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龍 第三卷:江湖 52、一個奇怪的洞洞
    啊——好痛!

    「啊——娘子,我好痛。」像是響應她似的,黃承安叫出了她心底深切的呼喚。

    蘇小曼微微撐起身體,想站起來看看身處的情況。

    咦!身下怎麼軟軟的,還溫溫熱熱帶著一絲清香。左手摸摸,再換右手摸摸,最後終於肯定身下一定是一個活物。沒有毛皮,肯定不會是獅子老虎這類野獸;有布縷遮身,應該是個比較文明的動物;還溢著香氣,不大可能是不愛乾淨的野人之族。

    「娘子,我好癢。」頭那頭傳來咯咯的笑聲。

    「我不癢。」癢不知道自己抓,難道還等我給你抓?蘇小曼在心裡嘀咕著,手絲毫不停地繼續摸索,怎麼總覺得這種觸感很熟悉。

    咦!這是什麼?有點像裹了層棉絮的木棒,又有點像……怎麼還會動!蘇小曼左捏捏右掐掐,頭頂忽然傳來一陣冷抽聲。

    蘇小曼停下動作,歎口氣,「你別告訴我你癢完以後又覺得冷了。」

    「沒有,我是覺得身上很熱。」黃承安小心翼翼地回答。

    蘇小曼怒了,「你有完沒完呀!我們掉進這該死的連光都沒有的地方,我在這辛苦地摸索情況,你還給我不是癢就是熱的。」

    「那我……」

    「你什麼都不用做,你給我好好呆著,閉上你的嘴就行了。」得,就你現在那樣,還不越幫越忙。

    蘇小曼處理完黃承安後,開始繼續她的工作。

    越往上那香氣就越清晰,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像是那塊記憶被誰模糊掉了。

    咦!這是——柔柔的,軟軟的,帶著溫度的兩瓣——是嘴?突起的部位像一座山脊挺拔的小小山——鼻子?兩團軟軟的按著往下陷,還有一小撮毛——眼睛?

    老天!這難道是一個人?那她摸了老半天,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死啦?——不對,還是熱的。暈了?——這個可能性比較大,可能是被她壓暈過去了。

    這種時刻,她首先想到呼叫黃承安,雖然他現在這種狀態沒有什麼戰鬥力,但好歹是一個男人,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好歹可以鼓舞鼓舞氣勢,總之還是有一點用的。她朝想像中黃承安所處的位置叫道:「你快過來!這裡有一個人,好像還活著。」

    半天沒有回音,蘇小曼有些不耐煩,「現在准你說話了。」

    「我就在你下面。」如履薄冰的語息。

    這句話只有六個字,但足以讓蘇小曼氣暈過去再氣醒過來。當然,咱們蘇小曼是堅強的,即使自己辛苦摸索了半個時辰卻摸來個這結果,心裡有些洩氣,但不足以打倒她繼續探索的決心。只是,當下需要一個出口發洩一下悲憤的情緒。

    「那你幹嘛不吭聲!你啞啦!」那個中氣十足啊,那個震耳欲聾啊,那個響徹天地啊,那個河東獅吼啊。

    半餉,身下的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當她想探探他是不是被震暈的時候,黃承安的聲音傳來了,「娘子,你可不可以先下來,你在上面,我熱的好難受。」

    呃——蘇小曼這才意識到兩人尷尬的姿勢,她整個就是雙膝及地騎在黃承安的小腹上,兩手撐著他的胸口,半趴在他胸前。

    那……她剛才摸到……摸到的……那根棒子……天!

    蘇小曼被自己的推想嚇得往旁邊縱身一躍,接著聽到洞裡發出兩聲「咚——!」和兩聲「啊——!」

    其中兩聲「咚」各是蘇小曼撞到牆上與被牆反彈到黃承安身上時發出的。而那兩聲慘烈的「啊」自然是來自洞裡唯一的兩個生口。

    很遺憾,本想逃脫尷尬姿勢的蘇小曼此時正以更曖昧的姿態貼在黃承安身上。

    對的,由於她的努力,姿勢成功的從「趴」進步到了「貼」。

    「這是怎麼回事?」蘇小曼伸手去接著去做摸索工作,當然,這次她摸得不是黃承安,而是離黃承安只有兩掌距離的洞壁。

    「這洞……怎麼這麼小啊!」左邊右邊加起來也只能容納一個人再多出一點點空隙。

    蘇小曼接著往上爬,黃承安的頭正挨著洞壁,她摸索著又想向下爬,黃承安突然出聲,「你不用下去了,我的腳是彎曲著了。」換句話說,這是個死洞,而且空間只能容納兩人疊加在一起躺著。

    「你難受嗎?」蘇小曼這才想起問被壓在身下的某人的感受。

    「只要你不動,我就沒事。」說來奇怪,這洞的底部鬆鬆軟軟的,像是有人為了防止掉下來的人被傷得太重而鋪墊了稻草棉絮之類的軟榻,掉下來時倒不覺傷痛難受。反而是蘇小曼在他身上爬上爬下,摸來摸去,讓他覺得一身酥麻麻的難受。

    蘇小曼向黃承安身邊的空隙摸去,「咦!原來是軟的。」

    「你摸到的,是我的手臂。」

    蘇小曼一陣尷尬,今天這手是怎麼了,一個勁往他身上摸!

    她正在掙扎是應該向他道歉,還是應該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像是瞭解她的為難,黃承安的聲音適時地傳過來:「不過,這洞的底部確實是軟的,像是被人刻意放置了的軟墊。」

    人家都給台階讓她下了,她可不能那麼不識相,「什麼人這麼無聊啊,有功夫放軟墊,幹嘛不乾脆把這破洞填滿!」

    ——這個時代,好心不一定有好報呀。若是鋪置軟墊的人聽到蘇小曼的話,定會不厭其煩地撤回軟墊,再丟下幾塊大石頭——我看你不摔死!

    「娘子,能商量件事情嗎?」

    「說。」

    「咱們能不能換個姿勢,這樣……有礙瞻仰。」

    呃——!一般這種情況不是應該由女子低頭退後,半帶羞澀地道一聲「男女授受不親」麼?咋到她這就變了個調了呢!

    蘇小曼爬起來後又開始了她的探索尋光明的行動,「掉下來時我感覺應該不是太高,以我的輕功應該能上去。」咦——!這牆上怎麼有個洞!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暗道吧!根據江湖上傳聞,這種情況下,洞裡不是藏著什麼武功秘籍,就是神兵利器,最不濟也有一大堆金銀珠寶!蘇小曼越想越興奮,完全忘了自己剛掉進洞裡時憤慨。

    「摔下來時並不高,但從洞口掉下來後,我們像是在一個隧道滑了一陣才掉進這裡的。」黃承安的話像一盆冷水,嘩啦啦地澆了下來。

    但這仍不足以澆滅咱們蘇小曼此時的一腔熱情,因為她現在已經開始考慮是應該先出去,還是先去探寶了。

    她繼續研究洞口,隨口說到,「是嗎?我怎麼沒感覺到滑了一段呀?」這洞怎麼像是往上走的,還滑不溜丟的。

    黃承安沒回答——她那時候一個勁的尖叫,除了使勁抱緊他,她還能知道什麼。

    「你在看什麼?」黃承安依著聲音爬到她身邊,「這個應該就是……」

    蘇小曼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眨眨眼睛佯裝神秘地說出自己研究出來的結果,「這個應該就是江湖傳聞,通往寶藏的密道!」

    哼哼,怎樣!幹嘛驚奇的說不出話來,崇拜我就說出來呀,先前馬屁不是拍得挺溜的嘛!蘇小曼在心裡得意地嘀咕。

    「我們應該就是從這個洞掉下來的。」這女人該不會是武俠故事聽多了吧。

    一群烏鴉從蘇小曼頭頂呼嘯而過,她陷入半癡呆狀態,還有一半在發抖。該死的,這小子這次竟然潑的是冰水。

    再次確認後,兩人只能十分默契地歎了口氣坐回地上。

    在這人煙稀少的神針谷的隱蔽後山的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洞裡呆著,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期望過能呼叫求救成功。但寶瓶一定不會讓他家主子憑空人間蒸發的,由此可證,一定會有人來救他們。結論,不如留點力氣到那時候求救。

    這洞也不知道是誰設計施工的,造的讓不小心掉進來的人十分鬱悶。洞壁不知鋪了何種材質的磚塊,洞裡完全沒有光亮,只能靠觸覺去判斷,可這石壁摸上去完全沒有摩擦感。

    當意識到這點時,蘇小曼長長地歎上一口氣,接著十分氣喪地低下了頭——俗稱「垂頭喪氣」。她一直對自己的輕功很有信心,但到今日,她才知道何謂「英雄無用武之地」。

    「喂,我說你不是安安吧!」蘇小曼突然發問。

    「啊?我……」

    想辯解?打斷——不批准!「你不是安安,你是黃承安,對吧。」

    ——黑線,這不是一個人嗎?

    「娘子,我……」

    想裝傻?打斷——不允許!「你恢復記憶了,對吧。」一副肯定的模樣,還問人家對不對!

    洞裡黑乎乎的,悄悄隱藏住了黃承安的表情,他也沒有出聲——反正也會被打斷,索性不發言。

    「安安可不會那樣刻薄的諷刺人,也不會懂得什麼把壞心情交給風箏帶走。所以,你不是他。你都好了?」那實在太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回西泠山了。可是,為什麼心裡會有些空蕩蕩的感覺。

    見蘇小曼終於說出了一個問句,黃承安急忙搶答:「我只記得十三歲以前和失憶後發生的事情。」

    啥?!一瞬間長了十歲!

    「什麼時候恢復的?」想著自己放大版的兒子一下從三歲長到了十三歲,蘇小曼心裡頭那個千滋百味呀。

    「見到寶瓶後。」

    「那你以後別叫我娘子了。」十三歲,這個年紀太尷尬了,該發展的也發展了,該懂得也都懂了,她今年也已經十七了,那啥,這趨勢不大好控制。

    「這個……可能做不到。」

    「什麼!」蘇小曼忘了如今坐在自己對面不是總用可憐小狗表情看著她,大呼「娘子說的是」的安安,而是有思想有主見有想法有行動的「四有青年」黃承安。嗚嗚嗚,她好想安安。

    「因為……」黃承安停頓了一下,很是苦惱道:「因為,我有時候是黃承安,有時候是安安。」

    啥!?

    「也就是,我有時候是十三歲,有時候是三歲。」

    窄小的洞裡突然如死寂般沉默。一個人的沉默是因為鬱悶,另一個人的沉默,是在感歎自家師傅的金玉良言——果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啊。她自誹是藥學鬼才,如今看來見識還是淺薄啊,要好好反省。

    「小的時候,我生活的並不開心。可能是因為身份的原因,身邊的兄弟姐妹都不願親近我。我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有些孤僻。」黃承安的語氣中透著一絲十三歲孩子不應有的蒼涼。

    旋而,他笑了,音色輕逸而清甜,像是憶起落櫻美好的畫面,「直到我十歲生日那天,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子。」

    喲,這小子還挺早熟的!

    他的語調輕柔如綿雪,像是怕聲音會震碎什麼,「她就像上天派來解救我的小仙子,小小的,柔柔的,甜甜的,粉嫩粉嫩的,清澈靜落的。」

    ——!這是什麼形容!

    「就是她教我把壞心情交給風箏帶走的,亦是她,將我的心門打開。」這回憶,還真是美。

    蘇小曼突然有些嫉妒,她也是那麼一年一年活過來的,怎麼就沒有這些個風花雪夜的故事了!

    「那……後來了?」雖然未見他的神情,蘇小曼也能深深地感受到他心中綿細輕柔的情感。定是,若得此妻,夫復何求吧!

    「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

    也對,他的記憶只到十三嘛!哎……真可憐,連自己娶了老婆沒有都忘了。

    又是一陣沉默。

    「呃——你想做什麼!」他不會太痛苦,想不開吧。

    「我點蠟燭。」

    「你有蠟燭怎麼不早說!」害得她在這當了老半天的瞎子。

    「我摸到蠟燭的時候,你讓我閉上嘴好好呆著。」

    「……。」理虧時,沉默將是你最好的選擇。

    微微燭光卻足以照亮這個小小的空間,環顧四周後,蘇小曼得出一句結論性語言,「我怎麼覺得這裡這麼像棺木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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