛才那言語。那神色,難道不是在暗示他。讓他捐些銀子給西泠門嗎?蘇小曼這會兒本來正喜滋滋地研究著這千萬兩的銀票和她平日見著地那些有什麼不同。但一聽到黃承安的說這話,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垮了下來。
「怎麼了?」剛才還那麼開心。這臉色怎麼說變就變。
「沒什麼。」蘇小曼嘴上說著沒什麼,臉上卻鮮明的寫著——「我很不爽!」幾個大字。將手中的銀票通通塞回黃承安手裡,她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悠悠道,「給溫暖地意思是——讓你師入西泠門。」
「不行!這絕對不行!」
好吧!看你那一臉驚訝也知道你會說不行了,用得著這麼重複嗎!——咦!等等!這聲音……這不是黃承安的聲音!
蘇小曼猛的抬頭一看……哎——所以說,這人的壞話果真是不能隨便說,這不,她才念叨了一會兒,那個嗦嗦唧唧歪歪的管家公就從天而降了。
「寶瓶?!這段時間你跑到哪去了!」
「主子是絕對不能入西泠門的。」寶瓶根本不搭理蘇小曼友好的問候,義正言辭道,「請小曼姑娘收回這個提議。」
「如何!我們西泠門配不上你家主子的身份麼?!」該死的!讓她熱臉貼了冷屁股就算了,還一副入西泠門會很丟臉地模樣。真是好心沒好報,她本來是見黃承安一天到晚都很閒,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無業遊民,又一天到晚被人追殺,她只是想讓他入西泠門學點真本事嘛!就那麼點輕功,碰到高手就只能逃,還……——!好吧,好吧,她承認,她是也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私心。黃承安若是進了西泠門地話,她便能想辦法將他……嘿嘿嘿。
「我們家主子……無論如何,那都是不可能的,還有更重要地事情等著主子去做。」寶瓶將臉往蘇小曼那一湊,正好跟她來了個標準地大眼瞪小眼。
「好了,你們倆別鬧了,再這麼瞪下去,這茶寮都要變火燎了。」黃承安及時打斷了兩人眼中火光閃閃的火力交戰,揚揚下顎對寶瓶道,「我交代地事情,辦得如何?」
「是,主子,您交代的事屬下都辦妥了。」寶瓶畢恭畢敬地躬身答道。
「如今……」黃承安看了一眼正變著花樣把玩著腰配流蘇的蘇小曼,接著道,「情況如何?」
「回主子,如今西泠門中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大家都在等小曼姑娘回西泠門,接著才能繼續後面的安排。」
「等我?!」蘇小曼一把丟開手中的流蘇,不解地看向黃承安,「師父他們為什麼要等我?」不會是……又要弄出那些筆墨棋畫來罰我吧!蘇小曼這才一想,心裡就是一陣寒顫,雖然這比黃承安那個罰跪宗廟思過的主意要好,但終究是痛苦的事情嘛!
「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我們上山後。你便知道了。」黃承安言語微閃,像是想繞過什麼重點,隱藏什麼事實。
小曼這回倒是老實。竟然沒有盤根究底問東問西,嘴角還掛著靦腆的笑意。
那是自然。因為她在心裡早就把事情分析清楚了:交代寶瓶去西泠門安排什麼事情,而師父又在等我,黃承安還要神神秘秘的,之前還打聽師父地喜好,綜上所述。他這番來西泠門定是來——提親的!
「那好,我們現在就上路吧,別讓大家等久了。」黃承安起身連衣擺起衣袂,窗外的光亮正好灑在他白衣上,瞬間迸發出耀目地光彩。
蘇小曼望著萬丈光芒包裹著的他,眨了眨眼,心想:今日看他,好像……長得還真地挺好看的!
「咦!西泠門什麼時候這麼安靜了。」站在西泠門門口的蘇小曼四處探探,平日都能聽到師兄弟們練功或說話嬉鬧的聲音。今日……怎麼這般靜悄悄的?!「我們走後門吧!」蘇小曼拉拉黃承安地衣袖,小聲道。
「為何要走後門?」黃承安這就不明白了,他這是第一回來西泠門。而這丫頭竟然讓他走後門!他就是進青樓,也沒走過後門呀!
蘇小曼兩隻眼睛圓溜溜的四處亂轉。避開寶瓶。附在黃承安耳邊悄悄道,「我師父他們定是埋伏好了。因為我偷偷溜下山的事情,要罰我了。」
黃承安的身子不覺中震了一下,他用一種酸楚的目光定定地看著蘇小曼,接著突然將她拉進了懷中,讓她的頭安然地倚靠在他的胸口,柔聲道,「小曼,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蘇小曼慢慢抬起頭看向他。自離開浙水後,她就一直覺得黃承安整個人好像總是怪怪的,現在還突然說這種奇怪的話,他到底是怎麼了?「你是說,你要陪我一塊被罰?」
黃承安劍眉一斂,而後又馬上舒展開來,淡笑道,「是,我陪你。」那笑,帶著一種安撫心中所有不安地魔力,安然而寧靜,卻是一個真誠的承諾,就如約定了的一生一世。
聽著這話,蘇小曼像是吃了一顆世間最甜地糖果,毫不吝嗇地給了黃承安一個如煙火般燦爛的笑容。「那我們進去吧,有你陪我,什麼懲罰,我都不怕!」是,正如她心中不斷起伏地勇氣,正如她毫不遲疑地將手放在了黃承安掌心。
兩人將彼此的手更緊地握在了一起,一同走進了大門,就像約定了風雨同舟,不離不棄。
「師姐!你可回來了!」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一見到蘇小曼一行人,便急忙跑到了蘇小曼面前,言語中止不住的激動,「你……你快去看看師父吧!快去!」
蘇小曼見男孩的慌亂,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平津,你別慌,到底是怎麼了?是師父有什麼事情急著找我?」
那被喚作平津的男孩畢竟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他一邊抽泣一邊用哽咽的聲音對蘇小曼道,「師父……師父他……他就要下棺了,若是再不去,就……就再也見不著了。」
「下……下……下棺?!」蘇小曼驚叫道,「平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師父這麼大年紀了,你怎麼可以這麼亂說呢!你開玩笑的對不對?你亂說的,對不對!」蘇小曼抓住平津的衣襟一個勁的搖擺。
此刻,她很想看見平津像往常一樣調皮的笑笑,然後告訴她,「師姐,我逗你玩的!」——可是……沒有,平津只是帶著滿臉痛苦的神色,無奈地不斷搖著頭。
蘇小曼的心瞬間像被冰錐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不能呼吸,她急忙回身抓住黃承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滿眼期待地看著黃承安,弱弱道,「你告訴我,他是騙我的!你告訴我,好不好!」
看著蘇小曼此刻的模樣,黃承安心裡狠狠的疼。這一路上,他早已千百次想像過這個情景,可當他真正面對時,他卻依然那麼難過。一種無力的挫敗感襲面而來,想他一朝天子,握掌天下,如今卻只能如此無力對著心愛的女人說出讓她最痛的事實——「小曼,去見掌門最後一面吧。」
「呼——」是風,吹熄了黑夜中獨燃的燭火,於是,天地間就只餘下這一片漫天漫地的黑暗,不見起止,亦找不到出路,只有黑暗的陰風不斷地迎面而來,帶來恐懼的顫抖,和從心底蔓延開來的寒冷,無邊無際,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