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一直擔憂著對昨晚談論的事,生怕真出什麼意外,所以拉著秦宛走得飛快。可沒想到的是,他倆剛走出宮殿,還是一眼就望見一群人簇擁著兩頂大轎朝他們走了過來。
文羽心頭先是一緊,仔細一看發現領頭那人乃是歸夕的一個屬下,喚做阿成的,他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阿成走上前對文羽二人行禮道「兩位大人,歸夕少爺命我來接你們赴宴。」
文羽一愣「赴宴?」
阿成點頭笑道「對啊。我家少爺見二位大人醫術蓋世,十分高興,特意在今日為二位大人興辦慶功宴,所以著小人來請兩位大人上轎。」
秦宛一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要治好城主的病還有一段時間,現在就開慶功宴我們可受之有愧呢。」
阿成笑容可掬「哪兒的話,這可是我家少爺的一番心意啊。兩位大人上轎吧,可別讓他久等啊。」說著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文羽二人心中雖有些疑惑,但也不便推脫,相互對視一眼,便各自上了一頂轎子。
見二人都上了轎,阿成朝轎夫們一點頭,便出發了。
文羽坐在轎子裡,不知為什麼,心中始終有些不安。
原本文羽是有些遲鈍的。可當一個人開始疑神疑鬼的時候,他的感官都比平常要敏銳很多。
文羽當然也不例外。
行了一段,文羽就忽然發覺四周安靜得有些詭異,幾乎只能聽見轎夫們的腳步聲,而且明顯感覺到轎子在顛簸。
文羽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趕緊一把掀起轎簾。他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不知不覺,他們竟來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羊腸小道!
崎嶇的小路兩旁怪石嶙峋,樹林參天,不時有幾隻黑鴉怪叫著從半空飛過,頗有些陰森。
文羽急忙朝走在前方的阿成叫道「阿成,停下,這是要去哪裡?」
一聽文羽的叫聲,秦宛也趕緊掀起了簾子。只一眼,她立刻花容失色。
誰料,阿成就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不但不停,反而越走越快,眨眼便消失在前方的轉角。
轎夫們也是一聲不吭,悶著頭向前疾走,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文羽已知有詐,他掛念秦宛安危,一時也來不及多想,右足一頓,立刻飛身躍出轎子,直奔身後秦宛乘坐的轎子而去。但就在這時,文羽只覺身後一陣風起,急轉身時驚見四個轎夫竟如變戲法一般,同時從轎槓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利劍朝他刺來!
幾乎同一時刻,抬著秦宛那頂轎子的四個轎夫也突然從轎槓中抽出利劍,直向轎子刺去。
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文羽作了一個最明智的決定。
他一個急轉,將背完全亮給敵人,躬身使出全力朝地面猛拍一掌,使出裂地擊!
只見一道黃色光芒從他掌中激射入地,地面頃刻龜裂。
霎時間,大地劇震,飛沙走石。
轎夫們猝不及防之下,腳下失去平衡,一個個根本來不及出手,就以各種難看的姿態跌倒在地,兵器也飛落地面。
文羽趁這個機會縱身躍到秦宛那頂逐漸陷入地縫的轎子前,將秦宛一把拉了起來。
在先前轎夫們出手的瞬間,秦宛一度以為自己將命喪於此,但沒想到文羽竟然如此奮不顧身地救了自己,驚魂未定之下心中又泛起幾絲甜蜜,緊緊攥著文羽的手不肯放開。
這時,八個轎夫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塵土,狠狠地瞪著文羽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一手!」
文羽擋在秦宛身前,咬牙道「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
中一個頭領模樣、下巴上留著一撮山羊鬍子的大漢冷笑一聲道,「誰叫你們多管閒事?你別管我們是誰,總之這裡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說完,他手一揮,另七個轎夫低吼著,猛地朝文羽二人撲來。
山道狹窄,文羽二人避無可避,那七人轉瞬間將他們團團包圍。
文羽咬牙叫道「你們這麼多人打我們兩個,算什麼英雄?」
山羊鬍子聳肩道「我也不想這麼做。但沒辦法,這個任務實在太過重要……不,準確地說,是對方開出的價格實在讓我們無法拒絕,我們不能有失……」說著,他眼中射出寒光,厲聲向屬下下令,「殺了他們!」
話音剛落,七人手掌中就同時冒出一道狂猛至極的赤火真氣,倏地形成一道道一米多長、赤紅艷麗的氣光刀弧。
是火焰刀。
文羽只覺胸前的龍魄石狂跳不止,心頭一凜,深知來者不善。
這時,山羊鬍子打了個清脆的響指,那七人就獰笑著,揮舞著火焰刀朝文羽二人疾劈過來。
只見得火光沖天,赤霞亂舞,七把火焰刀齊齊劈中垓心。
然而,文羽二人竟已不知所蹤。
就在七人面面相覷之際,山羊鬍子卻冷笑一聲,縱身躍起。他迅若星火,直奔七人身後山路而去。只見他念動術咒,在半空中右手一伸,變出一把巨大的火焰刀,擎在手中。
在落地的同時,他大吼一聲猛地向地面劈斬「火焰斬!」
話音剛落,那火焰刀就發出驚人的銳嘯,瞬間幻化成一道熊熊燃燒的火光,呼嘯著朝地面撲去。
「轟」的一聲巨響,火光沖天,山搖地動,山路竟被這火焰生生切開!
亂石飛濺中,文羽和秦宛慘叫著飛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拋向半空。
文羽左肩鮮血噴湧,但他依然咬牙護住秦宛,勉強站著落回地面。
但雙足剛落地,他就慘呼一聲,一下單膝跪倒在地——他的左腿,已噴出一股鮮血。
原本,以他的身手不是沒有可能避過這一擊,但是他為了保護秦宛,生生用身體擋下了這足以致命的一刀。所幸,他沒有被切中要害,火焰只是從他身體的左側劃過。
此時,文羽那鮮血淋漓的左肩和左腿上的傷口處,已各有一圈肌肉變得焦黑。
火焰刀最可怕之處就在於,人被其切中,傷處周圍的肌肉在瞬間都會在高熱中被炭化。
秦宛見文羽傷處血流不止,慌忙伸手止血,一張俏臉急得煞白「阿羽,你不要緊吧?」
文羽搖搖頭,勉強擠出笑容道「別擔心,不礙事的。」話雖這麼說,但他已痛得臉色發青,渾身冷汗涔涔。
山羊鬍子擎劍而立,冷眼看著他二人道「用土遁這麼低級的術也想從我手裡逃脫?你們真是幼稚得可以。」
這時,其餘七人也圍了過來,重又將文羽二人包圍。
山林裡的寒風吹得各人衣衫飛揚,一片肅殺淒涼的氣氛。
文羽咬牙站起身,想啟動防禦術。然而傷口實在痛得厲害,他還未站穩,左腳一痛,不由又跪了下去。
不但如此,他的左手也根本無法抬起,一隻手無法發動術。
絕望在瞬間將文羽籠罩。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捂著傷口,苦笑著對秦宛道「宛兒,看來今日我們真要死在這裡了。」
秦宛緊緊抓著文羽的手,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搖頭喃喃道「對不起,都是我任性,非要給城主治病……」
文羽笑笑,拍著她的頭柔聲道「別這麼說。若是換了我,我也會那麼做的。」
秦宛點點頭,仰面望著文羽,動情地道「阿羽,能和你死在一起,宛兒也心甘了……」
文羽心頭一熱,點著頭,將秦宛緊緊摟在了懷裡。
突然之間,他什麼都不怕了。
山羊鬍子見文羽二人親密的樣子,譏笑道「好一對苦命鴛鴦……看在你們如此情深意重的分上,就給你們留個全屍吧……」說完,他轉過身去,右手猛地向下一揮。
那七個手下會意,猛地揮舞火焰刀朝文羽二人頭上斬去。
文羽緊緊摟著秦宛,慘笑一聲,閉上了雙眼。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黑影突然急速從天而降,擋在文羽二人身前。
「轟!」
七把火焰刀猛然斬下,激起金光萬丈。
耀眼光芒中,七人竟齊齊慘叫一聲,被彈出數十米之外。
山羊鬍子驚詫望去,只見一圈半透明的弧形物出現在來人的面前,閃耀著妖麗的光澤。
是金鐘罩!
文羽也有些愕然地抬頭看去。
他的第一反應是——莫非是秦央?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張他從未見過但卻又有些似曾相識的面孔。
來人是個約莫二十四歲的男子,面容俊美,身著白色絲袍,迎風而立,顯得卓而不凡。
他是誰?
沒等文羽發問,那山羊鬍子就顫聲驚道「你、你是歸晨!」
歸晨?
文羽心頭一驚,不由得再次向來人看去。
他就是歸夕的大哥歸晨?長得好像,難怪自己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是,他不是身患重病嗎?怎會到這裡來,又有什麼企圖?
文羽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但無論如何,他此時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歸晨輕輕咳了一下,冷冷地道「既然知道我是誰,那還不快從實招來!鬼山八怪!」
山羊鬍子被歸晨道破身份,頓時臉色大變「你竟然認得我們!」
歸晨道「你們臭名遠播,誰人不知?」
山羊鬍子嘴角**了一下,自嘲地道「真沒想到連歸家大少爺都知道我們八怪,真是榮幸哪……」
歸晨眉頭微微一皺,擺手道「好了,廢話少說,趕快交代吧,是誰指使你們的?」
山羊鬍子此時已完全恢復了冷靜,他雙手抱在胸前,嘴角上揚「歸大少爺,你也太得意了吧?別忘了,我們可是八個人,你有什麼本事讓我們向你交代?」
歸晨冷眼環顧四周,只見那七人已再次將他們團團圍住,手持火焰刀,蠢蠢欲動。他冷笑一聲「看來,不給你們吃點苦頭你們是不會明白的了……」說著,他雙手在腹部交叉,抱作空拳,拇指蹺起相按。
文羽心頭一凜。
這個動作他曾經見過——就是在山下樹林中,歸夕使出天縱之眼捕捉諸犍時雙手做出的姿勢。
果然,歸晨渾身泛起金光,他的雙眼四周迅速浮現出勾雲形的金紋。接著,雙眼眼珠竟呈圓柱狀陡然向前突出,瞳孔也在瞬間變成璀璨的金色。一雙眸子閃閃有神,充滿攝人的異力。
眼見歸晨的詭異變化,山羊鬍子卻全無懼色。
他冷哼一聲道「這就是天縱之眼嗎?我倒要瞧瞧,這死魚眼有什麼古怪!」說著,他手一揮,那七人又同時怪叫著出手。
七把火焰刀赤光怒爆,劃出一道道絢麗的火痕,直撲向歸晨。
歸晨輕輕一聲叱吼,一個三百六十度急速旋轉,雙眼放射出的金光在他四周形成一道奪目的光圈,將那七人盡數籠罩其間。
就在這瞬間,那七個殺手同時都停止了動作。七把吐著火舌的火焰刀亦都突然在歸晨的頭頂上停了下來。
山羊鬍子臉色陡變「你們幹什麼,還不砍下去!」
那七人神色驚恐,皆帶著哭腔叫道「我、我動不了了!」
山羊鬍子驚愕地望向歸晨,顫聲道「這、這怎麼可能!他們都沒有看你的眼睛啊?!」
歸晨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對山羊鬍子道「你所說的是天縱之眼的初級水平。我的術已經達到了高級階段,只要與敵人保持在一定的距離內,不需要與他對視,就能將他困住三十秒……」
山羊鬍子此時渾身已是冷汗直冒。
歸晨一手摸摸腰間的佩劍,一手朝他伸出兩個手指,冷冷地道「現在還有二十秒……你說還是不說呢?總之,你弟兄的性命就掌握在你手上了。」
山羊鬍子咬牙道「我只要殺了你,什麼問題都解決了!」說著,他掄起火焰刀,朝歸晨猛撲過來。
歸晨搖了搖頭,歎道「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說話間,劍已出鞘。
文羽只見得眼前寒光一閃,接著就見那七人頸項上一一噴射出鮮紅的血柱,瞬間斃命。他不禁心驚膽戰。
這人倘若要殺自己,也是易如反掌。他比歸夕實在強了太多。
山羊鬍子忌憚歸晨的瞳術,慌忙收刀向一旁閃避。與這種對手交戰,一定得拉開距離,否則毫無勝算。
然而,歸晨就像一道疾電,忽地一下就欺到他身後。
山羊鬍子只覺身後風起,大駭之下轉身就是一刀,但卻撲了個空。
歸晨已然出現在他的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