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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在挪威的挫折
  任命科克勳爵為駐納爾維克的最高司令官——科克勳爵給我的信——麥克西將軍對轟炸提出異議——英國內閣的答覆——4月22日最高軍事會議舉行第八次會議——德國與盟國在陸軍和空軍方面的力量對比——斯堪的納維亞的混亂局面——關於特隆赫姆和納爾維克的決定——指揮權的又一次變更——5月1日的指令——特隆赫姆戰役——在納姆索斯的失敗——昂達耳斯內斯遠征中的佩吉特——戰時內閣關於英軍撤出挪威中部的決定——在莫紹恩的慘敗——5月4日我的報告——格賓斯的軍隊——德軍的北進——德國在方法上和素質上的優勢。

  4月20日,我獲得同意,任命科克勳爵為納爾維克區英國海、陸、空軍的唯一司令,從而使麥克西將軍直接受他的節制。科克勳爵富有充沛的進攻精神,這是毫無疑問的。他很銳敏地認識到遲延的危險;但是在當地的自然條件和行政127管理方面的困難,遠遠超過了我們在國內所能設想的情形。不僅如此,海軍軍官即使被授予最充分的權力,在純軍事問題上,也不便向陸軍發號施令。假使海、陸軍的地位互相對換,這種情形,甚至更為真確。我們曾經希望,通過解除麥克西將軍的直接的重大責任,應該使他感到更加自由地去採取大膽的戰術,但結果卻使我們大失所望。麥克西仍然使用了各種各樣的、層出不窮的理由來阻撓我們採取激烈的行動。自從臨時決定進攻納爾維克的主張遭到拒絕以後,一個星期以來的形勢的發展,變得對我們逐漸不利。兩千名德國士兵,無疑地是在日夜趕工,建築他們的防禦工事。而這些工事以及納爾維克城,全都隱匿在大雪中。敵人這時無疑已經把那些從沉沒的驅逐艦中逃脫出來的兩三千水兵組織起來了。他們為使用空中力量來對付我們所作的安排,日益改進。我們的船艦和已經登陸的部隊,受到了日益加劇的轟炸。21日這天,科克勳爵寫信給我如下:
  我寫信來感謝你對我的信任。我一定要盡我最大的力量,以免辜負你的期望。停滯不前的情形是很難克服的。當然,軍隊的行動受到了很大的障礙,尤其是天降大雪,在北部的山坡上,至今積雪仍有好幾浬深。我本人曾親自加以勘查,但因大雪兩天來時斷時續,局勢沒有好轉。最初的錯誤是,原有的軍隊出發時,都假定他們不會遇到抵抗,這也是我們常犯的錯誤,例如坦噶戰役1。目前士兵尚未獲得小型武器彈藥和淡水的儲備,但是卻有並不需要的成噸的軍需品和人員。
   
  1系指1914年在桑給巴爾附近的坦噶登陸。
   
  我們真正迫切需要的是戰鬥機,因為我們在空中處於絕對的劣勢。這個地方,天天有敵機來偵察,如果遇有運輸艦或輪船等,即投彈轟炸。這些船艦終究難免要被命中。我昨天乘飛機在納爾維克上空視察,但很難看得仔細。山石嶙峋的懸崖,除了露出的頂點以外,都被積雪掩蓋;在這露出頂端的周圍,積雪一定很深。從岸上直到水邊,一片都是皚皚白雪,因此,無法看清水邊的情況。
  在等待可以發動攻勢的條件時,我們同時實行破壞地下鐵道等交通工具,轟炸和燒燬大的渡船,切斷該城與外界的聯絡,……不能前進,令人十分著惱;而且我瞭解你一定詫異,為什麼我們不前進?不過,我要向你保證,這絕不是我們有不願前進的意思。
  科克勳爵決定在海軍排炮的轟擊下,實行武裝搜索,麥克西將軍對此表示異議。他說,在預定對納爾維克採取軍事行動以前,他覺得他有責任聲明,假使在納爾維克的挪威男女及幼童,竟然遭受我們所計劃的炮擊,則他部下的將士,就他們自己以及他們的國家來說,都將引以為恥。科克勳爵自己不加任何評論,僅把這篇發言轉來。首相和我都不能參加4月22日的國防委員會會議,因為那天我們都要到巴黎去參加最高軍事會議。在動身以前,我已草擬了一個答覆,並且得到了我的同僚們的贊同:
  我認為科克勳爵已經閱讀了戰爭爆發時所頒發的「炮擊訓令」。假使他有鑒於敵人利用建築物作掩護,以維持他們在納爾維克的行動,因而感到有超越訓令規定的必要時,他可以利用他可能有的一切方法,包括在可能的條件下散發傳單,來提出六小時限期的警告;並要通知德軍司令,必須命令城內所有的平民離開該城;如果阻止平民離去,德軍應該負責。
  他也可以宣佈,在六小時的限期內,不破壞鐵路線,以便平民可以從那條路線從容地撤退。
  國防委員會批准了這個政策,並堅決地聲明:「不能允許德國人把平民關在城內,以阻止我們的進攻,而使挪威的城鎮變成了戰爭堡壘。」

         ※        ※         ※

  我們到巴黎時,心中對挪威戰役不勝焦急慌亂,因為挪威戰役的行動,原是由英國負責的。雷諾先生在歡迎我們以後,開始敘述總的軍事形勢,這種形勢的嚴重性,使我們兩國遠征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聯合行動,相形之下,變成了次要的問題。雷諾先生說,地理位置使德國人永遠享有內線作戰的優越條件。德國現有一百九十個師,其中可以用於西線方面的,有一百五十個師。盟國用來抵抗德國軍隊的,有一百個師,其中十個師是英國部隊。在上次大戰中,德國人口共計六千五百萬,兵力達到二百四十八個師,其中二百零七個師在西線作戰。而法國方面,則有一百一十八個師,其中一百一十個師駐防在西線;英國共有八十九個師,其中六十三個師是在西線。總計西線方面,協約國軍隊以一百七十三個師,對抗德軍二百零七個師,直到後來美國參戰,派來了三十四個師才使協約國的兵力與德國相等。但今天的形勢,是多麼不利啊!德國的人口現在已達八千萬人。它顯然可以建成三百個師的兵力。另一方面,到今年年底止,法國很難期望英國能夠派出二十個師的兵力參加西線。因此,我們勢必面臨敵人在數量上巨大的而且不斷增長的優勢。在目前,敵我雙方在人數上,已是三與二之比,不久恐怕就要變成二與一之比。至於裝備方面,德國在航空及飛機的裝備方面,都佔優勢,而大炮及軍火的聚積,也比我們要多。雷諾的發言到此為止。
  我們逐步地造成了今天這樣一種局面。假使我們在1936年德國佔領萊茵蘭的時期就出來干涉,那時只需一個警察行動,便足以應付;或者在慕尼黑事件以後,就出來干涉,那時德國雖然佔領了捷克斯洛伐克,但能派到西線的兵力,還只有十三個師;或者甚至即使1939年9月以後才出來干涉,那時因為波蘭還在抵抗,德國也只能派四十二個師來到西線。
  因為曾經獲得勝利的協約國,始終沒有一次敢於採取任何有效的步驟,來抵抗希特勒的屢次侵略及破壞各種條約的行為,甚至在他們最強大的時候也是如此,終於造成了德國今天這種令人生畏的優勢。

         ※        ※         ※

  對於這個陰沉的序曲的嚴重性,我們全都瞭解。在這個序曲結束後,我們重新又討論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混亂狀態。
  首相很明確地說明了當前的局勢。我們已有一萬三千名部隊在納姆索斯及昂達耳斯內斯登陸,而沒有受到任何損失。我們的軍隊向前推進到我們期望的範圍以外的地點。因為感到正面進攻特隆赫姆,將會需要過多的海軍力量,於是決定改變計劃而採取南北兩面包抄的方式。但是在最近兩天內,因為納姆索斯遭到一次慘重的空襲,這些新計劃受到了嚴重的阻礙。由於那裡沒有高射炮火的抵抗,德國人便可以狂轟濫炸。另一方面,納爾維克的全部德國戰艦,已經完全消滅,但是陸地上的德國部隊,有堅強的防禦工事,因此要在陸地上進攻敵人,一時還不可能。如果我們第一次的嘗試不能成功,就得重新再接再厲。
  張伯倫先生說,關於挪威中部,英國司令部迫切希望增援已經開往該地的部隊,保護它們來抵抗德軍由南面來的進攻,最後並協助佔領特隆赫姆。該處需要生力軍的增援,早已肯定無疑了。在最近的將來可以調派的,有英軍五千名,法軍七千名,波蘭三千名,英國機械化部隊三個營,英國輕坦克部隊一個營,法國輕裝師三個師以及英國本土防衛隊的一個師。目前的問題,並不在於可以派出多少軍隊,而在於可以登陸並在該國堅持作戰的將士的數目,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雷諾先生說,法國可以派遣四個輕裝師。
  我在這些會議中,到現在才第一次充分發表了我的意見。
  我向法國人指出,在敵方飛機及潛艇的襲擊下把軍隊及供給品運送上岸時所遇到的困難。每條船隻,都得用驅逐艦護航;
  每個登陸地點必須由巡洋艦及驅逐艦不間斷地保衛,不但在登陸時如此,而且要等到在岸上裝起高射炮時為止。直到現在,盟國的船舶非常幸運,很少有被敵機擊中的。但我們應該明白在作戰方面所遇到的困難。盟國迄今為止,雖已有一萬三千人安全登陸,但尚未建立作戰根據地,在內地作戰時,僅僅依賴薄弱的交通線,而且實際上,沒有大炮或掩護作戰的飛機。這就是挪威中部的局勢。在納爾維克,德國人的陣勢沒有這樣的強大,而且港口也不像這樣容易遭受空襲。一旦港口奪到手,士兵就可以用較快的速度登陸。凡是不能在更南面的海港登陸的部隊,都應該調到納爾維克。在奉派到納爾維克作戰的部隊中,或甚至還留在英國的部隊中,沒有一個部隊能冒著大雪在當地越野行軍的。在納爾維克的任務,恐怕不僅要解放海港及城鎮,甚至也不僅限於肅清整個地區的德國人,而是要使用與德國任何進一步策劃相稱的兵力,沿著鐵路線推進到瑞典的邊界。照英國司令部慎重考慮的見解,這是可以做得到的,即使這樣會延遲部隊在其他港口登陸的速度,但其程度也不超過它們在登陸時因上述各種困難而已經受到的限制。
  我們全體一致承認當前這種不愉快的處境,以及暫時的無能為力。最高軍事會議一致同意,當前的軍事目標應該是:
  (1)佔領特隆赫姆。
  (2)佔領納爾維克,並在瑞典邊界,集中足夠的盟國軍隊。
  第二天,我們談到荷蘭人及比利時人面臨的危險,以及他們拒絕和我們採取任何共同的措施。我們非常瞭解,意大利隨時可能向我們宣戰。關於地中海方面,龐德上將和達爾朗海軍上將將進行洽商,準備採取各種海軍措施。在這次會議中,波蘭政府首腦西科爾斯基將軍也被邀請參加。他宣稱,他能夠在幾個月之內,組成一支十萬人的軍隊。並且他正在採取積極的步驟,要在美國招募一個波蘭師。
  在這次會議上,雙方又取得協議:如果德國侵犯荷蘭,盟國軍隊不必和比利時政府磋商,應該立即進兵比利時;英國皇家空軍,可以出動轟炸德軍部隊集合地點及魯爾區的煉油廠。

         ※        ※         ※

  在我們出席會議歸來後,我非常擔心,我們不僅在為了對抗敵人所作的努力方面,而且在指揮作戰所用的方法方面,都將遭到徹底的失敗。因此,便寫信給首相,內容如下:
  我十分希望能盡我最大的努力來給你支持,因此,必須提醒你,你在挪威方面馬上就要碰壁了。
  我很感激你接受了我的請求,主持軍事協調委員會的日常事務,等等。不過,我認為應該讓你知道,假使我不能擁有必要的權力,我不願再從你那裡接受這個任務。現在沒有一個人是有權的。委員會有六個參謀長和「副參謀長」,三個大臣,還有伊斯梅將軍。他們對於在挪威的作戰行動(除納爾維克戰役外),都有發言權。但是除了你自己以外,沒有人負責制定和指揮軍事政策。如果你覺得能夠負起這個重任,你可以相信我將以海軍大臣的地位對你表示始終如一的忠誠,假使你因為負有其他種種任務而覺得不能負起這個任務,你不妨將你的權力委託給一個能夠籌劃並指揮我們一般作戰行動的代表,同時由你和戰時內閣給予支持,直到有充足的理由不能給予支持時為止。
  在我還沒有發出這封信的時候,我接到了首相的一封信,說他一直在考慮著斯堪的納維亞的形勢,感覺到局面不能令人滿意。他要我在那天晚上飯後,到唐寧街去見他,私下討論整個形勢。
  我對於這次談話的經過,沒有留下記錄。這次談話,是非常融洽的。我當然把這封沒有寄出的信中所述各點告訴了他,而首相因為我所持的各點具有充分而正當的理由,所以表示了同意。他十分願意把我所要求的指揮權交給我,而且在我們彼此之間,沒有任何個人隔閡。然而他必須和許多重要人物商量,而且要說服他們。直等到5月1日,他才能向戰時內閣及有關人士發出下列的通告:
                1940年5月1日
  我對關於探討並決定各種國防問題的現行辦法進行了研究,並同主管陸、海、空軍部門的大臣們交換了意見。現將一份備忘錄交給各位同僚傳閱,其中說明已經決定在今後對這些辦法實行某種改革,而海陸空三部大臣對此也一致表示同意。經海軍大臣同意,伊斯梅少將(曾獲三級巴斯勳章和三級特殊功勳章)已被任命為高級參謀官,主管中央參謀部。
  該參謀部,按照備忘錄中的說明,應聽從海軍大臣指揮。伊斯梅少將因任這種職務,並已被任命為三軍參謀長委員會的額外委員。
                 內維爾·張伯倫
                   國防組織
  為了使作戰指揮事宜更加集中起見,對現行辦法,將實行下列的改革:
  海軍大臣,在首相本人不主持會議時,將繼續主持軍事協調委員會的各種會議,並且在首相不出席會議時,將以首相代表的資格,在會議上處理戰時內閣交議的一切事務。
  海軍大臣,將代表軍事協調委員會,負責領導並指揮三軍參謀長委員會。為達到這個目的起見,他可以在他認為必要時,隨時召集委員會,進行個人商談。
  三軍參謀長,仍將負責對政府提出集體的意見,並且與其所屬的參謀人員制定方案,以實現由海軍大臣代表軍事協調委員會所提出的任何目標;在提出方案時,並附上他們認為適當的評論。
  三軍參謀長,就其個人的身份而言,分別對各自部門的大臣負責,並應隨時將所得的結論,報告他們的大臣。
  如果時間許可,三軍參謀長所擬的方案,連同他們的評論及海軍大臣所作的任何評論,應呈送交軍事協調委員會核准;並且除非軍事協調委員會經戰時內閣授權作出最後的決定,或在軍事協調委員會發生異議時,這些方案,應送交戰時內閣核准。
  關於緊要事件,也許不能把方案提交軍事協調委員會的正式會議。但是遇到這種情形,海軍大臣無疑會有各種方法,和三軍部門的大臣,作非正式的商討。如果發生異議時,則應呈請首相決定。
  為了便利上面概述的一般計劃,並使海軍大臣與三軍參謀長之間有一個維持密切聯繫的便利方法起見,將成立一個適當的中央參謀部(與海軍部的參謀部有區別)以協助海軍大臣。該參謀部,由一個高級參謀官主持,他是三軍參謀長委員會的額外委員之一。
  我接受了這個辦法。它似乎較前有了改進。我現在能夠召集並主持三軍參謀長委員會的會議了。沒有他們,什麼事都無從做起。並且我已奉命正式負責對他們「進行領導和指揮」了。主管中央參謀部的高級參謀官伊斯梅將軍,現已聽我指揮,成為我所屬的軍官及代表;並且,由於這個資格而成為三軍參謀長委員會的正式委員之一。我和伊斯梅將軍相識好多年了,但是直到現在,我們還是第一次發生了親密的、甚至更進一步的關係。於是,三軍參謀長們,在很大的程度上集體對我負責,而我作為首相的代表,在名義上,可以使用我的權力,來左右他們的決議和政策。另一方面,他們主要是向他們各自部門的大臣效忠,這也是很自然的事。而各軍事部門的大臣,如果對於把他們擁有的一部分權力移交給他們的同僚之一,而不感到某種不快,這也是超乎人之常情的。而且,在備忘錄中,已明白規定,我是代表軍事協調委員會而履行職責的,因此,我負有無限的責任,但我自己手中卻缺乏執行職責的實權。雖然如此,我卻感到也許我能夠使這個新的機構發揮作用。但它命定只維持了一個星期之久。
  可是,從1940年5月1日起,直到1945年7月27日我卸任時為止,我在公私兩方面和伊斯梅將軍的關係,以及他對三軍參謀長委員會的關係,繼續維持不斷,而且也沒有疏遠。

         ※        ※         ※

  現在有必要把特隆赫姆戰役的實際經過詳細地敘述一下。我們從納姆索斯出發的北面的部隊,離開特隆赫姆有八十哩;而我們從昂達耳斯內斯出發的南面的部隊,距離該城市,則有一百五十哩。準備經過峽灣而展開的中央攻勢(「鐵錘」作戰計劃),已經放棄了;放棄的原因,一半是由於害怕付出的代價太大,一半是由於把希望寄托在兩側包抄的攻勢上。現在兩側包抄的運動戰都完全失敗了。納姆索斯方面由卡頓·德·維阿爾特率領的軍隊,已遵照訓令,冒著挪威的大雪和德國人的空襲,迅速前進。19日,有一個旅到達峽灣口,距離特隆赫姆五十哩的費爾達爾。我已經看出,德國人能夠在一夜之間,派出一支實力比他們強大的軍隊,由特隆赫姆水路出發,來切斷他們的後路,我並且向參謀部提出了警告。兩天以後,這種情形果然發生了。我們的部隊,被迫退卻了若干哩,直到他們可以阻截敵人的地方。道路積雪很深,使人無法忍受,而且現在在有些地方,積雪有時也開始融化。另一方面,渡過內峽灣而來的德軍,也像我們一樣缺乏車輛運輸。由於這些原因,任何地面的劇烈戰鬥,都無法進行;沿途少數零散的部隊,疲勞不堪地跋涉前進,但他們對於不可抵抗的敵方空軍來說,已不成為襲擊的目標了。要是卡頓·德·維阿爾特已經知道他只能獲得數量有限的兵力,或者已經瞭解對特隆赫姆的中央攻勢已被放棄——這個重要情況,我們的參謀部卻沒有通知他——那麼,毫無疑問,他一定會更有步驟地向前推進。他是配合事先告訴他的那個主要目標而採取行動的。
  最後,幾乎人人都被弄得精疲力竭,沮喪而憤懣地退回到納姆索斯,法國阿爾卑斯步兵旅仍留在該地。卡頓·德·維阿爾特對於這些問題的意見,頗受人們尊重,這時宣稱除了撤退沒有任何其他辦法。海軍部便立刻進行準備,4月28日,發出命令,要求部隊從納姆索斯撤退。法國的分遣隊將先於英軍上船,留下部分穿滑雪鞋的部隊,和我們的後衛部隊相配合。撤退的日期,可能是5月1日及2日夜晚。但最後竟在一夜之間全部撤退了。所有的部隊都在3日晚上船,等到黎明的時候,德國偵察飛機發現他們時,他們早已入海很遠了。從早晨八時起到下午三時,敵方轟炸機成群結隊,接二連三地來襲擊我們的戰艦及運輸艦,當時因為沒有英國空軍來保護艦隊,所幸各運輸艦都沒有被敵機擊中。只有裝載我們後衛部隊的法國驅逐艦「比松」號及英艦「阿弗利第」號,「戰鬥到最後而沉沒」。
  我們在昂達耳斯內斯登陸的部隊,卻遭到了一系列不同的不幸事件,但是在此地,我們至少也使敵人遭到了重大的傷亡。為了響應挪威總司令魯格將軍的緊急求援,陸軍准將摩根的第一四八步兵旅迅速前進,最遠到達利勒哈梅爾。在該處,他們同精疲力盡、潰不成軍的挪威部隊會合。德國人曾使用他們三個裝備齊全的師團的優勢兵力,沿著從奧斯陸到當博斯及特隆赫姆的公路和鐵路,一路追擊這些挪威部隊。
  劇烈的戰鬥,接著便展開了。一艘裝載著摩根准將的車輛以及所有大炮和迫擊炮的船隻,被擊中沉沒。但摩根准將部下那些年輕的本土防衛隊,仍用他們的步槍和機槍,同時那些不僅配備著五吋九口徑的榴彈炮,而且擁有許多重迫擊炮及若干坦克的德國先鋒隊,英勇戰鬥。4月24日,從法國開來的第十五旅的主力營,到達了即將崩潰的前線。統率這些正規部隊的佩吉特將軍,從魯格將軍那裡獲悉挪威軍隊已經精疲力竭,不經過充分休整,並且重新加以裝備,就不能再作戰了。於是,他接管了作戰的指揮權,把他的一個旅的其餘部隊,在剛剛開到後,就立即投入戰鬥,並以堅決的意志,對抗德軍,進行了一系列猛烈的交鋒。由於巧妙地利用了幸而未被毀壞的鐵路,佩吉特把他自己的部隊、已經喪失七百人的摩根旅以及一些挪威部隊,都救了出來。大批的英軍,整整一天都藏在一條漫長的鐵路隧道中,由他們那輛可貴的軍需火車來供應給養。這樣就完全未被敵人以及俯瞰一切的敵機所察覺。佩吉特經過了五次的後衛戰,其中有數次曾給德軍以重創,而且行軍一百多哩,終於回到海邊的昂達耳斯內斯。這個小地方,也和納姆索斯一樣,已被炸成平地;但是,在5月1日夜晚,第十五旅和摩根的第一四八旅的殘餘部隊,都已登上英國的巡洋艦和驅逐艦,平安無事地到達了本國。佩吉特將軍在這幾天中所表現的才能和決心,使他開始隨著戰爭的發展而逐步晉級,直到後來擔任高級統帥。
  此外,空軍為了支援地面部隊而進行的一次英勇的冒險行動,也應該予以記錄。距離昂達耳斯內斯四十哩,已經冰凍了的雷謝斯科根湖,是唯一的降落「機場」。4月24日,由「光榮」號艦上起飛的一個「鬥士」式戰鬥機中隊飛到當地,它們立即遭受猛烈的襲擊,海軍航空兵部隊立刻全力援助;但是,一面要為本身生存而戰,一面要掩護相距二百哩遠的兩個遠征軍的作戰;一面又要保護它們自己的根據地,這樣的任務,實在不是單獨一個航空中隊所能勝任的。到了4月26日,這隊飛機便不能再起飛了,而當時又沒有可以從英國飛來的轟炸機,給予長距離的支援。

         ※        ※         ※

  我們為當地的局勢所迫而實行的撤退,與戰時內閣在接到由首相主持的軍事協調委員會的提議後所採取的決定,是相符合的。我們全體一致斷定,要想佔領並據守特隆赫姆,已非我們的能力所及了。實力薄弱的鉗形攻勢,兩翼都已被擊潰了。張伯倫先生向內閣宣稱,雖然我們同時應該繼續抵抗德國人的推進,但是必須制定計劃,從納姆索斯及昂達耳斯內斯撤退我們的部隊。內閣對於這些提議頗感煩惱,然而,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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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盡量延遲敵人向納爾維克北進,我們現已派遣後來稱為「突擊部隊」式的特種部隊,由富於膽識的軍官格賓斯上校率領,前往離海岸一百二十哩的莫紹恩。我最感焦急的,是駐在納姆索斯的一小部分軍隊,必須使用任何可用的車輛,奪路而出,沿公路前往格朗。即使只有二百人,也足以從事小規模的後衛戰。他們從格朗,一定可以覓路步行到莫紹恩。
  我希望利用這種手段,使格賓斯能爭取時間來建設陣地,以便抵抗敵人目前能夠開到的極少數的部隊。人們一再地告訴我,這條公路是無法通行的。梅西將軍從倫敦發出了堅決的要求。他獲得的答覆是:即使一小隊法國阿爾卑斯步兵團,使用他們的滑雪鞋,也不能通過這條道路。幾天後,梅西將軍在他的電報中說,「看來,如果法國阿爾卑斯步兵團不能沿著這條公路退出,則德國人似乎顯然也不能沿著這條公路而前來……這是一個錯誤,因為後來德國人曾充分利用了這條公路,而且沿這條公路非常迅速地前進,使我們在莫紹恩的部隊沒有時間妥善地築好他們的陣地。看來,我們勢必不能守住這個地方。」事實證明這話一點也不錯。驅逐艦「賈納斯」號,曾載運阿爾卑斯步兵團士兵一百名及輕高射炮兩門,由海道到達當地,但在德國人到來以前,該艦復又離去。

         ※        ※         ※

  我們進行的挪威戰役,現在已經達到了被許多重大事件所掩蓋的地步了。德國人在計劃、執行和力量方面,顯然佔有優勢,他們把一個經過精密準備的作戰計劃,徹底地加以貫徹。他們充分瞭解如何在各個方面大規模地利用空軍。不但如此,他們在個別方面,尤其是小隊組織方面,表現出顯著的優勢。在納爾維克,一個混合的、臨時湊集的德國部隊,為數僅六千人,竟能頑抗盟國部隊二萬人達六星期之久;而後來雖被我們從該城中逐出,但最後仍堅持著看到我們的部隊被迫撤去。海軍出色地發動了納爾維克攻勢,但因陸軍司令不肯去冒公認的特大的危險,使它終於陷於癱瘓。我們的兵力,分散在納爾維克與特隆赫姆兩處,結果使這兩處的進攻計劃,都受到了損害。特隆赫姆中間突破戰術的放棄,適足以表明英國最高統帥部的優柔寡斷。這件事不但軍事專家應該負責,就是那些過分輕信專家意見的政治首腦也應該負責。在納姆索斯,我們的部隊不過是在泥濘的道路上往返跋涉了一次,只是在昂達耳斯內斯的遠征中,算是打擊了一下德國軍隊。德國人在七天內走過了從納姆索斯到莫紹恩的公路,也就是英國人和法國人宣稱為不可通行的道路。當格賓斯的部隊向北退卻期間,在博多和摩城兩地,我們都是遲了一步;另一方面,敵人雖然必須克服困難,跋涉數百哩崎嶇不平、積雪難行的田野,而且儘管我們有種種英勇的表現,他們終於迫使我們退回去。我們一向具有制海權,並能進攻沿著不設防海岸的任何地方,但現在卻被在陸地上行軍、不顧一切險阻、而越過遙遠的路程的敵人拋在後面了。在這次挪威的交戰中,我們一些最精銳的軍隊——蘇格蘭和愛爾蘭衛隊,被希特勒的精壯的、勇往直前的和訓練有素的青年軍隊所挫敗了。
  為了盡到我們的職責起見,我們已經竭盡一切力量,企圖在挪威境內固守下去。我們當然認為上蒼對待我們非常殘酷。現在我們可以看到,幸而我們能擺脫這個困難的局面。同時,我們對於一系列的安全撤退,應該引以為慰。在特隆赫姆,是失敗了!在納爾維克,是進退維谷!這是在5月的第一個星期中,我們能夠在英國人民、我們的盟國以及友好的或敵對的中立國家面前展示的唯一成果。鑒於我本人在這些事件中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而且無法解釋曾使我們遭到挫敗的種種困難,以及我們的參謀部、我們的政府機構和我們的指揮作戰方法等方面的種種缺點,我真奇怪我居然仍能保持我的地位,並繼續享有公眾對我的尊敬和議會對我的信任。
  這就是因為六七年以來,我早已確切預料到局勢的變化過程,並曾不斷地提出警告;在當時雖然沒有引起注意,而現在人們卻回想起來了。

         ※        ※         ※

  「晦暗不明的戰爭」,因希特勒進攻挪威而告終。這種不明朗的狀態,隨著人們從未見過的一次最可怕的軍事進攻的爆發而突然消失,一切都呈現在強烈的眩光之下了。我對於八個月以來曾使全世界人們發生驚異的英法兩國的昏睡狀態,曾加以說明。這個階段,證明對盟國是最有害的。法國共產黨從斯大林與希特勒簽訂條約時起,就向莫斯科學舌,指責戰爭是「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反對民主政治的一種罪行」。
  他們盡一切力量來摧毀軍隊的士氣,並阻撓工廠的生產。法國的士氣,無論就軍隊方面或民眾方面來說,在現在的5月中,已顯然比戰爭爆發時要低落多了。
  英國卻沒有發生這種情形。英國國內受蘇聯指揮的共產黨,雖然活動繁忙,但勢力薄弱。不過,我們的政府仍是一個政黨組成的政府。它在一個和反對黨極為疏遠的首相的領導下,而且沒有獲得工會運動熱烈的和積極的支持。政府方面的鎮靜的、誠懇的、但帶有按部就班式的特色,沒有在統治階級或軍火工廠中激起那種具有重要意義的緊張努力。為了振發沉睡中的英國民族的潛力,我們需要有災難的打擊和危險局勢的刺激。警鐘很快就要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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