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茂倉庫是個米倉,一袋袋裝著白米的麻袋壘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在它們之間,圍著一塊空地,空地呈不規則的長方形,長約七八米,寬約四五米。
風從倉庫的天窗刮了進來,吹得房樑上掛著的電燈燈泡不停搖晃,燈光隨之搖晃起來,空地上遠遠相對而立的兩個人,被燈光拉扯得長長的影子也跟著搖晃了起來。
兩人幾乎同時動了起來,踏著碎步向對方直奔而去,在樓上觀戰的眾人眼中,就像為了爭做頭領的兩條狼,各自帶著誓不罷休,一去無回的氣勢。
兩人快要接近之時,馬永貞的身形突然為之一矮,一腿在後彎曲,一腿貼地疾行,向謝四雙膝踹去。與此同時,謝四猛地踏向地面,整個人凌空飛起,嘴裡一聲怪叫,雙手的手指撮在一起,左手緊貼著彎曲的右肘,右手五根手指並在一起,往馬永貞面部啄去。
螳螂拳!
許文強面色為之一變,幾乎叫出聲來。看謝四那架勢,在這螳螂拳上修習的日子不算少,可以當得上爐火純青這四個字了。
是個硬手啊!對斧頭幫這些人的情報搜集也花費了一定的時間,因此,才有了對袁保和趙健華的一擊致命,剩下的那些人也基本有所瞭解,沒想到,還是漏掉了這個傢伙。
許文強的心再不如最初一般輕鬆了!
馬永貞的心中可沒有許文強這樣複雜的想法,在他心中只有一個單純的念頭,那就是打倒眼前的這個對手。
只見對手鳥嘴一般的手由遠至近,由小變大,夾著一縷陰風奔向自己的面門,馬永貞眼睛睜得溜圓,絲毫沒有眨眼。他突然往後一倒,仰面朝天,原本踹向對手下盤的腳猛地上舉,蹬向謝四的小腹。
如果繼續自己的攻勢,自己的腹部肯定會先中招,無奈之下,謝四變爪為掌,收在腰間,在馬永貞的腳尖上輕輕一按,藉著那股力,在空中一個翻騰,然後,穩穩落地。
馬永貞雙手著地,微微扭腰,隨後,一個烏龍絞柱,同樣穩立如松。
兩人背對而立,中間相隔數米,一個人站在了另一個人起初站著的地方。
樑上的電燈依舊在風中搖晃,燈光在搖晃,燈下兩人的影子同樣在忽長忽短地搖晃。
謝四喘著粗氣,雙手合攏,輕輕活動著自己的手掌,剛才那一腳,他雖然借力躲過了,然而,那腳上附著的力道,仍然震得他掌心發麻。
好個馬永貞,果然名不虛傳,一直沒有機會和他交手,所以對那些對他畏之如虎的傢伙非常不屑,事實證明,那種畏懼是有道理的。
他慢慢轉過身,目光中,馬永貞也在慢慢轉過身來。
沒辦法了!今天只有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了。
謝四,本名謝觀潮,河北滄州人,北地螳螂拳第十四代傳人,早些年因生活所迫,做過土匪,去年因病流落上海,被徐明所救,因此成為了徐明的頭號打手。除了後面那些內容外,許文強對他的前半生毫不知情。
一般流傳在外的螳螂拳只是外家螳螂,如果不配合螳螂門的獨門內家心法,威力非常有限,謝四的內家心法離大成還有很大一段距離,然而,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冒險用上了!畢竟,螳螂神功異常霸道,不能傷人就只有傷己。
他深吸了一口氣,含在胸間,不曾吐出,在膻中穴附近急轉,小腹鼓起陷下,陷下再鼓起,臉上的神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紅,迅速變幻著,最後,如白紙一般慘白,那口氣方才吐出,吐氣之時,隱隱發出風雷之聲。
然後,他一腳前探,後面那條腿隨之彎曲,擺了個不怎麼工整的弓箭步,雙手手指並在了一起,左手緊貼在彎曲的右手手肘旁。
正是北地螳螂門的標準起手勢。
馬永貞的武功一半來自家傳,是道道地地的外門拳腳,另一半則是內家功夫,一個叫青鶴的遊方道士所教,據說,那門心法曾經是歷史上顯赫一時的全真教秘傳的道家心法。
目睹謝四提氣運功的情形,馬永貞也不敢怠慢,緩緩朝他行去,行走間,丹田內已然運足了一口氣。
螳螂拳的特點,他也有所瞭解,善用肘膝,利於近身纏鬥,而他自己的家傳招數,硬橋硬馬,絕招在腿上。雖然,不知道對手的螳螂拳和流行的螳螂拳有什麼不同,在最初的時候,保持一定的距離是最好的選擇。
這次,兩人都不再像第一輪過招那樣,快速地衝向對方,同樣邁著緩慢的步子往對方靠近,在彼此相距還有兩米多一點時,同時發難。
兩人的胳膊在半空中相碰,只聽得蓬地一聲,那一瞬間,似乎停止了半秒,兩人同時低喝出聲,各自往後小退半步。
後退之際,謝四往後踏的腳使勁一蹬地面,整個人突然前衝,五指並在一起啄向馬永貞的脖子,馬永貞往後退了一半步後,並未就此止住勢子,仍然繼續往後,側身再退一小步,腰一扭,飛起一腿,一個側踢,直奔謝四腰間。
謝四身子往左一偏,躲過馬永貞的側踢,搶近身來,曲肘砸向馬永貞面門。
馬永貞那一踢踢空,也不慌亂,他立掌如刀,擋住謝四肘尖時,卻變刀為抓,謝四想要使力之際,肘尖的受力處卻空空蕩蕩,重心不禁往前一跌。
這便是道家心法的秒處,隨時可以變實為虛,也可變虛為實,虛實之間的轉換令人難以捉摸。
謝四同樣也不慌亂,就藉著前衝之勢,猛地一躍,右腿膝蓋在空中彎曲,頂向馬永貞的胸部。馬永貞稍一側身,便躲過了他的膝撞,不過,對此謝四早就料到,已備有後招,膝蓋在空中突然伸展,小腿一彈,腳尖勾向馬永貞的下巴。馬永貞腳下的步伐再次一轉,有如行雲流水,另一隻手輕輕在謝四腳後跟一托。
謝四身不由己地從空中飛了出去,他並未摔倒在地,而是抓住了一架擺放在米包上的竹梯。他腳在米包上一點,回轉身來,就這樣撐著竹梯,朝馬永貞蕩去。
在即將蕩到馬永貞身前之際,他鬆開竹梯,飛在空中,雙腿屈膝,收在腹間,一招雙風貫耳,雙手手指並在一起,啄向馬永貞的太陽穴,馬永貞稍稍後退,然而,謝四這一招只是虛招,他身子突然後仰,其中一條腿往前一彈,趁馬永貞步伐未穩,疾奔他的面門而去。
馬永貞一見無法躲閃,只好匆忙伸手,托著謝四的腳後跟,這一阻,謝四的腳尖離他面門約有兩寸之後就無法再往前了。
然而,噌地一聲,從謝四的鞋尖處,突然彈出一把明晃晃的利刃,錯不及防之下,馬永貞使勁地把頭往旁一甩,終究沒能完全躲過去,那把小刀帶著一溜血光貼著他的臉頰飛了過去,紮在一個米包上,露出在外的那兩分在微微顫抖,一些白色的米粒隨著那縫隙沙沙地往外流著。
許文強的臉一陣鐵青,週身散發出難以壓抑的殺氣,令他身旁的人都不禁往後退了半步。
馬永貞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摸著自己臉上的傷口,攤手一看,鮮紅的血染紅了手掌,臉上的傷口處仍然有血在慢慢流出,還好,由於躲閃及時,只是擦破了一點皮而已,並無大礙。相比之下,謝四的臉就顯得沮喪多了,就像受傷的人是他一樣。
自己使出了渾身解數,對眼前這個人,仍然沒有辦法,對死去的徐老大發下的誓,實現的希望是越來越渺茫了!
既然如此,就死戰到底吧!人,除死之外,並無大事。
於是,他怪叫著向馬永貞撲來,兩人再次纏鬥在一起。
謝四的招數已然失去了章法,招招毒辣,以命博命,完全不顧及防守,在最開始那一階段,馬永貞應付得還很吃力,不過,習慣了他的這種打法後,馬永貞的反擊就變得凌厲起來,謝四連連中招,如非他抱著必死之心,早就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謝四嘴角含著血絲,再一次搖晃著從地上爬起來,馬永貞和前幾次一樣,原地站著,沒有搶先攻擊的意思。
謝四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他手扶著米包,這才站穩。
「老四,算了,不要打了,格老子,你龜兒都這樣了,徐老三不會怪你的!」
樓上觀戰的黑豹忍不住出聲勸止,情急之下,連家鄉話都鑽了出來。
謝四充耳不聞,或者,他根本就沒有聽見吧?
他搖搖晃晃,鼓起最後的力氣,向著眼中那朦朧的影子行去,汗水濕了他的眼,腳如灌鉛一般沉重,已經到了極限吧!
他笑了起來,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量來,他加快了步子,向著視線中那個不停搖晃著的人影撲去。
馬永貞輕輕一讓,謝四從他身邊跌跌撞撞地衝過,向著米包衝去。
終於,再次倒下,米包如同一座山向他迎來,有什麼閃著光朝他逼近,哦!原來是自己安在鞋裡的暗器,此刻,正紮在米包上,那鋒銳的寒光越來越亮,越來越近,瞬息之間,逼近了眼球,他心裡不由一陣苦笑,死在自己的暗器上面,這樣的死法也還不錯。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哪個傢伙說的,說得真他媽棒極了!
他閉上了眼睛。
然而,死神並沒有響應他的召喚,閉目之後,想像中的痛苦卻許久沒有來臨,他睜開眼,那塊刀片仍在自己的眼前,離自己的眼球也就兩分,然而,這個距離在慢慢拉長,在一股大力的作用下,他緩慢往後退著。
在關鍵的時刻,馬永貞抓住了他的衣領,救了他的命。
「為什麼要救我!」
「你說過,你輸了,就要終生奉我為主,我不想失去一個小弟!」
「你不怕,以後我暗算你!」
「有什麼好怕的!既然已經決定走這條路了,也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謝四坐在地上,背靠著米包,馬永貞站在他身前,燈光搖晃著,他們的影子同樣在搖晃。
(兄弟們,這場決鬥寫得太辛苦了,不好之處,請見諒,不管好不好,看在我辛苦的份上,請多多砸票!另外,本書正在進行簽約,所以絕不會太監,請收藏!多多!為了許文強,特地抱拳作揖.另,祝大家十一長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