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喬軒的母親梁芷柔站在門前。這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五十歲上下年紀,適中的身材,清秀的眉眼,臉上淡淡化了精緻的淡妝。雖然如此仍然掩不住歲月的痕跡,她的唇角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魚尾紋,但這更給她添了一份成熟,從她的臉型和五官來看,年輕時候這一定是一個精緻的美人。
眼下,這位平時婉約動人的女人便站在門口,一雙美麗的眼睛裡卻冒著熊熊怒火,這是喬軒曾經見識過的怒火,小時候姐姐不聽話,梁芷柔拿著水果刀追著她滿院子砍就是這種眼神。這眼神太凶太狠太可怕,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喬軒的心裡便咯登一下,也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那雙眼睛在他的身下一掃,掃過他匆忙中套上的平腳內褲,灰色的內褲,不雅地在腰上捲著邊;腳上,是忙亂中穿錯的鞋,粉紅色的拖鞋,毛茸茸的,上面還長著兩個長長的兔子耳朵,那是展顏的拖鞋。
「媽……」喬軒尷尬地叫了一聲。
回答他的是一聲怒哼,隨即梁芷柔推開他,逕直往屋裡闖去,「我養了兒子變成你的了!我給你認錯!」她一邊走一邊高聲喊道。木屐在地板上敲得急,像暴風驟雨,嘎吱嘎吱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這當兒,展顏正倦在被窩裡,滿腦子想的都是昨夜的旖旎風光。她以為這位好說教的婆婆又來叮囑喬軒什麼,所以也就沒有在意,等到聽到大喊大叫的聲音,梁芷柔已經氣勢洶洶衝到床前。
「媽……」展顏便著實一呆,她做夢也沒想到梁芷柔會這樣直接衝進新房,更沒想到她這樣一反常態!忙不知所措從被窩裡爬出來,一眼瞥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趕快將睡衣的領子拉了拉。昨晚她還嫌這件睡衣裸露的地方少礙事,現在她只恨不得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厚厚的棉衣,遮得嚴嚴實實,一口氣也不透。
「我養的兒子變成你的了,我給你認錯!」梁芷柔厭惡看她一眼,眼神瘋狂,嘴裡高聲嚷起來。她身上穿的,是一套名牌套裙,展顏買的,穿在身上更顯出她不輸年輕人的曲線,優雅華貴。雖然這套套裙花了展顏整整一個月的工資,但是她還是咬牙買了,既然和喬軒結婚,那麼他的父母也就是自己的父母,花這點錢又算什麼呢?
此刻,展顏目瞪口呆地看著梁芷柔穿著這套名牌套裙,毫不在意一拉,裙子發出「嚓」的一聲,梁芷柔便在她的驚恐中直挺挺跪下了,「彭彭彭」就是三記響頭,額頭在地板上碰得輕脆有聲。
「我給你認錯,我給你磕頭了!」梁芷柔高聲喊。
展顏只覺得「嗡」的一聲,腦子裡立刻一片空白。
——發生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時喬軒已經趕上來,也嚇得不輕,連忙便連拖帶拉想要把梁芷柔拉起來。「媽,媽,你這是幹嘛?」雖然從小見慣了梁芷柔的反覆無常,可是磕頭卻還是開天闢地頭一遭。驚惶下被梁芷柔一把拉下地去,梁芷柔指著他的鼻子哭著說:「你娶了老婆了,老婆說的話就是聖旨,你再也不聽媽的話了對不對?」眼神凶狠,眼眶倒是幹幹的沒有一滴淚水。
「媽……」喬軒如墜雲裡霧裡,簡直辨不清東南西北。
「我叫你接雲姨來家,為什麼不去接?媽說的話你不聽了!是不是她教唆你,她的話比媽的話管用?既然是這樣,媽就給她認個錯,從今天起你就聽她的話就好了!」梁芷柔髮狠掙脫開來,又趴到地板上準備再磕幾個頭,被喬軒緊緊拉住,「媽,展顏沒有說什麼。我已經打了電話給雲姨,她說她一會兒就到!」
這時候屋子外也響起了輕輕的咳嗽聲,氣度沉穩的公公喬天陽踱進來,這是個官味十足的老者,雖然退了休,卻絲毫不改當官時候的威嚴。進來後看到展顏衣冠不整,眼中便有尷尬的神色一閃,吶吶退到門口,低聲勸道:「芷柔,既然雲姨已經來了,就算了吧!鄰居聽到也不好!」
梁芷柔忽地站起來,眼睛瞇了一下,忽然用力睜開,眼中有便懾人的凶光一閃,瞬間消失,展顏頓時嚇得打了個寒噤,只覺得好像看到了這一輩子見過的最可怕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慄。
從她認識喬軒以來,梁芷柔一直都是一個溫婉成熟,彬彬有禮的女人,對喬軒關懷體貼,出於愛屋及烏,對她也是關懷備至。展顏常常覺得心滿意足,睡夢中都笑醒——這麼好的老公,還有這麼好的婆婆,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在單位裡,看到同事朋友們講述婆媳之間勾心鬥角的爭鬥時,她總是暗自慶幸自己遇上了一個通情達理的婆婆,她憧憬結婚後要把喬軒的父母當成自己的父母一樣敬愛。
然而現在,新婚的第一天早上,梁芷柔突然演出這一幕,完全出乎她的想像,叫她措手不及。
一時之間,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只是傻傻坐在床上,接受梁芷柔的狂轟濫炸。
「我要打電話給江詩蘭,請她來看看我娶了個什麼樣的媳婦!結婚第一天就挑唆我兒子不聽我的話!」梁芷柔如雷般咆哮,木屐在地板上跺得山響,修飾得很好的手指一直指到了展顏的鼻尖上,可以看清那指甲上貼的亮片,在光線下忽地耀眼一閃。這時梁芷柔溫柔婉約的面紗早已扯下,現在的她,不再是優雅高貴的女人,就像一個街上的潑婦,完完全全的潑婦。
江詩蘭是教育局局長夫人,和梁芷柔關係很好,也就是這個關係鏈,展顏得以認識了喬軒。現在梁芷柔抬出江詩蘭來,顯然是用頂頭上司來壓制她,言下之意很明顯,如果展顏稍有動彈,以後的陞遷什麼就會泡湯,還有穿不完的小腳鞋。
展顏看著那只保養得很好的一直在眼前晃動的手,忽然就來了氣。
「好,你打電話!我做了什麼?一大早就這樣鬧,我到底做了什麼?」她陡地從床上站起來,不再顧及睡衣透明不透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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