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天堂發言人 第一部 南山采菊 第二十八章 挺身
    到了晚上,善藥師強打起精神,讓小夥計把幾位分號掌櫃的叫來,於是在議事廳,回春堂的掌櫃們緊急商討該怎麼處理北京分號情況以及它將給整個回春堂帶來的負面影響。

    善長隆大掌櫃一個勁檢討著自己的過失,胖胖的臉上痛哭流啼:都是我的錯,不該提議進入北京開分號……

    乾巴瘦弱的王顯靈老先生也是老淚縱橫哀聲道:「我對不起東家啊,老頭子小心了一輩子,可還是大意了一回,想不到就出大事。回春堂要有什麼閃失,把我這老骨頭砸碎了也無顏去面對善家老太爺啊……」

    幾位分掌櫃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畢竟上次贊成的人裡面有自己,責任是絲毫脫不了的,現在說什麼都顯得底氣不足。

    蕭皺皺眉頭不耐煩地看著這些唉聲歎氣的傢伙,現在回春堂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稍有不慎這個百年老字號就算走到頭了,他們還只顧著謝罪後悔什麼的,後悔有個屁用,現在該是怎麼想辦法彌補這件事情的危害才是最緊要。這大概就是有點迂腐的古人和現代人思想上的根本不同吧。

    蕭沉聲道:「大家是不是先不要談這些對當前局勢無用的話,還是想想如何處理北京分號的事為好。」

    善藥師早就被眾人唉聲歎悔搞得腦袋發暈,聽了蕭的話才清醒過來,猛地揮揮手制止胖子的檢討:「現在不是追究誰過錯的時候,要說責任,我的責任最大,子玉那小畜生的過失最重。還是商量下該怎麼處理北京分號吧,我覺得分號沒希望了……」

    分號掌櫃周尋實事求是道:「東家說的對,我的看法也是北京分號沒有再開下去的必要,還是……還是近早把鋪子關了吧……,王老,你別怪我……,我也是為了回春堂的根基著想。」

    王老瞪著周尋說完,他自己認為對方說的也確實有道理,只能歎氣道:「關了也好,回春堂的根在江南,是不應該妄想進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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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老眼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周,沉思片刻道:「關是要關的,不過北京鋪子裡的事情還需要一個能幹的人去處理去?」

    善老話剛說完,諸位掌櫃就面面而視,然後縮起身子低下頭,不敢與東家探詢的目光相對。

    誰願意去啊?那個爛攤子現在不知道爛成什麼樣子,去了先不說如何處理,最起碼就要得罪李子玉少爺,大家都清楚那位爺是要當東家女婿並要接掌回春堂的,惹他不高興了,飯碗還要不要了?再說處理的事情,那是怎麼處理都弄不好的,明顯是個爛攤子,你有九牛二虎之力也回不了天。到時候損失慘重,回來東家怎麼看你,一定認為你是沒盡力,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所以這些精明過人的商人們是絕對不會把自己往火坑裡扔的。

    沉默了半天,沒人應聲,善藥師傷感地看著這些平日自己最信任的得力手下,絕望的心理又加上失望的情緒。

    「我去吧……」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眾人呼出口氣如釋重負,可看了看那人心理又升起了一陣慚愧,原來聲音的主人是殘廢的蕭動天,只聽蕭接著道:「善老放心吧,交給我了,動天會盡最大的力量。希望能為回春堂保全一點元氣……」

    善藥師看著蕭動天挺得筆直的腰桿,聽到他話裡那份執著的信心,老人的心裡是既慚又愧,更多的卻是感動。

    在一個陰冷的小雨天,蕭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這天善老帶著掌櫃們在蘇州碼頭為他送行,按照行程,他是先要走水路到南京,然後再換乘車行的長途馬車奔波千里到北京。

    善老久久地拉著蕭的手唏噓不已,他擔心地再次囑咐道:「別走遠路,也不要太疲累,腿剛剛好點,千萬要保護好,如果經脈再岔亂,回魂針也毫無辦法了……」

    蕭點點頭,安慰老人道:「我會注意的,善老您也不要太擔心北京那邊的事,就當做生意偶爾虧損了一次。咱們還可以再來,回春堂還可以再次振興起來……」

    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蕭帶著幾名夥計跳上小船,小船掛起風帆搖起船槳慢幔行遠,斜風細雨中,那條孤孤單單的小船似乎有種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蒼涼……嘩嘩的水聲輕輕蕩漾,蕭在船上顛簸數日的身體躺在床上似睡似醒,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一個很熟悉的場景中,是的,很熟悉的回憶,想起來了,終於想起來了,是那次從香港返回大陸,那條小小的偷渡船,那夜的嘩嘩水聲,那個美麗如精靈的女孩,終身不離不棄的誓言……,到現在全都已經隨風而去。

    「不管去到哪都會帶上你……」從前的誓言已經成空,他已經來到一個自己都明白的地方,而靜子也已經死去,他能帶著的也不過是那無窮無盡的思念。話語雖還清晰得如同昨天剛說過一樣,但他的心境已經全然改變,讓人不能不感歎一聲:命運的捉弄呵。

    躺在床上似睡似醒的蕭淚流滿面,在輕輕的船槳划水聲中淚濕枕巾……

    從水路一直向北而去直到留都南京,蕭抱歉地向已經勞累不堪的眾夥計解釋了事情的緊急,然後根本沒有片刻休息,立即聯繫到車行,在進入南京不過三個時辰後,他們一行已經坐上了前往山東濟南城的馬車,沿途盡量少停留休息,不過五日已經來到濟南府,在這裡車行和其他車行接洽,蕭和幾名夥計馬不停蹄地改乘另一家名字很喜慶叫做大運的車行的長途馬車趕往最終目的地——北京城。

    在幾天後他們終於來到了這個聚集天下皇氣的天子之都,北京城自明成祖後一直為明朝都城,經過歷代皇帝幾百年的大行土木後已經可以說是天下第一城了。當他那巨大的高達十多米長約幾十里的城牆顯現在眾人面前時,蕭和幾個夥計都驚呆了,這才是昭昭天子氣勢啊。

    北京城共分『內九外七』十六大城門,外城七大城門是東便門、廣渠門、左安門、永定門、右安門、廣安門、西便門。後世人們所稱城門十景正陽石馬、崇文鐵龜、朝陽谷穗、阜成梅花、東直鐵塔、西直折柳、安定真武、德勝石碣、西便白羊、彰儀金人、右安花畦、宣武水平,大都在此。

    蕭等人乘坐的大運馬車付稅後,兵丁一揮手,連路引都懶得查看,讓他們趕緊通過,以方便後面的擁擠人群接受審查,蕭等人倒是沾了這車行的便宜,大運乃是北方很有名氣的車行,常年來往於北京城,喝茶銀子隨時供奉,這些士兵早就和趕車的混熟了。

    北京的街道寬達0幾米,可並行5輛馬車,街上人來車往,兩旁店舖鋪天蓋地,繁華似錦,但蕭根本沒有心情觀看這古代京城的富麗景象,催著那到回春堂報信的叫路平的夥計一路急趕,不片刻來到一條更熱鬧的大街,車行進幾十米,蕭已經看到一處冷清清的店面上掛著回春堂的藥字旗,是到了北京分號了。

    蕭跳下車付過車資,再次感謝大運行趕車夥計的辛勞,等到馬車啟動,他帶著幾名夥計進了回春堂。

    鋪子裡一個客人都沒有,新起的店面竟然顯出破敗不堪的景象,灰濛濛的塵土已經覆蓋原來明淨光滑的大櫃檯,有三兩個夥計有氣無力地坐著磨草藥,看那慢騰騰的樣子,可能他們純粹是為了找點事情打發無聊的時間。

    蕭沉下臉:「你們幹什麼?沒客人就擺出無精打采的樣子,就算有人來也會馬上離開……」

    「三掌櫃……」眾夥計驚訝道,眼尖的已經看到蕭後面的路平,知道是怎麼回事,趕忙站起來,向掌櫃的行禮問好。

    蕭沉聲道:「鋪子就算要倒,可只要它有一天在開門賣藥,你們就不能有絲毫的鬆懈,這次就算了。以後要讓我看到有誰再這麼破壞回春堂的形象,馬上滾蛋。」

    幾位夥計被罵得滿面羞紅,一個年紀稍微長點的愁眉苦臉道:「三掌櫃,不是我們想偷懶,實在是好多天沒有一個客人來買藥了,想做活都沒得做,哎,要能讓鋪子興旺,我們寧願一整天累著都心裡舒坦……」

    蕭擺手制止他說下去:「沒活幹也要給我擺出咱回春堂的氣勢,規矩不能壞。好了,你們等會把桌椅抽屜都擦得乾乾淨淨,……你叫什麼名字?」他對那個年長的夥計道

    「小的叫盛魁星,您老可以叫我魁子」

    「嗯,魁星啊,你帶我去後面倉庫瞧瞧。沒事,你只管引路,我來之前已經有心理準備,可藥草爛了多少總得有個譜。」

    蕭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可還是沒想到倉庫的藥草已經損耗到如此嚴重的程度,他蹲下身子,手緊緊抓起一把腐爛的草藥,心疼道:「想不到0多萬兩銀子的東西,只怕連一半都保不下了……』

    他蹲在那裡撫摸著那一袋一袋的草藥,聞著夾雜著腐爛氣味的濃郁藥香,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直起身對一旁臉上滿是頹廢神色的魁星道:「你們掌櫃的呢,李少爺去哪兒了?」

    魁星支吾了半天才道:「早些時候掌櫃的還四處尋找藥材的買家,最近幾天他都沒影了,小的們也不清楚他現在在哪。」

    眼睛直直盯著明顯沒有說真話表情慌張的夥計,語氣很嚴厲:「老實說,他到底去哪兒了,耽誤了大事你擔待的起?」

    「可能是……,小的也是猜測……,可能是在前面不遠的那處粉樓裡……,您老不明白啊?……,其實粉樓就是……窯子……」魁星抵擋不住蕭從黑紗從透露出的嚴厲目光只好實話實說……

    怒火狂燒的蕭是直接從那家名叫花滿樓的妓院把李公子揪出來的,當時李子玉正摟著一個坦胸露乳的粉頭,嘴裡還被另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灌著花酒,他悠閒地包了個房間,桌上擺滿酒菜,三個人聽著小曲,明顯喝高了。李子玉正把整個腦袋使勁往粉頭懷裡鑽,猛地後脖領子被人用力揪了起來,他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一輕,摔在地上,然後前面衣襟被人抓著,拖起他的身子就向外拉,一個妓女剛想湊上前說兩句,一個巴掌把她拍得滿頭小星星。

    蕭拽了李子玉的衣襟拖著他的身體就向外拉,自被練成回魂針的善老針灸後,他的力氣大了不少,雖然還遠沒有恢復當年那種可怕的力量,卻也不是李子玉這種公子哥能抗衡的。蕭也不管他的叫嚷,拖著他撲通撲通大響中下了樓梯,李子玉慘透了,脖領子被人抓著,呼吸急促氣都透不過來,一張俊臉鱉成了豬腰子臉,身體像個麻袋般被拖著在樓梯上下滑,全身骨頭都要碎了。

    「救命……」李子玉總算緩了口氣,大聲喊叫起來。

    蕭抬起腳來就朝他胸上一踹,他立刻就不言不語老實起來,不過李子玉算是看清楚了到底誰拖著自己,他馬上又氣勢粗壯地大叫起來:「蕭動天你個王八蛋,敢打我,你不要命了……,我讓我舅舅開了你這個廢物……看餓不死你……哎呀哎呀……,別打別打……爺爺啊……」蕭又踹了他兩腳,拖起他繼續向前走。

    「嗎的,來老子地盤撒野……」一條粗壯大漢可能是窯子裡養的保鏢,氣勢洶洶吼著跳了出來,撈起大拳頭就從後面砸向蕭。

    側身讓過他的攻擊,膝蓋猛朝上頂去,力量用過頭向前衝去的大漢直接把身體放在他膝部,只聽砰地一聲,大漢抱著下腹癱在地上打起了滾,一滴滴大汗從他臉上淌下,痛苦使得呻吟聲都發不出來。

    蕭吼一聲,扯去斗篷,大聲道:「這小子欠老子銀子,不管你們事,誰想死的上來……」萎縮著擋在前面路上的幾條大汗哪還顧得上他說什麼,看了那如鬼般恐怖的猙獰臉早就嚇破了膽,齊刷刷讓開道路。

    蕭硬拖著李子玉從妓院中走出來,門口回春堂的幾個小夥計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副情景都傻了,蕭隨手把李大公子扔進雇來的馬車裡,揮手對幾個夥計道:「把他押回去,你們給我看好。要讓他跑了,我扒你們皮,這可是善老吩咐的,你們想想是得罪李公子好還是得罪東家好。」

    和他一路上混熟了的路平小聲問道:「掌櫃的,您不回鋪子?」

    蕭沉吟片刻道:「我這工夫去看看北京的幾大藥鋪,不摸清楚對手的底,這攤子怎麼收拾?」說完,他徑直上了另一輛馬車,吩咐車把勢揚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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