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聲威」號航行——在馬耳他島停留——喀土穆不能成為會議地點——我們都聚集在金字塔附近——羅斯福總統的到達——我會見蔣介石夫婦——我對薩勒諾戰役以來軍事指揮失當的控訴書——關於地中海戰場的兵力和職責所作的不切實際的劃分!!德軍控制了愛琴海東部——「霸王」作戰計劃的陰影——11月23日開羅會議的第一次全體會議——蔣介石請求英國海軍給予支援——11月24日舉行第二次會議——艾登先生和土耳其人會談以後前來和我們會合——最高統帥問題——美國提議委派一位最高統帥負責對德戰爭——英國三軍參謀長們提出一個意見相反的備忘錄——我支持他們——我們的盟國保持緘默——11月25日感恩節家宴——11月27日啟程赴德黑蘭。
11月12日下午,我和我的僚屬乘「聲威」號從普利茅斯啟程,這次旅行使我離開英國兩個多月。與我同行的,有美國大使懷南特先生、第一海務大臣坎寧安海軍上將、伊斯梅將軍和國防部的其他官員。我的身體很不舒服,本來我已患重傷風和喉痛,後來因為注射了傷寒和瘧疾預防針,病情更加重了。我有好幾天臥床不起。內閣同僚們表示關懷,希望我的女兒薩拉隨我同行,我高興地接受了他們的要求。薩拉在空軍中工作,現在擔任我的副官。我們平安地通過比斯開灣,在穿過直布羅陀海峽時,我還能夠登上甲板。16日,我們在阿爾及爾停留了幾個小時,我和喬治將軍進行了長談,討論法國在非洲的局勢。夜幕降臨時,我們繼續向馬耳他駛去,17日到達該島。
我在這裡會見了艾森豪威爾和亞歷山大兩位將軍以及其他重要人物。在突尼斯戰役結束後,我曾向國王建議授予亞歷山大將軍以佩帶「北非綬帶」的榮譽,綬帶上面綴有1和8兩個字碼,象徵在北非戰役中獲勝的兩個英國集團軍。我認為艾森豪威爾是最高統帥,因此,按理也應當授予他這種榮譽。我徵求國王的同意,結果獲得了批准。我很榮幸地將這種異常光榮的綬帶,授給兩位統帥。當我把綬帶別在他們的衣襟上的時候,他們都感到意外,而且顯得非常高興。我到達馬耳他時,因為又患感冒和發燒,病得很厲害,但體力還能支持,於是便出席了馬耳他總督在他的戰時官邸舉行的晚宴。總督原有的官邸由於遭到轟炸,不能居住了。
我在馬耳他的整個期間,雖然繼續不斷地處理各種事務,但是必須呆在床上,其間只起床參加了一次參謀會議和最後巡視了那個被炸得滿目瘡痍的海軍工廠。在那裡,全體職員和工人們都聚集起來,非常熱情地歡迎我。11月19日半夜,我們繼續航行,駛往亞歷山大港。
我接到了羅斯福總統的電報,說他的安全事務顧問們認為,在開羅舉行會議未免太危險了。他們擔心德國會從希臘和羅得島來進行空襲,因此建議將會議改在喀土穆舉行。這當然不是羅斯福本人的意見,因為他根本不考慮個人的安危。
喀土穆不具備足夠的條件來安置我們帶來的大批官員,他們共有將近五百人,因此,我要伊斯梅調查一下馬耳他的設備。
他報告說,由於空襲造成的損壞,馬耳他的居住條件不但不能安置我們這一大批人,而且也非常簡陋。因此,我決定我們最好還是堅持在開羅,因為在那裡,一切安排都已經準備妥當了。英國有八個空軍中隊駐在亞歷山大,如果德國飛機前來襲擊,它們必然要遭到截擊和消滅。在金字塔附近,我們準備居住的那個隔離的地區,有一個步兵旅以上的兵力加以保衛,而且附近還有五百多門高射炮對空戒備。於是,我便向載送羅斯福總統橫渡太平洋的「依阿華」號軍艦發去無線電報:
首相致羅斯福總統 1943年11月21日
請讀「約翰福音」第十四章一至四節。1
1《新約全書》「約翰福音」第十四章一至四節原文:「你們心裡不要發愁,你們信神,也當信我。在我父的家裡,有許多住處,若是沒有,我就早告訴你們了。我去原是為你們預備地方去。……我在那裡,也叫你們在那裡。……」——譯者
電報發出以後,我又把「約翰福音」中的這幾節從頭至尾更仔細地讀了一遍。我有點擔心,惟恐這樣做除了給人一種無意之間褻瀆神聖的印象以外,還會使人認為我自己決斷過多,從而引起不快。但是,羅斯福總統排開了所有的反對意見,所以我們的計劃維持不變。結果,德國的飛機從來沒有來到金字塔附近數百哩的範圍以內。
※ ※ ※
「聲威」號在11月21日清晨到達亞歷山大港,我立即乘飛機到金字塔附近的沙漠機場。在這裡,凱西先生把他自己居住的那座舒適的別墅供我自由使用。在我們住所的周圍,是一片遼闊的卡塞林森林,森林中星羅棋布地點綴著開羅的各國富豪們的豪華住宅和花園。蔣介石大元帥和夫人已經在半哩以外的地方安適地住下了。羅斯福總統將在通往開羅的道路上大約三哩的地方、美國柯克大使的寬敞別墅裡居住。第二天早晨,他乘「聖牛」號飛機從奧蘭到達時,我到沙漠機場去迎接他,並同車前往他的別墅。
隨從的參謀們很快地都聚集在一起了。會議的總部和英美三軍參謀長們的集合地點,都在金字塔對面的米納大旅館,離我的住所只有半哩遠。整個地區佈滿了軍隊和高射炮,在所有的通道上佈置了最嚴密的警戒線。各級人員也都立即開始工作,處理需要決定和調整的大量事務。
我們擔心由於蔣介石的到來將會引起的問題,現在終於發生了。關於中國的那些冗長、複雜和瑣碎的情況,嚴重地打亂了英美參謀長們的會談。而且,像下面將要敘述的,羅斯福總統由於對印度—中國戰場過於重視,不久便同蔣介石大元帥舉行了幾次長時間的秘密會談。我們曾希望勸說蔣介石夫婦去參觀金字塔,並消遣一下,等到我們從德黑蘭回來再說,但這個希望沒有實現。結果,中國事務在開羅會議上不是最後,而是最先得到了討論。不論我怎樣爭辯,羅斯福總統還是答應中國人,在未來的幾個月內,在孟加拉灣進行一次大規模的兩棲作戰行動。這個計劃,不論同我的土耳其計劃或愛琴海計劃相比,都會更多地佔用「霸王」作戰計劃所需的登陸艇和坦克登陸艇,而目前這些艦艇的數量的不足,已經使作戰行動受到了嚴重的影響。此外,在孟加拉灣的作戰計劃也一定會嚴重妨礙我們正在意大利進行的大規模戰役。11月29日,我用書面通知三軍參謀長們:「首相希望將下列事實記錄在案,即他明確拒絕蔣介石大元帥關於要我們在緬甸進行陸地戰役的同時,負責發動一次兩棲作戰的請求。」但是,直到我們從德黑蘭回到開羅以後,我才終於說服羅斯福總統收回他的諾言。即便如此,仍然發生了許多錯綜複雜的問題。這些情況不久將要談到。
我當然乘這個機會到蔣介石大元帥住的別墅去訪問他,他和他的妻子舒適地住在那裡。這是我第一次和蔣介石會晤。
他的那種沉著、謹嚴而有作為的性格,給我以深刻的印象。這時,他的權威和聲望正處在頂峰。在美國人的眼中,他是世界上的一個舉足輕重的力量,他是「新亞洲」的一個鬥士。毫無疑問,他是一個堅定地捍衛中國、反抗日本侵略的人,同時他又強烈地反對共產黨。美國各界人士公認,在這次戰爭獲勝以後,他將成為世界上第四個大國的首腦。後來,許多持有這些觀點和估價的人們都拋棄了他們原有的看法。我在當時並不同意人們這樣過高地估計蔣介石的力量,或中國在未來的貢獻,然而,我在這裡還是可以指出,蔣介石大元帥至今仍然獻身於當時曾使他獲得廣泛聲譽的同一事業,但是,後來他卻在自己的國家中被共產黨擊敗,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我和蔣介石夫人進行了一次非常愉快的談話。我發現她是一個非常出色而又富於魅力的人物。我告訴她說,當我們同時都在美國時,竟未能找到一個會面的機會,這曾使我感到多麼遺憾。我們一致認為,今後不應讓那些繁瑣禮節妨礙我們的會談。在羅斯福總統的別墅舉行會談時,有一次羅斯福總統讓我們大家合影,雖然許多過去曾經崇拜蔣介石大元帥夫婦的人們,現在都把他們看成是邪惡的和腐敗的反動人物,但我仍然願意保存這張照片作為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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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來開羅的航程中,我曾起草了一個文件,這個文件實際上是關於我們在薩勒諾獲勝後的兩個月中,對地中海戰役指揮失當的控訴書。我把這個文件交給了參謀長委員會,他們在原則上表示同意,但同時也詳細地提出了若干意見。最後經過修正的全文如下:
從阿拉曼戰役和在西北非登陸後,一年來,英美軍隊在各個戰場上,都獲得了實際上連續不斷的勝利。毫無疑問,我們指揮作戰的方法,即通過在兩國政府首腦領導下工作的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來進行指揮的方法,使我們的戰地司令官們能夠獲得輝煌的勝利,並取得豐碩的戰果。在所有同盟的歷史中,從來未曾有過這樣的協調和互相諒解,這不只在最高的指揮部門,而且在戰地的司令官和部隊中間,也是如此。我們的聯合作戰行動——自從阿拉曼戰役開始,直到那不勒斯戰役以及在意大利部署兵力時止——都說得上是十分妥善和十分成功的工作。
2.但是,後來情況發生了變化。我們趕不上,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大地落後於我們自己的勝利形勢。在英美的參謀人員之間,發生了某些意見分歧,雙方在側重點上而不是在原則上存在不同的看法。我們不應當看到已經得到一些勝利而故步自封,拒絕分別地和聯合地進行認真仔細的自我檢查,以求改進工作方法和不斷提高工作質量。
3.自從9月間在意大利登陸成功和部署兵力以後,地中海戰爭經歷了一個不能令人滿意的過程。我們的軍隊在意大利的集結和推進,必須認為是十分緩慢的,雖然惡劣的氣候也起了影響。在前線,我們對於敵人並沒有顯著的優勢。許多師團在登陸後連續作戰,而沒有任何輪換的機會。同時,在英國最精銳的師團中,駐在西西里島、接近戰場的第五十和第五十一兩師,首先被解除了裝備,後來又被撤回到聯合王國。我們一直沒有能夠採取從東海岸或西海岸進行兩棲突擊的戰術,來幫助我們的軍隊向前推進到我們可能希望達到的地方。一些迫切需要的登陸艇,已被調遣回國,途中由於氣候惡劣又遭到嚴重的損失。大批其他的登陸艇也已經被撤回和集中,準備啟程回國。這些命令現在已推遲到12月15日再執行,但是這個日期對於地中海戰役的目標來說,已毫無意義了。除了協助把車輛運送上岸以外,登陸艇在10月和11月這段期間並未使用。同時,在意大利建立戰略空軍,也妨礙了對火線的增援。因此,整個陸地上的戰役已鬆弛無力。要想在1943年拿下羅馬是沒有希望的了。……
5.與這些情況同時存在的一個問題,就是我們沒有採取任何真正的措施去支援南斯拉夫和阿爾巴尼亞的游擊隊和愛國者。這些游擊隊所牽制的〔德國〕師,其數量達到了英美軍隊合在一起所牽制的總數。迄今為止,他們一直只靠空投的給養接濟。我們在亞得裡亞海口掌握海空優勢,至今已有兩個多月,但還沒有任何運送給養的船隻進入游擊隊佔領的港口。相反地,德國軍隊卻有計劃地將游擊隊趕出這些港口,並取得了對整個達爾馬提亞海岸的控制。我們要防止德國軍隊攫取科孚島和阿戈斯托利昂是不可能的,而他們現在已經實際控制了這些島嶼。因此,德國軍隊已經克服了由於意大利的崩潰和倒戈所造成的困難,而且正在對愛國力量的部隊進行非常猛烈的掃蕩,並切斷他們和海上的聯繫。
6.這種局面是怎樣造成的?原因是我們對地中海劃了一條假想的分界線,這條分界線解除了艾森豪威爾將軍的部隊對達爾馬提亞海岸和巴爾幹半島所負的一切責任。這些地區劃給了中東司令部的威爾遜將軍,但是,他卻沒有必要的部隊。於是,一個司令部有部隊,卻沒有責任;另一個司令部有責任,卻沒有部隊。這不能認為是一個理想的安排。
7.最不幸的是多德卡尼斯群島和愛琴海。意大利剛剛投降以後,我們在意大利的同意下,立即佔領了它所控制的若干島嶼,其中最重要的兩個是科斯島和勒羅斯島。我們企圖奪取羅得島,但沒有成功,這個島當然是愛琴海的要害。希特勒很快地就認識到,那個輕易地落到我們手中的、嚴密設防的勒羅斯島在海戰和政治方面的重要性。因此,他非常頑強固執地親自負責挽回愛琴海的局勢。德國本來可以用於意大利戰爭的很大一部分空軍,被調往愛琴海戰場,同時臨時安排了海上運輸。1
1根據德國的檔案,在這個時期,德國駐愛琴海的空軍部隊增添了近三百架飛機,而它在意大利的空軍卻減少了約二百架飛機。
10月初,德軍準備向勒羅斯島和科斯島發動的進攻顯然已迫在眉睫;10月4日,我們只有一營兵力駐守的科斯島重新被德軍佔領。勒羅斯島,儘管進行了出乎意外的持久的防禦戰,終於在11月16日陷落了。英國在整個戰役中損失了五千人左右,而敵人卻獲得了自從阿拉曼戰役以來的第一次勝利。所有這些戰鬥當然都不屬於北非最高司令部的職權範圍以內。……
9.現在,德國軍隊已完全控制了愛琴海東部。儘管他們在意大利的天空中已經處於劣勢,他們還是毫不遲疑地削減了那裡的空軍力量,而把足以支配愛琴海的空中力量調到愛琴海戰場。雖然美英兩國在地中海的空軍第一線力量有四千多架飛機——就是說,實際上等於德國空軍的全部力量——但是,德國人在愛琴海戰場上,仍然能夠重新使用它在我們缺少空軍力量時期所使用的一切故伎,並用「斯圖卡」俯衝轟炸機來摧毀我們最精銳的部隊的抵抗,以及炸沉和炸毀我們的船舶。……
11.這些不幸的情況是由兩個原因造成的。第一個原因已經說過了——即在地中海的東部和西部之間,劃了一條人為的界線,使擁有軍隊的西部司令官們免除了對於在東部處於危險中的重大利益所負的一切責任。第二個原因當然是「霸王」作戰計劃帶來的陰影。魁北克會議作出的決定,是在意大利崩潰所造成的後果變得明顯以前,而且也是在意大利艦隊投降和我們順利地攻入歐洲大陸以前。儘管如此,這些決定,直到兩星期以前,仍然被硬性地、機械地維持不變。我們一直不可能在更早的日期舉行會議。目前,我們面臨著這樣一個前景,即「霸王」的既定日期將繼續妨礙和削弱我們的地中海戰役;我們在巴爾幹半島的情況將要惡化;同時,愛琴海將繼續被德國人牢牢地控制著。我們必須接受所有這些,是為了一個根據假設而確定在5月進行的戰役;這個假設到時候很可能不會實現,而且如果我們放鬆了在地中海的壓力的話,它就肯定不會實現。
12.目前在軍隊中人人都已知道,為了春天在另一地方進行一個戰役,將盡量根據需要,把人力物力從地中海戰場抽調出去。我們不能忽視這種情況,因為它對整個地中海戰役產生了瓦解士氣和削弱鬥志的影響。軍隊和登陸艇正在撤出這個戰場,而且軍事機構也奉命準備回國,這些事實本身就是有害的。我們希望集中力量攻打敵人這一強烈願望,已經受到了損害,而在過去,這種願望曾經使我們從阿拉曼一直打到了這裡,並且在突尼斯戰役中,使我們立於不敗之地。
然而,現在我們只有在地中海才能和敵人周旋,同時能夠使用數量上的優勢來壓倒他們。可是,在今後幾個月中唯一能夠採取任何行動的地中海戰場,我們卻使戰鬥放慢下來,這確是援助俄國人的一個古怪辦法。
※ ※ ※
開羅會議(密碼代號「六分儀」)的第一次全體會議於11月23日,星期二,在羅斯福總統的別墅舉行。這次會議的目的是要對蔣介石和中國代表團正式扼要地說明,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在魁北克會議上所擬定的東南亞作戰計劃草案。蒙巴頓海軍上將及其僚屬已從印度乘飛機到來。他首先敘述了他已接到的而且要在1944年在東南亞戰場執行的軍事計劃。然後,我就海軍的一般情況作了補充。由於意大利艦隊的投降,以及其他對海軍有利的事態發展,不久就可以在印度洋建立一支英國艦隊。這支艦隊最後將擁有不下於五艘現代化的主力艦,四艘重型裝甲巡洋艦和十二艘輔助運輸艦。蔣介石插話說,他認為緬甸戰役的勝利,不僅依靠我們駐在印度洋的海軍部隊力量,而且還要依靠海軍的行動與陸地作戰的同時配合。我指出陸地戰役和孟加拉灣的艦隊行動沒有必要的聯繫。我們的主要艦隊基地能夠在距離陸軍作戰的戰場二千至三千哩以外,發揮它在制海權方面的影響。因此,這些戰役和西西里島的戰役不能相提並論,因為在西西里島的戰役中,英國艦隊能夠在密切地支援陸軍的情況下作戰。
這次會議時間很短,並且商定由蔣介石和聯合參謀長委員會進一步討論有關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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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羅斯福總統召開了我們的聯合參謀長委員會的第二次會議,討論歐洲和地中海的作戰計劃,中國代表團沒有參加。我們在前往德黑蘭以前,要考慮這兩個戰場的關係並互相交換意見。羅斯福總統首先發言,他談到了我們現在在地中海所能採取的任何可能的行動,包括土耳其參戰問題,將對「霸王」作戰計劃產生什麼影響。
我在發言時說,「霸王」作戰計劃仍然是當務之急,但是,這個戰役不應當粗暴地否定了地中海的任何其他的活動,例如,在使用登陸艇方面,應該有一些靈活性。亞歷山大將軍曾經要求登陸艇前去參加「霸王」戰役的日期,應當從12月中旬延遲到1月中旬。在英國和加拿大,已經發出了命令,要求額外建造八十艘坦克登陸艇。我們要設法做得甚至比這更好。我們也許會發現美英兩國參謀人員所爭執的問題,只不過影響到兩國人力、物力的十分之一(太平洋的力量未計在內)。無疑地,某種程度的伸縮餘地是留得出來的。我仍然希望消除任何這樣的想法,即認為我們削弱了和冷淡了「霸王」,或企圖退出這個戰役。相反地,我們是準備全力以赴的。
總起來說,我認為我所主張的方針是在1月份佔領羅馬,2月份佔領羅得島;恢復對南斯拉夫的物資供應,解決關於司令部的安排問題,並且根據我們和土耳其交涉的結果來打通愛琴海;在上述地中海的政策的範圍內,加速進行「霸王」作戰計劃的一切準備工作。
這就是我在德黑蘭會議前夕所持的立場的一個忠實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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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登先生在莫斯科舉行會談後飛返英國,這時,從英國前來和我們會合。他的到來對我是很有幫助的。他和伊斯梅將軍從莫斯科會議返回英國途中,曾在開羅會見了土耳其外交部長,以及其他土耳其人士。在這些會談中,艾登先生指出我們急需安納托利亞西南部的空軍基地。他解釋說,由於德國的空中優勢,我們在勒羅斯島和薩摩斯島的軍事形勢是危險的。後來,這兩個島都失陷了。艾登先生同時也詳細說明土耳其參戰將會帶來什麼有利的後果。首先,這將迫使保加利亞不得不把他們的軍隊集中在邊境,從而迫使德國必須以相當十個師的兵力,去代替在希臘和南斯拉夫境內的保加利亞軍隊。其次是可能進攻一個也許有決定意義的目標——普洛耶什蒂。第三,可以切斷土耳其運往德國的鉻的供應。最後一點則是道義上的利益。土耳其的參戰可能會加速德國的和它的衛星國的崩潰過程。所有這些論點,都不能打動土耳其代表團。最後,他們說,如果提供安納托利亞的基地,那就是等於對戰爭進行干預,如果他們干預戰爭,他們就無法防止德國對君士坦丁堡、安哥拉和士麥拿進行報復。我們曾經保證供給他們足夠的戰鬥機來對抗德國人所能發動的任何空襲,同時也向他們保證,由於德軍在各處的兵力都十分短絀,因此已無可用之兵來進攻土耳其。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放心不下。會談的唯一結果是,土耳其代表團答應向他們的政府報告。土耳其人曾親眼目睹愛琴海的事態發展,因此對於他們的小心謹慎,我們是無法指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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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我一直沒有再聽到關於「霸王」戰役和地中海戰役的聯合司令部的計劃,我便設想英國的意見已經被接受了,但是,11月25日,當我們在開羅逗留時,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用正式的備忘錄,向我們提出關於成立一個最高統帥部的建議。由此可見,羅斯福總統和美國最高司令部強烈地認為必須任命一個最高統帥,來指揮聯合國家在地中海和大西洋兩方面的對德作戰行動。他們仍然希望有一個西北歐作戰司令官和一個地中海盟軍司令官,而在這兩個司令官上面還有一個最高統帥,他不僅計劃和指揮這兩個戰場的戰爭,而且他在認為妥善時可以把軍隊從一個戰場調到另一個戰場。必須記住,我們當時不但在陸海空軍各個兵種方面,已經擁有巨大的優勢,以及在將來的許多個月中必然繼續擁有巨大的優勢,而且由於亞歷山大和蒙哥馬利在突尼斯和非洲沙漠的勝利,我們的聲譽很高。
美國的備忘錄立即遭到英國三軍參謀長的強烈反對。他們和我都用書面寫下了我們的意見。英國三軍參謀長的回答如下:
關於英美對德作戰的三軍指揮問題
英國參謀長委員會的備忘錄
1943年11月25日
英國參謀長委員會已經仔細地研究了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所提出的建議,即「立即指派一名最高統帥,來指揮聯合國家在地中海和大西洋的一切對德作戰行動」。這個建議牽涉到重大的政治問題,而且顯然是一個應由美英兩國政府進行最認真的考慮的問題。儘管如此,英國參謀長委員會必須立即聲明:從軍事的觀點來說,他們根本不同意這個建議。他們把理由列舉在下列各節中。
總體戰不是一個單純的軍事力量的問題,即便按照「軍事」這個名詞的最廣泛的意義來說,也是如此。幾乎所有的重大的戰爭問題,都有政治、經濟、工業和內政方面的含義。
因此,很明顯,對德戰爭的最高統帥,幾乎在每一個重要的問題上,都必須和美英兩國政府進行磋商。簡單地說,事實上他只能在較小的和嚴格屬於軍事的問題上作出決定,而不必請示高級當局,諸如把一兩個師,若干空軍中隊,或幾十艘登陸艇從他的許多戰線中的一個戰線調往另一個戰線,因此,他在整個指揮鏈條中將成為一個額外的和多餘的環節。
福煦元帥在上次大戰中享有的地位,同現在考慮準備給予對德戰爭的最高統帥的地位,並沒有真正相同之處。福煦元帥僅負責指揮西方戰場和意大利戰場。他的職權沒有涉及薩洛尼卡戰場、巴勒斯坦戰場和美索不達來亞戰場。按照目前所擬議的安排,最高統帥不僅有權指揮「霸王」戰役和意大利戰場,而且也有權指揮巴爾幹戰場和土耳其戰場(如果這個戰場開闢的話)。盟國政府托付給一個軍人的職責必須受到某些限制,而目前擬議中的職權範圍,看來似乎大大地超出了這些限制。
美國參謀長委員會提議,這位最高統帥作出的決定「可以由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撤銷」。如果這種新的安排的主要目的是要保證迅速作出決定的話,看來上述的附帶條件恰恰會導致令人遺憾的後果。將來勢必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即最高統帥發出了命令,而軍隊按照命令前進,但聯合參謀長委員會馬上又撤除了原來的命令,這就引起了混亂。再說,還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即英國參謀長委員會同意最高統帥的決定,而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卻完全不同意。這樣一來,怎麼辦呢?另一方面,從軍事觀點來說,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可以全心全意地支持最高統帥的決定,然而卻發現有關的這個政府或那個政府並不準備批准。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麼辦呢?
如果這位最高統帥要行使真正的指揮權,他需要在空前未有的規模上,把情報、計劃和後勤等方面的一切人員集中起來,而這些人員會成為戰區司令官和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之間的一個龐大的緩衝隊伍。……
如果現有的這個久經考驗的、曾使我們安全度過了前兩年時光的機構,在較小的問題上有所失靈的話,那麼,最好還是把它檢查一下,找出如何提高它的效率並加以調整的方法,而不要著手進行一個完全新穎的試驗,這種試驗只不過是在整個指揮鏈條中,增加一個累贅的和毫無必要的環節,而且必然會導致幻滅和失望。
※ ※ ※
這些論點打動了美國三軍參謀長。他們認識到,他們的建議實際上意味著結束聯合參謀長委員會的指揮權,因為這位最高統帥將在很大的程度上取代了他們的權力。因此,他們從參謀人員討論的議程上取消了這個議題,他們認為這個問題應由政府首腦解決。
※ ※ ※
我熱烈地贊同參謀長委員會的文件,並在第二天,寫了一個備忘錄,進一步闡發了這些論點。
關於對德全面作戰最高統帥問題
首相兼國防大臣的備忘錄
1943年11月26日
自從薩勒諾戰役以來,我們在指揮作戰方面的各種困難和缺點,都是由於兩國參謀人員之間和兩國政府之間的意見分歧而產生的。我們看不出這些分歧怎能通過委派一個最高統帥而得到消除,因為這個統帥受聯合參謀長委員會的指揮,他的決定可以被該委員會撤銷。這些分歧,既是軍事性的,又是政治性的,它們勢必仍然要通過現在的方法,即在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中間和兩國政府首腦之間進行協商來加以調整。
因此,這個最高統帥,除了被頌揚為世界大戰的英雄以外,事實上會發現自己的職權的活動餘地很小:一方面受到僅能用現行方法來處理有關政策和戰略等主要決定的限制,另一方面,又受到兩個主要地區司令官的職權範圍的約束。
2.上述情況當然不足以證明:由於宣佈委派一個「擊敗德國的最高統帥」,就一定能產生一切希望,就一定要建立各種機構。
3.另一方面,如果最後決定權事實上授予這位最高統帥,那麼,聯合參謀長委員會的工作實際上也就被他取而代之,因此,兩國政府和最高統帥之間將立即產生十分緊張的關係。姑且不論人選的問題,我十分懷疑是否能找到任何這樣的將領,即他對於目前由兩國政府首腦在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協助下所處理的非常繁雜的問題,能夠做出決定。
4.在處於同等地位的盟國之間應當盡量遵守的一個原則是,任何一個戰場的指揮權,應該屬於那個已經在該戰場部署或將要部署最大兵力的盟國。根據這一原則,地中海的指揮權當然屬於英國,而「霸王」戰役的指揮權則屬於美國。
5.如果將這兩個司令部合併,而由一個最高統帥來指揮,那麼,到〔1944年〕5月,英國對德作戰的兵力顯然比美國要多。因此,最高統帥似乎應該由一個英國將領擔任。作為英王陛下政府的首腦,我很不樂意把這樣一個惹人不快的職責委託給一個英國將領。另一方面,如果不考慮哪一方使用的兵力佔有優勢,竟把這個最高統帥的職務授予一個美國將領,同時他又宣佈主張集中全力於「霸王」戰役,而不顧我們地中海戰役所受到的損害,那麼英王陛下政府也礙難同意。
因此,這個最高統帥,無論是英國人或美國人,都將陷於無能為力的境地。他在全世界面前承擔了發號施令的責任,而他的命令卻又被這個政府或那個政府撤銷,這樣他除了辭職以外,沒有其他的辦法。這將對我們兩國政府迄今一直保持的和諧而愉快的關係,造成最嚴重的危機。
6.我看不出為什麼現行的辦法不應當繼續下去,如果能根據建議對它進行一些次要的改進的話。在現行的安排下,一名美國司令官將指揮規模龐大的橫渡英吉利海峽的戰役,而一名英國司令官將指揮地中海戰役,他們在行動上的互相配合,而兵力的分配,則由隸屬於兩國政府首腦的聯合參謀長委員會來處理。……同時,也應當作出安排,使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更經常地舉行會議,而各自的參謀長委員會主席,在可能的情況下,每個月用一星期的時間,輪流地訪問倫敦和華盛頓。
在我們啟程赴德黑蘭以前,我把這個備忘錄面交羅斯福總統;在德黑蘭會議期間,我不知道他將作出什麼答覆。我從私人方面聽說,美國三軍參謀長充分認識到,我們的聯合參謀機構和新的最高統帥在權力方面可能產生的衝突,同時他們在權衡我們的論點以後,已不再堅持這個計劃了。羅斯福總統以及和他接近的人們,在和我們接觸時,不論在正式的或非正式的場合,始終沒有以任何方式提起這個問題,而且我們一直互相保持友好的關係。因此,我便以為馬歇爾將指揮「霸王」戰役,艾森豪威爾將軍將回到華盛頓去接替他;
而我代表英王陛下政府,則有責任遴選地中海戰場的司令官。
當時我無疑地認為,這個司令官應當是已經在意大利作戰的亞歷山大。於是,這個問題在我們重新回到開羅以前,便擱置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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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5日,適逢感恩節,這是美國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美國軍隊的每一名士兵,在那天按說都要吃火雞,而他們大多數人在1943年確實也吃到了。供給開羅美國參謀人員的大批火雞,是由羅斯福總統乘坐的軍艦運來的。羅斯福先生邀請我到他的別墅參加晚餐。他說,「讓我們來舉行一次家宴。」因此,薩拉也受到邀請,此外,還有羅斯福總統非常喜歡的「湯米」(湯普森海軍中校)。羅斯福總統的客人包括他的私人親信,他的兒子埃利奧特,女婿伯蒂格少校,哈里·霍普金斯和他的兒子羅伯特。我們愉快而又安靜地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兩隻大火雞由人按照隆重的儀式送了進來。羅斯福總統高高地坐在椅子上,用非常高明的技巧,毫不疲倦地給大家切雞肉。我們共有二十多人,因此,切雞肉需要很長的時間;那些先分到的人都已吃完了,而羅斯福總統還沒有替自己切上一份。我看到他把一盤盤堆得滿滿的雞肉分給大家,擔心他自己會一點也吃不到。但是,他計算得非常精確,到最後,當兩付雞骨架撤去時,我看見他開始吃他自己的那一份,這才放了心。哈里看見我著急的樣子,便說,「我們還有很多備用的火雞哩。」席間,大家致詞表達了熱誠而親切的友誼。那兩個小時,我們把一切憂慮都拋在一邊。我從未看見過羅斯福總統那麼高興。晚餐以後,大家便到我們曾經舉行過好多次會議的那個大廳去。跳舞音樂——用留聲機唱片播送的——開始響起來了。薩拉是唯一在場的女人,她已被人搶先請走了,因此我和沃森「老爹」(羅斯福的親信、舊友和副官)跳舞,他的首長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們,感到非常高興。這個歡樂的夜晚,以及羅斯福總統切火雞的景象,是我在開羅停留期間所有最愉快的經歷中最突出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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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難題終於都得到了解決。美國憲法、羅斯福的健康、斯大林的頑固帶來的種種困難,以及前往巴士拉的旅程和橫貫波斯的鐵路的複雜問題,都已一掃而空,因為現在迫切需要舉行三國會議,而且除了飛往德黑蘭以外,其他一切代替方案都已失敗了。於是,我們就在11月27日黎明乘飛機離開開羅,向那個經過長期研究才確定的會議地點飛去。沿途天氣非常晴朗,我們從不同的航線,在不同的時間安全地到達了目的地。1
1我沒有提到當時使我關注的一個國內問題,以免打斷以上敘述。關於釋放莫斯利夫婦的問題,請閱附錄(6),第635頁。(原書頁碼,下同——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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