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點兒東西吧。」
年特接過押解官遞來的餅,機械一般放進嘴裡。押解官要了水,先分給他一碗:「老弟!我們都知道你倒霉!不過,早晚會水落石出的,留著力氣為自己報仇!」
押解官的話正說進年特的心裡。「報仇!仇人是誰?」年特惘然。派他巡邏任務的是國王哈馬斯,判他有罪的是騎士公會主席,血案的執行者八成自爆得連灰也沒有了,到底有沒有幕後主使者還要另說,究竟為了什麼也是不知。此刻,就連有沒有復仇的對象都不知曉,年特一闕不振,就好像嚴冬裡的一株蒿草,經歷了整日整夜的霜雪之後就只剩下一口氣了。
「如果還可以的話,我們繼續走吧!」押解官站了起來。有人牽過馬,一小隊騎兵奉命直接將年特帶到玫瑰郡邊境,已經走了三天,此地是離開以諾兩百公里的官道,除了沿路的小小飯鋪之外,舉目望去都是樹林,「也不用再帶手銬了,閣下如果想逃走,我們一樣是攔不住的。」
年特心存感激,但是就好像是吝於出口一般,那疲憊的心靈使他連一句謝謝的話都變得艱難了。
「等等……等等……」
背後傳來馬匹疾馳的聲音,意外給年特暫時注入了活力,表情也因為驚訝**了兩下。
「啊……我,拜託了利茨,終於追上了。」美蓮竟然騎著華莎追來,整夜在空中吹風,細嫩的臉龐有些受到折磨的痕跡,凍得臉色有一點兒發白,落地的時候鞋跟太高突然折斷了,狼狽地坐在地上。美蓮喘著氣,抬起頭來,哭了:「你的瀆職終於氾濫了呢!」
「這次換你來嘲笑我嗎?」年特歎了口氣,周圍的押解官員識趣地向四周散了散,笑著說:「不用著急哪!」
「我看上去像是開心嗎?」美蓮坐在地上哭著,把裙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長得過分的大腿,「我其實不恨你的。後來,有人告訴我亞修是意外才死的。我其實一直等你來找我,但是你一直沒有來,看見你那麼毫不在乎的樣子,我就受不了!受不了!」
「謝謝!你不知道,這對我很重要……」年特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可能,我都不想讓你看見我這麼狼狽。」
「不是的!不是的!」美蓮拚命搖著頭,「第一次見到利茨,見她和你那麼要好,我就知道你是個很不錯的人。像你這樣愛護孩子的人,一定不會在那麼重要的時候瀆職的。利茨哭了,哭得很大聲。」
「是嗎?利茨,哭了嗎?都沒有機會和她道別。」年特感到追悔莫及,想將美蓮從地上拉起來,但是美蓮卻搖著頭死活不肯。
「你告訴我,米蕾妮婭在哪裡?魔法的事情,只有她能救你。」
「怎麼……我也不知道啊。」
「混蛋!全城都在談論,你瞞著我有什麼用!我是很妒忌,但是現在,只有她能幫你了。」
「我也很想知道她在那兒啊,但是,實際上她可能也恨死我了。其實,沒有必要救我的,不過是驅逐嘛,」年特硬把美蓮拉了起來,「先起來,那個,有些丟人,但是沒有關係,我始終都會好起來,不騙你,我神經很粗的,你也振作些,其實我看到你那些畫的時候都很感動的。回去吧,我們還會見面的。」
「混蛋!」美蓮用力捶他的胸口,抓著他的衣襟,「其實你都不瞭解女人!」她轉身爬上馬背,擦了一下眼淚,拍了拍華莎:「我們走吧!麻煩你!」華莎朝著年特叫了兩聲,帶著美蓮絕塵而去,很快就不見了。
年特望著,打翻了五味瓶,欣慰、不甘、無奈、渴望、一點點心痛,攙雜著小小的覬覦。
押送官打著妒忌的腔調:「那座冰山也終於化了嗎?你真是個可怕的傢伙。可能的話,我也很想殺死人家的男朋友,然後在聖女的屁股上來一針……」
「相信我,會很疼!」年特道出了自己的感受,「最後就是像我一樣,成為罪犯,心愛的馬也被女人騎走……」
※※※
此刻,距此半里外,一支奇異的隊伍正埋伏在樹林裡。道路被小心地下了絆馬索,有人爬在樹梢頂上目不轉睛地監視著,也有人明目張膽扮作小販和休息的旅客。
「賣錢袋……各色錢袋……應有盡有……」有人把一百多個錢袋掛在外套內側用竹竿撐成展覽攤位,不住把玩。
「噌……噌……」有人磨兩下刀就用手指在刀刃上刮刮,然後象徵性喊喊:「磨刀……磨剪子……戧菜刀!」
「捏泥人,份量不夠不要錢……」
「盆栽……不賣!」
有人低著頭看書,有人用布小心地擦著盆栽的葉子,有人在翻觔斗,有人吃東西,有人下棋,有人坐在馬背上修腳。
乍一看,是一個很有看頭的街邊集會。
突然有人問:「不會有另一條路吧?」
「啊……」
斯芬克的竹竿斷了,磨刀米爾西手指噴血,查爾德的仙女腦袋扁了,賽倫把書撕成了兩半,霍華德扯掉了盆栽的葉子,很多人閃了腰。
「沒有別的路,沒有!」羅傑肯定的聲音從樹幹後傳來,「才趴了四個小時而已。你們要學狙擊,就要有耐心。公主殿下,能和您一起在相鄰的兩棵樹下趴上這麼長時間真是我的榮幸。我們繼續……」
「你是不是故意的?」另一棵樹後傳出安卓美的聲音,「騙我們我會殺你喔……」
羅傑忙道:「豈敢。」
「噓……他們來了!」阿滋從樹梢優美地跳了下來,一瞬間樹叢裡有大片刀光閃動,不知道有多少人。
馬蹄聲近了,可以看到押解官在前面開道,年特的馬就在後面,被十幾個人包圍著,官道上塵土飛揚。埋伏在兩邊的人手心都是汗,攥緊了絆馬索,突然——
「停下!前面有埋伏!」一個胖老頭跳進路中央不住揮手,正是躲藏很長時間不肯見人的校長瑪絲塔。
年特和押解官詫異地看著一隻箭飛來正中瑪絲塔的屁股,隨即無數人氣勢洶洶從樹林裡殺了出來——不是衝他們,將瑪絲塔按倒在地,拳頭如同雨下。
「混蛋!你終於出現了!」
「老頭,我們今非昔比了。乖乖讓我們打吧!」
安卓美公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你們打,我也打吧!」
「住手!」瑪絲塔大聲喊叫,「我知道兇手是誰!」
這句話太有效了,頓時,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押解官很不解地問年特:「你的朋友們在幹什麼啊?」
「我們是來劫囚的!」安卓美公主跳了過來,「我是公主!趕緊放人!還有,你敢告訴別人我是公主,一樣要你狗命!」
押解官翻白眼:「那你告訴我你是公主有什麼用?」
「別鬧了!」年特從馬上跳下來,「我用不著你們救,瑪絲塔,你說你知道兇手是誰?」
「啊……真是粗暴的學生們呀。」瑪絲塔捂著屁股站了起來,居然散發著光輝,「我就是趕來告訴你這個的,那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和野蠻人的戰爭到了最艱苦的時候……」瑪絲塔娓娓道來,火光熊熊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眼前:
「那時候,我是一個騎兵隊長,受了輕傷,又不想回國,就奉命帶領一百個人收拾殘局,簡單地說,就是收繳敵人的物資作為戰利品。當時,塔林頓戰役剛剛結束,年輕的哈馬斯王子的軍隊大約有三十萬精銳騎兵,追逐著野蠻人消失在遠方,野蠻人的營地完全被踩平,方圓三十里不可能有任何活著的野蠻人了。我們抱著休息的心情,在營地裡撿一些還算完好的鎧甲,還希望能找到野蠻人留下的糧食。
當時有一首大家都愛唱的歌,幾乎得勝後總是在唱的,歌詞的內容是從聖詩裡摘出來的:
『從瀑布發聲,深淵就為之響應。黑夜裡我歌頌禱告,白晝,神必施以憐愛……』
我聽著同伴歡快的歌聲,跳進戰壕裡撿一把匕首,看到了死去的敵軍主帥的屍體。那時野蠻人為了阻止騎兵,到處都挖了壕溝,他們的主帥就死在壕溝裡,渾身都插滿了箭,像刺蝟一樣。
『即使是敵人,也是可敬的勇士呀!』若是人類的主帥,即使吃了敗仗,也可以逃出很遠,甚至大多數從容地回到家裡。這樣想著,我就向他表示敬意,行騎士半蹲禮。
突然——」
瑪絲塔講到這裡的時候,面容扭曲了,似乎那殘酷的景象就在眼前。
「就像是神罰的火焰從戰壕上方猛烈地爆發開來,我感到嚴重地窒息,被土埋了起來。同伴們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聲,當我掙扎著從壕溝爬起來,就只有我一個活著的人了。」
眾人聽得呼吸也停頓了,那天晚上恐怖的景象彷彿又在眼前重現,人人都攥緊了拳頭,把下唇咬得沁出血來。
「那麼,也是有人自爆嗎?」
「不是的。」瑪絲塔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失去戰友的悲痛二十幾年都無法消散,「當時我敢肯定,方圓三十里絕對沒有活著的敵人!一個都沒有!何況那爆炸的中心就在被踏平的幾十米外。」
「那麼說……」
「是的,不是自爆!」瑪絲塔悲痛得大叫,「就和神誕那天晚上一樣,從下午兩點開始,沒有成年人在十二點之前能夠接近神誕聖堂!而聖堂裡一開始也不可能有人藏匿……那根本就是魔法師本人不在場的魔法。」
「魔法師本人不在?」眾人都喊了起來,「那誰來發動魔法啊?」
「當時所有的人都說是有人躲在屍體堆裡,說世上的事總有意外,到後來,我自己也不得不相信了。但是我清楚地記得我蹲下的時候正好同伴的歌唱到最後一句。」
「難道……」年特想到了一個可能,臉色變了。
瑪絲塔大叫:「是的!大神官要在一晚上對一千多個孩子進行祝福,又希望祝辭不盡相同,難免會沿用聖詩的次序一篇一篇來念。那首歌的詞也是從聖詩裡摘出來的,那魔法事先就念好了,只剩最後一句!大神官念出那句話的時候,魔法就完整了,發動魔法的不是別人,是大神官自己!」
「太過分了!不管是誰都太過分了!」
「不能原諒!不能原諒……!」年特一度把臉深深地埋在十指當中,最後咆哮起來,儘管有種種派系,種種不合,但是在那充滿歡樂的夜晚,大神官是那麼真誠地祝福著每一個天真的孩子們,甚至用了一千多種不同的祝辭,而這份心意,卻被人用來扼殺幼小的孩子,是大神官最心愛的孩子們。
「是誰?是誰呢?」
此刻,憤怒前所未有地在胸中激盪,年特第一次強烈地湧起殺人的念頭。一個影子迅速浮現在腦海中,年特咬牙切齒,「是前幾天溜進聖堂的那個混蛋!」
「沒錯!一定是他!但是耽擱了這麼久,他一定已經跑遠了。」
「什麼?你們知道兇手的樣子?是人類?太好了!」瑪絲塔鬆了口氣,「還有一條線索也許用得上,雖然和二十幾年前不一定是同一個人,但是一定有關係的,所以,如果到野蠻人那裡,一定可以問出些什麼的。這種獨一無二的危險方法絕對不可能隨便流傳,和野蠻人關係密切的人類,應該可以問得到。」
「天之道,其猶張弓。」年特喃喃地自語,最後抬起頭來,「既然天道不爽,便替天行道好了。我要用我這雙手,把那個混蛋碎屍萬段!」
「算我一個!」
「帶上我……」
怒吼聲此起彼伏,騎士們心手相連。安卓美緊緊抱住年特的胳膊:「那天我也在場,所以,不要說不讓我去。」
「你們……你們都是我的驕傲!」瑪絲塔一聲呼哨,有馬從樹林裡跑了出來。瑪絲塔從馬背上取出用布包著的風神劍,交給了年特:「帶上它!孩子們!野蠻人的領地如今已經退到了北方的沙漠,一切都要小心。」
「好……我們走!」騎士們振臂高呼,就要踏上討還血債的征程。突然有人問:「我們去和兇猛的野蠻人打交道,追殺可怕的兇手,那你去幹什麼?」
正在狂熱中的人如夢初醒,紛紛回過頭來盯著瑪絲塔:「對……我們去拚命討還血債,那你呢?」
「我?」瑪絲塔指著屁股上的箭,「我老了,還受了傷,不能隨你們前去了……放心吧,我會把事情源源本本地報告給公會和哈馬斯陛下,等著你們的好消息!一路順風……」
「順你媽個頭!他一定是想去領重要線索的高額獎金,利用我們去賺取名譽和金錢!」眾人額頭上青筋爆起,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剛才的故事也很有可能是假的!他是想利用我們去打野蠻人!」
「你們怎麼能那樣說呢?我是那種人嗎?」
「你就是那種人!打死他!」
「慢著……你們難道還算是騎士嗎?」塔克斯大喊一聲,一股正氣大義凜然,「現在是什麼時候?大神官的仇,孩子們的仇!那些血還沒有流乾,你們是幹這種事的時候嗎?」
大家都慚愧得低下了頭。「我們是在幹什麼呀!我們真是不配稱作騎士。但是——」眾人抄起凶器,「如果你以為這麼說我們就會放過你,那就大錯特錯了!」
「哇……!救命……」
安卓美公主和眾位押解兵士:「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你們打,我們也一起打吧!」
※※※
一陣風暖洋洋地吹過,瑪絲塔四肢攤開趴在地上,活像狩獵晚宴上作為主菜的小公牛趴在烤肉的石板上。年特伸了個懶腰:「這樣子,一件心事就了結了!」
「啊,就算是去拚命,都覺得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是啊,如果打不到他這一頓,我死也不能瞑目。」
沒有仇的各位:「賺了就好……」
「那麼,」年特望著趴在地上的瑪絲塔,對押解官說,「由於校長瑪絲塔半路設下埋伏,不要命與各位廝殺,犯人年特逃走了,幸好各位沒有受傷,還抓住了瑪絲塔。這樣,也可以向騎士公會交代了。」
「那麼,路上小心!我們期待你們安全回來!敬禮……!」押解隊員們向他們致敬,「請把好消息帶回來。」
「不會讓大家失望。如果失敗了,我就死在那裡!」這樣說著,也是這樣想著,心裡突然舒服了。每個人心中都明白,不管去多少人,都是死的成分居多。如果必死,就帶著愉快一點兒的心情上路好了。
「所謂樂極生悲,憤怒之極的時候,也反倒苦笑呢。」年特最後看了一眼瑪絲塔,覺得這廝的存在自有其價值。
※※※
暖洋洋的日子裡,勇士們向北出發了。駿馬奮蹄,天黑的時候趕回了一座小鎮,並決定在那裡稍做修整。
「那麼,接下來,我們的目標就是找到那個人,並且查清幕後的主使者或是行兇的動機。」年特召集所有的人在屋裡開會。
「我們真的要去野蠻人的領地嗎?聽說他們抓住女孩子就會……」安卓美剛才逞一時之勇,現在想起來不免害怕。
「現在還不一定。那個人不一定就這樣回去。」年特掏出三枚一樣的金幣,「阿滋、斯芬克,我們都來卜一課,看看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極是!如果我們三個人的結論相同,那準確率就會比較高了。」
「你們有金幣嗎?」
「不必了。」斯芬克和阿滋表示各有方法,於是三個人各自找了一塊清淨的地方按照從道家學習到的進行占卜,其他的人則在屋裡焦急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三個人回來了,均面有喜色:「開出來了!那就是——」
「北方!」
「西北!」
「東北!」
眾人頹喪。
「怎麼會?」年特對自己非常有信心,「我專門研究《奇門遁甲》,那一課清楚地顯示最有利的條件是前往西北,可以說是無往不利的好!」
斯芬克:「開玩笑!我對《太乙神數》的造詣,莊子師兄也點頭的。那一局簡直是毫無阻礙,七方皆有大患,氣數枯竭,行正北方則天下太平。」
阿滋:「這種事《易經》才是正家啊!我甚至清楚地算出那人將在東北方大約兩千五百里,而且是個島。有血光之災,但是終能平安了結。快點兒看看地圖。」
年特:「《奇門遁甲》!」
斯芬克:「《太乙神數》!」
阿滋:「《易經》!」
年特:「佈局選吉!」
斯芬克:「易斷占卜!」
阿滋:「六壬神課測局啊!」
眾人沉默了。
「我們不該偏科……」
原來,他們三個人在道家五術中的卜術研究中,分別對三本著作特別感興趣,而偏偏卜術分為三種:
占卜:是以《易經》為理論依據,結合天、人、地三界所相互制約而推斷吉凶的方法。
選吉:主要著作以《奇門遁甲》為代表,通過佈局、布斗、符咒等結合,處理事物發展不吉的因素,其主要運用於軍事。
測局:主要著作以《太乙神數》為代表,通過十二運卦象之術,是推算國家政治命運、氣數、歷史變化規律的術學。
斯芬克揪著頭髮:「怎麼會分成三個偏離的方向?」
「這……要是李聃老師在就好了,他卜的一定不會錯。」
「別想了!」年特站了起來,「師父他老人家有言在先,萬事皆要靠我們自己,那就是早就知道會有今日,也有告誡我們相信自己的意思。我能測選有利條件,斯芬克能測天下大局,阿滋能測吉凶,我們都相信自己的本領,那就一定是正確的,也許,到時候就會明白了。」
「我建議我們明天快馬返回以諾,然後就兵分三路,我現在是罪犯,不能和你們一起行動,一個人前往西北,斯芬克和阿滋各帶一半人馬奔赴正北和東北,也許會豁然開朗。到最後,說不定是最周全的方法,如果有困難或是什麼發現,就在城市離城門最近的旅館留言,還可以拜託騎士公會送信。」
「就這樣吧。」眾人拿出地圖,意外地發現大概從此地向東北兩千五百里真的有一個很大的海島,離開大陸大概有四百里,圖上有標記,叫做利庫島。
阿滋固然沾沾自喜,年特和斯芬克也更加充滿了信心。大家確定了各自的路線,熟悉了主要的城市和分組方案,就趕緊進入了休息。
年特悄悄和眾人商量著:「明天進了城,就把公主送回去!」
這一天累得要命,雖然心情興奮,但是重任在身,每個人都有一種壓迫感,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深夜裡,年特醒了。因為長期受到蔻蔻騷擾的關係,每到這個時候經常會醒來。望著漆黑的天花板,旁邊傳來阿滋和斯芬克的呼嚕聲。
「哎,原來蔻蔻沒有出現。」年特感到十分想念,「利茨哭了嗎?不知道美蓮見到的到底是誰?但是蔻蔻是不會哭的吧?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安卓美,得想個法子把她送回去。不過她出了意外,我的罪名可真是又多一條。誰?」
門緩緩開了,有人向他招手,示意他出來。「安卓美?」年特輕輕爬起來,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想不到關上門的瞬間一具柔軟的嬌軀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投入了懷中。
「太好了呢!」安卓美喘息著,「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事出突然,一股高貴的茉莉香水味兒讓年特喘不過氣來,靠在牆壁上一動也不敢動:「公主殿下,這樣不好,如果被人看見……」
「來……你要是不來我就大叫!」安卓美拉著年特,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明天帶我一起走!」
「不,您還是回到哈馬斯陛下身邊。現在陛下一定已經擔心死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安卓美公主幽怨地說,「要不是我帶人去救你,你已經被送回去了。」
「我怎樣都無所謂!」年特猛地推開她,「那天晚上,聖堂裡的人無一倖免,我就突然想到你和我賭氣說要混進去。如果你已經進去了,如果你已經進去了,那我真的沒辦法原諒自己!」
「年特!」安卓美再次撲進他的懷裡,「你真是……不瞭解女人!我想去那裡只是一個借口,其實,我只是想和你一起過節,想不到,好無聊的神誕節。我就在你身後看著你,你都沒有發現。一走就是十幾個鐘頭,我好累,還發生了那樣的事……」
「又一個說我不瞭解女人嗎?」年特苦笑,輕輕抱著安卓美的肩膀,「回去喝一點兒酒,一切都會好了。我們不能帶你走……」
安卓美想起來,又是難過又是後怕,突然嗚嗚地哭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年特無言地摟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安卓美就在他的懷裡緊緊依偎著,而此刻,年特想起的卻是米蕾妮婭。
「她會到哪裡去?有沒有錢?有沒有地方睡覺?」
安卓美幽怨地說著,越說越是激動:「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帶我去的,我聽到了,到了以諾,就會想辦法把我甩掉。因為我是王女,所以不能任性胡來。因為我的父親是哈馬斯,所以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更不能帶我去送死。是不是?是不是……?」
「米蕾尼婭知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會不會回來?她是不是還恨著我?」
安卓美的衣裳滑落了,露出白玉一樣的肌膚,她拉住年特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哭叫著:「我知道你可能回不來了!就算你活著,也一定不肯再回來了!我要你知道……我要你記得我!以諾欠你的,我來償還!」
「米蕾妮婭,我多想向你解釋,多希望能抱住你,告訴你……」
年特緊緊摟住了安卓美富有彈性的身軀,滾倒在床上。當滾燙的淚水滑落在臉上時,他驚覺了,但是散開的髮辮像旋轉的瀑布散發著丁香的氣息遮蔽了視線,手中的每一寸肌膚都在跳動,一切都已經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