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炎戰記 第五部 悲愴之迴響 第一話
    距離艾霖穆河5里,是克爾達連綿0餘公里的營地。

    輕手輕腳的收拾好凱伊換下的衣物,點燃香木,狄亞抱起一堆染血的紗布輕輕的走出帳篷。

    「王!」放下門簾,還沒轉身就和一人撞了滿懷,狄亞輕叫了一聲。

    「凱伊受傷了!」看著狄亞手裡的紗布,凱格爾臉色陰沉的問。

    「手臂,」不敢看凱格爾越發陰沉的臉色,低著頭,狄亞說道:「醫生剛剛上好藥,殿下現在正在休息。」

    「讓開!」冷冷的,凱格爾盯著面前這個準備阻擋自己進去的女騎士。

    「殿下剛剛睡……」狄亞的話還沒說完,便已經被力一把拉開。凱格爾揮向狄亞的手在狄亞的頭消失後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遣開守衛在帳篷門口的飛鷹騎士們,揮揮手,讓還擔心的站在一邊的狄亞離開,力單獨守衛在帳篷門外。

    「凱伊……」看著雖然睡著了,卻依然繃緊著的凱伊的面容,凱格爾輕聲呼喚裡帶著深切的心痛。

    笨蛋!我把軍隊交給你,不是要你這樣子去親赴險境!慢慢在凱伊床頭跪了下來,確定她的確沒有受別的傷後,凱格爾輕輕拿起凱伊纏著繃帶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你一個女孩子,去沖什麼鋒陷什麼陣!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我怎麼辦?!我到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我引以為傲的凱伊!堅強勇敢又正直善良的凱伊,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你更適合當王的人了!克爾達算什麼,瑟巴裡和佛蘿黎亞大陸也太小,連亞戈梅尼一起,不管要殺多少人,踏過誰的骸骨,就算血流成河,屍骨如山,我也要讓整個世界都臣服在你腳下!凱伊,我最愛的凱伊,我唯一的光,當你成為主宰這個世界的女王時,我的首級,將會是裝飾在你王冠上最後的點綴。

    歲的時候就在一夜之間殺光了包括王后娘家親戚在內的當時克爾達的重臣,逼死先王自己登上王位,隨後以高官封地穩定了掌握軍權的諸侯,隨後三年,一邊穩固自己的政權一邊利用諸侯之間的摩擦對諸侯進行分化,然後各個擊破,到第五年,參加他2歲生日大典的重臣和軍隊將領便已經大半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親信。可是以恐怖的高壓暴政手段進行統治的凱格爾王卻在第六年,凱伊年滿歲的時候,把自己一手訓練出來克爾達最精銳的飛鷹軍團和軍權都交給了凱伊,大跌眼睛的克爾達民眾沒有多久便喜歡上正直寬容善良的凱伊,甚至有了凱伊公爵才是真正的王的呼聲。

    雖然誰都知道凱伊是最忠於凱格爾王的,但是一直效忠於凱格爾的高級將領們還是不能理解凱格爾王為什麼把軍權全部交給凱伊。沒有人會知道的,藏在凱格爾心底的秘密,在十年前,所有和這個秘密有關的人,包括凱伊的父王母后都被凱格爾殺了。

    如果不是凱格爾知道我有和他一樣的心情,大概早就幹掉我了,力輕輕歎了口氣,凱格爾的低聲細語聽在力受了二十幾年暗殺訓練的耳朵裡卻是異常清晰。留下我的目的應該還有一個,在最後,當克爾達的鐵騎征服了世界以後,把所有的榮光留給凱伊,凱格爾會自己背上所有的罪名,讓受到克爾達人民愛戴和應該也會被殖民地接受的凱伊以救世主之姿殺掉自己,把世界從暴政和殺戮裡解放出來,所有人眼中的暴君凱格爾王,最不能讓凱伊知道的願望,『如果是凱伊的話,一定能讓這個世界變成和平,沒有偏見沒有歧視,大家都能生活得幸福的樂園吧!』輕聲的說著這句話的凱格爾,看著凱伊背影的眼睛裡充滿了幸福的嚮往。而我最後的任務就是在凱伊下不了手的時候幫他一把,以不為人知的方式,讓凱格爾能在眾人的面前堂堂正正死在凱伊的手上。

    「走吧!」凱格爾的聲音讓力一驚,才從沉思中醒過來。

    「王!?」被力驅趕但是仍遠遠盯著主人帳篷的狄亞看到走出帳篷的凱格爾王時,不禁輕聲驚呼出聲,凱格爾的右手臂上,和凱伊殿下一樣的地方,劃出了一道遠深過凱伊傷口的口子,鮮血順著手滴了一路,可是除了救了自己的那個叫力的人遞上一條絹巾外,王帶過來的其他人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一樣,各自上馬。

    「你!」遙指了一下發呆中的狄亞,凱格爾道:「凱伊醒來後告訴她,沒有我的命令,叫她好好修養,不准出戰!知道嗎!」

    「力,」掉轉馬頭,凱格爾冷笑道:「你說在這個傷口好之前,瑟巴裡人要流多少血來償還他們的罪過?!」

    「駕!」

    這裡是?……哪裡?這種熟悉的感覺?草木,山巒,那綠蔭掩蓋下的飛簷青瓦,都是那麼熟悉。

    「走開!你這隻老鼠!這裡不是你這骯髒的東西來的地方!」

    有人!是誰?太過份了!竟然五個打一個,而且還是欺負比自己小那麼多的人!太過分了!

    「哇!好痛!是誰?是誰丟的石頭?!竟然敢丟我!」一顆石頭打在那五個少年中最大的一個的頭上,少年哇哇叫了起來。

    「走開!」從樹叢中走出一個抱著洋娃娃雖然腿在發抖,但仍然倔強的瞪著少年的小女孩。對,很害怕,因為那五個少年是大舅舅家的孩子,媽媽說不能得罪的大舅舅家最討厭的表哥們!而那個被表哥們打得遍體鱗傷的孩子就是我的哥哥,媽媽不准我和他見面的凱格爾哥哥。

    「凱伊!你這個臭小鬼!」大表哥很生氣,作勢要打我,卻被五表哥勸住了。

    「算了!別跟小女孩一般見識,以後說不定還是我們其中一個的老婆呢。走吧!」

    「你是……凱格爾哥哥嗎?」被他惡狠狠的盯著,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好不容易才說完。那是我第一次正面看凱格爾哥哥,第一次和凱格爾哥哥說話,那一年,凱格爾哥哥0歲,而我4歲。

    我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和大家都不讓我和凱格爾哥哥玩,雖然凱格爾不是媽媽的孩子,但是我們都是父王的孩子啊!而且,我真的很喜歡和凱格爾哥哥在一起玩,哥哥他總有層出不窮的花樣,只要一逮著機會,我就會偷溜出去追著哥哥的屁股到處跑,剛開始哥哥很煩,被我纏久了,哥哥後來就不在意了,有時候還會躲過護衛來接我,那時候霓逸別莊和周圍的山林原野河流都成了我們的遊樂園。

    對,那時候霓逸別莊還在,美麗的霓逸別莊,以母后名字命名的克爾達王家莊園。哥哥的母親第一王后死了後的第二年,父王送給母后的結婚禮物,四年後我出生,一直到那一天,我都一直生活在那裡,美麗的霓逸別莊。

    血紅的夜晚,如玫瑰一樣美麗的火焰將天空都照亮,到處都是撕殺聲,女人孩子的哭叫,鮮血的迸裂,死亡的迴響在火焰裡飄蕩。

    媽媽緊緊拉著我跟著舅舅們逃向紐若藍,想逃進父王的庇護下。可是追兵追得很緊,媽媽帶著我使勁的逃,狼狽的她完全失去往日趾高氣揚的風度。

    「早就應該殺了那隻老鼠!」媽媽恨恨的說。我知道,老鼠是指哥哥,他們都管哥哥叫老鼠。

    「哥哥不是老鼠!」我很氣憤,所以第一次回了媽媽的嘴。

    「不准叫他哥哥!」從來沒有打過我的媽媽狠狠抽了我一個耳光,看到我驚諤的表情,媽媽緊緊抱住了我,她後面說的話,我永遠都忘不了!永遠都不能遺忘的話……

    「他不是你哥哥!他跟你沒有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那個賤女人和別的男人生的野種!只有你!流有我克爾達高貴的王家血脈的只有你!只有你才是克爾達真正的王者!那個人是災禍!有陰陽雙瞳的惡魔!你看到沒有!這一切!都是那個惡魔做的!他毀了我們所有的一切!」

    逃難的人群在黑夜裡慌不擇路的跳進了死亡的陷阱,紐若藍河,只要越過紐若藍河就可以直奔紐若藍,人們爭先恐後的擠上冰面,當時紐若藍河的確結著冰,可是已經是春天了,花都開了,紐若藍河的冰也已經開始融化,薄薄的冰面根本承受不起這麼多人的重量,一個接一個的,恐懼的大叫著的人消失在迴盪著冰層破裂的巨響的黑夜裡,媽媽用最後的力量把我放到一塊浮冰上後,也消失在黑暗裡。

    沒有多久,四面開始沉寂下來,沒有人聲,只有冰層撞擊的咯吱聲,發不出聲音,我縮成一團在浮冰上顫抖著,我知道,我也會沉下去,只要被別的冰塊一撞,我就會掉下去,然後和媽媽一樣沉入無盡的黑暗,我很害怕,真的非常害怕。

    「凱伊!凱伊!」在我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時候,河岸上傳來了哥哥的聲音,凱格爾哥哥大聲呼喚我的聲音。

    「哥哥!」我用力的回答著,可是卻只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他是惡魔!媽媽的臉在黑暗的水面上竟然那麼清晰,他是殺死媽媽的惡魔!你看,這裡這麼多人,你的舅舅姨媽,還有外婆,都是那個惡魔殺死的!媽媽的臉冷冷的在水面上說著。

    「凱伊!回答我!」順著聲音,我看見了哥哥,在火把的照耀下,哥哥身上的盔甲血一樣的紅,那上面,那厚重的保護著他的身體的盔甲上面,流著的,是誰的血?舅舅們很喜歡我,小舅舅喜歡把我抗在肩頭上到處走,小姨一有空就幫我做新衣服,『我美麗的公主,女孩子可不能這麼頑皮哦』一邊念叨著一邊幫我梳頭,外婆的手有很多皺紋,表姐們喜歡在初夏的庭院跳舞,裝腔作勢的表哥們在湖邊吟頌著蹩腳的詩歌,福嫂一到春天就做湖泥糕給我吃,還有媽媽,唱著催眠曲哄著一個勁撒嬌的我睡覺,溫柔的媽媽。凱格爾你紅色盔甲上流著的,是誰的血?!

    「凱……爾!」凍得打顫,我用全身力氣喊出的憤怒之聲也成了斷斷續續的回音。

    「凱伊!」可是他卻聽見了,沒有絲毫猶豫的,他丟掉了火把,還穿著那染血的盔甲,直接從馬背上跳進河裡。

    「凱伊!」我不知道穿著盔甲的哥哥是怎麼游過來的,在這黑暗的夜裡是怎樣筆直的往我的方向游過來的,在他對我伸出雙臂的時候,媽媽的臉消失了,所有的聲音消失了。

    「哥哥!」我撲向了哥哥的懷抱。

    「咯吱!」冰層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上游的浮冰如黑雲一樣鋪蓋了過來。

    「啊!」尖叫一聲,凱伊猛的坐了起來,冷汗涓涓而下。

    「殿下!」聽到聲音,伏在床邊打瞌睡的狄亞也驚醒,連忙問道。

    「沒事,我沒有事。」拍了拍擔心的狄亞,凱伊掀開被子,下床,道:「我出去吹吹風。」

    「是,」狄亞幫凱伊披上一件外套,看了一眼凱伊的臉色,不敢再問什麼,把門簾掀起。

    「啊!」被晚上的冷風一吹,凱伊微微一凜。為什麼會夢到那些事?那麼久以前的事了!如同活生生的把傷口重新撕開,最不願意去碰觸的那個晚上竟然那麼逼真的在夢裡重演!在那崩裂的浮冰砸過來的時候,凱格爾把自己高高舉起,而他卻齊胸被擠壓在比刀刃更鋒利的冰塊中,如果不是隨後趕到的力和其他騎士,也許那晚我們兩個都會死,如果那晚真的死掉,反而會比較幸福吧?我沒有事,可是哥哥卻從那一天開始就不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了,所以我也拋棄女人的身份,我不知道要怎樣補償哥哥,我能做的就只有當哥哥的盾牌,如果哥哥的願望是得到整個世界,那我就是他的刀,幫他掃平一切阻礙。

    初春的風很涼,極目可盡的平原上,連綿無窮一樣的帳篷間,星星點點的,閃爍著無數的篝火,偶爾穿出的士兵的笑聲讓肅殺的軍營突然生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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