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七、天長地久有時盡 一四二、朝露蜉蝣
    「那你呢?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事的呢?」木芫清強作鎮靜問道。

    「我?」寒洛不由地一愣,挑眉問道,「芫清,你在懷疑什麼?竟連我也不願相信了麼?」

    被寒洛這樣一問,木芫清才驚覺了自己的失態,心頭一緊,暗自感慨道:「是啊,我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我竟變得這般敏感多疑了,竟然會習慣上無論遇上什麼事什麼話,都要彎一彎捋一捋,生怕被別人算計了似的。連寒洛,我竟也不敢相信了麼?」

    思及此,木芫清只覺一股涼意頓時襲上了心頭,忙低了頭抿了抿嘴,不自然地說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好了,芫清,這不怪你。」寒洛理解地拍了拍木芫清的肩頭,柔聲撫慰道,「也難怪,短短一年之內,你便遭遇了這許多的事情,經歷了多少真相算計,真是……唉,苦了你了。」

    寒洛感歎完,又接著說道:「你問我什麼時候知道的?我自然是回族中養傷時才得知的。那時華老先生將將才將事情的始末原委探查了清楚,正苦於尋個能遮人耳目的由頭回族中與我爹細細講述,恰好此時我和青龍宮的眾人受了重傷,被霖翎她們送回族中救治。爹派了人去請華老先生,而華老先生也正好趁此機會光明正大地重回了妖狐族。爹考慮到當時我重傷在身。是以一直等到了我傷勢大好之後,才尋了個機會遣走了一直陪在我左右地霖翎,與華老先生一起,將這件事講給了我聽。」

    「芫清,我,當時我真的,真的希望爹和華老先生他們是在誆我,可。可卻又不由得我不信,我那時真……唉,其實,其實當初你被魔尊大人抱回魔殤宮時,爹他便起了些疑心,是以在我甫一任上青龍宮主之時,便特特吩咐我說,要我尋個時候求求魔尊大人,將你要到青龍宮裡來好生看護。那時我年紀尚幼,並不知曉叔叔他的事,也沒疑心到別的上頭去。若是我早一些知道,若是能早一些時候知道……我就不會。就不會……」

    說到後來,寒洛他嗓音沙啞黯淡,其中濃重的痛楚,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寒洛,別……」木芫清不敢不忍也不想再沿著這個話題說下去了。連忙心慌氣短地張口打斷了寒洛的話。頓了頓。咬著嘴唇低低言道:「事到如今。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唉,我只想知道,為了爹的事。伯伯和華老先生這般遮遮掩掩地,可是,可是為了顧及著那個人?」

    「芫清!」寒洛聽聞此言,連忙出口厲聲警告道,「有些話,你我心裡明白就可以了,萬不能再說講出來,你明白麼?「我明白。」木芫清點點頭應道。知道了答案,她頓覺渾身的精力都像被誰強行抽走了似的,所謂身心俱疲,大約就是她現在這般境況了吧。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聽了寒洛的話,忍了又忍,終是沒能忍住,語氣生冷地歎了一句:「看來我竟沒有猜錯,果然是他,果然為了他!」

    「芫清!」寒洛又急又氣,一迭聲的阻止道,「心裡有話,便叫它爛在心裡漚在心裡就行了,幹麼偏要說出來呢?你已然歷了這麼多事,怎麼還是這幅性情?你這個樣子,叫人怎麼能放心地下啊!」

    「我……」木芫清自知失言,臉上掠過一絲尷尬,扯著衣角侷促著。

    寒洛見了她不經意間留露出的這般可憐兮兮的神情,不自覺地撫了撫額頭,頗感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他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開始,他也這樣沉不住氣了?木芫清是怎樣的性情,他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從前他不是也覺得她這樣的性子無所謂,甚至,甚至還頗讓他欣賞羨慕麼,怎麼此時竟會失態至此呢?歸根結底,他終究還是做不到爹反覆叮囑地心靜如水,無慾則剛。然而這個世上,究竟能有誰做到這一點呢?就連叔叔那樣的人物,不也動了情失了心麼,而他……

    「唉,算了,你既天生的這幅性情,便由了它去吧。」寒洛軟了聲音,撫慰道,「芫清,樹妖族中的事情大致已經安排妥當了,這幾天裡我便要預備著動身回程了……

    「那我……」

    「你就不要跟著我回妖狐族了。你與你外公剛剛相見,便留在此處陪著他吧,況且樹妖族內諸事紛雜,還需你這個少主多多擔當些。爹爹那邊我去說,我想,他也同我和叔叔一個心思,只要你平安就好,並不強求你回妖狐族地。你年紀尚幼,閱歷又不怎麼豐富,管理族中大小事宜之時,遇到為難的情況便與你外公,和綠柳翁他們多商量商量,切切不要逞強。嗯,我想,南宮御汜興許是也要留下來陪你的,這樣也好。南宮他非妖族出身,身後沒有複雜的背景,本事卻也還不弱,有他陪著你護著你,我,我這個做哥哥的,也能省卻不少地心思了。」寒洛地話不自覺間便說得有些淒涼,細細品味來,倒有了幾分臨別贈言地意思。

    然而以木芫清此時的心境,卻並沒有留意到寒洛話裡的淒涼,只是聽他說得鄭重,忙不迭地點著頭答應了。

    寒洛想了一想,覺得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便緩緩頓了頓首,言了句:「既如此,那我便先出去了,你好生陪陪爹娘吧。你們一家三口三百年的光陰未見,我想,定當有許多的話要說的。」

    木芫清只覺疲憊不堪,聽寒洛說了這話,便又點了點頭。杵在原地也懶得動彈。

    寒洛便轉身向洞口走去了。

    將出洞口之時,卻又止了腳步,也沒轉身,只是低低地問了一句:「芫清,現如今,你可還想要知道,那天在玉蒼山上,楚炎他為何什麼緣由也不講。執意要離你而去麼?」

    木芫清聞言,消瘦地身軀不可控制地微微一震,卻兀自扭了頭,帶著連她自己都未意識到的涼意答道:「怎麼?不是因著人妖殊途麼?」

    「芫清,你怎的這樣說?難道你還不瞭解楚炎麼?」寒洛搖了搖頭,緩緩轉過身來言道,「你以為,楚炎他會在乎你和他的身份不同麼?打他第一眼見到你,便已知曉你是妖了。幹麼偏要等到這時才會去在意?」

    「我自然知道不是因了這個。」木芫清冷聲接口道,「只是他既不願說,我又何必要問。」

    寒洛默了一默,還是說了出來:「芫清。我知道,你一向有個口不對心的習慣。此時你嘴上這般說道,然而你的心裡,真的不想知道麼?」

    「前幾日,我私下裡問過他了。他原本不願說出來。拗不過我一再堅持。終於吐了口。不過四個字而已「哪四個字?」木芫清不由自主地心裡一緊,脫口問道。話一出口方才驚覺過來,忙捂了口扭過去頭不再言語。

    「你呀……」寒洛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他說的那四個,便是朝露蜉蝣。」

    「朝露蜉蝣?」木芫清終究沒能忍住,出口問道。

    「不錯,朝露蜉蝣。芫清,楚炎他是人類,就算修真,壽命也不過短短二三百年而已。而我們妖族地人,動輒便有上千年的光陰,而你這樹妖一族的壽命,更是長乎其長。楚炎他之所以要離開你,依著我的揣測,大約是念著長痛不如短痛,不想將來他大限到時,留你一個人在世上暗自傷懷。」

    「長痛不如短痛?」木芫清冷笑道,覺得臉上有微微的濕意,用手摸去時,才驚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我猜,大約那時桃兒姨娘將他喚進去,便是要對他說這番話的。呵呵,大約那時桃兒姨娘對他說,自己曾經便愛上了楚家的先祖,待到那人魂歸陰冥之時,她的心便跟著他走了,世間萬人萬妖再不能入她的眼,從此寂寞孤老終生無伴,她不願這樣地事再發生在我身上。呵呵,楚炎這個笨蛋,他聽了桃兒姨娘的這番話後,便選了這麼一個快刀斬亂麻的笨法子?呵呵,不錯,這倒合了他的一貫地作風!」

    「大約便是這樣吧。芫清,他也是用心良苦,你便不要再與他置氣了,他心裡的苦水,並不比你少。」寒洛接口道,「還有,那日在大漠中遇伏,我就站在楚炎身後,看得清清楚楚。當時情況凶險,他一急之下也要挺身去護你,卻不料被箕水阻了一阻,卻叫你誤會了他和箕水。」

    「寒洛,你今日是怎麼了?我竟不知道,寒大宮主什麼時候也有了學舌搬弄的愛好。」木芫清越聽心裡抽得越緊,卻偏要冷著聲制止寒洛再說下去,她怕再聽下去,她那顆並不怎麼堅牢的心,又要開始動搖。

    「呵,其實,就算我把這些講給了你知道,又有什麼用處呢?不過徒增你的煩惱而已。」寒洛自嘲地笑笑,輕聲歎道,「唉,當初刑徽大神造就人,賜予了他們各種本事和天賦,遠遠勝過媸蓮女神造就地妖族修煉上百年。然而唯獨這壽命,刑徽大神卻給地很是吝嗇。兩位神人各造子民,賜予地本事也是各有長短,世人愚鈍,千萬年來反反覆覆,至今也無法捉摸出兩位神人當初真正的意圖來。」

    「那我該如何是好呢?認命嗎?就這樣什麼也不做,任這該死的命運推著我往東往西,絲毫也反抗不得麼?」木芫清挑眉問道。

    「可你又能怎樣做呢?」寒洛反駁道,「我們這些人,人也好妖也好,就算修為再高本事再大,在這天地之間也不過如螻蟻一般,不管你再逃避再反抗,終究敵不過宿命給你開地那個一點也不可笑的玩笑。這樣你又能怎樣辦呢?若是不學著釋懷,只會讓自己,讓旁人陷入無窮無盡的痛苦之中,而這樣的結果,真的便是你想要的麼?」

    「我……」木芫清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芫清,楚炎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你便,你便尊重他的選擇吧。」寒洛硬著心腸說完,轉身出了山洞。

    題外話:唉,不知怎麼的,每次一寫到寒洛和清兒的對手戲,我就格外的有精神。難道這個文的男主就是寒洛了?可是無良的我,懷著帥哥自留的私心,已經安排他做了清兒的哥哥,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要不要從此後走不倫之戀的路線?大家給我留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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