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次大陸歷史上的多數時期,印度人對宗教比對政治和經濟更為關心。印度人自己對次大陸歷史的記載反映在豐富的印度宗教文學中。但它們的年代卻很難確定,甚至各種文學流派的編年次序也不是都能搞清楚的,文學對世俗事務的反映也只是附帶的和斷斷續續的。我們對印度世俗歷史的瞭解,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來自希臘、中國、穆斯林世界和西方的外國觀察家的記載,直到上個世紀,印度才出現一批用近代西方方法研究和寫作的歷史學家。401-410年間在印度朝聖的中國僧人法顯的記載,是瞭解笈多王朝的重要史料;另一個中國佛教朝聖者——635-643年間在印度的玄奘,則是瞭解戒日王在位時期(606-647年)的資料來源,儘管也有一個印度作者對戒日王在位期間的歷史也進行了記載,他和玄奘一樣與戒日王是同時代的人,也是他的一個臣民。
公元455年以後,次大陸歷史上的決定性因素是匈奴人和其他歐亞遊牧民族,例如瞿折羅人的民族大遷徙。匈奴人的第一次入侵發生在455年。剛剛繼位不久的笈多帝國皇帝塞犍陀笈多擊退了這次入侵,但匈奴人的入侵並未停止,在它們的衝擊下,塞犍陀笈多在480年死去後,笈多帝國就崩潰了。
入侵者和較早佔據次大陸的民族之間的鬥爭此起彼伏。528年,匈奴人被趕到克什米爾。但在558年左右或563-567年間,烏滸河-藥殺水流域的厭噠匈奴王國,被波斯人和突厥人合力推翻。勝利者瓜分了厭噠人的領土。可以推測,那些已經在印度取得了落腳之地的匈奴人由於厭噠難民的到來而加強了力量。至少,這種後果表明,在這次民族大遷徙中侵入印度次大陸的歐亞遊牧民族是為數眾多的,起碼在阿拉伯穆斯林於711年征服信德和木爾坦的時候,北印度已經處在一個新興的世俗統治階層拉傑普特人(意為「眾王之子」)統治之下。他們可能就是遊牧入侵者印度化了的後裔。
戒日王的父親,朱木拿河上游的薩維斯伐羅(塔尼薩)國王再次遏止了侵略者。戒日王本人在606-612年間成功地重新統一了北印度。這一偉績,使北印度在戒日王生前過上了太平日子,但戒日王的帝國則不過是復多帝國的效顰之輩。戒日王的主要優點在於他對宗教的寬容。他本人是一個濕婆教徒,一個太陽崇拜者,又是一個佛教徒。
公元前232年,在北印度阿育王死後發生政治分裂的較量中,德干地區曾統一在薩塔瓦哈納(安得拉)王朝的統治下。公元490年左右發多帝國崩潰後,歷史好像又重演了。543年左右德干地區統一在遮婁其王朝統治下,620年當戒日王企圖向納巴達河以南擴張自己的帝國時,被遮婁其王朝的補羅稽捨二世擊敗。但是,遮婁其王朝本身又於642年被一個南印度的競爭對手帕那瓦王朝擊敗。帕那瓦人居住在半島東岸的甘吉(康吉弗蘭),他們可能是缽羅缽人,即公元1世紀初期佔據印度河流域的安息人——塞人的後裔。642年以後的200年間,德干地區一直陷於分裂,小邦林立,彼此攻伐,混戰不已。
在大約490-647年期間,南印度唯一政治穩定的地區是潘地亞王國。在半島南端幾乎與世隔絕的領土上,它得以一直生存下來。同一時期印度南部唯一的一種穩定的文化特徵是泰米爾語文學的持續發展,這種文學起源於公歷紀元的早期。
公元455年匈奴人發動入侵後,印度次大陸就陷入了政治災難之中。但這並未阻礙印度文明越過次大陸本土繼續向外擴展。笈多帝國建立後,大陸上的東南亞和印度尼西亞的印度化過程進一步加強了。公元5世紀印度出現了一次向這些地區移民的新浪潮。人們推測,其原因之一是匈奴人對印度的壓力。在大陸上的東南亞,中國文明的領地仍然局限於現在的越南北部地區。在西藏,7世紀前半期中國文明和印度文明的影響相互競爭,而印度文明佔了上風。
儘管西藏與中國文明和印度文明雙方的中心地區都離得很近,但可怕的自然屏障把它與這些地區隔離開來。直到公元7世紀以前,來自雙方的影響幾乎都難以滲入這一地區。西藏於607年首次實現了政治上的統一,這也許是在效仿589年中國的重新統一。641年,藏王松贊干布同時迎娶了一位中國公主和一位尼泊爾公主。這時的中國在政治上是處於上升狀態。639-640年間,唐朝第二個皇帝唐太宗對緊鄰西藏北部的塔里木盆地進行了征服。647年戒日王去世時,他的宮庭中正好有一個中國使臣。一個篡位者奪取了戒日王的王位,並虐待這位使臣和他的隨從。於是這位使臣逃到尼泊爾,那時它處在西藏的宗主權下。應使臣之邀,松贊干布派兵進入印度,擊敗並生擒了篡位者,把他作為囚犯送往中國。但是印度文明卻由於為藏語創造了一種印度式的文字而吸引住了西藏人。是這種文字而不是漢字被用來將大乘佛教的梵文經卷譯成藏語,這樣一來就在文化上把西藏緊緊拴在了印度身上。從此以後,中國文化的影響儘管一直沒有離開西藏,卻從來沒有取得過至高無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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