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妾記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慢性中毒
    宋同知一聽驚問道:「何以見得?」

    楊秋池指了指高高的房梁:「兩年前這小丫鬟才十二歲你覺得她那時候有可能抱著一具那麼重的屍體踩在凳子上然後將屍體掛上去嗎?」

    由於人剛剛死亡的時候會很沉而且軟雖然郭氏體重比較輕但抱著一具軟軟的屍體踩到凳子上然後將屍體掛進繩索套還是需要一定的體力的知春這樣的一個十二歲普通小女孩顯然不可能完成(宋芸兒這樣的武功高手除外)。

    宋同知和宋芸兒都恍然大悟點頭贊同。

    宋芸兒想了想又問:「那這知春會不會是內應將人放進來讓別人殺呢?」

    楊秋池讚許地看了看宋芸兒點點頭:「完全有這種可能那也說明知春只是一個從犯幫手真兇另有其人。不過」楊秋池想了想「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知春和奶媽兩人合謀殺人。不然的話難免奶媽不會聽到響動覺。」

    宋同知也插了一句:「如如果將奶媽迷倒呢?那她就就不知道了。」

    楊秋池又點點頭:「這種可能性很大方才丫鬟知春也說了奶媽當時睡得很死小孩哭她都沒聽到正常情況下奶媽是不會這樣的。所以我們還是審問奶媽呂氏之後在下判斷。」

    說到這裡楊秋池對宋同知道:「伯父這個呂氏就由您來審吧。」

    「這∼!」宋同知遲疑道「說實話賢侄啊以以前我審案子那還是相當自信的。自自從見你偵破案子有如神助之後我我就不敢問案了。生怕出錯。還。還是你來審吧。」

    楊秋池微微一笑:「伯父過謙了您老審了這麼多年的案子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都多經驗豐富。怎是小侄所能比擬的呢。」

    輕輕幾句馬屁把宋同知拍得如飄身雲霧之中。很是受用。

    楊秋池又續道:「小侄懷疑這奶媽才是真正的兇手而且小侄估計這奶媽會耍刁拒不招供伯父您對這等刁民最有辦法。你親自來審更有把握。」

    又是幾句馬屁拍得宋同知連連點頭。笑瞇瞇說道:「既是如此我。我就審審看吧。」

    楊秋池之所以要讓宋同知審因為這個案子就兩個嫌疑人丫環知春不大可能是兇手所以奶媽呂氏地犯罪嫌疑就非常大了。但自己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呂氏實施了犯罪只是用排除法得出這個結論。他提議讓宋同知親自審理就是要看看能否用有罪推定來有所突破反正這在明朝是合法的。

    這時候奶媽被帶了進來咕咚跪下叩頭。

    「犯婦姓名!」宋同知第一句話就給人家定性是「犯婦」說明有罪推定在宋同知這些明朝官吏心中已經根深蒂固。

    「民婦呂氏。」

    「你先把當晚事情經過說一遍若有半句謊言當心皮肉受苦!」

    「是!民婦不敢。」呂氏把那晚上的經過說了一遍和小丫鬟知春的說法差不多。有幾個關鍵地情節兩人地陳述是一致的那就是當晚門窗是緊鎖的房間裡除了她們兩沒有其他別人也沒有外人潛入的痕跡。

    呂氏說完之後宋同知冷冷說道:「犯婦呂氏你是如何勒死你們三姨娘地從實招來!」

    奶媽嚇了一跳連忙叩頭說道:「民婦冤枉我沒有殺三姨娘啊。」

    「胡說!」宋同知喝道「房間裡就你和小丫鬟知春知春那時候她才十二歲絕對沒有辦法將屍體抱上去掛在繩索上。」

    宋同知這是現學現賣看了看呂氏結實的身體:「你本身就是一個農婦這等粗活對你來說並不困難不是你是誰?」後面這話倒是他自己地理解了。看來這宋同知也並非只會打板子亂判還是注意觀察分析的。

    呂氏更是害怕說道:「民婦冤枉啊那天晚上是知春在陪著三姨娘我帶著小少爺很早就睡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晚上我睡得很死一直到天亮知春才把我叫醒。」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趁小丫鬟知春睡著了將昏睡的三姨太勒死然後將她懸掛偽裝上吊自殺。」

    「我沒有啊大人我冤枉啊。」

    「冤枉?房間裡只有你們兩個不是她就是你!你說你冤枉如果你能拿出證據證明你冤枉本官就放過你。」

    呂氏哪裡拿得出來只是說:「我那時候睡著了啊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還敢抵賴來人給我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宋同知喝道。

    本來對女犯用刑依律應該用拶子但現在沒有只能用打板子了。

    楊秋池並不阻攔因為他也沒有更好地辦法再說了現在是宋同知在審案子說好了用他自己的辦法的。而且這宋同知分析得也很有道理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不是她就是你你不認罪依大明律當然可以用刑。

    三個護衛將呂氏拖到走廊上找來一根長凳將呂氏按在長凳上劈里啪啦一頓好打直打得呂氏連聲慘叫。

    三十大板打完將呂氏抬了進來往地上一扔。

    宋同知問道:「呂氏現在招是不招?」

    呂氏痛地汗水都下來了大腿上鮮血淋漓喘著粗氣說道:「大人民婦真的是冤枉地啊。」

    「大膽刁民你以為你身體硬朗抗得住我的板子嗎?來人給我拖下去再打三十!」

    護衛們將呂氏抬出去又打了三十大板然後又抬了進來。

    這六十大板打下來呂氏差點昏死過去。卻還是沒有招。

    宋同知還要再用刑楊秋池擺手制止。心想再打恐怕就會屈打成招。難道。不是呂氏或者知春干的嗎?不是她們又是誰呢?總不會是三歲的山兒干的吧。

    楊秋池覺得頭都大了這種陳年舊案麻煩就在這裡時過境遷沒什麼線索。這個案子雖然只有兩個犯罪嫌疑人。沒想到難度還是不小。

    宋同知不知道楊秋池為什麼要阻止他用刑。問:「賢侄……」

    楊秋池說:「中午了先吃飯吧。」

    宋芸兒也插嘴道:「是啊爹。先讓這呂氏也吃點東西再說了。她還要照顧山兒呢。把她打壞了山兒怎麼辦?」

    楊秋池心裡暗想你現在說晚了六十大板打下來。她還能照顧小孩那才神了呢。

    果然呂氏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宋同知只好吩咐通知其他丫鬟僕人將她抬下去。好生看押她現在是重點嫌疑對象。不能出問題。

    吃飯的時候楊老太爺在一旁作陪家裡出了命案既是苦主又是嫌犯雙重身份讓楊老太爺很是尷尬。

    楊秋池倒是連聲寬慰楊老太爺說這個案子範圍很小會很快破案的甚至耽誤不了過年。楊老太爺這才稍稍寬心。

    他是寬心了楊秋池地心卻還是沉甸甸的知春和呂氏兩個嫌疑犯都拒不認罪知春的身體因素排除了她自己作案的可能又沒有證據證明是她開門放別人進來實施地犯罪而呂氏用了大刑也拒不認罪案件陷入僵局讓他如何寬心呢。

    宋芸兒卻還在惦記著山兒問了僕人們之後才知道龐管家已經安排丫鬟知春臨時照顧山兒。可宋芸兒還是不放心要親自去看看。

    楊秋池覺得宋芸兒對小孩子還真好看來母性是所有女性所共有地不管是武俠女豪還是普通農婦。

    宋芸兒見楊秋池悶悶不樂便拉楊秋池一起去看小孩散散心。

    楊秋池要去看楊老太爺的兒子楊老太爺當然要跟著陪同。宋同知左右無事也陪著一起來到知春的房間看小孩。

    他們來到知春的房間時知春正在給山兒喂稀飯。

    楊秋池剛到那天曾在客廳見過山兒但那天山兒被奶媽呂氏用厚厚地小被子包著的看不真切現在一看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這山兒已經兩歲按道理楊老太爺這種大戶人家生活條件那是相當好地可這山兒面黃肌瘦一腦袋黃毛跟玉米穗子似的稀稀落落而且枯黃乾燥一點色澤都沒有。臉上黃中帶黑胃口明顯不好吃了半碗還吐了不少。一個勁哭怎麼都勸不好。

    宋芸兒將山兒抱了起來給他做鬼臉逗他山兒才不哭了伸小手去抓宋芸兒的鼻子宋芸兒捉住他的小手感覺他地小手枯瘦跟乾柴棒子似的。

    見此情景宋芸兒氣不打一處來抓著山兒的小手氣呼呼問楊老太爺:「你們就是這樣照顧孩子地?你看看!」楊秋池等人湊上去一看又吃了一驚只見山兒的小手比老人地手還要粗糙還有許多皮疹小紅點。

    楊老太爺因為三姨太花癡而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他自己的兒子從那以後他就對這孩子愛理不理的所以也沒怎麼注意孩子的情況。

    現在宋芸兒這麼一問之後楊老太爺這才注意看了看山兒驚問:「他怎麼瘦成這樣?怎麼回事?」

    旁邊龐管家連忙說道:「回稟老爺小少爺從出生之後就是這樣體弱多病找了好些郎中看了都看不好。」

    「沒用的廢物!」楊老太爺罵道。

    楊秋池一直皺著眉頭看著山兒這時才說道:「讓我看看。」說罷面色凝重地從宋芸兒懷裡將山兒接了過來。

    宋芸兒一喜:「哥你還會看病啊?我怎麼不知道。」

    楊秋池沒有回答抱著山兒走到床邊將山兒放在床沿上脫下了山兒的小鞋子將他的小腳丫子抬起來一看跟小手一樣粗糙。就像赤腳民工似的長滿了老繭。

    宋芸兒大怒喝問龐管家:「怎麼回事?你看看這孩子你們是不是每天讓他光著腳在石頭地上跑?」

    「沒有啊!」龐管家從來沒有注意小孩的腳丫子也著急了。蹲下神摸了摸山兒的小腳。惶恐地說道「我見奶媽呂氏照顧小少爺照顧得挺好的啊很小心地我以為小少爺只是體弱多病。沒想到……我去把呂氏這毒婦揪來一問便清楚了!」

    「不用問!」楊秋池一擺手。「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龐管家等人疑惑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摸著孩子的小腳丫沉重地說道:「山兒很可能是中毒了!照這樣下去他活不到明年夏天!」

    楊老太爺等人驚呆了。龐管家急聲問道:「楊公子我們少爺真的是中毒了嗎?你怎麼知道呢?」楊老太爺、宋同知、宋芸兒包括丫鬟知春也都緊張地看著楊秋池。等待他的回答。

    楊秋池說:「我雖然還不敢肯定但也八九不離十。」楊秋池將山兒地小手和小腳丫子展現給眾人看然後又摸了摸小孩地手臂、臉蛋。說道:「你們見過三歲小孩皮膚這麼粗糙的嗎?這叫過度角化。」

    又指了指山兒一腦袋黃毛:「你們看山兒的頭脫落黃面黃肌瘦。黃中帶黑如果我估計得不錯的話山兒身上地皮膚也是這樣黃中帶黑的。」說罷解開山兒地小衣服一看果然山兒皮包骨的小身子黃中帶黑。

    楊秋池心裡明白這是皮膚色素沉著不過這沒法和他們說。

    楊秋池又問丫環知春道:「山兒是不是吃東西就吐?還經常拉肚子?」

    丫鬟知春點點頭:「就是郎中開了止洩和止吐的藥也不管用。」

    「當然不管用」楊秋池說「山兒是慢性中毒毒源沒有切斷他就會一直拉肚子和嘔吐直到死!」

    這種慢性中毒很容易被誤診為相關消化道疾病或者皮膚病一般郎中判斷不出來一點都不稀奇。

    宋芸兒恨聲道:「真是喪盡天良!哥山兒中的是什麼毒?」

    「砒霜很可能是加在山兒地食物裡每天加一點點讓山兒慢慢中毒越積越多最終毒而死。」

    「真是狠毒!這人是誰?」宋芸兒兩眼噴火轉身一把揪住丫鬟知春「是不是你?」

    小丫鬟嚇得都軟了渾身抖叫道:「不不不是我我怎麼會下這種毒手呢。不是啊。」

    「不是你那是誰?」宋芸兒瞪著丫環知春「難道是奶媽呂氏?」

    楊秋池接話道:「很有可能只有她才有這種每天不被人覺地不斷下毒的機會。如果我估計得沒錯的話她地住處應該還藏得有砒霜她今天是突然被抓的應該還來不及銷毀罪證。」

    楊老太爺怒道:「這個惡婦老夫要將他碎屍萬段!走搜她房間去!」雖然還不能確定山兒究竟是不是自己地孩子但用這種手段對付一個小孩但凡有良知的人都是不能忍受的。

    一行人來到奶媽呂氏的房間翻箱倒櫃開始搜查。

    這房間陳設很簡單最後宋芸兒在呂氏的床頭現了一個暗格從裡面搜出來一些銀錠和一小包白中帶紅的粉末。

    搜出來的那幾錠銀子更加說明問題那銀錠差不多有五六十兩奶媽呂氏是一個鄉村農婦正是因為家裡清貧才賣身楊家來當奶媽的每月例錢也就兩三百文哪來的這麼多錢?肯定是主使之人給的好處。

    宋同知吩咐將奶媽呂氏押到這房裡呂氏一瘸一拐進了屋一見床頭被子掀開暗格露了出來那包粉末和一些銀錠就放在旁邊頓時癱在了地上。

    宋同知冷聲道:「呂氏人贓俱獲還不招供難道還要用大刑嗎?」

    呂氏臉色煞白戰戰兢兢說道:「大人饒命啊我招了是我給少爺下的毒大人、老太爺饒命啊。」

    楊老太爺氣得鬍子亂抖:「你你這人面獸心的畜生∼!」一連聲叫龐管家去拿家法來將這毒婦亂棍打死。

    龐管家也氣得眼都紅了叫道:「老爺不用那麼費勁讓我將這賊婦活活掐死就行了!」捋袖子就要上前動手。

    宋同知叫道:「且慢!這這呂氏是奶媽沒有理由毒毒死少爺肯定幕後還還有指使之人問清楚再說。」

    楊秋池暗暗讚歎這宋同知還真是有經驗畢竟多年的司法實踐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楊老太爺連連點頭喝問:「你你還不老實交待是誰是誰指使你的?」

    呂氏哆哆嗦嗦不敢說。

    楊老太爺一腳踢了過去正中呂氏鼻子頓時鮮血直流兩顆門牙也踢掉了。

    楊老太爺吼道:「她既然不說快快去拿刀子來我要一刀一刀剮了這毒婦為我兒子報仇!」龐管家答應了一聲就要去找刀子。

    楊老太爺這可不是恐嚇在明朝按照《大明律》家長故殺奴婢也不過是「杖七十、徒一年半」而已而且還可以納贖免徒花點錢啥事都沒有。所以家長打死奴婢的事情那是司空見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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