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話小信很乖,叔叔也要很乖
歐伊辰歎了口氣,無聊地瞥了一眼窗外。
但這一瞥,卻讓他的目光凝住了。
窗外的景色,他很熟悉。這裡,正是五年前他和闌安冉在他生日那天照相的廣場,也是當初闌安冉因為羅媽媽的逼婚,而跑出來一個人發呆並且對他敞開心扉的廣場。
五年的時間,一切都沒變。廣場依舊是那個廣場,週末也依舊是人潮湧動。
只是當初的心情,已經消逝了;當初的人,也已經不在了。
仔細想想,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麼自己和她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直到現在,歐伊辰甚至都想不到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所謂的改變吧。他們都是沒有刻意、沒有想太多,一切就改變了,朝著那個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樂不樂意的方向改變。
並沒有誰對誰錯。
只是會在某些時候,偶爾看到什麼,想到什麼。驀然回首,才猛然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失去了什麼。並且似乎已無力挽回。
找了處車位將車停下,歐伊辰便獨自來到廣場,漫無目的地悠蕩。
十月的秋天,陽光暖暖的,微風吹到身上很舒服的感覺。歐伊辰在廣場上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最終找了處無人的長椅坐下,靜靜地看著人來人往。
街邊的情侶親密地粘在一起,三口之家在廣場上曬著自己的幸福,放眼看去,似乎所有人都是結伴而來的,除了他。
他就像是不屬於眼前的這個世界,一切的幸福美好畫面似乎都和他無關。
他只有一個人,僅僅是一個人。
孤獨感更加強烈的襲來。如果這個時候有她在身邊,那該多好?
可惜,她已經從他地世界裡消失了五年,整整五年。
其實回頭想想,他對她的愛還一如往昔嗎?
這個答案。連他自己都不能清楚地回答。
一直沒變麼?可是五年的等待,已經讓他最初那堅定的信念一點一點地瓦解,一點一地消逝。
那個女人一句話都沒留,就這麼從他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任他如何去找也沒有丁點音訊。這種等待地折磨,又有誰知道呢?
但,他能大聲地說已經不愛她了嗎?
不能的。
他清楚她在自己心裡的份量,她在自己心裡是那麼重,沉甸甸的,沉到自己無法不去想她。
現在他很矛盾,一方面因為她地絕情而心涼,另一方面,卻依然懷著十二分的期待去等著她回來的那一天。一旦想到她,他的心就像是被兩個小人扯住在互相拔河一樣。他可以清晰地感看到自己的心在撕扯之下那鮮血淋漓的模樣。
可他卻無法不去想,在他安靜下來的每一分鐘。
所以,他害怕安靜。
只是,在沒有她的世界裡,他喧囂不起來,他只有安靜。
「叔叔……」就在歐伊辰沉浸在自己思緒中不能自拔的時候。一隻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褲腳,隨即一個奶聲奶氣地童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歐伊辰低頭,他看到一個有著瓷娃娃一般精緻臉蛋的可愛小男孩正緊抓著他的褲子。
「叔叔。」這小男孩強忍著痛楚,奶聲奶氣地繼續對歐伊辰說道,「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褲子……剛才我摔倒了,不是故意抓你褲子的。」
很明顯,這個小男孩是在他身邊摔了一跤。他地身上和手上都還殘留有污漬。但跟一般的小鬼不太一樣,這小男孩並沒有哭,而是漲紅著臉忍著疼,眼淚雖然已經在眼眶中打滾了,卻愣是沒掉下來。
小男孩的倔強和禮貌顯然讓歐伊辰很是喜歡,所以他並沒有在意自己褲子上的那個小髒手印,而是摸了摸小孩的頭。很好奇地問:「沒關係。不過。你不疼嗎?」
小男孩委屈地扁了扁嘴:「疼……」小孩畢竟是小孩,天真可愛。也從不說謊。
歐伊辰挑了挑眉,心裡突然覺得有趣:「疼?那為什麼忍著淚不哭?」
小男孩可愛的眉毛因為痛楚而糾結在一起,不過語氣卻特別認真,小臉蛋也顯得很正經:「媽媽說,男子漢不可以哭鼻子。」
他這句話剛說完,歐伊辰就笑了。就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個久違的笑容,是那麼自然,那麼不摻雜質。
「你才幾歲而已,就想當男子漢了?」歐伊辰把小男孩一把扶起,讓他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對視著。
「小信已經四歲了。況且媽媽說,當男子漢是不分年齡的。」
「那麼小男子漢,你地媽媽呢?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兒?」歐伊辰在和小男孩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將周圍看了一圈,並沒有見到有任何家長過來將這孩子領走。
更奇特的是,在他坐的這個長椅周圍,似乎除了他和這個小子,就沒有其他人了。
小男孩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小、小信跟媽媽走散了……」
歐伊辰一愣,五年前的某個場景突然在這一刻重合。往事驀然來襲,曾經以為已經忘記的東西,卻在這一秒那麼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裡。
他苦笑了一下,壓下那些記憶,對小男孩說道:「那,叔叔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不要。」小男孩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
歐伊辰微微挑眉,「你不想找到媽媽?」
「想!」又是沒想就答出
「那為什麼不和叔叔走?」歐伊辰很是好奇,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媽媽說,和媽媽走散的時候,要在原地等她。除非是等到了她來接小信,不然不可以亂走。」
因為小男孩地一本正經,歐伊辰失笑出聲:「那叔叔只能在這裡陪你等媽媽了。」說完他就將小男孩抱了起來,放到自己身邊地椅子上,讓他挨著自己坐下。
於是,剛剛還一個人安靜的他,在這一刻身邊突然多了個小男子漢,他終於不再是孤單一人。
小孩畢竟是小孩,坐了沒一會兒就開始耐不住性子。那小子轉過身盯著歐伊辰看了半天,末了才好奇地問道:「叔叔,你也是在這裡等人嗎?」
歐伊辰微微一怔,當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在小孩子地心中尚無法理解一個人悶坐著想心事是怎麼一回事。在他看來,一個人坐在這種地方,還陪著他耐心的說話等媽媽,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也在等人,等一個很重要的人,等一個他不得不等的人。
他的這種想法雖單純,卻正好猜中了歐伊辰的心事。
「嗯……嗯。叔叔也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歐伊辰對著小男孩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
「叔叔,你等了很久嗎?」小男孩又問。
「久嗎?……」五年算久嗎?歐伊辰沉默了,可是當他看到小男孩眼中的疑問時,他才發現自己無法拒絕回答他,只能輕聲「嗯」了一句,算是回答。
小男孩不說話了,盯著歐伊辰猛瞧。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在自己的衣兜裡掏來掏去,好半天才掏出兩顆糖果:「叔叔。」
「嗯?」
「給你。」小男孩將抓在手裡的糖果放了一顆在歐伊辰手上,然後人小鬼大地對他說,「這是媽媽給我的糖糖噢,現在分給你一顆。」
「噢?」歐伊辰看了看手心的糖果,又看了看他,好奇道,「為什麼呢?」
「每次我表現得好,媽媽就會給我糖糖。媽媽說,乖乖聽話的孩子才有糖糖吃,小信在這裡乖乖地等媽媽回來找小信,小信就是乖孩子。叔叔在這裡乖乖地等重要的人,叔叔也是乖孩子。所以,這兩顆糖糖,我分給叔叔一顆,我們都是乖孩子。」小男孩認真地對歐伊辰說完這番話,末了還留給歐伊辰一個很燦爛的微笑。
「這樣……那謝謝你了。」歐伊辰摸了摸小信的頭,笑了。
發自內心地笑了。他剝開糖果塞進了嘴裡,一邊咀嚼著糖果,一邊咀嚼著小信的那句話:乖乖地等著,就有糖果吃。
「小安冉,我已經乖乖地在屬於我們的家裡等了你五年,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給我糖果呢?」他咀嚼著,想著,腦海裡全是那個女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