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晚了,走在大街上,到處都是燈火,街上的人卻很少。
「今晚很多人會失眠……」莉迪亞扶著年特,穿衣服的時候,年特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臉。
「真的傷得很嚴重,我自己都不認得了……會不會毀容啊!」
「不會的!」莉迪亞小心地支撐著他的體重,望望遠處的燈光。
「真美!我有一萬年都不曾這樣漫步過了。」莉迪亞的聲音像是身處夢幻,「世界變得比我記憶中的好。」
「喜歡就好好看看。」年特笑了,但是又忍不住問道,「你真的已經一萬多歲?」
「只是存在著。」莉迪亞一想起來似乎都很害怕,「你不會喜歡,就像從來沒有長大,沒有活過。」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家小酒館,就嫵媚地說,「我們過去坐吧。把你的煩惱說出來,而我會是個好聽眾。」
「你真是體貼。」年特覺得好多了,他們便推開那通宵酒館的大門,裡面的人竟然還不少,一看到他們就一起張大了嘴靜止在那裡。老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將酒統統倒在櫃檯上。
年特抬手致意:「不要誤會,各位,我們是夜半遊蕩的豬頭和莉迪亞。」
「長得好像啊……」
「不,米蕾尼婭小姐應該還在學校裡昏迷著。」一個光輝騎士這樣說,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話題便轉移了。
「我們想去看看,但是進不了聖女學院的校門,那裡的人說,米蕾尼婭小姐至少要昏一整天,真是可憐,米蕾尼婭小姐……要是讓我遇到那個混蛋!」
年特:「啊,我只是長得像就變成這樣了。」眾人哄笑,就不理他們了。
莉迪亞放鬆下來,他們在角落的桌子坐好,要了兩盤小菜。
「嘻,你真有辦法。」莉迪亞小聲說著,「我還是蒙個面紗的好。」
「你以前什麼樣子?」
「樣子?」莉迪亞苦思,「忘了,我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
「對啊,說不定就是這副樣子!」年特握著她的手,凝望著她的眼睛,非常認真地說,「謝謝,莉迪亞,謝謝。」
「不用謝,應該的,這是我和蔻蔻的約定,是我在世界上存在的條件。」莉迪亞很自然,沉靜了幾秒突然也笑了,「我是不是應該很害羞,臉紅紅的,然後說『討厭!怎麼這樣!』喂,你不是想聽那樣?」
「你已經那樣說了。」年特笑,也很開心,「我是真心的,到這種時候,想不到是畫像莉迪亞一直在陪我呢。」
「畫像莉迪亞?是啊,我是一個住在畫像裡的莉迪亞。」
莉迪亞似乎有些心事,但是她不願意為了自己的心事而破壞兩個人共同的心情。她和年特快樂地喝酒,說著一些心裡話,談對世界的看法,談米蕾尼婭,但是從來沒有談過自己。年特高興的時候哈哈大笑,和莉迪亞親暱地摟抱。
「喂!你們不要太過分!」有人大喊,「妒忌死我們了!」
年特乘著酒勁故意和莉迪亞當眾接吻,滿屋的人都妒忌得大叫起來。酒精幫助他遠離頹喪,暫時忘記了米蕾尼婭,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人身上來。
「莉迪亞,莉迪亞……」年特漸漸有些醉了,「你要是米蕾尼婭多好,呃,莉迪亞,對了,你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事情……」年特又疲憊又興奮,輕輕地靠在莉迪亞身上。
莉迪亞的手輕輕在他的頭上撫摸,溫和地說著:「睡吧……睡吧……」
年特的眼皮漸漸沉重,倒在莉迪亞懷裡睡著了。
※※※
公雞囂張地飛上屋頂:「喔喔喔……」
年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全身的傷痛都消失了。他努力睜開眼睛,和煦的陽光從外面照進來,窗子大開著,陣陣花香從外面飄進來。
「該死的,為什麼到哪裡都有公雞!」年特翻個身,還想在賴一會兒床,但是一隻小手拉著他的被子,將他的困意徹底趕走了。
「利茨?」年特漸漸想起來了,「好像昨天晚上和莉迪亞……咦?我的傷都好了。是蔻蔻來過嗎?」
利茨搖著頭,用力拉扯著,將年特從床上揪了下來。
「幹什麼啊?」年特跌跌撞撞,踩著拖鞋,隨著利茨的手指望去,如同涼水當頭澆下,整個人呆住,心都涼了。
莉迪亞已經消失了,牆上只有一張空曠的畫板,寫著一些字。年特愣愣地走過去,用手輕輕地觸摸著那些字跡,恍如在夢中。
「如我心,隨你願。珍重……」年特一直喃喃地念著,突然心中覺得很空曠,十分難過。
「莉迪亞,你走了嗎?」
「不是走了。是消失了。」蔻蔻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冷漠中帶著一絲孤獨,年特回過頭,不知何時,蔻蔻的眼中似乎有淚光閃動。
「她已經忍不住歲月的折磨,早就活不下去了。是她說想在消散前看看這個世界,我才把她帶出來。她的魔力已經消耗殆盡,她屬於黑暗的世界,在這裡出現已經太辛苦,所以才要住在畫裡。」
年特不敢相信:「你是說——莉迪亞已經死了?」
「死的很徹底。」蔻蔻回答,「但那是她的願望,她說想和你約會,一萬年的存在,只約會一次,那簡單的約會耗盡了她的所有靈魂,她就像其它破損的靈魂一樣,回歸到孕育她的地方了。」
年特目不轉睛地望著空白的畫板,愛憐地撫摸。不知道何時,眼淚斷線的珠子般滑落:「我總是很笨,總是看不清身邊的東西。原諒我,莉迪亞……不,我要謝謝你,莉迪亞,是你教會了我成熟。」
那畫板也是魔法凝成,在年特的撫摸中,漸漸模糊了。年特閉上眼,不敢再看。手指漸漸觸摸到冰冷的牆壁,莉迪亞就這樣消失了,年特仍然不想回頭,直到蔻蔻吶吶地說:「我,要走了。」
年特一驚,蔻蔻坐在桌子上輕輕踢著腿,一副很幽怨的樣子:「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一兩年都不會來了。」
年特怔了怔,覺得她在胡鬧,但是又不能肯定,只能用手抓著頭髮。「啊,你要走啊?怎麼走?」
蔻蔻沒有回答,沉默了幾秒卻問道:「你會不會像對莉迪亞那麼難過?」
「你——不是還回來嗎?對哦,也許我已經不在這裡住了。」年特心裡很亂,又覺得蔻蔻是說真的,「莫非是我自己在做噩夢?」
蔻蔻一跺腳:「你就不能沉痛點兒?!」
「你,你為什麼要走?」
「我要休眠。我想長大。」蔻蔻很認真地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覺得我必須這樣做,這一次至少一年,也可能很多年我都不會醒來了。我說真的,否則早就把你打昏了。」
「這倒是……但是……」年特覺得戀戀不捨,「你真的會醒來吧?就在利茨身體裡?」
「在哪裡不重要。」蔻蔻踮起腳尖,摟著年特的脖子,「如果想我,就看看自己的影子。如果你光著身體躺在桌子上大喊救命,我就會來看你。再見了……」
年特突然眼冒金星,隱約有熟悉的大棒閃過,恍惚中嘴唇傳來一絲柔軟,然後就昏倒了。
「我就知道,一定是這樣……」
黑暗中隱約還聽見蔻蔻的聲音:「誰讓你這麼高!」
※※※
「你可真能睡啊!」
年特睜著大眼,又是晚上了。利諾老闆用力掀他的被子:「快起來!有好事!利茨終於說話了!今天所有的鄰居一起來慶祝!」
「是真的?」年特一下從床上跳起來,隨即意識到蔻蔻真的也走了,不免有些落寞。這個小閣樓裡最多的時候有過三個靈魂,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了。不過,利茨終於開口說話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我就知道你也會很激動!」利諾領著年特用最快的速度下樓,店舖裡已經熱鬧得不得了,左鄰右舍一起出現,拿著鮮花和禮物,太太們拉著利茨又親又摸,花店的賣花小姐帶來了巨大的花籃,鄰家的小寶穿著背帶褲子頭髮很整齊:「你好!初次交談,我是小寶!」
利茨紅著臉,一看到年特就掙脫眾人跑過去,躲在年特背後。
「年……特……」眾人一起鼓掌,又喊又笑。
「真的說話了!老闆今後終於可以放心了!」
「哈哈!這個孩子特別喜歡年特。」
「喔!對了!現在要叫年特大人!治安官大人!」
「什麼大人?」年特一點兒也不知道。
「你還不知道,雖然發生了失控的局面,但是你的實力受到了肯定。學校已經通報給公會,你的等級上升為高級,國王陛下已經委任你為這個區的治安官,任期一年,領導巡邏隊。今後我們就要靠你啦!」
「啊?」年特撓著頭,「我都不知道。」
「明天去學校報到就知道啦!」有個老頭用胳膊肘一直頂年特的腰眼,「米蕾尼婭小姐的臀部感覺如何?我們都很關心……」
「呃,呃……不負眾望的好!」年特覺得這件事很玄妙,不過在這裡應該很安全,就回答了。
屋裡一陣怪叫,大嬸們也吹口哨,最老的婆婆拚命把他拉過去:「過來,過來……哈哈,聽我的,這種事要趁熱打鐵,婆婆的話不會錯的,道歉要早,表達心意也要早!」
年特答應了,但是想起聖女學院恐怖的城牆,雙層護城河,裡面的狗叫,不分晝夜的衛兵……
「道歉是應該,但是那塊**地恐怕——進不去。」
※※※
高級騎士。
幼獅騎士進入高級,有資格參加騎士堂會,領取王國俸祿,初次履行義務。
騎士堂就是王城治安大隊總部,學生會的最高機構,除了宏偉的會堂外,還包括一個標準的軍械庫,由國家負擔全部開銷。
「敬禮!」年特站在騎士堂的主席台上,接受部下的敬禮和同級騎士的祝賀。一套新的斗篷和徽章用來裝飾馬匹和鎧甲,就是幼獅治安隊的權利象徵。
不同了,真的不同了。華莎現在是名馬,年特現在是名人。
名人走起路來是不一樣的,時刻需要保持警惕。比如十米外的那個樹叢,很有可能有利箭射出。年特彎腰撿起一塊石頭,狠狠扔了進去,隨即傳出一聲慘叫。年特拍了拍手,突然-
「救人啊……」一個女生突然流著眼淚從那裡跳了出來,「就算我們在這裡接吻,校規也沒寫可以打破頭!你太過分了!」
「誤會……」
年特覺得自己最近很倒霉,挨了兩巴掌後,無言地離開了。最近偷襲他的人很多,教會的騎士躲在樹叢裡,魔法師用束縛術給他下絆,弓箭手放冷箭射他的屁股,樓梯會有冰,陽台上的花盆無故滑落,食堂買飯會有紙條混在粥裡:「我恨你!放了鼻涕——某大師傅。」
人群議論紛紛:「女人的公敵!也是男人的!」
某傾慕的女生:「不是的!學長一定是無意的……」
立刻有人打斷:「噓……小聲,他會把你拖到男廁所強暴!」
「男的更慘,一箭射死!」
「你們這些雜碎只會在背後議論嗎?快滾!」費隆突然出現,所有的人都嚇跑了。
費隆拍了拍披風上的土:「準備去騎士堂嗎?一起走。」
年特點頭:「你也是嗎?」
費隆說:「嗯。你應該對他們兇惡一些,否則謠言只會不斷升級。雖然有話說謠言止於智者,但是先害死人的往往是傻瓜的話。我們這裡懦夫和傻瓜都很多,每一個高級騎士都有很多人妒忌的。」
年特表示無可奈何:「他們在背後說,我也沒有辦法。」
費隆卻回答:「當然有辦法,抓上一兩個多嘴的打上一百鞭就行。不光是學校裡,城市裡的謠言更是需要控制,這也是治安隊的工作之一啊,何況謠言的對象是你自己。」
「也是。」年特突然一把拎住一個路過的人,大聲怒吼,「你剛才說什麼?」
「我,我什麼也沒說!」那同學嚇呆了,旁邊的人也連忙為他求情。「是啊!他,他什麼也沒說。」
「騙人!我要和你決鬥。」年特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拔出劍來吧!」
「不——饒命……我們什麼也沒說!」兩個人瑟縮起來,最後語調都有些發尖。
「滾……」
兩個人連滾帶爬跑了,費隆哈哈大笑:「就是這樣!不過,效果不是很好。」
年特說:「我又不像你天生這麼兇惡!怎樣效果才算好?」
「就像這樣……」費隆一把拎起一個路過者的脖領子,舉過頭頂不住晃動,將嗓音放到窮凶極惡的波段,「你剛才說什麼?」
那個人直接翻白眼昏了過去,旁邊的人被他瞪了一眼就統統尿了褲子。無辜者被他隨手丟在地上,費隆拍拍手:「這樣的效果才算好。需要多加練習……」
於是——
「你剛才說什麼?!」年特吼叫之後扭頭問費隆,「他怎麼都不肯昏倒啊?」
「補一拳不就行了!效果是一樣的。」
地上又添了一個無辜者,費隆再次做示範:「手上用力!用指關節頂住他的喉結晃動!就是要他昏倒!喊的不是給他聽,是嚇唬旁邊的人。」
「是這樣啊!」年特勤加練習,凡是不肯暈倒的都補上一拳。費隆親切指點,不住示範,以口吐白沫為標準。他們兩個站在一起,誰也不敢多事。校園巡邏隊埋伏在前面,規勸每一個要走那條路的人改道,還計劃第二天成立專門的偵察小隊。
「嗯,感覺果然不同。」年特已經好幾天聽不到有人在他面前議論了,偶爾有人路過,都是挺胸抬頭,緊咬牙關,「就算有人議論,反正我聽不到就好。要求不高呀……」
「喂……真可憐哪!」有人突然在背後說話,隨即脖子被捏住吊到空中,成為費隆弔問技的又一個犧牲品。「哇……你幹什麼?!」
「大流伊?」年特對於這個人的出現沒有任何心裡準備,尤其是手裡拿著鮮花像是來遊玩的樣子。不過,大流伊總算是個讓他佩服的人,年特鬆開手,道了歉。
「對不起,最近,你們學校很多人偷襲我,就連我們學校裡面都不安全。這花……不會有毒蜂吧?」
大流伊整理了一下衣領:「當然——沒有,因為不是給你的。我來泡妞,你們學校有很多美女。你知道,我們學校是男校,聯誼的女校又完全進不去……」
「壞人!」年特啞然失笑,「聖光也沒把你洗淨!」
「聖光不管傳宗接代!我媽想抱孫子都快想快瘋了。」大流伊似乎真的不是衝著年特來的,但是既然碰到了,就不免說上兩句,「你怎麼還不去找米蕾尼婭?她簡直被你害死了!謠言很離譜啊!我還聽到成套的俏皮話……」
※※※
米蕾尼婭昏迷了三天,計劃一個月不出門。米蕾妮婭熬過了一生中最羞恥的日子,無數人的眼光都變得怪怪的。
「茜亞!連你們都不信任我了嗎?」
「不是!但是,小姐對我們不誠實!」茜亞一想起來就覺得屈辱,「如果一開始您就和我配合一定是天下無敵的,雖然年特很可怕,但是如果您一開始就拿出實力來,他一定會倒下的!就是因為您處處都手下留情,才會連我們一起遭到屈辱。」
「對不起……」
「我們對米蕾妮婭你很信任,但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你都沒有告訴我們。那個傢伙其實和你關係很密切吧?你們都是南方來的,以前是你男朋友?後來吵架了?」
「怎……怎麼可能!我生下來就在教會了!」
「那就把你們的事情都說出來!」
「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米蕾尼婭和年特的幾次相遇都很丟人,實在是不想說。
茜亞和其他幾個人望了望,無可奈何,紛紛走開了。
「如果小姐這個樣子,我們也不想再跟隨你了!你還有資格做教皇大人的繼承者嗎?當著十萬人被男人壓倒的聖女?笑死人了!」
「現在你的屁股比你的名字更出名,我們追隨你只能一起丟臉。」
「有人說那天晚上你穿得很性感和那個年特在酒館好得如膠似漆,當眾接吻,對他心疼得不得了。不要否認,有人看見的。其實你早醒了對不對?瞞過我們對小姐而言是很容易的事。」
「怎麼可能!」米蕾尼婭幾乎要哭起來,但是面對許多張嘴根本無從解釋。
「就算那真的不是你,把小姐你救出來的時候,年特整個人護在你身上才被打得半死總是事實,我們不得不把他一起帶走。你們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我們走吧!離開她!」
米蕾妮婭無法反駁,默默地任由她們離去了。教皇沒有責罰她,但是那種不信任的氣氛在教廷裡瀰漫開來,更讓人感到窒息。
「該死的年特!我恨死你了!」米蕾妮婭在日記上狠狠地畫了一個大「×」,一面念叨著:「該死的年特,記『×』一個,此仇必報!」
即使承擔著不為人知的壓力,米蕾妮婭仍然是一個天真的少女,渴望人的關愛,也會有小小的報復心。有時候,她會試圖忘記那可怕的責任,沉浸於普通少女的快樂當中。
「那些關係到全人類或者是神的世界的秘密,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也好想高高興興地在街上購物,挽著男朋友的胳膊走到任何地方。」
然而,女人的妒忌心是不可理喻的,特別是女人扎堆兒的地方。偷看的人在門外竊竊私語:「瞧她那副樣子!在外面一定是有男人的!說不定早就不是**了!」
「聽說她一見到年特話都說不順,而且開口就是『你追來了』,分明是為了繼承教皇大人的位子把人家拋棄了!」
「對喔,那個年特有在外面徘徊過,那麼不是很可憐?為了破鏡重圓追到以諾來,卻在競技場相見,而且被打得那麼恨!」
「就是!那個年特又高大又英俊,說不定他們早就試過了,摸摸很平常嘛!」
「你要去安慰他現在正是時候,不過就不要想競爭新的聖女人選了!」
「新的聖女人選?」
「當然!身敗名裂的女人怎麼可能還混得下去……」
她們說得激動,聲音就漸漸大了,米蕾妮婭不是聾子,這些天一直就是這樣了。
「也好!正是機會,也許我該嘗試新的生活呢……」米蕾妮婭站起來,朝外面走去。
※※※
「教皇大人……不好了……出事了!米蕾妮婭小姐把辭呈交給神官,就——離開了呀!」大神官連法杖都丟在地上,只為了跑得更快些。
「我知道。」教皇站在窗前,任憑外面的風吹在臉上,「你能感到那屈辱嗎?那不信任?那心中的痛,那難以想像的壓力,想要逃避。」
「再不去找就會……」
「沒關係。」
「教皇大人?」
教皇靜靜地扶著窗台,望著巍峨的神像,完全陷入沉默之中。
「也許這樣會幸福。但是命運之輪會放過你嗎?我的外孫女啊!看到你我就想起你的母親,那不曾享受過的幸福,希望你能得到。你走吧,走得遠一些……」
※※※
「那是幼獅騎士?怎麼會站在這裡?」
「真有趣,好大個!不知道是誰。」
年特不答話,他穿著新鎧甲,面甲捂得嚴嚴實實。
「喂,這裡是聖女學院,男人是不可以進入的,就是那個著名的流氓年特也是一樣。」
「我都成著名的流氓了?」年特更不敢暴露身份,「那麻煩你叫米蕾妮婭出來。」
「找她?怎麼會……」幾個姑娘交頭接耳一番,「打開面甲!」
年特說:「不行。我在執勤。」
「執勤跑到我們這邊來幹什麼!難道你就是那個年特?」
「怎麼可能!」年特毫不猶豫地罵自己,「我決不是那個流氓!」
「請問你有什麼事?」
年特:「找她還錢。」
「她欠你錢啊?新秘聞!」幾個姑娘掩著嘴「呵呵」笑了半天,「她不在,你去別的地方好了。」
「我在這裡等。」
「等也沒有用,她已經離開了。」為首的人說,「你還是回去吧。」
年特愣了愣,大聲說:「既然你不肯通報,我只好闖進去了。」
「哈哈哈!」小姐們笑得花枝亂顫,「經常有凱子來這裡要錢,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女人好欺負?我可是教會承認的正統騎士,她們都是三段的魔法師……」
「滾——!」年特一把按在她的胸口將她推飛,邁步向裡走去。頓時警報大作(就是女人的尖叫聲),無數的女戰士手持長矛跑過來,牆頭上火球亂飛,成群的狗從四面八方撲過來,只只牙齒發藍,戴著附有冰系屬性的牙套。年特撒腿就跑,幾十隻小牛一樣的狗流著口水在後面猛追……
「住手!把狗叫回來!是聖堂的大流伊師兄吧?」茜亞出現,阻止了眾人的追擊。
「嗨……我在這裡。」大流伊在一邊揮手,「但是那個人我不認識!」
「啊?那是什麼人?」茜亞吃了一驚,望著遠處,一群狗追逐著高大的小丑已經離得很遠了。
「不知道。」大流伊裝無辜。
「啊……好疼!」被推倒的女戰士捂著胸口爬了起來,「混蛋!佔我便宜!說是米蕾妮婭欠他錢!」
大流伊悠閒地抱著胳膊:「唔,我要是你們就趕緊做準備,說不定很快會有人殺回來!」
茜亞:「哈哈!師兄真愛說笑!殺回來也是小丑跳梁……」
大流伊一本正經:「小丑真的會跳梁!還會跳牆!也許還會拆牆!」
茜亞:「別逗了,就是師兄也不能進去哦!花是不是給我的?」
大流伊:「嗯……,你能傳宗接代嗎?」
※※※
「呸……」年特氣得半死,今日管區內又特別安靜,沒有任何人可以出氣。年特拎住一個中級騎士的脖子,「去!到聖堂學院把大流伊找來!立刻!馬上!我請他吃晚飯!」
聖堂學院似乎有一種神秘的聯繫法術,高級的光輝騎士隨時都可以找到,到了晚飯時,大流伊如約而至。
年特對於得到的消息表示難過:「那麼米蕾尼婭真的走了?」
「不知道啊!」大流伊也不敢肯定,「說是這麼說,但是說不定在地牢裡。聽說聖女學院對於不純潔的處分是很嚴厲的,你們的謠言實在是離譜——是不是真的?」
年特問:「什麼是不是真的?」
大流伊說:「就是關於你們每次滿月的時候在莊稼地裡……」
「我要你死……誰說的?」年特恨不得把大流伊掐死,但是大流伊法力高強逃走了,及時為自己申辯。
「喂喂……不是我說的!目前市面上有三個版本的故事,我只是想知道哪個版本是真的!」
年特咬牙切齒,但是暫時也沒有什麼辦法。「好了!我要你來是想問你如何能進入聖女學院!」
大流伊回答:「做女人啊!」
「其他的!」
大流伊方案二:「突然倒在外面抽筋,吐白沫……」
年特:「她們一發現是我就會立刻把我扔出來!有沒有地道、陰溝或是魔法什麼的?」
大流伊聳聳肩攤開雙臂:「有的話我們聖堂學院早就夜夜笙歌了。」
年特和大流伊聊了半天,得知聖女學院本來就是一座堡壘,建於四百年前,而且魔法封鎖技術達到了巔峰,外圍的院落也就是城牆附近還好,但是城堡主建築區域是完全不能使用魔法的,就是自己人也一樣。據說這是為了嚴格管理魔法學徒,倒也不難理解。
「王城主樓和許多重要堡壘都是這種構造,就算是有內應,可以使用空間轉移,也只能到達傳送門,立刻就會被抓的。據說她們沒人管的時候經常穿著小褲衩在樓道裡走來走去,因為根本沒有男人能夠接近主樓。」
「她們真的說我打回去也是小丑跳梁?」年特對這句話很介意,「竟敢當眾說我們幼獅騎士是小丑!」
大流伊一副無奈的樣子:「那又怎麼樣?我還替你警告過她們,她們根本不把男人放眼裡的。她們有很多很厲害的魔法師和祭祀,在魔法方面我們聖堂學院自認不是對手。」
年特注意到關鍵的部分:「但是你說過主樓周圍魔法無效啊。」
大流伊說:「但是城牆到主樓的院子起碼有三百碼是可以的!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些狗都被訓練得專咬男人,那些金屬牙可不是開玩笑!而且護城河裡有鱷魚——也是專咬男人。屋頂有鷹——也是專攻擊男人。」
「變態!」年特大叫,「怎麼那麼恨男人的!」
「我們也很氣憤!」大流伊不斷煽風點火,「我們也是男人!而且忠心耿耿地在後面排隊,但是她們反而最看不起我們,很多學弟被狗咬傷。老實說,我們已經琢磨很久了,沒有什麼辦法。你不想帶人去報復嗎?要是你們能大隊人馬——最好把城牆拆掉,我們決不插手!我們學校我可以做主!」
年特有點兒明白大流伊的意思了,他是看中自己想進去這個機會,特地來代表學校暗通款曲。反正出了事也不關他們的事,只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增援就好,任何結局他們都高興。面對一萬多美貌**,哪個派系的年輕男人都是男人,年輕的。除此之外,還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來瞭解對方的實力。
默契,年特哈哈大笑:「攻城我們拿手,可是估計我們學校去過後就剩不下什麼了。」
「沒那麼厲害吧?先拆了城牆再說!而且我們不管,教廷的正規騎士會管的。」大流伊呵呵笑了,「那裡有一萬多純潔**,就算剩不下什麼——還有下一屆新生……」
「不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年特回答,「我可做不了主。」這分明是一個圈套,不可一時興奮就往裡鑽。如果聖堂學院隨即來打報告抓他們,騎士公會有人會很開心。
大流伊:「我也沒有說過什麼。」
這個時候,偏偏有個學生會的幹事來了:「晚上八點騎士堂會。」
年特瞪他一眼:「現在幾點?」
「七點半……」
「還敢說!」年特瞪他一眼,那人飛快地跑了,臨出門回頭補了一句:「羅傑主席說一定要去!」
「那麼改天再聊了。」大流伊知趣地起身告辭,「不管是城牆倒了還是你們被狗咬了,我們學校都會很高興。」
「去死!我改變立場,把你賣給教皇!」
年特對大流伊印象不壞,但是進不去聖女學院心情確實惡劣,如果米蕾尼婭真的進了地牢……年特心如刀絞,心不在焉地騎上馬,不知不覺就到了學校。
騎士堂會是他剛剛得知的一個存在,而且是很神秘的集會,地點就在騎士堂內廳密室,今天是第一次參加。將馬交給執勤的騎士,年特進入了騎士堂。
隨著他的鋼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有人大聲通報:「第五管區治安長年特到!」
年特知道多半是喊給裡面的人,至於如何裡面,立刻就知道了。他走進側室,按照先前有人告訴他的站在屋子中間大聲喊:「噢,這地毯可真漂亮!」
「喀」的一聲,身後的門自動上了鎖,牆上的畫翻開了,是一面小窗子,有人小聲問:「暗號?」
「教皇的屁股癢。」
一張臉往外看了一下,確認狀況無誤後似乎拉動了機關,牆壁咂咂作響,打開一道暗門,年特進去後發現那個人從來也沒有見過,一副不見天日的樣子,仔細一看,那人坐在輪椅上,雙腿都斷了,似乎是特意安排在這裡工作的有功之臣。
「哈哈,你的事跡給我很多樂趣!」那人給他一盞燈,指了一下甬道。年特拎著燈往前走,發現黑暗中有弓箭手揮動弩箭向他致意,想來要是有陌生人沒有拎著燈就會被射死。
「這麼嚴密?」年特倒是也不奇怪,以幼獅的實力和小題大做的風格,門後藏著刀斧手也不奇怪。這次的門自己開了,裡面羅傑在喊:「快點兒!就差你一個!」年特進去關上門,望了一下屋裡,「門後真的有刀斧手啊!」
「嗨……兔子!」很多熟人,伍德和費隆都在。
「嗨……」年特和眾人打了招呼,這裡很多人在幼獅身份尊貴,都是高級騎士或是學生會高級幹部,以羅傑為主,圍著圓桌坐成一圈。
「快開始吧!」
羅傑領頭:「教皇屁股癢了怎麼辦?」
眾人一起敲桌子:「踢他!」全員落座後,會議就開始了。羅傑取出一份文件,給眾人傳閱。
「哈馬斯陛下發來密函,要我們開始削弱教會的後備勢力,為將來做準備,但是主要作為一次報復。財務卿的繼承人被神官定罪入獄,民間鬧得沸沸揚揚,嚴重影響了王室聲譽,陛下希望我們出面進行報復。」
「不是吧?」年特也看了文件,覺得哈馬斯真是有一套,自己不方便出面就讓學生去大打出手,怪不得幼獅學院打群架總是理直氣壯。
這樣一來,還可以盡早培養自己的忠誠力量,真是一舉兩得。這些人天天在這裡喊要踢教皇的屁股,將來無論如何也無法回頭了。教會和王室的明爭暗鬥竟然延伸到這裡,年特暗暗吃驚,但是想一下又覺得很當然。
「都延伸到我家了,這裡總比玫瑰郡近得多。也好,我也想踢教皇的屁股。」年特每次想到母親惟一的畫像被毀就恨不得衝到城裡用刀去砍教皇,現在能喊喊踢他的屁股也很不錯。
在座的人正在大肆發表意見:「白玉學院比較好挑,明天約他們比武!」
「太弱了沒意思!不如我們把聖堂上游的小水壩炸毀?他們不會發現的。」
「那也造不成什麼損失。不如直接找他們打架,多去幾個人……」
「我們已經被騎士公會盯上了,為了打幾個人被抓可不合算。有沒有大手筆?拿得出手的?要他們顏面掃地,嚴重影明年的升學率?」
「那就栽贓……」
年特越聽越覺得社會黑暗,國王騎士不在乎手段,哈馬斯似乎也被逼急了。騎士公會的主席是教皇的人,那就意味著很多人在名譽上得不到承認,直接影響他們將來在軍隊中的晉陞,自己只怕也在黑名單上。一想起騎士公會主席瓦爾多,年特就煩。
「乾脆做掉他算了!等一等!」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年特心中出現,他拍了一下桌子,緩緩地說,「我有個大手筆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