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魔尊大人。」寒洛大驚失色,不可置信地問道。
「青龍宮主,二十幾年不見,別來無恙乎?」那個被羅斯塔稱為魔尊的男子雖然面含著微笑,言語間卻一絲溫度也沒有,的確和那個一向溫潤如玉、和氣有加的南宮御汜的感覺不同。他抬手撫了撫自己的下巴,慢條斯理地言語道:「我瞅著,青龍宮主的功力比著二十三年前,早已強了不知一倍兩倍,怎麼這識人認主的本事,反而卻退步了呢?」
此話一出,寒洛哪裡還敢遲疑,立刻學著羅斯塔的樣子,俯身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了首,連連賠罪道:「寒洛有眼無珠,不識尊主大人真面,但有怠慢之處,萬望尊主恕罪。」
「罷了。我也是方才醒轉過來,你也沒有什麼怠慢我的地方。不知者不怪,你起來吧。」魔尊大人虛抬了抬手,示意寒洛和羅斯塔起身,「我不在的這段日子,青龍宮主你做的不錯,到底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羅斯塔,此次多虧你了。」
「不敢,不敢。」羅斯塔一改平日裡嬉皮笑臉的樣子,垂眼肅手,很是恭敬,「能助魔尊大人脫離劫難,是我等的榮幸。」轉頭又對著木芫清問道:「那你呢?角木宿主?連你們宮主寒洛也已經恭恭敬敬地喚我一聲尊主了,怎麼你卻還是一言不發呢?」
木芫清不明白。為什麼眼前這張朝夕相處熟悉之極地臉龐,此時卻會用這種陌生的語氣和她說話。她明明離著那張臉很近很近,為什麼又會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御汜……」木芫清剛一呼出口,便被一旁的寒洛暗地里拉了拉衣角,一怔之下,只好又不情願地改了口,「魔。魔尊大人?」
魔尊卻搖了搖頭,不滿意地言道:「你是我魔殤宮屬下的青龍角木宿主,該當同寒洛一樣,稱呼我為尊主才是。」
「尊,尊主。」在寒洛一個勁地示意下,木芫清又一次艱難地喚了出口。
「很好。」魔尊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嘴角邊竟還揚起了一絲幾不可見的笑容。
這絲笑容還是被木芫清捕捉到了。只這麼一瞬間地恍惚,彷彿曾經那個總是會在她面前揚起一絲溫暖笑容勉勵她她的那個南宮御汜又回來了。
然而這份錯覺也只有那麼一瞬間而已。下一刻,魔尊已經收起了笑容。轉頭又向楚炎問起話來:「這位楚公子,我見你眉間一簇火雲夔龍紋飾。敢問適才在那邊祭台之上,仲尤先祖的魔力可是為你所得了?」顧盼之間不怒自威,自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從內而生。楚炎因為自己人類的身份。不便插言他們妖族之間的事情,是以打從祭台那邊回來便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也不知道腦海中在想些什麼,更沒料到魔尊會來向他問話。
愣了一愣,忙連說帶比劃地回答道:「這……我也不是很清楚。剛才在祭台上。我和那兩個蒙面的傢伙鬥得正緊。忽然那條龍就衝了過來。緊接著那兩個人就在我眼前化成了一堆灰燼。我見它翻了個身,又朝著我衝了過來。當時我想糟了,這次真的要完蛋了。也來不及細想,隨手舉了火焰刀便迎了上去。誰知道那條龍卻就勢原地翻了個滾兒,然後倏地一下沒入我的火焰刀中消失不見了。我也正納悶這事兒呢。怎麼那兩個傢伙一下子就化成了灰燼,而我卻到現在還平安無事呢?」
「這便是你地造化了。」魔尊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沉吟著。想了一想,又問道,「那,還有一人,他如何了?」
「那個人?」楚炎略想了一想,凝眉答道,「當時塵土大,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依稀瞥到他手裡似乎攥這個什麼東西,引得龍尾巴朝他手裡一掃,便沒入到他手裡的那物事中不見了。」
「那……他可死了?」木芫清在一旁插言道。
立即便被寒洛制止了:「芫清,尊主面前,不可放肆!」
「無妨。」魔尊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介意,又問寒洛道,「青龍宮主,依你看,他手裡的那物事是個什麼東西?」
「莫非……」寒洛心中一動,答道,「莫非是,聚靈珠?這聚靈珠乃是上古神物,傳說它可以聚集天地間的靈氣為己所用,要引得先祖魔力入他身自然不在話下。只是,那人真地能連它也尋得到麼?」
「怎麼不可能?」木芫清冷著臉插言道,「他連仲尤旗,赤血劍,七星玉子棋這些上古神物都能弄到手,還為了血魂晶,不惜飼養噬魂獸濫殺無辜。區區一顆聚靈珠,自然不在話下?」
「怎麼,養噬魂獸和偷仲尤旗的人是他?」寒洛大驚失色,然而他終究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兒,心知此時並不是追根究底大發感慨的時候,只略想了想便大概想通透了其中的關節,抿了抿嘴,不動聲色,繼續說道,「那人為了能得到先祖地魔力,可是提前做了不少地準備啊。」
「要成大事前,自然需做足了準備,這也不足為奇。」魔尊淡淡地開了口,又對著楚炎說道,「依楚公子所言,那人怕是也得到了一部分先祖魔力。如此一來,他應該還沒有死,只是得了先祖魔力後便逃了。」
逃了麼?木芫清恨那黑衣人恨得牙癢癢地,暗自想道,逃了正好,那個殺我娘的人究竟是誰,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我,若是這麼輕易便死了,我該找誰去報仇?他沒在今日便死更好。天長地久,總有再見面的時候,待見著了,待見著了,我娘地仇,御汜的仇,我新帳老賬跟他一起算!
魔尊自然不會知道木芫清心裡的想法。他默了一默,似乎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過了好一陣子,才又對楚炎說道:「楚公子,你既得了先祖的魔力,便不再是人類,而是入了我妖族了。依你如今的本事,該當到魔殤宮裡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的臉上皆是一變。
楚炎是迷茫,木芫清是不解,寒洛是一驚,而羅斯塔先是一慌,立即又恢復了平靜,一臉淡定地看著地面,不叫旁人看清楚藏在他眼底的情緒。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木芫清疑惑道,魔尊大人說楚炎入了妖族,這是什麼意思?是因為他得了仲尤先祖的魔力,作為先祖的直接後裔,自然便成了妖族的人麼?可是,仲尤他是眾妖的祖先,是魔殤宮的創始人,是妖界的第一任魔尊。倘若魔尊大人承認楚炎他是仲尤先祖的後裔了,那,那這個魔尊的位子,豈不是要讓出來給楚炎來做?那個位子有那麼多人搶著要去坐,如今被他佔住了,他會這麼大方,心甘情願的讓出來?再說,他若真心要讓,為何此時不提,只說要楚炎入魔殤宮?他若不是真心的,那依楚炎現今得到的這個微妙的身份,豈不是危機重重?
一時間木芫清腦海裡轉過了無數的念頭,越想越覺得此事疑點重重,透著許多的玄機,從心底裡並不希望楚炎答應下來。
而楚炎只是懶洋洋地朝著木芫清看了一眼,便乾脆的應承了下來:「好。我跟你們去。」
這個呆子,他,他怎麼就想不透這裡面的道理呢!木芫清氣急敗壞的想道,往日裡,他並不是個犯糊塗的人哪,怎麼今日就這麼不開竅了?以他這副德性,真要到了魔殤宮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怕是要連自己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了。
然而急歸急,氣歸氣,說出去的話便如潑出去的水,楚炎要入魔殤宮這件事已成定局,她攔也攔不住了。
「那你呢?羅斯塔?」魔尊又問道,「可也與我同回魔殤宮?此次你立了大功,我特許你可以入魔殤宮議事。」
「我……」羅斯塔卻沒有魔尊意料中的高興,反而面露遲疑之色,動了動嘴巴,艱難地說道:「羅斯塔身為一族之長,肩上有保衛一族的責任。況且我出來時日已久,如今任務已經完成,還請魔尊大人准許我即日起程返回基佛羅。呃,得青龍宮角木宿主相助,我也已經找到了可以抑制血族凶性的藥物。至於從前魔尊大人答應過我的事情,還望能……」
「為尊者一言九鼎,我說過的話,自然都一一記得清楚。」魔尊擺了擺手,不耐煩地打斷了羅斯塔的話,「既然你已經成功助我甦醒了過來,那我也該兌現我的諾言了。你回去吧,從今往後,你們基佛羅血族便是得到了我認可的妖族部落,可以光明正大的公開身份,和別的妖族互通往來。」
「多謝魔尊大人。」羅斯塔垂著眼簾,一幅恭順十分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回復道,「基佛羅血族,只求能得到魔尊大人的認可,結束族人身上的詛咒,擁有正式的妖族身份,從此後不用再東奔西跑躲避妖族之人的追殺,不用再暗無天日地生存下去,但得如此便心滿意足了,萬萬不敢再奢望更多的了。」
「隨你吧。」魔尊淡淡地應了一句,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