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弱水鎮又呆了兩天,馬家大院的修整已經弄得七七八八,馬嘯風和自己的母親說了要回建安的事,然後很誠懇地希望母親和他一起回建安,只是,如同馬嘯風預料的般,馬母並不準備離開這個小鎮,對於她來說,優越的物質生活,遠遠比不上這個充滿著她一生回憶的地方,她寧願呆在弱水鎮上直到老死,卻不願和馬嘯風到城市裡生活。
馬嘯風自然知道,這是馬母惦記著老頭子的原因,一想到這,馬嘯風就更加迫切地要把老頭子找回來,問問他為什麼要詐死而離開了自己母子。
既然馬母不想去城市,馬嘯風也不想勉強她,他到鎮上找了一家家政公司,要他們找最好的保姆來服侍自己的母親,為了不讓馬母感到寂寞,馬嘯風一下就顧了三五個保姆,這讓家政公司馬上把他當成了VIP客戶來招待。
儘管這些遠遠不能表達自己的孝心,但目前來說,馬嘯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處理完一些瑣事後,馬嘯風買了回建安的車票,於是這天晚上,便能為呆在弱水鎮中的最後一頓晚餐。
默默地吃著飯,馬嘯風和馬母都沒有說什麼,氣氛異樣的靜穆,讓好動的小白也乖乖地呆著,不敢四處亂走。
「來,冰心,嘗嘗伯母做的菜。」似乎要打開這層異常的氣氛,馬母夾起一筷子糖醋魚放到姬冰心的碗裡,臉上掛著的微笑和眼睛裡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媳婦。
姬冰心紅著臉,這幾天她特別容易臉紅,用很小的聲音說了聲「謝謝」,就夾起魚肉往自己嘴裡送,馬母連問「好吃不」,姬冰心連連點頭,心裡感覺怪彆扭,現在自己這個樣子還真像人家的媳婦。
想到這,姬冰心看向馬嘯風,但這個男人現在只扒著飯,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
馬嘯風看著母親這幾年來日子過得並不順心,儘管現在馬家叔伯不敢再打馬家大院的主意,但平日裡對馬母自然沒有好臉色看,馬母的娘家不在弱水,馬家的叔伯有意疏遠她,在弱水鎮裡便除了平時幾個談得來的老姐妹外,母親便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這一切,都因為老頭子的詐死,馬嘯風突然有點恨老頭子的感覺,如果不是此事非常詭異,馬嘯風已經快忍不住告訴母親,不用再呆在這小鎮上,那死老頭子說不定現在正在哪裡風流快活呢。
說實話,如果不是怕母親生氣的話,馬嘯風這幾天已經盤算著要撬開自家老頭子的墳看個究竟了,但這種事放在哪裡,都是大不敬的事情,就算馬嘯風不在乎,可他也得照顧母親的感受,所以到現在,他也無法確定老頭子墳墓裡的棺材是否是空的。
而至於如何找到老頭子,馬嘯風更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只能打算先回建安,然後托地狼利用妖怪龐大的網絡試著把老頭子找回來。
想著想著,馬嘯風連母親夾了一塊東坡肉放到他碗裡都不知道,回過神來,馬嘯風一口咬下東坡肉,然後邊吃邊問:「媽,你真不和我回建安去,再怎麼樣,那裡我比較容易照顧到你嘛。」
「不了,我在這呆著挺好的,而且你不是幫我雇了幾個保姆嗎。再說,就算到城市裡去,你要工作,家裡剩下我一人,還不如呆在弱水呢。」馬母一臉的笑容,像是沒有不捨得自己的兒子明天就走一樣。
但馬嘯風在她的眼睛裡,卻看到了離愁。
知子莫若母,但對於母親,做兒子的恐怕也不會瞭解的太少。至少,馬嘯風知道母親不願把離別的傷感放在臉上,是為了怕自己走得不開心。
為什麼說天底下最偉大的便是母親,那是因為她們總是獻獻地為自己的兒女奉獻著,卻不圖他們有什麼回報。
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馬嘯風只得把精神全部放到吃飯上,在心裡默默決定,等找到老頭子話,死活要把他帶回來,然後他也搬回弱水來住,就在母親的下半生裡,好好地孝敬這照顧了自己一輩子的老人。
天,漸漸黑了…….但再黑暗的夜,也有過去的時候,於是在馬嘯風徹夜難眠的時間裡,黎明,悄悄地來到。
簡單地收拾了行李,馬嘯風走出了房間,屋外是灰濛濛的天,一縷白光出現在天際的遠邊,像一道明顯的侵害線,把黑夜和白天區分了開來。
天尚早,微冷,馬嘯風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氣,只覺得精神一振,再看向走廊,姬冰心也悄悄在掩上自己的房門,她朝馬嘯風點了點頭,連肩上的朱厭小白也只朝馬嘯風揮揮手,卻不敢像平常一樣「吱吱」作響。
馬嘯風買的是今早七點去建安的車票,不想母親給自己送別,因此馬嘯風並不打算吵醒她,就這麼悄悄的離開,或許不會讓母親感到太難過,但他卻不知道,在他和姬冰心一起走出過堂,直到身影消失在紅色的大門後,這整個過程,都被堂屋裡一雙眼睛看在眼裡。
馬母早上早早就起床了,但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到廚房做早餐,因為她知道,兒子一定不會吵醒她,就默默地離開,所以她也不想讓馬嘯風知道,怕馬嘯風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說不捨得,那是騙人的,儘管馬嘯風每年春節都會回家,但一年到頭只見不到幾次面的兒子,又有哪個做母親的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再呆上幾天,可既然兒子要走,馬母也不會攔著,因為她知道,兒子在外面,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她只希望,在有空的時候,兒子能夠多回家幾趟,如此便已經足夠了。
是的,馬母的願望,便是這麼簡單,簡單到每個人都認為能夠輕易辦到,但事實上,看似簡單的事情,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年輕的生命,有太多的精彩,卻忘記了,在某一個角落裡,卻有一個人在默默地看著你,然後希望你能夠多回來看看她,這是每一個母親最簡單的願望。
當大門合上,馬母擦了擦已經濕潤的眼睛,然後輕輕的一聲歎息,在堂屋中悠悠地響了起來……
兩天的車程很快地過去,儘管初時司機看到馬嘯風兩人帶著一隻猴子上車而不允,但在馬嘯風的鈔票攻勢下,這點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一路上,最興奮的當屬小白了,長年生活在天陽山上的小妖怪,什麼時候出過遠門了,這一次呆在長途巴士中,一路看著景色的變化,小白異常的興奮,趴在馬嘯風肩上的它不時「吱吱」的叫著,也不知道在小白髮眼裡,究竟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巴士在開了兩天一夜的路程後,終在第二天的傍晚到達了建安市,第一次看到城市,第一次看到許許多多的大鐵塊在路上移動,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人,小白整張猴臉都貼在了車窗上,要不是馬嘯風把它拉過來,恐怕它還會一直貼下去。
下了車,馬嘯風帶著姬冰心走出了客運站,客運站外頭人頭湧動,有乘客,也有的哥在拉客,即使是黃昏,城市也散發著無比的活力,這是弱水鎮上所看不到的事情,也讓馬嘯風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
卻在他要招一輛的士的時候,姬冰心臉色一變,幾乎在一瞬間,她的毛孔全數張開,這是足以全靈力開放的姿態,瞬間進入戰鬥狀態的姬冰心讓馬嘯風嚇了一跳,然後他知道原因出在哪裡了。
吊兒郎當的地狼正朝著他們走來,儘管地狼現在的裝扮比人類還人類,但它身上的氣息又怎麼瞞得過姬冰心,特別這傢伙身上快千年的修為所散發的氣,更讓姬冰心把它當做大妖怪來看待,若不是在城市裡,恐怕姬冰心一早便已經動手了。
「別衝動…是朋友。」馬嘯風連忙擋在姬冰心跟前,害怕他們萬一有個「誤會」,便在城市裡大打出手。
姬冰心早聽到馬嘯風在城市裡有一些妖怪的朋友,雖然對於馬嘯風這種和妖做朋友的行為頗為不認同,但姬冰心還是很照顧馬嘯風的「面子」,他一說,姬冰心便收斂了靈力,把對妖怪的敵意也壓抑了下來。
地狼看著姬冰心吹了一個口哨,那流氓般的模樣讓姬冰心剛散去的靈力又有了高揚的跡象,馬嘯風連忙抓過地狼,省得這傢伙又做出什麼失禮的動作,然後一人一妖就要在城市裡上演一場大戰。
「你怎麼來了?」馬嘯風可沒通知地狼自己回來的消息,而且他也不認為這只妖怪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最大的可能是這傢伙剛好經過,在感應到自己的氣後才出現的。
果然,地狼攤開手說:「我還想問你呢,怎麼沒見了大半個月,靈力比以前深厚了許多,而且你也太張揚了吧,靈力一直保持在釋放的狀態下,弄得城裡那些小妖以為來了什麼驅魔的大師,還害我睡覺睡到一半就被它們吵醒,一醒來就感到你的氣,我還以為你特意用這種方式通知我來接你呢。」
馬嘯風頗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這段時間,由於自身的經脈得到擴展,馬嘯風嘗試著相柳所說過的方法,把自身的靈力在體內凝聚,以減少佔用這個身體容器的空間,幾天下來,他已經凝聚了三成左右的靈力,但凝聚的靈力,卻無法像以前一樣收斂起來,或者說他還沒找到收斂的方法,於是高凝聚的靈力便散發著強烈的氣。
而在弱水鎮中,並沒有什麼妖怪和有修為的人存在,所以沒有惹起什麼注意,但回到了城裡,這個住著幾千妖怪的大城市,頓時便沸騰了,聽完馬嘯風的簡單的解釋後,地狼白了他一眼,然後朝馬嘯風畫了一個符,利用結界把他的氣壓抑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後,地狼朝姬冰心揚了揚頭,說:「走吧,美女,我的車放在那邊,你再不走,這裡恐怕要塞車了。」
地狼的視線在姬冰心身上亂轉,姬冰心冷冷哼了聲,手上十指重複著抓緊又放開的動作,心裡已經在考慮著要不要在沒人的地方教訓一下這只無禮的妖怪。
但無論如何,在馬嘯風好說歹說下,姬冰心還是鑽進了地狼的車子裡。
車子飛快地駛過建安市的街道,在這城市的血管中穿梭著,姬冰心隔著車窗,打量了這座馬嘯風呆了幾年的城市,作為臨江的城市,建安市的經濟很發達,這從市中心裡那些林立的高樓大廈便可看得出來,何況一路所過,姬冰心看到的,無不是熱鬧的場景。
這個城市很年輕,而且很有活力,而讓姬冰心驚訝的是,城市裡住著許多妖怪,這一路駛來,姬冰心看到的妖怪便不少於百隻之多,而且這些妖怪在城市裡都有各自的身份,它們活得甚至比人類還更像人類。
儘管姬冰心也知道,在其它城市裡也有妖怪混在人類中生活,但她卻沒有看過有哪一座城市像建安這樣,居住著上千的妖怪,它們從事著各行各業,用自己的付出來換取各種酬勞,當然,比起人類來,妖怪賺起錢來比人類快多了,這也是大多數妖怪在城市裡混得較開的原因。
到了淮安江畔,馬嘯風的公寓時,姬冰心一下車,就感受到了另一種不同於妖怪的氣。
那是靈獸的氣息。
當公寓大門打開,一手拿著菜勺的朱小小出現在姬冰心眼中的時候,姬冰心簡直快有些抓狂了,以她的修為,自然看得出眼前這個小女孩是一隻靈獸,而且還是五系靈獸火之畢方幻化而成,作為火之靈的畢方現在這付模樣,幾乎和姬冰心心中的認知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看著一隻似乎正在炒菜的畢方,姬冰心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但朱小小卻直接忽略了姬冰心,小女孩看到馬嘯風先是一愣,然後又是一笑,便要往馬嘯風身上撲,馬嘯風連忙擋下她。因為感受到畢方的氣,小白直接地嚇暈了過去,馬嘯風可不想朱小小一挨近它,直接把小白給嚇死了。
明白過來之後,朱小小努力地把自己的氣收斂到最微弱的程度,這才抓著馬嘯風撒嬌,小畢方孤身一人來到人間,又被馬嘯風收留在公寓裡,不知不覺中,朱小小已經馬嘯風當成兄長來看待,馬嘯風這一走就是大半個月,這一回來,朱小小連菜也不炒了,還在大門邊上,就給馬嘯風講自己在學校的事情,還樂呵呵地跑進自己房間裡把第一次考試的試卷拿了出來,說是老師要家長簽名的,馬嘯風一看,差點沒暈倒,那試卷上大大地批了一個零分,可看朱小小的樣子,似乎對於零分或是滿分,她都不會太在意。
好不容易進了家門,胡小仙正興致勃勃地在馬嘯風公寓的陽台上培育著一些詭異的植物,也不知道這只千年狐狸什麼時候把自己家當成培育基地,馬嘯風只知道,姬冰心現在的樣子好可怕。
姬冰心的手在輕輕抖著,不是害怕,還是接二連三的吃驚下,她已經快有些承受不了馬嘯風公寓裡這亂七八糟的事情,靈獸和妖怪相安無事,而且在一個小小的公寓裡,便出現了一隻快千年的地狼,和一隻已經過了千年的九尾狐,姬冰心突然覺得,這世界可真不可思議。
良久,她才吐出了一句話:「你這裡……可真熱鬧……」
馬嘯風一聽,只有乾笑的份,然後招呼著姬冰心到客房裡把行李放下,他自己也到房間裡拿了一套衣服準備沖個澡洗掉旅途的疲累,卻不想澡洗完了,出到客廳一看,小白正在桌子上「吱吱」亂叫,朱厭不得不叫啊,因為它害怕,現在在它的跟前,兩隻大妖怪不懷好意地盯著它,連畢方這只靈獸也好奇地看著小白,還不時想去摸摸它,大概把它當成寵物來看吧,小白可不敢讓畢方的手指碰到,生怕不小心這靈獸冒出點火星來就把它烤焦了。
一看到馬嘯風出現,小白「吱吱」一聲大叫,雙腿一蹬,就躍到了馬嘯風肩上,然後縮著身子往馬嘯風的腦後挪,躲在馬嘯風的腦袋後面直發抖。
「真有意思,你一回來,不僅帶了個靈力很強的女人,還養了一隻朱厭當寵物,喂,馬小子,要不把這只朱厭送我吧,我最近培育了一些妖草,剛好拿來試驗一下。」胡小仙用美麗的眼睛向朱厭傳達著危險的訊息,狐狸的話直接讓小白差點尖叫起來。
馬嘯風沒好氣地說:「別打這小傢伙的主意,你那些妖草要試的話,大可順便到城裡找其它妖怪和混混之類的人試藥去。」
胡小仙眼睛一翻,說:「真小氣。」
然後又轉向朱小小,笑盈盈地說:「小小,我們是不是該吃飯了。」
朱小小才說了一聲「嗯」,然後坐在客廳裡看著雜誌的姬冰心,便看到狐狸和地狼兩隻大妖怪互相瞪了一眼,然後兩個傢伙身影一晃,便出現在餐檯邊上,各自佔據了餐檯的一邊。
「啪」一聲,姬冰心的雜誌掉到了地上,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千年級別的妖怪,會在「吃飯」這個問題上表現出如此高度的認真和熱情。
看著這付已經許久沒有看到的情景,馬嘯風的嘴角溢出了笑容。
然後在朱小小的一聲開飯下,餐檯上地狼和狐狸也展開了食物攻防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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