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嘯風知道自己贏得極為僥倖,事實上,他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勝得如此乾脆利落,在馬嘯風的預想中,他沒想過自己能夠毫髮無傷地勝得了楚風,但在他高度集中精神計算著楚風的動作時,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體內的破軍星力衝上他的腦域,便在那一瞬間,馬嘯風感覺到了一個奇妙的境界。
那是一種彷彿自身的靈魂從身體上抽離出來,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待這個世界的感覺。
在那一刻,馬嘯風有一種全知全能的感覺,無論是流動的風,還是無形的空氣,每一種外在的事物都在向馬嘯風反饋著信息,而這些信息彙集起來便是楚風動作的詳細資料,就在感知對手的同一時間,馬嘯風也精確地瞭解到自己體內力量的運行軌跡以及運行的當量,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般,馬嘯風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每個細胞能夠給他提供多少能量,就在對自己身體極度瞭解的把握之下,馬嘯風才能以半瞬的速度作出那細微的側移。
當劍架在楚風脖子上時,馬嘯風知道自己領略了另一個境界的風光,那是入微。
而同時,他也明白了,凌山所說的「勢」,其實也是入微的一種表現。
入微可以看作是一種最精確的計算機器,無論是對於敵人、自身又或者環境信息都作出了精確的計算,然後以這種計算的結果為基礎,作出最適當的反應,凌山的「勢」,其實便是對自身戰意和精神的一種把握,讓自己的精氣神不斷累積,在最適當的時機發出凜冽的一擊,又或者計算著自己勢和力的增長,讓不斷的攻擊和勢的增長保持著一種平衡,從而達到每一擊都具有超越平常攻擊力的目的。
凌山提出完全相信自己,從而讓戰意不斷上漲的方法,說白了其實是一種自我催眠法,在沒有達到入微的境界前,確實可以用這種辦法來讓醞釀戰意,可一旦踏入了入微,馬嘯風便知道凌山的方法是如何的粗糙,自我催眠會讓自己產生盲目的相信,而一旦心中出現了矛盾的想法,這種境界便不攻自破。
但入微就不一樣了,在那種境界之下,入微的武者能夠完全調節自身戰意的增長來達到同樣的目的,但卻不會有自我催眠的弊端,而「勢」只不過是入微的諸多表現之一,可以說,當達到入微的境界,因為那種全知全能的存在,已經讓武者等同於半神的實力。
為自己能夠觸摸到那個境界而暗爽一把的馬嘯風,同時也為楚風惋惜,說實在,楚風的實力不弱,假以時日,也會成為頂尖的強者,可今天晚上在楚風最有利的環境下,卻仍然敗在自己手上的這一結果,卻會給楚風武道之上留下極難跨越的心障,楚風如果無法破除心障,他的成就也就止於此了。
惋惜歸惋惜,站在馬嘯風自己的立場上,楚風無法變得更強,意味著將來馬嘯風的麻煩會少點,馬嘯風也沒有什麼不高興的,為對手的強大而興奮,那是武癡的情懷,馬嘯風自問還沒有到達武癡的地步,如果不是槍械對他這種層次的武者作用有限,馬嘯風寧願拿著槍遠遠放倒別人,也不想自己拿著劍辛辛苦苦地和人家打鬥。
能夠達到同樣的目的,馬嘯風永遠只會選擇最有效,以及最可行的方法。
卻說為馬嘯風所敗後的楚風,簡直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馬嘯風想得不錯,在自己最有利的環境下還被對手輕易戰勝,對楚風的打擊是非常巨大的,如若不然,他也不會那麼輕易去解除了「天下」的擬態空間,事實上當馬嘯風的光劍架在楚風脖子上的時候,他已經生出了無法戰勝眼前這個男人的想法。
戰意一消,楚風也無心再戰,而任由馬嘯風走後,楚風一直保持著無力跪倒在地面上的姿態,一時間他腦中各種想法紛亂如麻,卻在這個時候,身後風聲突起。
儘管處於發呆的狀態中,但身為武者的意識還是讓楚風順勢一劍平劃,但斬中的只有空氣。
楚風腦海一片空白,也不清楚是什麼人接近自己,但在下一刻,一絲劇痛打破了他腦中的空白感。
痛感來自左胸口,楚風有些遲緩地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口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裂開了一道口子,露出裡面胸部的肌肉,然後那心臟位置的肌肉上漸漸出現一條粉紅的線,接著,線不斷擴大,細微的撕裂聲響起,以那粉紅的線為中心,楚風胸口的皮肉朝兩片翻捲,「撲嗤」一聲,一片熱血從那翻開的血肉中激噴而出。
頓時,楚風臉色變得灰白,他想去摀住那個胸口,可胸腔中的劇痛卻奪去了他所有的力氣,生命飛快流逝的他,拼盡了力氣想要回頭看去,但直到他撲倒在地上,仍然看不到他身後的一個龐大黑影。
那個黑影至少有三米的高度,由於背著月光的關係而讓人看不清模樣,但一雙閃爍著青光的巨眼和不時噴出的白色氣浪,卻在說明著它非人的身份,望著楚風的屍體,黑影嘿嘿一笑,然後身後展開一雙羽翼,接著一道暗紅色的光悄悄地包裹住它,讓它飛起來的時候沒有帶起一絲風聲,就這樣,非人的身影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地飛上了夜空。
同一時間,王強夫婦的房間裡,已經躺到床上的小夏突然坐了起來,讓王強不禁詢問何事。
面向老公,小夏疑惑地說道:「不知是否錯覺,剛才我好像感覺到了妖氣。但現在又不見了」
「妖氣?」王強笑道:「別不是又是小馬身上那沒有散盡的妖力氣息吧,這是崑崙上清宮,又不是任由妖怪想來便來的地方,你不要想太多了。」
「可能是我的錯覺吧。」小夏也覺得老公說得不錯,心想或許今天被兩小鬼吵得有點神經衰弱了吧,於是隨著她的躺下,上清宮上下沒有人發覺在一條石徑之上,楚風的身體正慢慢的變冷,而仍然捉在手中的赤龍,也失去了紅光流淌的光澤,變得灰敗無光起來。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
扣-扣-扣--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剛梳洗完畢的馬嘯風覺著奇怪,這大清早的會是誰找,打開了門,站在門邊的是上清宮弟子打扮的青年。
「馬先生,敝派師叔請馬先生速移正殿,師叔劉震北和師姐姬冰心有事要請教馬先生。」
「好,我這就去。」
馬嘯風覺得更奇怪了,這青年說話吞吞吐吐,而且神色似乎頗為氣憤,但馬嘯風自問並沒有做出什麼不利於上清宮之事,除非是楚風昨晚敗在他的手上覺得不甘心,而對上清宮諸位師叔輩的元老說了自己什麼壞話,如果真是這樣,馬嘯風覺得那個男人已經沒救了。
事實上,楚風確實是沒救了,只不過不是馬嘯風想的那樣,此刻的馬嘯風,並不知道那個敗在他手上的男人已經命喪黃泉。
大殿之上,如同昨天的情景一般,上清宮儼然分成了兩個派系,但和昨天不同的是,眾人臉上多帶有慼然之色,看上去似是有些悲傷,馬嘯風來到的時候,便是看到這麼一付上清宮如同死了人一般的情景。
沒來由的,他的心突然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望向姬冰心,這個冰冷的女人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帶有一點點憤怒,又帶著更多的疑惑,馬嘯風不知道姬冰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再看殿中諸人,在看向他的時候都多少帶著一種憤慨,馬嘯風雖然不解,但自問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也就坦然地踏進大殿裡。
他這一走進去,上清宮的人下意識地朝馬嘯風踏前了一步,形成一種包圍的味道,獨有王強夫婦朝馬嘯風的方向靠了靠,小夏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為她老公王強給捉住了,於是大殿之內瀰漫著一種相當詭異的氣氛。
「馬嘯風,你竟然還敢來!」元老派中,一個鬚眉皆白的老頭大聲喝道,他的中氣十足,並且聲灌靈能,震得馬嘯風雙耳嗡嗡作響。
馬嘯風被人一喝,心中怒意暗生,臉上卻不怒反笑:「這位老人家,你說得可真好笑,我是你們上清宮的弟子叫來的,現在你卻說我竟然敢來,我又為什麼不敢來,馬某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自己良心,天地之大,哪有我不敢,或不可去之地?」
從容的反問,讓老者啞口無語,同時也讓姬冰心和王強夫婦眼睛一亮,馬嘯風表現出來的坦然胸懷,以他們的眼光自然看得出馬嘯風並沒有一絲造作的成份在裡面,這些話都是由感於心,自然而然的流露罷了。
「石師叔,請勿動怒,待我好生問他。」元老派之首,劉震北拍拍方才喝問馬嘯風的那位老者肩膀,然後朝馬嘯風看來,眼神如劍,似要看破馬嘯風的心思。
馬嘯風與之坦然相對,沒有一絲怯懦。
劉震北點了點頭,方自說道:「馬先生,請問你可識得我上清宮弟子楚風此人。」
馬嘯風心中暗笑,果然和楚風有關係,他也不隱瞞,大方答道:「認識,不想認識也不行啊。」
「那麼再請問馬先生,昨晚可曾遇到過我楚風師侄?」
奇怪,難道那小氣的男人失蹤了,馬嘯風心中如此想道,嘴上卻依然答道:「遇到過,昨晚我拜訪了王先生一家後,在回精舍的路上遇到貴派的楚風,他攔住在下,一番糾纏後,我才得以離開。」
「咳!」不等劉震北說話,王強幹咳一聲說:「關於馬先生昨夜拜訪我夫婦之事,這點我可以證明馬先生所言非假。」
劉震北朝王強點頭說道:「有勞王先生了。」
再回過頭看向馬嘯風,劉震北繼續拋出他的問題:「那麼敢問王先生,楚風師侄攔住你,可是為了我冰心師侄一事?」
「師叔。」姬冰心踏前一步插嘴道:「這是冰心的私事,請師叔不要過問。」
「不要過問?你要我怎麼不要過問。」劉震北嚴辭以對:「這帶著你楚風師兄之事,我定要秉公處理,冰心,希望你不要女心外向才好。」
「師叔你……」姬冰心頓時兩腮飛紅,非是害羞,而是惱怒,不想師叔霸道如斯,竟然當著眾同門的面如此說法,明著在說她姬冰心不懂事,暗著卻是在削弱她在青年弟子中的威望。
「冰心。」馬嘯風溫聲叫道,看向姬冰心的眼溫和如一潭清澈的湖水:「不用為我得罪你師叔,劉前輩,你有什麼話就儘管問我吧,犯不著為難冰心一個女子。」
簡單的一句話,便讓劉震北無法再對姬冰心施以言語打擊,同時也在暗示殿中眾人劉震北以大欺小,頓時便把劉震北方才打擊姬冰心的威望一事化解於無形,還隱有倒打一戈之勢,這讓王強夫婦暗自點頭的同時,也把劉震北的怒意轉嫁到了自己身上。
但對於劉震北的怒,馬嘯風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說到底,劉震北非是他馬嘯風什麼,他才不會去管這和姬冰心作對的死老頭子是悲是喜,是怒是樂。
「好,很好。」劉震北陰著臉說:「那繼續我們方纔的問題,你只要說是或不是是便成。」
「是!」馬嘯風沒有什麼不敢承認的:「貴派弟子楚風昨夜攔住了我,要求我離開冰心,否則便要讓我不好過,我真沒想到,堂堂千年大派上清宮的弟子,竟如市井之徒一般蠻橫不講道理,讓我著實不解,可否請劉前輩解答我這個疑惑?」
先是被上清宮弟子當成妖怪打了一聲,接著是楚風這小氣男人找碴,再而是劉震北大有為了師倒興師問罪之意,上清宮連番作為已經激怒了馬嘯風,何況劉震北剛才還要遷怒於姬冰心,對於這樣的門派,本來還尚存敬意的馬嘯風,這一刻已經蕩然無存,儘管上清宮中可能會有復活於素秋的方法,但天下之大,也未必只有上清宮一家有辦法,耐性幾乎被磨光的馬嘯風,雖不想和上清宮全然撕破嘴臉,可言語上已經開始針鋒相對了。
被馬嘯風的話說得老臉一紅的劉震北,聲音陰沉的說道:「在我解答你這個疑惑之前,馬先生,你可否先解答我另一個問題,為何我的楚風師侄和你見上一面後,卻已然暴死?」
「暴死?」馬嘯風明顯一愣,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事情:「你是說,楚風死了?」
「這還有假!」劉震北喝道:「來人,給我把楚風的屍體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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