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於地層之下,馬嘯風和妖怪都敏銳地感應到兩股氣息正飛快地移動著,幾乎不用說出口,地狼直接現出妖體,把金素姬往自己背上一扔便放開四足狂奔,而馬嘯風也加快了速度,一人一妖在土屬之力的通道中以鬼魅一般的速度緊追著地面兩股氣息而去。
十分鐘之後,兩股氣息明顯停下,地狼低叫一聲,帶著土遁的法術光圈朝著地面躥上去,於是從地表看來,便只見到一股黃光從大地之下透起,然後一頭巨大的黑狼和一個青年從土地下竄起。
落足於地面上,在短暫的失神後,馬嘯風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和玄黃廣場一樣巨大的平台上,以方整的白色原石鋪成的石台之上,在面臨懸崖的一端聳立著四具兩層樓高的閘刀,那其下作凹陷狀,剛好容得下一個人頭大小的閘台上裝飾著各種惡鬼雕紋,閘台兩端各有金屬滑槽,而最上方便是懸掛著一方黑色幽亮的巨大閘刀,那足有一米寬度的鋒利閘刀,別說人了,只怕是一頭大象也能夠輕易切死。
而此刻,四具閘刀的檯面上各有四人跪伏在地上,而他們的頭部則被按在那閘台上,把各自的頸部暴露在鋒利的閘刀之下。
馬嘯風眼尖,一下子看出這四人中有一個便是於素秋,瞬間,他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劇烈而不安地跳動起來,然後,粟月和方雨的面容也映入馬嘯風的眼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馬嘯風發現這裡四人都呈暈迷的狀態。
「來得很快啊,入侵者們。」
海霸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馬嘯風和地狼立馬回身,卻見身材高瘦,一頭長髮隨意披散的男人身旁站著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袍中,全身綁著鐵鏈及符錄的神秘人,以及他們兩人身後,那一字排開的白虎原戰士及用言語把粟月騙回聯盟的日本人信田。
其它人還好說,可在看到黑袍人的時候,馬嘯風好不容易恢復的冷靜幾乎要丟到九宵雲外,儘管裝扮有些不同,沒有了川劇的變臉面具,卻多了諸多鐵鏈及符錄,但馬嘯風還是認出來了,這黑袍人不正是自己的授業恩師,也是在過去的時空中所見到的,自己的父親?
於是在馬嘯風雙眼緊盯之下,在海霸天怪異的視線在馬嘯風和黑袍人之間來回移動之下,黑色的兜帽中傳出輕輕的歎聲,用海霸天從來沒有聽到的溫柔語氣,那死神一般的人物竟然說出有如長輩一般關懷的問候:「嘯風,我們很久不見了啊,你過得…還好嗎?」
海霸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身後的信田臉色也是一片古怪,海霸天很想扇自己一耳光,看看自己是否在作夢,他想不通,那個像是要拚命玩死馬嘯風的黑袍人,為何會說出這樣關懷的話來,感覺就像一個父親對自己兒子說的那般。
馬嘯風的聲音有些哽咽,激動、疑惑、不解的心情攪拌在一起,然後在這混亂中又加入了少許期待,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竟朝著黑袍人的方向緩緩走去:「師父?是你嗎?不……我或者應該這樣問,老頭子,是你嗎?」
誰料,馬嘯風的話竟然讓一向處亂不驚的黑袍人身體劇烈的搖晃起來,那低沉沙啞的聲音也帶著起伏的色彩:「你……叫我什麼?」
黑袍人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馬嘯風大叫道:「老頭子,你還打算裝神弄鬼到什麼時候,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詐死,也不知道只是一介武師的你為什麼會擁有這樣的力量和修為,更不理解你到底為什麼要扮成另外一個人來教我神宵雷決,我只知道,媽很想你,她寧願呆在弱水也不願和我去城裡過日子,為的便是怕你寂寞,老頭子,你和我回去吧,回去見見媽!」
更加劇烈的搖晃出現在黑袍人身上,海霸天想要去扶他,卻為他所阻止,大聲地喘息發自於黑色的兜帽中,黑袍人伸出雙手,緩緩捉住那兜帽的邊緣,似乎經過劇烈的心理掙扎,那握緊兜帽的手在不斷地顫抖著,但最終,它們安定了下來,然後隨著手臂往後彎去,黑色的兜帽漸漸拉下,首先露出來的是一頭銀華,然後是一臉方正、威嚴的臉。
馬嘯風如遭電擊,全身劇烈震動起來,那張臉,正是自己嚴父的臉,是那個在自己惹了一身麻煩卻無論如何也會為自己頂下外頭的風雨,卻會在自己家中嚴厲懲罰自己的父親,那個在十年前安靜地躺在黑色的棺木中,自己以為他永遠不會再睜開眼睛的父親,然而此刻,這個名叫馬大風的男人,卻再一次站在自己的身前,不知不覺間,馬嘯風的眼睛已經模糊了起來,那是為名為淚的液體所打濕,馬嘯風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會為了再見到這個自己父親的人而落淚。
但隨即,他反手一擦,軟弱的一面不能暴露在任何人面前,即使是自己的父親也不行。
馬大風,馬嘯風的父親,這個面相威嚴的老者為馬嘯風的表現點了點頭,低沉的聲音從雙唇間發出:「嘯風,你長大了,你已經不是那個四處惹事的小子,而成為了一個有擔當,遇難而上的男人了,老頭我很高興,真的……不過,我恐怕不能和你回去了……」
「為什麼?」
馬大風的臉上突然現出了一層黑氣,這讓他的臉變得陰暗了起來,於是原本威嚴的臉此刻卻變得猙獰了,連他嘴角牽出一絲微笑,也成為如同惡魔在獰笑一般:「因為…我已不再是原來的我,嘯風啊,我已經回不了頭了啊……」
隨著馬大風的說話,天地惡氣不斷從他的黑袍下湧出,而同一時間,巨量的負能在他的身旁產生了諸般幻相,各種怨恨、悲哀的臉孔爭先恐後地在黑氣中浮現,它們似乎在訴說著一段段讓人憤怒或傷心的往事,而立於它們之中的馬大風則如同來自地獄深淵的惡魔,這諸般天魔幻相已經不是之前海霸天所受到的精神層面的影響,而是實實在在的浮現,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能夠駕驅如此當量的負能,恐怕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要知道天地惡氣就像是一種極為厲害的傳染病般,一旦被惡氣所感染,將會成為怪物一般的存在,像馬嘯風所遇到的惡獸獜,亦或是之後的活死人沈琳,他們無不是受了惡氣所感染的產物,而這時,自己的父親便站在大量的惡氣中,且看上去猶如這些負能的主人一般,如此情景,馬嘯風看得心膽欲裂。
「怎麼會這樣,老頭子,你究竟幹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被天地惡氣所附,快…快散了它們啊!」馬嘯風徒勞地大喊,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會散了這些天地惡氣的,這並非來自於理智層面的分析,而是一種純粹的直覺,源於父子之間那血液中的共鳴。
「散了它們?嘿嘿……」變了,馬大風的面容開始改變了,那平靜的雙眼中,漸漸浮現起瘋狂的顏色,紅的狂亂、黑的深湛、灰的混沌……不同的顏色在馬嘯風父親的眼睛中攪拌著,然後生成一種莫名的光彩,散發著讓人心寒的魔力:「我為什麼要驅散它們,嘯風,它們可是我的寶貝,我的力量,它們是我召喚來,然後把它們吞噬的啊,我怎麼可能驅散它們呢?」
馬嘯風的瞳孔猛然一縮,他不可置信地說:「你吞噬了它們…連天地負能也能夠吞噬,老頭子,難道你是……」
低下了頭,馬大風的兩邊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口森然白牙的他獰笑著說:「猜對了,我就是凶星…貪狼!」
彷彿回應著馬大風的話,他身體周圍的天地惡氣突然轟的一聲如泉噴湧,一道純由黑色氣體形成的漆黑氣柱從馬大風腳下不斷往上噴湧,然後黑氣旋轉,扭曲,最後形成一個巨大的惡狼頭顱,那由黑氣構成的狼首上清晰地出現一個十字星的標誌,隨後,惡狼狂嘯,嘯聲如同九幽厲鬼齊嚎,震得廣場上諸人耳膜發痛,更加把閘刀之下的四人震醒了過來。
而馬嘯風更是痛苦地但伏低了身體,凶星貪狼的力量引起他體內破軍星力的同步共震,那體內自由行動的兩成星力突然變成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不斷發力問擊那被鎖於眉心之處的星力正體,而由佛力及血族能量構成的枷鎖則如死守危牆的將士,一次次把衝擊的破軍星力壓下,三種力量在體內發作,其痛苦是無法用言語表達一分。
所幸,隨著惡狼嘯聲漸低,馬父散去貪狼幻相後,馬嘯風體內的破軍星力也漸漸平靜了下來,而這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馬嘯風卻覺得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所浸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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