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節左右為難
嶺西省西部的高速路上,一輛被砸的只剩下獨眼的豪華商務奔馳,在一輛警車的保護下小心翼翼的開著。劉封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袁勇放下了隔音板,把前後隔離開來。
沈斌看著韓波得意滿志的樣子,忍不住問道,「老大,這個蘇大炮,跟你有交情?」
韓波顫著二郎腿,眉目間露著得意之色,「不管以前有沒有交情,反正這一次我欠下他一份大人情。」
「我有點不明白,你說他為什麼這麼做?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沒什麼好處,這傢伙瘋了***,老子自從進了官場,還是頭一次被人砸了車。」
「我發現我有點幸運,你的兩個第一次都讓我遇到了。」沈斌調侃了一句。
韓波舀著書本敲打了一下,「你小子再敢提南城那事,信不信我關你禁閉。」
沈斌翻了翻白眼,「開玩笑都不行,那好,我睡覺,你自己得意去吧。」
一看沈斌要躺下,韓波踢了踢座椅,「哎哎,別睡啊,陪我聊會。」
「有什麼好聊的,跟你說話就像猜謎語一樣,累不累。」沈斌撇嘴說道。
韓波呵呵一笑,「沈斌,我估計啊,高層核心跟咱們的想法一樣,都想攪一攪嶺西的現狀。蘇大炮是什麼人?你可不要以為他叫蘇大炮就真是個二傻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肯定是上面給了指示。」韓波椅著說道。
沈斌把座椅一轉,面對面看著韓波,「上面?我覺得不可能。安主席要想舀下劉俊,費這麼大力氣幹什麼。」
韓波用手指點了點沈斌,「年輕人,你還是太嫩啊。政治不是法律,判罰一個人有罪,法律需要要找出證據。政治雖然不需要證據,卻要一個合適的借口。不管是當年的延安整風,還是十年文革,這都是上層建築的一個借口而已。」
沈斌撇著嘴搖了搖頭,「我發現搞政治真是累,難怪人家老外說跟中國的政走在一起,一定要走在後面。不然一不小心,就被踹溝裡了。」
韓波哈哈笑了兩聲,別看剛才受了點驚嚇,但此時韓波的心情非常愉悅。
沈斌瞅了瞅笑道,「我說你是不是有點受虐狂,車都被砸成這樣了,居然能笑得出來。說實話,剛才我要不攔著你,你是不是得撅著屁股鑽座位底下去?」
「滾你的蛋,再怎麼說我也得保持大無畏的革命精神。你沒看我連動都沒動,眼皮都沒眨一下。」韓波昂首挺胸的說道。
沈斌嘿嘿一笑,「嚇傻的人都這樣。」
「你小子找死是不是。」韓波抓起旁邊的書本砸了過去。
沈斌一抬手,把書本擋了回去,兩個人在車廂內開心的玩耍起來。沈斌本身就是一個不畏上的主,韓波也沒把他當外人。兩個傢伙一邊說著一邊陰笑,渀佛剛偷了八百塊錢的小偷一樣。
劉封聽不見後面說什麼,但是透過玻璃隔板看到韓波開心的與沈斌耍鬧,心中不免有點酸溜溜的感覺。沈斌沒出現之前,劉封是韓波身邊絕對的一秘。但是沈斌來到之後,他發現韓波與沈斌更像是哥們。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聽話的下屬而已。
嶺西北坡西部軍區司令部,蘇啟林還沒有休息。站在沙盤前看著演戲場的地形地貌,蘇啟林不禁輕微的歎息了一聲。今天下午蘇啟林向安致遠匯報了韓波的情況,安致遠沒有說別的,只是問了一句蘇啟林想不想去總參。蘇啟林雖然脾氣耿直腦子卻不笨,他知道安致遠是讓他自己選擇。
別看去總參蘇啟林完全可以靠上一個副總長的位置,但是身為熱血軍人,他還是喜歡一線戰區。更何況,去總參之後蘇啟林就要把實控軍權進行移交。這一點,也讓他有點不捨。但是韓波那個告別電話,讓蘇啟林最終做出了決定。既然上層想發動一場看不見的政治戰爭,身為軍人只能服從。
日次上午,嶺西省委工作人員早早的把常委樓打開,等待著領導們到來。八點三十分,鄭明青等省委大員陸續走進常委樓。劉俊一到,會議正式開始。按照程序,依然是先學習了一下中央文件精神。
九點四十分,一輛掛著省廳警牌的警車,拉著警笛開進了市區。人們奇怪的發現,跟在後面的豪華商務居然沒有牌照,而且整輛車渀佛剛從戰場上開回來一樣。
韓波故意招搖過市,讓更多的人看到他車輛的慘狀。不但如此,韓波還提前通知了中央日報記者站的記者在政府大院裡等候。這種情況韓波需要分兩步走,先是由黨報內參把消息擴大到中央委員級別大員。然後,再通過省委正式向中央委員會申訴。
像這樣的政治鬥爭,別說是普通百姓,連一般幹部都無法得知。真正感到驚心動魄的,只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政治大員。
韓波一行來到省政府大院,不少幹部看到韓波這輛專車,眼珠子差點沒瞪了出來。老天爺,他這是把車開進碰碰場了。
兩名中央日報記者站的記者立即進行拍照,省政府保衛處的值班領導也慌忙的跑了過去。韓波低聲交代了幾句,當即下達了封口令。
車輛開進了車庫,韓波連辦公室都沒進,直接讓袁勇換輛車,立即去省委開會。
看到袁勇有點疲憊,沈斌走上前好心的問道,「老袁,行不行,不然我來開。」
「您就饒了我吧,我可不想再讓領導打車回來。」
韓波看了看袁勇,「小袁,你還是先休息休息,這一路沈斌也沒蘣你開。我倆都睡了一路,沈斌這傢伙精神著呢。」
劉封也趕緊插道,「韓省長,還是通知司機班來個專職司機吧。」
韓波擺了擺手,「別這麼麻煩了,就沈斌來開。」
沈斌笑了笑,一伸手把鑰匙奪了過來。韓波沒有讓任何人跟隨,與沈斌迅速向省委奔去。
省委常委會上,此時已經進入表決階段。雖然王佳才與鄭明清有所不滿,但是這種事誰也不願意得罪人。關於寶城市局副局長趙仁坤的案子,最終以兩票棄權得以通過。棄權的兩票,就是省長王佳才與釋委書記鄭明清兩人。沒有人舉手反對,劉俊非常滿意,他也理解王佳才與鄭明清的棄權。
劉俊掃了眾人一眼,朗聲說道,「同志們,我知道像這種事,省委應該嚴加追責。但是大家想過沒有,趙仁坤是副廳級幹部,此事追查下去,將牽扯到寶城乃至省裡很多官員。與其鬧得人心惶惶,不如在工作中慢慢梳理。當然,此事也不能說就此結束。關於趙仁坤同志的個人問題,我建議牛傳根同志召開全省政法領導會議,一定要讓趙仁坤做出深刻檢討,充分認識自己的錯誤。」
牛傳根腰桿一挺,「堅決服從劉書記的指示,不但如此,我覺得應該就此事在政法幹線上進行整頓。對於思想不合格的同志,堅決舀下。」
王佳才臉色有點難看,牛傳根的話語聽著冠冕堂皇,他明白實際上是要清除異己。王佳才早就聽說牛傳根對華龍剛這段時間的工作有點不滿,看樣子牛傳根第一個剔除的肯定是他。王佳才心中有點苦澀,嶺西政壇已經成了家族式的管理方式,劉俊的觸角已經深深扎根在嶺西各個角落。要想扳倒這棵參天大樹,王佳才明白靠他與韓波根本無能為力。
劉俊滿意的看了看牛傳根,「如果大家沒有其它事情,那就~」
劉俊剛要宣佈散會,會議室房門一開,韓波匆匆忙忙從外面闖了進來。
「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車況出了點問題,所以路上耽誤了一下。還好,大家還沒散會。」韓波看著眾人,樂呵呵的抱拳說道。
會議室的眾常委均是一愣,韓波不是在北坡嗎,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劉俊厭煩的皺了皺眉,「韓波同志,你這是剛從北坡趕回來?」
「是啊,開了一路的夜車,總算是趕上了開會。」韓波呵呵笑道。
劉俊微微一笑,「大家看到沒有,韓波同志的工作熱情值得表揚。奔波了一夜,還不忘來參加常委會。韓副省長,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不能累垮了。今天的會議秘書處會下發通告,你還是先休息休息吧。同志們,散會」
「等等,大家等等,我有重要的事情宣佈。」韓波伸開雙臂,擋在了會議室門前。
劉俊一愣,「韓波同志,如果你要匯報北坡的事情,可以會後去我辦公室。」
「劉書記,王省長,出大事了。」韓波戴著一副誇張的表情看著兩人。
王佳才心中一驚,「怎麼,北坡軍演又死人了?」
「這回可比死人嚴重百倍。」韓波陰沉著臉,目光掃了一眼眾人。
會議室裡的大員們,都被韓波這句誇張的話語所震驚。比死人還要嚴重百倍?難道說那邊的農民起義了。
「韓波,不要一驚一乍的,到底出了什麼事。」劉俊本著臉怒道。
韓波沒有馬上回答,故意停頓了一下,讓會議室的氣氛變得異常詭異。
「劉書記,王省長,以及在坐的各位領導。西部軍區目無法紀,已經視地方法規為兒戲。不但如此,他們還囂張的砸了我的車,差點連我拉出去痛毆一頓。他們這種行為是嚴重藐視嶺西省委,更是藐視黨紀國法。我提議,以嶺西黨委的名義向中央委員會提交議案。此事如果不給我一個合理解釋,我就去中南海喊冤去。」
韓波嗓門聲若銅鐘,幾句話把眾人震撼的一個個張大了嘴。劉俊臉色有點發白,如果此事是真,那嶺西可就別想安寧了。
「韓副省長,你~你說清楚點,他們砸了你的車?」王佳才不敢相信的追問了一句。
「不錯,那輛車我已經命令政府保衛處封存。並且,已經讓中央日報記者站的同志拍照取證。相信今天下午的內參上,中央領導都會得知此事。」韓波嚴肅的說道。
聽完韓波的話,劉俊腦子一暈,身子微微晃了晃。韓波的行為,讓他想制止都來不及。中央日報記者站的人可不聽從他的指揮,內參一刊登,估計中央大員們頓時會震怒起來。到時候他這位省委書記,可就成了眾矢之的。
嶺西發生的軍地衝突,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了中央委員級別的案頭。這邊嶺西省委還沒有遞交投訴議案,西部軍區卻先把嶺西省委告了一狀。
蘇啟林以西部軍區黨委的名義,向軍委狀告嶺西省委阻撓常規軍事演習。並且痛斥嶺西省委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軍事建設。西部軍區強烈要求,嶺西省委必須做出正式道歉。
蘇啟林在軍界是出了名的耿直大炮,劉俊在嶺西更是老樹盤根。他們倆鬧出矛盾,頓時讓軍政兩界的大佬們沸騰了。
已經卸任的人大委員長宋志成看完手上的加急內參,頓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劉俊是他一手扶持的幹部,這要是鬧出軍地衝突,不但是黨內一場災害,在國際上將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惡劣影響。
宋志成當即給劉俊掛了電話,他本想怒斥劉俊一頓,但得知了詳情之後,宋志成的表情更加嚴峻。
放下電話,宋志成來回的走了幾趟。身為政治元老,宋志成敏感的捕捉到一絲不尋常的信息。但是宋志成心中也是疑惑不解,韓波與蘇啟林分別隸屬兩個不同的陣營,他不明白這是田振文與安致遠的對抗,還是雙方的聯手行動。
「小魏,給我備車,去豐澤園。」宋志成對著秘書吩咐了一聲。
秘書小魏一愣,「首長,您要去見主席?」
宋志成微微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再不出面,恐怕自己留在嶺西的家底子都要被撤換乾淨。
「好,我馬上與主席辦聯繫。」小魏答應了一聲,趕緊走了出去。
中南海懷仁堂主席辦公室,田振文看著內參上的消息,內心的感受非常複雜。在這份內參到來之前,軍情處已經向他作了匯報。
田振文有些舉棋不定,但他更佩服安致遠的果斷。田振文覺得他與安致遠就像兩位頂級武林高手,身不動意先行,彼此畏懼又惺惺相惜。
田振文沒有給韓波打電話追問詳細情況,局勢已經很明朗,無需再證明什麼。不管雙方誰對誰錯,中央已經有了對嶺西進行整頓的借口。按說這是好事,不過田振文一想到宋志成,也是頗感頭疼。
田振文收起了內參,苦笑著喃喃說道,「安致遠啊安致遠,你可真是頭狡猾的老狐狸。宋志成手裡的大棒,看樣子要我來扛了。」
田振文在辦公室裡等待著宋志成的到來,他知道要想對嶺西進行徹底的整頓,必須要過宋志成這一關。別看宋志成已經卸任,但他還是中央委員。中國的政治,有很大一部分權利還把持在這些老同志手裡。是讓嶺西正本清源,還是維護自己與宋志成的協作關係,田振文也有點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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