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他的等待果殊沒有失望——他聽到一個極為輕微的聲音,然而他立刻斷定那是從一個人身上發出的。這是他闖蕩江湖多年所得到的經驗,而他相信,這種經驗決對不會欺騙他。
於是他消消伸手人寰,抓了一把制錢,以「金錢鏢」中的「漫天花雨」的手法,灑了出去。
這一把制錢,當然不及「金錢鏢」鋒利,然而從他這種內家高手手中發出,威力仍殊相當驚人。制錢劃破山風,帶著尖銳的聲音,襲向他確認為有人的地方。
那也是一個洞穴,但是極小,也很深,根本無法看出那裡面的動靜。
只是那一把制錢投進去後,竟如石沉大海,全無蹤跡。
伊風更驚,因為此刻他更確定了,暗中的那人就是躲在這洞穴裡。
但是他也不敢往那洞穴前面走,因為他知道躲在暗中的人假如有意傷自己,那遠比在明處的人要容易要多。
「朋友!你再也躲不了啦!是好漢,就出來!」他厲聲喝著。
語聲未了,洞中也有一個聲音,尖銳地發出來。
「出來就出來,有什麼了不起!」
隨著話聲一條黑影電射而出,不等伊風發招,已有十幾縷尖風,向伊風襲到。
那正是先前伊風自己發出的暗器,此刻被人家回敬過來,手法亦竟異常高妙,在黑暗中,竟認得出自家的穴道。
更令他驚異的是:很顯然地自己方才發出的暗器,是被人家以絕妙手法接了去。他雖然稱雄江湖,也不禁為這種手法驚異。手掌揮處,來不及多加思索,將那一把暗器,全震得飛了開去。
但是那人影快如電光一閃,幾乎和那暗器同時到達伊風面前,掌風銳利,瞬息之間,已從不同的部位,向伊風攻了三掌。
這三招快如飄風,是以雖是三招,但伊風卻覺得彷彿有三隻手掌同時向他襲來,在這種情況下,可沒有時間允許他先看清人家的人影,拗步轉身,身形溜溜的一轉,倏地左掌穿出。
須知他在極短時期,在武林中能享盛名,武功自有獨到之處,是以他在驟然被襲的情況下:仍能攻出一招。
那人影身法之快,更是驚世駭俗,左手手腕一翻,手指上點伊風的「脈腕穴」,右手圈了個半圈,倏地又是一掌。
這一招連攻帶守,更是妙絕!伊風猝遇強敵,腕肘微一曲伸,身形一轉,吐氣開聲,雙掌一齊推出,竟用了十成掌力。
那人影招式雖奇妙,但伊風這一掌完全是硬功夫,沒有絲毫一些取巧之處,那人影卻也不敢硬接,身形一轉,方才避開。
伊風闖蕩江湖,不知打過多少次硬仗,此刻怎肯讓對方有喘氣的機會,右足猛進一步,悶喝一聲,倏地又是石破天驚的一掌。
因為他已覺察到,那人影法雖快,掌招亦妙,但內力卻似有遜於己,是以他才硬擋硬拿,使出這種「大馬金刀」的招式。這就是他從對敵經驗所得到的判斷。
果然不出所料,那人影不敢擋其鋒,又退一步,似乎為他這種掌力所懾。
伊風精神陡長,但是在此刻,他卻發現一件奇事
原來那身手妙絕的人影,在暮色之中,看起來竟是一個少女,而且身軀弱小,最多也只有十四,五歲光景。
「怪不得她內力不濟。」伊風忖道。
但這少女的這種身手,已足以使他大為吃驚了。
江湖中已經成名立萬的英雄——包括了黑道中的豪士和白道中的劍手,在他手下過招動手的,不知凡幾,他卻從未有過和此刻被這少女一搶上風時那樣地狼狽。
換句話說,就是這少女的武功,竟在許多成名露臉的人物之上!
那麼這少女的來歷和身份,就很值得推敲了。
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該和人家動手?無論如何,以自己的身份,和這麼個少女動手,總是不該。何況人家究竟對自己有何用意,尚在不可知之數。
先前他認為對方是敵非友的看法,此刻已因為對方只是個少女,而有所動搖了。
思忖之間,兩人又拆了幾招,這幾招下來,那少女又搶了上風。
伊風知道那是因為自己的心神不專之故。但由此可見,這十四,五歲的少女的身手,除了內力不如自己之外,和自己不過只是在伯仲之間。
「那麼這少女的師長又是誰呢?」
他心中越發不定。
那少女竟也是一味悶打,一聲不響,彷彿和伊風有著什麼仇怨似的。
這種雙方都沒有問清對方的來歷就動手起來的情形,必定是其中有了什麼誤會。
伊風在動著手時。心中卻在思索著如何應付這件事。
那知手底一慢,腕肘竟微微一麻,自己右手肘間的「曲池穴」,竟被人家指鋒掃著一些,過手之間,就有了不甚靈便的感覺。
於是他連忙收攝住矮神,將一切事都暫時拋開,專心應敵。
兩人身手都快,瞬息之間,已拆了數十招。伊風心中有些顧忌,是以並未使出全力,動手之間,不免稍受限制。
但那少女招式卻一招緊似一招,而且出手甚奇,連伊風那麼深的閱歷,竟看不出這少女的身手,倒底是屬於何門何派來。
兩人過手之處,不過只是在枯木之間的一小遍空地上,高手過招,雖本不需什麼空闊之處,但伊風掌力所及,四周的枯木,自然筱他這種凌厲的掌風摧毀不少。動手間,也難免會發出些聲音來。
伊風不禁有些著急,此地雖是深山,但深山之中,正是武林豪士出沒之處,他可不願意被人看出身份。但他也勢必不能在糊里糊塗的打了一場後,就突然溜走。
於是他很想喝住對方,間清來歷。假如對方根本和自己無關,也認不出自己是誰時,那麼自己可實在沒有動手的必要。
「人家或許也是隱跡在此地的武林人物,是以也不願意被人探查。她大概也誤會了自己對她有著什麼惡意,是以才會悶聲不響地一味動手。」
也在心中極快地轉了幾轉,確切地認為只有這個想法和事實最為接近。
這就是他起於常人的地方,因為他在此情況之中,還能為對方設想。
於是他出招之間,更是守勢多於攻勢,心中也在盤算著,該如何發話,使自己能分出這個少女倒底是敵是友?
但是他的思索,卻很快地被另外突然而生的事所打斷了……
他眼角動處,竟發現在那少女的出處,又有一條人影電射而出,伊風不禁暗叫一聲「糟」!假如這人也像那少女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那自己豈非要糟?
他可沒有想到,這件事的發生,主要原因是因為他自己的多慮,雖然這並不能怪他,可是也絕不能怪著人家呀!
那少女一看到另一人影,立刻嬌喝道!
「媽!這人不是好東西,恐怕是來查探我們的,可絕不能放他走了!」
伊風聽了,眉頭不禁不皺!
那人影卻倏然頓住身形,道:「琳兒!先住手,讓我問問他!」
那少女聽了,極不情願地「嗯」了一聲,倏地掠後四尺。
伊風自然也不會再搶前出手,雙拳一抱,卓然而立正待出言,後來那人已說道:「朋友是那裡來的,到這裡來是幹什麼?」語氣冷冰冰地,大有你不說清楚,你就別想走了之意。
伊風閃目打量,卻見這人是個**,暮色中卻看不甚清,但朧朦間已看出姿色甚美,尤其體態婀娜,動人已極。
他方怔了怔,那**又冷冷說道:「朋友到這華山來,若是想找我母女的霉氣,那麼,朋友!今天也別想再走出去了。」
她說話之間,完全是江湖口吻,顯見得以前也是闖蕩江湖的人物。
伊風心裡有氣,暗忖:「難道華山是你的,我就來不得?」
「媽,這人鬼鬼祟祟地,在這裡耽了三,四個時辰還不走,又在我們這裡東張西望的,一定是那傢伙的狗腿子!」
這少女的話,竟是認定了他不是好人。
伊風知道誤會已深,但他如何才能解釋此事呢?他一時間竟想不出適當的話來。
「在下伊風,偶游華山,對兩位絕無惡意。」他吶吶地說道。
此時他已確信這母女兩人絕對不是自己的對頭,心中所希望的,只是這母女兩人也明白自己不是她們的對頭就好了。
那少女「哼」了一聲,道:
「你偶游華山,可是你幹什麼要在這塊地方一耽就是好幾個時辰呢?難道這塊地方有什麼寶貝嗎?」
「以閣下的身手,該是江湖中成名立萬的人物。」那**冷冷一哼,又道:「可是「伊風」這名字,我卻沒有聽人說過。」
這母女兩人,詞鋒犀利。
伊風拂然道:「在下對兩位確實沒有惡意,也不知道兩位是誰,兩位如果不肯相信,在下也無法解釋。」
他頓了頓,又道:「老實說,在下也有難言之隱,兩位如能體諒,在下也絕不會將有關今日之事說出來的。」
他生性亦極高傲,出師未久,即享盛名,幾時受過這樣的盤詰.,此時語氣中,充滿不悅之感,言下大有「信不信由你」之意。
那知那**的神色,卻大見和緩,說道:「可是我們卻又怎能信得過你呢?」
語雖仍是盤詰,但語氣卻已不再冷冰冰了。
伊風又怔了怔,想「這母女兩人必定也是為報仇,隱跡華山之陰,她兩人武功極一局,她們的仇家會是誰呢?」
他在心中思量,已經瞭解了人家為什麼會這麼緊張,因為他自己也正是如此。
此刻人家這樣問他,他知道倘若不善為答覆,必定很難使人家滿意,可是這種問話,自己又將如何答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