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見曹娥秀坐在那兒悶悶不樂的,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能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故而拉著她說「大師姐,他們在商量我的事呢,我這回可遇到大麻煩了。今日算是僥倖回來了,明日還不知怎樣。」
「怎麼啦?不會那府裡真為了我的事,刻意留下你好跟你套話吧?」
秀兒張大了嘴巴,大師姐到底在門外聽多久了?
曹娥秀衝她笑道「沒關係,剛才俏枝兒有一句話說對了,有些事,既然大家都知道,就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我承認,我以前是跟都總管大人,哦,對了,現在該叫他達魯花赤大人,關係密切,但自從那件事後,是真的沒來往了。秀兒也曾問我為什麼每次唱完戲就鬧失蹤,這個我也不妨告訴你們,我又有相好的了。至於這個人的身份和姓名,適當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你們的。」
秦玉樓盯著她問「這個人家裡有正室嗎?」
曹娥秀很快回答「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吃一塹就要長一智,我怎麼會再找個有老婆的呢,肯定不會了,呵呵。」
秦玉樓犀利的眼睛看了她老半天,連秀兒都覺得她後來的話說得太快,有點口齒不清的感覺,就像要急著掩飾什麼似的,笑得也很假。本來,她還覺得曹娥秀可能真的想開了,繼續跟阿塔海鬼混,不僅沒前途,還很危險。但,如果真找了一個未婚男人,為什麼後來的話說得那麼沒底氣?
話談到這會兒。秀兒覺得實在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一切都只是猜測,對解決問題根本沒多大幫助。而且。就算你事先能把一切都設想到,對方還可以來個先禮後兵。不行就徹底翻臉。那樣的人家,他跟你講道理是開恩,不講是本等。一方是蒙古貴族中的貴族,一方是漢人中最底層最低賤的戲子,有什麼道理好講地?一旦惹毛了.wap他家扯破面皮,直接要你怎樣怎樣,你還敢抗拒不成?
秦玉樓心裡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叫大家來坐坐,不過是因為心裡不安,想要弟子們陪陪,大家坐在一起說說話,互相安慰一下。他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對手是什麼人。不可能還抱著談談就能解決問題的想法。
把頭緒理清楚了,秀兒站起來說「師傅,您早點歇著吧。師兄師姐們也回去休息,為我的事。讓你們操心了。其實認真想來。九夫人一直對我挺好了,尤其夾菜地時候。要不是我跟我娘長得很像,我甚至會懷疑我其實是她早年失散的女兒,現在好不容易才找到,所以對我好得不得了。大家也不要老往壞地方面想了,就比如說今天去唱堂會,大家吃香喝辣,臨走還打發了一大包賞錢,我們到底損失了什麼呢?最後她也不過想留我住下,並沒有其他過分的要求。」
翠荷秀說「就是留你住下才可怕呀,要是平常人家的姑娘,晚上隨便在外面留宿,傳到婆家耳朵裡,有些甚至會退婚的。」
「我沒有婆家,而且我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我現在地身份是戲子!」說出戲子這個詞時,秀兒不僅沒有卑怯,反而感覺很好,因為這是她自己選定的職業,所謂求仁得仁。
認真想想,宋末那些為國捐軀的人,如文天祥大人,難道他不戀生,不怕死嗎?他捨生求死,不過是因為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死比生更有意義。秀兒自願捨棄良家女兒的身份,去當被世人稱為賤業的戲子,也是因為她覺得,這樣更有意義。
在起初最原始的想法裡,她只想要養活家人,當他們都過上好日子。讓父母晚年能回歸祖宅,在那裡度過幸福的晚年。可是現在,秀兒又發現了新的目標,或者說,在原有的目標基礎上,她又加上了新地期許。
這會兒她就在想,如果,她能跟左相府的九夫人拉上關係的話,也許就可以幫柳兒想想辦法。就算沒能力把她弄出宮,起碼可以靠著九夫人地關係,幫她換個環境,離開那些傷害她,把她逼上死路的人。皇宮那麼大,比如她以前在後宮服役,現在求人把她弄到前面去,前面雖然是皇帝上朝地地方,也需要宮女服侍地吧。
秦玉樓突然問「秀兒,要不要我明天清早派人把你送回家一趟,讓你把這事跟你爹說一說?」
「不用了,師傅,我早上還想多睡兒呢。」秦玉樓怕擔責任的心理秀兒明白,也能理解。她跟曹娥秀不同,她是本地人,所謂地地頭蛇,家裡雖然沒落了,可還有親戚朋友,比如關伯父那樣的。一旦她出了事,那些人是會找秦玉樓興師問罪的。但,告訴爹娘有什麼用呢?平白地讓他們擔心,又於事無補。
秦玉樓點頭道「那好吧,秀兒說得對,我們不該總往壞處想,也許九夫人真的是因為太喜歡秀兒了,所以才想留下她的。」
「那她後來出去一趟後,回來就馬上改變主意了,這又是怎麼回事呢?」紫花又提出了一個疑點。
「這個……」秦玉樓也答不上來了。
秀兒忙笑道「算了,師傅,紫花師兄,不要再為這件事傷腦筋了,我們在這裡想破腦袋也沒用。不如大家都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到那邊去吃一天山珍海味,至於那邊有什麼企圖什麼打算,都隨它去吧。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一沒犯王法,二沒得罪她府裡的哪個,沒有砍頭的道理。」
「秀兒,你小小年紀,難得這麼鎮定,這麼明理。放心,明天去了,要是發現形勢不對,師傅捨了這條命也會保護你的。」秦玉樓的樣子,很是感佩。
「謝謝師傅,謝謝大家,今日你們為了我,頭都快磕腫了,是秀兒連累大家了。」秀兒彎腰對師傅道了一個萬福。
秦玉樓笑了起來「頭磕腫了,可是有實惠呀,他們也不虧。」一面說,一面從懷裡掏出左相府賞的那個大紅包擱在桌上說「也有好久沒給你們發過零用錢了,這次的賞錢就發給你們吧,就當給你們壓驚了。明後天如果還打賞的話,照樣發給你們,這次師傅一厘都不留,也免得俏枝兒抱怨。」
「師傅,你別聽她的,我們可沒那個意思。」
「是啊師傅,錢你留著吧,班子裡幾十號人,就如師傅說的,每天光吃米燒柴都得不少錢。」
弟子們紛紛婉拒,雖然眼睛都盯在那些錢上不捨得放開。
秦玉樓很豪氣地說「師傅說話算話,說給你們,就一定給!」他把賞錢在桌上攤開,先數了一遍,再掐指一算,然後報出了每個人該分得的錢。
弟子們個個臉喜形於色,整個房間籠罩在幸福的光暈裡,秀兒也十分開心,同時也不得不佩服師傅真是用心良苦,這樣一來,大家的驚嚇就沒有白挨了,明天說不定有人要搶著去的。
接下來的兩天堂會,酒席照樣豐盛,賞錢照樣豐厚,完了管家親自送出門。
一點意外都沒發生。三天堂會唱完,晚上回到寓所,洗好澡躺在床上,秀兒摸著枕頭下的那個硬硬的包,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是的,她不僅毫髮無傷地回來了,還得到了一筆很可觀的賞錢。給的時候那府裡的管家說,這是九夫人單獨賞給秀兒的,她還沒來得及數那是多少錢,不過憑手感,也知道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