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簾 網友上傳章節 第四折(第十四場) 尷尬
    留十一在家吃過午飯,秀兒便打發他回去了,說自己要陪娘說一會兒話。

    其實十一前腳剛走,秀兒後腳就出了門。連著幾天住在家裡,該說的話早就說過了,現在她只是要去通知帖木兒戲班開拔的消息,還有上街添置一些東西。但如果她直說要上街的話,怕十一也會跟著去,那人對上街、玩耍之類的興趣是永無止境的。

    徒步走出和寧坊青石鋪就的巷子,腳下很平穩,很乾淨,不像清遠坊那邊,路面坑坑窪窪,一下雨根本沒法走。

    這裡的居住環境確實比清遠坊好,關家的房子也比自家的寬敞許多,但再好,也是人家的房子,不能老佔著不走。人還是要住在自家的房子裡才安心,才有家的感覺。

    不斷有鄰居站在自家的院子裡向她打招呼,秀兒也張嫂李嬸地不斷叫著。本來,她的存在對她們而言可能只是一個符號,她們頂多知道巷子裡有一戶人家的女兒是唱戲的,可就因為她鬧過一次失蹤,結果就弄成了和寧坊的名人。

    所以見她出行,鄰居、路人紛紛打招呼,很熱情,簡直熱情得過分。在新的、更有趣、或更有戲劇性的事件出現之前,她還要被關注一陣子的。只不過她家就要搬了,清遠坊比較偏僻,應該不知道她的這段經歷。

    走到巷子外面,叫了一輛騾車,果不其然,後來又有一輛車跟著。

    秀兒都有點想不通了,這些人平時都躲在哪裡的呢?怎麼一點形跡也沒露出來。看來做保鏢真不容易。不僅身手要利索,還要會隱形。不該出現的時候決不能讓人看到,該出現的時候又得馬上現身。隨時盯緊被保護對象,比如。此刻的自己。

    這回,四海樓地王掌櫃一見秀兒在門口下車,立刻屁顛屁顛地迎出來,笑得滿臉的皺眉能夾死蒼蠅。秀兒悄悄看了看他的臉,不由得慨歎給窩闊台家做事地不易。王掌櫃的年齡應該比父親大不了多少,又在酒樓當掌櫃,每天可以說泡在美酒佳餚裡,吃地東西肯定不會差,可自己這樣瘦,這樣蒼老.電腦站www

    打躬作揖地把秀兒讓到樓上,直接把她領到上回的那間房子裡,在整個陪同的過程中,這王掌櫃的腰就沒直起來過。秀兒倒過意不去了。叫他只管去忙,他還不敢走,一直到看見帖木兒出來。才躬身告退。

    帖木兒穿著白色的長袍,長長地頭髮只隨意地用一根帶子綰住。幾縷髮絲垂落在鬢邊。白袍是純白色。只在袖口和領口處繡著銀色的花紋,這樣一穿。越發顯得俊逸,飄然若神仙中人。看到他,真難以想像他有那樣威風凜凜,滿身殺氣的父親。

    見到秀兒,帖木兒看起來很高興。秀兒也沒多廢話,開門見山地告訴他「我明日就要隨戲班下鄉了,抱歉,本來應該早點來通知你,好讓你準備準備。但因為忙著幫家裡搬家,就拖到這會兒了。」

    帖木兒笑著說「我沒什麼要準備的,隨時都可以走。你就算明早臨走前過來通知一聲,我也可以當即跟你走的。」

    秀兒有點驚訝地問「你出遠門都不帶行李的嗎?」就算他肯當個行腳道人,餐風露宿,他爹也不會答應啊。

    「現在是夏天,晚上又不冷,不需要帶什麼行李。晚上可以住道觀,也可以住客棧,實在不行還可以露天。」

    真要露天?天那,左相府的世子,大元朝除皇子外最高貴的公子,武威侯爺,晚上打算在草地上隨便一躺就睡覺,秀兒搖著頭說「你這些話要說出去,會掉落多少下巴,還是你爹娘聽到了準得心疼死。」

    「我娘會吧,我爹應該是不會的」,這時王掌櫃親自送來一壺菊花茶,還有幾碟子點心,帖木兒親手給秀兒斟上了一杯,才接著告訴她「我爹多年征戰,在野地裡露營是家常便飯。其實蒙古族地元勳,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真正享受的是這一代,好多人連戰場都沒上過,只會吃喝玩樂。」說到這裡他歉疚地看秀兒一眼「不好意思,這些話你可能不愛聽,蒙古人心目中地英雄,在漢人眼中只是殺人魔,像我父親就是。」

    秀兒聽到他說起「漢人」時,從沒說過「你們漢人」,不禁問他「其實你的長相完全是漢人,但你地血統地確是蒙漢混血,那你是把自己當成蒙人呢還是漢人呢?」

    她以為他會說「既是蒙人又是漢人」,但他的回答是「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只是個人,無所謂蒙人,無所謂漢人。」

    果然很有玄機,一聽就是得道高人地答案,秀兒調侃道「幸好你沒說,無所謂男人,無所謂女人,無所謂活人,無所謂死人。」

    「本來就無所謂啊。」

    歎氣,抓頭,然後舉手投降「我服了,仙長,小的道行太淺,還要再修煉五百年才能與仙長對話,小的……」秀兒的笑容凝固了,聲音也自動消音。

    呆愣了半晌,她才顫抖著跪下去「小的,小的一下子沒看到,不知道相爺駕臨,還請相爺恕罪。」天那,窩闊台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在門口偷聽多久了?

    「我就說你會嚇壞她的嘛,瞧你,一把年紀了,還喜歡跟孩子開這種玩笑。」這次冒出來的是九夫人「我看他們說得太好玩了,忍不住就跑進來了,哈哈。」這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窩闊台丞相,但此刻的他,像一個老頑童。

    「秀兒,你還跪在那裡幹嘛,起來呀。」帖木兒走過來拉她。

    秀兒腦子裡幾乎成了一片空白,這兩個人怎麼跑來了?難道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不然,他們怎麼正好就在這時候上來了?她可不信有這麼巧合的事!

    她從地上爬起來,王掌櫃戰戰兢兢地跑來問「相爺,要不要準備您和夫人的晚飯?」

    「當然要啦」,窩闊台樂不可支地說,「要陳師傅拿出看家本事,好好做一頓素菜上來。」

    「是,相爺。」

    帖木兒見秀兒還呆呆地站在那裡,喚著她說「秀兒,過來坐下,你搬了一天家,夠累的了。」說的時候眼睛還朝旁邊的座位睃了睃。

    秀兒明白他的意思,叫他父親認為自己現在是「自己人」,不會在外面亂說話,他們倆就必須表現得親密點,於是秀兒乖乖地走到帖木兒身邊坐下,帖木兒端起茶几上的茶水遞給她說「喝點水,天氣這麼熱,你又大老遠地跑來,我叫你不要回去的嘛。」

    他們說話的說話,窩闊台和九夫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窩闊台喜得眼睛成了一條縫。九夫人則接著帖木兒的話說「秀兒,跑來跑去多累呀,還是搬過來住吧。」

    「九夫人,那怎麼行?」秀兒急得不知道怎麼回話了。裝裝親密還可以考慮,可是搬過來住?那算帖木兒的侍妾呢還是丫環呢?肯定不可能算他老婆就是了。這一點上次她已經從帖木兒的話中聽出來了,窩闊台不過拿她當個引子,拋磚引玉的那種引子。只要她誘引帖木兒破了色戒,她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以後,多的是蒙古貴族女子被挑選來作為克列家誕育後代的工具。

    是的,她們也只是工具,而秀兒自己,連工具都不夠格。

    最開始的時候,因為帖木兒完全不近女色,一心只想修道,那時候窩闊台的願望是,只要有個女人能打動他兒子的鐵石心腸就行了。哪怕是個女乞丐,只要能讓帖木兒動凡心,然後懷上克列家的孩子,他就可以讓那女人登堂入室,甚至明媒正娶都行。

    可當真有那麼一個女人出現,窩闊台的想法又不同了。他開始嫌棄她的血統和出身,不僅是漢人,還是最低賤的戲子。所以,他雖然很歡迎秀兒來四海樓騷擾他的愛子,對他們倆的對話和曖昧表演都非常地感興趣,但他的注意力依然只在自己兒子身上,他喜歡看兒子笑,喜歡他像個正常的男人那樣對女人表示憐惜和關懷。他在意的,只是跟秀兒相處時的那個兒子,那時候他不是該死的道人,而只是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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