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隱約傳來說話聲,那是述蕩和顧清翥他們,魯克匆匆把孫狨的屍骸掩埋起來,整理一下衣衫,朝他們快步走去。
當他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魯克,你這是怎麼了?好像在血池裡洗過澡一樣!」英招上下打量著他,猜測對手一定遭到了慘重的打擊。
魯克故作鎮定道:「那個半妖人狙擊手是一頭尖嘴猴腮的金線狨,我追上了他,他很頑固,什麼都不肯說,還試圖襲擊我,我只好用了一點手段拷問他……」
拷問的過程一定充滿了血腥和暴力,慘不忍睹,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在場每個人都能夠想像。曹靜文望著他身上的血漬,不由打了個寒顫,眼前的魯克,真的是她所認識並深愛的盧定一嗎?
「他都說了些什麼?」顧清翥打斷了他,她迫切想知道結果。
魯克把孫狨招供的情報說了一遍,為了節省時間,他的語速很快,標準的普通話加上清晰的口齒,大家聽得很清楚。
「看來牒荼母體和半妖人已經勾搭上了!」述蕩若有所思地說。
「孫狨人呢?」顧清翥還想擠點東西出來。
魯克尷尬地說:「我下手太重,沒留下活口,真是抱歉。」
「那他的屍體呢?」
「……掉進深溝裡,找不到了。」
顧清翥和蘇標對視了一眼,他們察覺到魯克隱瞞了什麼東西,但在妖怪面前不便追問,於是用其他話岔開了。述蕩何等精明,早就感覺到其中的異樣,他暗暗阻止了英招,也裝起了糊塗。
一行人繼續踏上了行程。依照述蕩的指示,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牯牛山北麓的碎石坡,那裡能找到樹妖族秘密基地的通風口,直通往山腹深處基因重組計劃的實驗室。述蕩的計劃是從通風口鑽進去,避開樹妖和半妖人的阻攔,直撲母體所在的營養池。
為了在天黑前抵達目的地,他們放棄了休息,持續不斷地趕路。述蕩當先引路,巴蛇、顧清翥和李兵三名機夔戰士緊隨其後,接著是英招、狴犴、蘇標和趙得勝,魯克照顧曹靜文塗鳳,故意放慢速度落在最後。
曹靜文歉意地說:「是我拖累你了!」
魯克突然收住腳步,他感覺到輕微的空氣振動,就在不遠的山頭上,茂密的牒荼樹叢中,有人悄悄地移動,試圖接近他們。紀鶇還是紀檀?一定是他們中的一個!
「怎麼了?」曹靜文本能地向四周望去,只見藍灰色的枝葉在風中搖曳,閃爍著一片金屬光澤。
「別去張望!我們被盯上了,半妖人會竭力阻止我們接近牒荼母體的。」
「那該怎麼辦?要不要通知大家?」
「不用了,紀鶇還不知紀檀已經選定了目標,他打算從落在最後的下手,一口一口吃掉我們!這下子他失算了,一腳踢在鐵板上,腳趾頭都折掉!」魯克顯得有些興奮,似乎又嘗到了殺戮的快感。
說話間工夫,他又接近了很多,隱藏在牒荼樹的枝葉中,居高臨下觀察著入侵者。魯克在腦海裡勾勒出他的模樣,肩闊腰細,呈一個倒三角形,雙腿異常粗壯,隨時都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那應該是紀鶇,一個雄性半妖人。
先從哪一個下手呢?紀鶇似乎有些猶豫,一男二女,男的身上沾滿了新鮮的血漬,看起來像凶神惡煞,不是好惹的,女的一個是妖怪,散發出若有若無的妖氣,琢磨不透,另一個臉色紅潤,氣喘吁吁,似乎不勝跋涉。他很快決定了,從軟柿子開始,一個一個幹掉他們,讓他們籠罩在死神的陰影下,被恐懼摧毀。
他最喜歡看到弱小的生命陷入絕望中,無法自拔,這讓他體會到自身的強大。
目標似乎有所警覺,但他們沒有發現漸漸迫近的危機,繼續在牒荼樹叢中艱難地跋涉。紀鶇的呼吸變沉重,心中感到一陣興奮,這是作為一個暗殺者致命的弱點,如果能做到從始至終保持冷靜的心態,那麼他將有資格取代塗墨,成為沼南城西三區的行政長官。
現在,他只能屈居塗墨之下,充當他的副手。
所有的念頭都一閃而過,紀鶇猛地一蹬樹幹,像箭一樣竄了出去,雙手拉開一根黑沉沉的金屬棒,耀眼的光芒亮起,一道藍色的弧光朝曹靜文頭頸纏去。
「小心,是鐳射光!」盤古驚呼一聲。
魯克早有防備,趁紀鶇在半空中無法改變方向,和身迎了上去,一把抓住金屬棒,屈起手肘重重撞在他胸口。紀鶇反應極快,手腕一翻,藍色的弧光向魯克手臂纏去,但胸口遭到重擊,身體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向地面,深深陷進了土壤裡。
魯克雖然把金屬棒夾手奪了過來,拇指卻被齊齊切斷,他感到詫異,儘管沒有啟動雷鳴機夔,釋放出能量鎧甲,但僅僅一道藍色的弧光就能乾淨利落地破壞他的肢體,如果落在要害部位,那將造成怎樣的傷害!
他學著紀鶇的動作把金屬棒往外一拉,紋絲不動,又嘗試著旋轉半圈,鎖扣鬆開,金屬棒無聲無息分成兩截,一道藍色的弧光跳出來,遊走不定,隨手揮動,弧光從牒荼樹叢中掠過,立刻切下手臂粗細的一段枝幹。
盤古解釋說:「這是非常先進的工藝,金屬棒之間用若干股極細的柔性光熱纖維絞合連接,鐳射光在纖維內部以光速來回反射,轉化為熱量,纖維表面零點五毫米處可達到5000攝氏度以上的高溫,能瞬間把金屬汽化。」
說話間工夫,魯克的拇指已經重新長出來,恢復了原狀。他在心中問道:「能量鎧甲能阻擋鐳射光嗎?」
盤古猶豫了一下,說:「很難說,鐳射光把能量高度集中,破壞力驚人,我建議你不要去做這樣冒險的試驗,萬一阻擋不住,可能對機夔系統造成致命的毀壞。」
魯克心中一動,把金屬棒重新鎖合起來,收藏在腰間。盤古察覺到他的心思,暗暗歎了口氣,沒有規勸他。
打鬥聲驚動了眾人,他們立刻圍了上來。述蕩皺起眉頭問道:「他是誰?」
「一個半妖人,想偷襲我們,自不量力,結果栽了大跟頭!」魯克輕鬆地說道。
紀鶇吃力地爬起身來,渾身骨骼彷彿被拆散,酸痛難忍。他咒罵道:「該死的,活見鬼了……」
「紀檀在哪裡?」述蕩打斷了他。
紀鶇慢慢抬起頭來,看清他的容貌,臉色大變,脫口叫道:「述蕩!」
「是我,五十年前,在沼南城外,我們見過面的,你應該印象很深刻。」述蕩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當年紀鶇是他的手下敗將,如果不是遄蛛蛛及時出手相救,他早被撕成了碎片。
「早知道是你,我就躲得遠遠了!」紀鶇額頭上冒出了冷汗,顯得很懊惱,他又轉過頭望著魯克,不服氣地說,「你又是誰?」
魯克笑笑說:「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命在旦夕了,老老實實回答我們的問題,也許還能保住性命。」
述蕩迫近一步,冷冷問道:「我一向沒什麼耐心的,快說,紀檀在哪裡?」
「她……她在沼南城,這次沒跟我一起過來。」
述蕩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微一用力,把骨頭捏得粉碎。「孫狨都已經說了,你還想隱瞞過去嗎?」
「孫狨!」紀鶇本能地望了魯克一眼,他身上的血漬引起了他的疑心,「你,是你殺害了他!你知不知道孫狨是什麼人嗎?」
「半妖人狙擊手,凝血者,他還有什麼身份?」
「他是十手毒蠍羅唯一的兒子,這下子你惹上大禍了!」儘管疼得呲牙咧嘴,紀鶇還是幸災樂禍地擠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