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圍棋 第三卷 勝負的感覺 第一一七章 石名靜心
    「他還是沒有出門?」吃飯的時候,馬曉春向蘇祖萬問道。

    「沒有,這幾天我注意了一下,他房間裡的燈光一直都亮著。」蘇祖萬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真不知道沈銳要把自己關到什麼時候?」

    「讓他一個人靜靜也好。」馬曉春放下了自己的碗,「要是真能吸取這次的教訓,上周的失敗對他這一生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但願吧。」

    距離平湖圍棋上周輸給貴州咳速停隊已經五天了,沈銳還是把自己關在寢室裡。那麼簡單的制勝機會,估計連普通的圍棋愛好者都能看出來,可自己偏偏就放過了,他還有什麼臉出去見人?

    這幾天的獨處,讓他有時間將自己的思緒好好的整理了一遍。從最開始認識蘇遙到現在,自己是不是一直都把圍棋作為一種工具?一種泡妞的工具,一種賺錢的工具?

    沈銳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恥,和圍棋接觸的一年多以來,他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這一古老的運動,圍棋應該是追求,絕對不是工具。

    也許不管是蘇遙還是唐莉,自己都應該放一放了,沈銳想。

    「唐莉,你過來一下。」馬曉春將剛剛吃過飯的唐莉叫了過來。

    「馬老師,你叫我?」上一輪雖然自己贏了棋,但因為沈銳、毛毛和韓玉貞發揮得不好,還是導致棋隊以3失利,唐莉這幾天也顯得有點無精打采的。

    「唐莉,我聽老蘇說這幾天都是你在給沈銳送飯?」馬曉春問道。

    「是啊,他就是不肯出寢室,我也沒辦法。這幾天的飯我都是給他放到走廊上的。」唐莉說道。「馬老師是要我把他叫出來嗎?」

    「不用,不用。」馬曉春連連擺手,「還有兩天才有比賽,讓他一個人呆著也好。我找你是有另外的事情。」他邊說邊拿起了一本棋譜遞給了唐莉,「晚上你再給沈銳送飯去的時候,將這本棋譜和飯菜放在一起就行了。」

    已經快十二點,沈銳才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這幾天以來,他又將黃龍十九變中的前十變溫習了一次,又重新練習了佈局和官子。

    伸了一個懶腰,沈銳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消失已久的笑容。經過這五天的封閉,他感覺自己的棋力比參加西南王比賽時又上了一個台階,只是不知道馬曉春還會不會給自己上場的機會。

    覺得有點困的他,正想將棋盤收拾好睡覺,突然發現了下午和飯菜一起送過來的那本棋譜。沈銳好奇的將棋譜拿了起來,剛才因為練習官子沒有時間,現在正好可以翻翻看。

    這本棋譜很明顯是一本手抄本,沈銳打開一看,首頁寫了幾個大字,「曹熏鉉最近三年精彩對局一覽。」

    曹熏鉉?見了這個熟悉的名字,沈銳心裡咯噠了一下。雖然沒有見過面,但關於他的事跡,在圍棋界可是人盡皆知。當年重創顛峰時期的聶衛平,奪得首屆應氏杯。在80年代,幾乎只憑一人之力,支起了整個韓國圍棋。最令人佩服的是,他還為世界圍棋教導出了一個舉世公認的第一人——李昌鎬。所以,不管從那一方面來看,這都是一個站起圍棋金字塔塔尖上的人。

    「誰會給我一本曹熏鉉的棋譜呢?」沈銳皺著眉頭考慮起來。漸漸的,笑容從他臉上展開了。下一輪香港新世界隊將來杭州做客,而該隊的主將正是這位圍棋界的大人物——曹熏鉉。沈銳猛然意識到,給他棋譜的人一定是馬曉春,也就是說,這本棋譜傳遞了一個信號,只要自己好好努力,兩天後還是有機會上場的。

    想到這裡,沈銳覺得睡意一瞬間跑了個無影無蹤,他馬上打開棋譜看了起來。

    曹熏鉉從小在日本學棋,但是他的風格和一般的日本棋手不同,時而春風化雨,行棋如同小河細流,在你不注意之間慢慢滲透;時而風戈鐵馬,似長江奔騰,在大砍大殺中取人首級。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但又讓人沉醉的味道。

    沈銳看著棋譜,突然有了一種正在和曹熏鉉對局的感覺。

    不知不覺,三個小時過去,夜已經深了。

    沈銳正將譜打到今年年初三星杯上,老曹執黑對陣小豬羅洗河的那盤對局。

    開局,黑棋因為出現了誤算,導致八顆棋筋被吃,看情況應該只剩認輸的份了。不過,曹熏鉉不同於普通人,除了高超的棋藝,他更為人稱道的還是那不屈的鬥志。

    黑棋在中盤戰鬥快要結束的時候,突然選擇了棄掉一個大角尋求轉換。打譜到這裡,沈銳簡直要驚呆了。將近二十個棋子,為了更大的利益說棄就棄,那該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和多麼精確的計算能力啊。

    這時,沈銳猛然想到了自己一直都沒能參悟透的黃龍第十一變,這一變跟前十變大不相同,並沒有詳細的棋局講解,而是只寫了四個字可棄皆棄。

    可棄皆棄,沈銳感歎了一句,終於明白了。這四個字看似是在講棋盤上的棄子戰術,其實也是在說人生的一種態度。這個世界上足以誘惑人的事情太多,美色、金錢、權勢……可是如果決心要在圍棋的世界裡成為真正的超一流高手,那就只有專心練棋,其他都可棄皆棄了。

    想通了這個道理,沈銳閉上了眼睛。現在他的腦海裡只有棋盤上的黑白廝殺,其他的,在棋藝大成之前是不會再去想了。

    就在沈銳如同入定一樣坐在棋桌前思索的時候,他一直戴在頸上的那塊小石頭,突然開始發出了一道微微的淡黃色光芒。

    吳清源送給沈銳這塊小石頭,恐怕現在的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清楚它的來歷了。就讓我們順歷史的長河而上,再去幾百年前的清朝一次吧…

    峨眉山,捨身崖上。

    「添風,你這棋看來又要輸了。」黃龍士哈哈大笑,他和萬年寺的添風和尚相交多年,互相之間很是隨便。

    「是啊,是啊。」添風和尚用左手撓了撓自己的光頭,很是懊惱的回答。一點都沒有在大雄寶殿上莊嚴的樣子。

    黃龍士和添風和尚相交已經快有二十年了,這次他就是專程到峨眉來看老友,順便對弈幾盤。

    數了數棋盤,黃龍士發現自己贏了三路,很是滿意的收起棋子來,他邊收邊說「添風,如何?還要不要再來一盤?」

    「不來了,不來了。」添風和尚連連搖頭,「今天日出時分就被你叫到了這金頂上來下棋。這五個時辰滴水未進,我是不下了。」

    「好好,不下就不下。」黃龍士將棋具拿上,「那我們就先下山吧。」

    「龍士啊,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講?」下山的途中,添風和尚突然對正在欣賞峨眉美景的黃龍士說道。

    「我們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什麼話你儘管說。」沉浸在景色中的黃龍士並沒有怎麼在意。

    「龍士,我們一起下棋已經快二十年了吧。」添風和尚說道,「以前每隔一段時間,你來找我下棋,我都能感覺到你在棋力方面的進步,可是最近兩年,我發現你的棋不進反退了。」

    「是啊,我也感覺到了。」聽添風和尚談到圍棋方面的問題,黃龍士將心思馬上從風景上收了回來,「最近兩年我下棋的時候,有點心緒不寧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龍士,你的棋殺伐之氣太重,心緒有點不寧也是正常的。」添風和尚歎道,他雖然圍棋不如黃龍士,但精研佛法多年,是以馬上看出了問題所在。

    「原來是這樣。」聽添風怎麼一說,黃龍士面有憂色。「添風,那我的棋藝要想再更上一層樓,豈不是很難了?」

    「這我也說不清楚。」添風和尚停下腳步,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石頭遞給了黃龍士,「龍士,這塊「靜心石」或許能對你提高棋藝有所幫助,你就收下吧。」

    「靜心石?」黃龍士有點疑惑的接過了這小石頭,「添風,這石頭和圍棋有什麼關係。」

    「這可不是普通的石頭。」見黃龍士問起,添風和尚索性在路旁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它來自九天之上。」

    「我聽我師傅說,在他剛進萬年寺的時候,有一天,天降大雨,雷聲滾滾,突然有一個火球從天上而來,落於金頂之上。第二天清晨,當時萬年寺的方丈含虛大師叫幾個徒弟前去查看。他們就在金頂之上發現了一塊黑色的大石頭,於是幾人合力一起抱了回來。

    「黑色的大石頭?」黃龍士奇道,「那和這小石頭又有什麼關係?」

    「龍士,你也太過心急了。」添風和尚笑道。「含虛大師見這黑色石頭和平時所見大不一樣,覺得其中定有古怪,就叫徒弟用鐵錘將石頭砸開,想看個究竟,誰知道一砸之下,發現這塊石頭居然是空心的。」

    「空心的?」黃龍士忍不住發出聲來,不過為了避免打亂添風和尚的思路,他馬上又將嘴閉上了。

    「是啊,我師傅剛給我說的時候我也不信。」添風繼續說道,「那黑色石頭不但是空心的,而且中間還有兩根石柱支撐,而石柱的交匯處,就放著現在你拿著這塊靜心石。」

    「想不到這小石頭還如此大有來歷。」黃龍士將它放在手心裡仔細觀察了起來。

    添風和尚沒有理他的打叉,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含虛大師覺得這小石頭來歷非常,就將它留在了身邊。誰知道,在當天夜裡,他就突然領悟到了三十多年來一直苦苦思索的佛學難題。」

    「有過了幾年,在含虛大師圓寂前,他將我師傅叫到了身邊,將這石頭傳了給他。告知說,這石頭雖小,卻有寧神靜氣,使心智歸一的妙用,叫他妥為保管。後來,我師傅又將他交給了我。」

    「那這麼說來,這石頭豈不是十分珍貴,我不能要。」聽添風說完,黃龍士忙把靜心石遞了回來。

    「龍士,你怎麼還是看不透呢?石頭雖好,但也要有緣才能有用啊。」添風將黃龍士的手推了回去,「這個石頭在我身邊已經十年了,可它的妙用還是一點都沒有顯現出來,想是於我無緣。如果它能讓你的棋藝很上一步,揚我國粹,豈不好過在我身邊空山寂寞,寶石蒙塵?」

    於是幾番推讓之下,黃龍士就將這石頭收下了。幾年之後,他棋力突然大進,揚威中華,聲名遠播日本。中年後更是寫出了黃龍十九變這鬼神莫測的棋譜。

    至於以上這些成就中有沒有這靜心石所起的作用,那就不得為外人所知了。

    當沈銳被敲門聲驚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就這樣在棋桌前坐了一夜。

    會是誰呢?沈銳想,這幾天來找他的人並不少,可是都被他以心情不好不想說話為由拒之門外了。不過,經過幾天來的靜思,再加上參透了「可棄皆棄」的道理,現在的沈銳心中一片空明,再也沒有什麼事情是他不可以去面對的。

    「唐莉,是你啊。」沈銳打開了門,發現站在門外的正是害自己輸棋的「罪魁禍首」。

    「想不到今天你居然開門了。」看著沈銳,唐莉發現,雖然只有短短五天沒見,但眼前的他好像有了一種脫胎換骨的改變,整個人看上去清爽而自然。

    「馬老師叫我來告訴你,今天晚上在會議室開召開迎戰香港隊的戰前準備會,你一定要參加。」唐莉說道。

    「知道了。「沈銳回答。看著眼前這個讓自己在上一次比賽中胡思亂想的女孩,沈銳突然有了一種坦然面對的感覺能和她一起在平湖圍棋隊下棋,就已經是老天不錯的安排了。至於以後其他的事情,現在真的沒有必要再花腦筋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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