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池對這「流三千里居役三年附籍當地」是什麼概念搞不懂。宋知縣結結巴巴地給楊秋池解釋了半天楊秋池才明白中國封建社會主要刑罰體系分為笞、杖、徒、流、死五種其中的流刑是僅次於死刑的一種刑罰是流放邊塞或者煙瘴荒蕪之地服苦役。
中國古代故土觀念很強背井離鄉是非常令人痛苦的事情流刑主要就是讓犯人承受這種痛苦同時還附加到流放地服苦役類似於現在的送到新疆荒漠裡的勞改農場強制勞動。不過期限要比現在的有期徒刑和無期徒刑要短得多。
這五刑中的徒不是像現在的有期徒刑那樣剝奪自由關在監獄裡而只是在一定範圍內(苦役地)限制人身自由然後強迫進行勞動。流是在此基礎上增加了一個將犯人流放到數千里之外的處罰。
這「居役三年附籍當地」意思就是在流放地服苦役的期限是三年期滿之後就恢復自由不過戶口就落在當地了。
雖然在明朝流刑和徒刑一般可以用納贖來免刑不過在因緣坐而被判流刑的情況下不適用贖刑。所以白夫人母女兩這死罪雖免卻活罪難逃。
李公公信上說白夫人和白素梅母女兩被流放的地點是雲南至於具體的流放地點按照規定是等到達雲南之後再由當地提刑按察使確定。
當天晚上在宋夫人的宅院裡楊秋池擺了幾桌酒宴慶賀與宋晴喜結連理與馬渡、牛百戶、宋知縣等一干人等當然是狂飲了一場之後才進洞房和宋晴真正圓了房。
新婚之夜。宋晴身下果然猩紅點點證明她的確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更增加了楊秋池對她的憐愛。
楊秋池向宋夫人提出接宋夫人去廣德與他夫妻二人一起住。宋夫人堅決不允。說隨女兒到夫家住這不成體統。
這個問題楊秋池搞不明白在古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要女兒出嫁了與娘家基本上就沒有什麼法律上地義務了(服喪除外)。如果宋夫人要去和女兒女婿居住那會被人笑話的。
宋知縣也覺得留宋夫人一個孤老太太在應天府不合適便提出接宋夫人去自己家裡住。對這個建議宋夫人到沒有強烈反對。因為宋夫人嫁給宋知縣的哥哥屬於宋家的人現在霜居夫君地親屬家。也是情理之中地事情。
經過楊秋池、宋晴等人的勸說之後宋夫人終於答應搬到宋知縣他們那裡一起居住。楊秋池和宋晴都很高興。如果宋晴娘住在宋知縣家兩家相互也有個照應這解了楊秋池和宋晴的一塊心病當然很高興。
第二天就是謀反案罪犯被凌遲處死的時間楊秋池想去北鎮撫司詔獄裡看看白千總也算給他送行。按照現代社會地規定死刑犯臨刑之前親人和朋友是可以去探望送別的只是不知道明朝有沒有這種規定。問過馬渡後得知也有這種規定而且白夫人母女兩既然已經改判流刑又關在同一座監獄裡按照規定她們也可以見白千總這最後一面。
楊秋池向馬渡說了想去探監地想法馬渡很理解主動提出帶他去。
當天傍晚時分天又開始飄飄揚揚下起雪來已經被踩得十分髒亂的路面又漸漸被白雪覆蓋所有骯髒的東西又變得十分的潔淨了。
楊秋池告訴宋晴自己和馬渡要去錦衣衛詔獄為白千總他們送別。宋晴儼然已經成了一個乖巧地小媳婦細心地給楊秋池加了一件狐皮披風拿了一個暖手的暖壺叮囑跟班要小心伺候踩著白雪將他們送到院子門外。
馬渡和楊秋池兩人帶了幾個隨從冒著大雪來到了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
這可是錦衣衛最高機構所在地高牆碧瓦此刻也已經鋪滿了白雪數名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在門口警戒果然威武雄偉而又戒備森嚴。行人都是遠遠地繞開了走。
馬渡畢竟已經是應天府錦衣衛千戶所地副千戶算是錦衣衛中層領導幹部了沒費什麼口舌禁卒帶著楊秋池二人直接來到了詔獄。不過隨從不能進入只能等在外面。
應天府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專門關押被錦衣衛抓來地朝廷官員是個半地下室建築地上和牆壁都是用厚厚的花崗岩鋪砌而成。下到牢房裡面陰森森的一股的陰冷之氣象幽靈一般四處飄蕩。
楊秋池他們先要去看望白夫人和白素梅將她們帶上一起再去為白千總送別。
禁卒帶著楊秋池和馬渡二人來到了女監請兩人在班房裡等候他去提犯人。不一會就聽到丁鈴噹啷鐵鏈拖在地上的聲音。班房門打開之後兩個女人走了進來。正是白千總的夫人和女兒白素梅。
只見她母女二人手上和腳下都戴著重重的鐵鏈頭蓬亂臉上污垢不堪。寒冬臘月的她母女兩都穿得十分的單薄凍得簌簌抖。目光呆滯地看著地面。
楊秋池心裡一陣的酸楚站起身叫道:「白夫人……素梅姑娘!」
白夫人慢慢抬起呆滯的目光看向楊秋池。當她看清楊秋池之後忽然兩眼放光嘴唇哆嗦著跨出一步噹啷一聲跪倒在地:「楊公子……求求您……救梅兒一條命吧……讓她給您當小妾……當牛做馬都行求求你善心再救她一次吧。」語帶哭腔連連磕頭。
楊秋池趕緊上前攙扶白夫人:「白夫人不必如此起來說話。」可白夫人不肯起還是趴在地連連叩頭哭泣著哀求楊秋池救她的女兒。
聽這口氣白夫人她母女兩還不知道她們母女已經被改判流刑還以為是斬立決。
楊秋池曾經三次救過白素梅的命。在白夫人的心目中楊秋池是無所不能神通廣大的所以她當初才一力主張將女兒嫁給楊秋池。現在在絕望之中。本以為母女這次死定了。卻意外地再次看見楊秋池好比即將溺斃之人亂舞的手碰到了一根大木頭。
楊秋池抬眼看了看依舊站在一旁的白素梅只見她神情淡漠。仍然是直勾勾看著地面並沒有看他們。好像這事情與她無關一般。看樣子不是出家出傻了就是經歷這場大變給嚇傻了。
白夫人哭著站起來滿臉淚水拉著白素梅說道:「梅兒你快跪下來求楊公子啊。乖。快點!」
白素梅已經凍得渾身抖臉色青紫卻輕輕掙脫白夫人地手。淡淡一笑:「生又何哀死又何苦?兒早就已經死過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完蛋了這白素梅受到的刺激太大恐怕真的是傻了。楊秋池暗想見她凍得不行了忙解下自己的狐皮披風走過去輕輕給白素梅披上。
白素梅感激地看著楊秋池輕聲說道:「謝謝楊公子。」卻又將這狐皮披風解下來給她娘白夫人披上了。
白素梅在楊秋池三次救了她地性命之後一顆芳心就已經牽繫在了楊秋池身上。被楊秋池拒婚之後她傷心絕望之下削為尼本想著一心皈依佛祖沒想到再次經歷巨變。只是她已經經歷了太多地生死磨難和情感的困苦對生死已經麻木。
白夫人見白素梅不肯求懇便又要跪倒哀求楊秋池救白素梅被楊秋池一把拉住。
馬渡在一旁說道:「白夫人你不必擔心你方才求懇的事情楊公子已經幫你辦了現在朝廷已經赦免了你們母女兩的死罪改判流刑了。」
白夫人一聽驚喜交加卻又有些不敢相信抬起頭看著馬渡:「馬大人您您說地是真的嗎?」當初在雲崖山白夫人曾經見過馬渡知道他是錦衣衛地大官。
「是真的這兩天楊公子就是一直在忙你們的事情所以直到今天才來看望你們。經過楊公子的疏通朝廷已經改判了。應該今天就能通知到你們怎麼還沒通知到呢?」馬渡有些疑惑地看著旁邊地禁卒。
那禁卒慌忙解釋道:「馬大人這改判的文書已經下來了不巧正好趕上兄弟們在吃晚飯本想著吃晚飯就通知她們的正好您們就來了。」
聽到禁卒地證明白夫人這才知道是真的激動之餘全身癱軟匍匐在地放聲大哭起來。
白素梅聽到她和母親免除了死刑消瘦地身材微微震動了一下抬起眼睛看了看楊秋池露出了一絲感激。畢竟生命是珍貴的就算出家之人也不會輕易放棄生命。
楊秋池蹲下身安慰著白夫人。白素梅也蹲下來攙扶著她娘。白夫人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之後白素梅和楊秋池將她攙扶起來。
白夫人對楊秋池一連串的感激之後又問道:「我們老爺怎麼樣了?」目光中滿是企盼希望楊秋池神通廣大把白千總也救了。
楊秋池不知該怎麼告訴她們自己對此無能為力。馬渡在一旁說道:「白夫人楊公子已經盡到了最大的努力了但幫不了千總大人。不過已經將千總大人的凌遲改成了斬立決讓千總大人少受些罪了。」
白夫人絕望地哀聲痛哭起來白素梅也神情黯然地落下了眼淚。
楊秋池說道:「白夫人明天千總大人他們就要被處決了我們帶您和素梅姑娘去看看白千總和她告個別吧。」
白夫人和白素梅感激地點點頭。
馬渡問那禁卒能不能把這手銬腳鐐取了那禁卒說既然已經改判了流刑在牢房裡依律可以不戴刑具了。拿出鑰匙打開了兩人的手銬和腳鐐。
楊秋池和白素梅攙扶著白夫人在禁卒的帶領下穿過長長的走廊往男監走。耳邊不時傳來路過的監房裡犯人的哀號、呻吟或痛苦的慘叫。白夫人面露恐怖之色但白素梅還是神情淡漠好像沒聽到一般。
來到死刑重犯監牢白千總的監房外這監房十分的昏暗潮濕陰冷監房的柵欄都是用小孩胳膊粗細的鐵棍密密麻麻攔起來的。這寒冬臘月時分手摸在上面冰涼刺骨。
監房裡面有一個夾籠生鐵做成。白千總就被關押在這夾籠裡。本來身材魁梧體格健壯的他已經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白夫人猛地撲在柵欄上哭喊著:「老爺……老爺……」
白千總費力地轉頭過來當他看清白夫人之後連聲呼喚:「夫人!夫人!」
白素梅看見她爹爹這慘樣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手扶著鐵柵欄悲聲喊道:「爹……」
白千總聽到了白素梅的呼喚更是激動:「梅兒梅兒!你也來了?你們好嗎?不哭梅兒不哭啊……」說到後面也是老淚縱橫話語哽咽難以聽清。
按照規定這死刑犯親屬見面送別是可以從夾籠裡放出來的不過只能在監牢裡隔著柵欄相見而且這手銬和腳鐐都不能打開。
白千總被打開夾籠放出來後踉踉蹌蹌撲到鐵柵欄上緊緊抓住了白夫人和白素梅的手三人哭成一團。
等他們哭聲稍歇楊秋池叫道:「千總大人。」
白千總方纔已經看見白夫人她們身後有兩個人由於監牢裡光線昏暗看不清楚還以為是禁卒現在仔細一看才現原來是楊秋池和馬渡。
第二天就要行刑了白千總明白他們是來給自己送行的自己犯的是謀反大罪但楊秋池他們還是來為自己送行這份情意足以讓這錚錚鐵骨的漢子落下了眼淚。
白夫人說道:「老爺楊公子已經活動關係將我和梅兒的死罪改成了流刑了。」
白千總驚喜交加看著楊秋池突然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楊公子多謝你大人大量又一次救了她們母女。」
眼見他們如此慘象楊秋池心中一點都沒有成就感的喜悅此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