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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趕走美帝不回國

  元旦的早晨,天剛濛濛亮,美第八集團軍司令李奇微就乘坐一輛吉普車出了漢城。向前線方向急駛。他的雙眼佈滿血絲,臉上的肌肉繃得很緊,隨著吉普車的顛簸,脖子上掛著的那兩顆手雷劇烈地來回搖擺。他腰間的手槍套已經打開,露出精緻的槍柄。
  就在昨晚從防禦前沿回到漢城城內不到兩個小時,中國軍隊突然發動的規模巨大的攻勢就開始了。整整一夜,李奇微指揮部裡的電話不斷,電報曾片一樣飛來:從東到西的幾百公里防線上,中國軍隊竟然很快就實施了全線突破!第一線的南朝鮮師個個處在危機之中 ,尤其是第一師、第六師,已經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李承晚總統不是說在他的親自調遣下,至少10萬的勞工已把前沿修築得鋼鐵一般堅固了嘛。自己親自審查過防禦方案,防線上的火力配備不是相當嚴密了嘛。僅僅阻擊中國軍隊前進的火力網不是至少鋪了數層之
  多嘛。
  寒風呼嘯,凌亂的雪粉抄子一樣撲打在他的臉上。在他的正前方,炮聲隆隆,爆炸聲連續不斷。
  吉普車沒走出幾公里,李奇微就看見公路上迎面亂哄哄地跑來一群士兵,這是他看見的從前沿跑回的第一批敗兵。吉普車再往前走,潰逃下來的士兵越來越多,擁塞了整個道路。李奇微後來一直對此記憶猶新,他說這是他在所經歷的歷次戰爭中所看見過的最狼狽、最令人沮喪的潰逃部隊:蓬頭垢面臉色發青的南朝鮮士兵乘著一輛接一輛的卡車,川流不息地向南擁去。沒有卡車可坐的,利用了他們認為可以利用的一切交通工具,包括牛車、驢車和騎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各種牲畜。他們沒有秩序,沒有武器,沒有長官。他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離中國軍隊越遠越好。他們扔掉了自己的步槍和手槍,丟棄了所有的火炮、迫擊炮。機槍以及那些數人操作的武器。
  李奇微終於暴怒了。
  他掏出手槍,站在公路的中央,向天空連續射出好幾發子彈,然後喊:「給我停下來!」
  沒人理會他。
  李奇微將軍的槍聲和喊聲在紛亂漢兵的咒罵聲中和越來越近的爆炸聲中,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失魂落魄的士兵們根本沒空兒注意這個司令官的存在,車輛繞開他的吉普車照樣往南跑。
  最後,也許是李奇微吉普車上的三顆白星讓一個南朝鮮軍官認出了這個美國人是個不小的官,一支潰逃的車隊停在了李奇微的面前。那個南朝鮮軍官看來聽不懂英語,或者他裝做聽不懂,拚命跟李奇微打著混亂的手勢,然後根本不管李奇微給他下達的是什麼命令,爬上車帶領車隊又一陣風似地跑了。
  在這些潰敗的士兵中間,混有不少西方的戰地記者,他們在記錄當時的情景時使用了很多形容詞:法新社:「盟軍軍隊被弄得頭昏眼花」,「美第八軍部隊成群結隊地退卻」,「從前沿逃來的長列士兵狼狽南行,面色憔悴發黑,精疲力竭」,「在向漢城的路上,沿途都是燃燒著的軍用物資」。
  美聯社:「在戰線後面,撤退的部隊總是匆忙地詛咒,亂得一塌糊塗」,「撤退的長長的車隊不斷地陷入泥濘之中」。
  而第八集團軍新聞發佈它發佈的戰況的措辭是:「中國軍隊發動有力攻勢,已經在美軍防線上撕開巨大的戰役缺口,使以頑強著稱的聯合國軍完全崩潰,並嚴重地威脅了通往美第八集團軍全部戰線的重要補給線。」
  李奇微把手槍收起來。他明白部隊已經完全失控了。
  他返回漢城,立即命令在南朝鮮士兵南逃的路上出動憲兵,設置檢查線,審查所有從前線逃下來的士兵,並且執行戰場紀律。同時,他給南朝鮮總統府打了個電話,「邀請李總統視察前線」。
  於是,年齡很大的李承晚總統,在李奇微將軍的陪同下,乘坐一架機身是帆布的聯絡飛機,向前線的方向飛。李奇微穿著很厚的防寒服依舊在機艙中凍得要命,他看見身邊的這個老頭穿的是根本不御寒的白色的朝鮮服裝,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在極度的寒冷中更加蒼白而乾癟。
  飛機在議政府附近降落,在那裡他們看見了收容隊收容的正在亂哄哄領食品的南朝鮮士兵。
  李承晚向士兵們發表了演講,要求士兵們重上戰場。
  演講完,李承晚用英語對李奇微說:「不要灰心!不要灰心!」
  而李奇微腦海中閃現的卻是一個最可怕的念頭:漢城恐怕保不住了。
  中國第四十二軍一二四師是打穿插的部隊,這個部隊中有一個後來很出名的士兵,19歲的冷樹國。這個出身於遼寧省的青年在家鄉時是個心靈手巧的小木匠,有一手不錯的手藝,特別是能雕刻龍鳳圖案。在家鄉開展土地改革的那年,他參了軍,加入了解放全中國的戰鬥。在部隊。他接到了弟弟寫來的一封信,信上說:「你參軍好幾年了,也沒見你立過什麼功,村子裡參軍的人都多少有功了。老說為人民服務,可總得有點什麼功呀。」
  冷樹國說這封信對他的刺激挺大。
  一二四師穿插的目的地是濟寧裡。師長蘇克之命令擅長攻擊的三七二團為先頭團,並且主張將最硬的四連放在全團的最前面。四連連長叫王清秀,打起仗來卻沒有一點清秀的樣子,脾氣十分火暴,在重機槍還沒跟上來的情況下就要出發,他的焦急是有道理的,天還沒亮,可是前面的槍聲逐漸稀疏,可見敵人越跑越遠了,而且還是乘著汽車跑的,要憑兩條腿追上敵人,那就得趕快再趕快!
  王清秀對一排長說:「你就只管往前衝!我帶三排沿著公路兩側攻擊掩護!」
  已經極度疲憊的士兵在王清秀的帶領下,開始了不顧一切的追擊。
  聯合國軍在三八線上已經沒有抵抗了,因此四連穿過三八線的時候,很多士兵都不知道在他們的腳下就是那條朝鮮半島上最重要的地界。早上6時,也就是李奇微驅車在漢城外的公路上阻擋潰兵的時候,四連一排的一班到達了一個叫巨林川的地方,這是他們在三八線以南通到的第一個大村莊。偵察員報告,這個村莊裡至少有一個營的南朝鮮軍。
  一班長趙恆文想,要等後面的部隊上來,這些敵人也許就跑了,不如先衝進去打一傢伙再說,敵人已是驚弓之鳥,一打准亂!
  一個班的中國士兵向幾百名南朝鮮士兵悄悄地接近著。
  襲擊敵人哨兵的時候,一個南朝鮮士兵逃脫,狂喊著往村裡跑。趙恆文喊了聲打,中國士兵手中的輕武器開始射擊,手榴彈同時在村中爆炸,村莊裡立即大亂。南朝鮮軍官指揮士兵衝向村口,倉促組織起阻擊火力,向黎明中山崖下黑暗的地方沒有目標地胡亂掃射。趙恆文估計槍聲一響,連長會帶部隊很快上來,於是扔下面前的敵人,喊:「抄他們的後路去!」
  到了村後,趙恆文嚇了一跳,至少有100多名南朝鮮士兵正沿著村後的公路逃跑,中國士兵一沒留神,撞過敵人堆裡了。南朝鮮士兵慌亂中沒有注意到進入他們中間的中國士兵,只顧逃跑,中國士兵被夾在逃跑的敵人的人流中。一個為了跑得更快的南朝鮮軍官把皮鞋脫了,光著腳和趙恆文並著肩走。滿地都是敵人丟下的卡賓槍,趙恆文撿起幾支,但很快就覺得這樣不行,這樣跑去抓不到幾個活的。於是,他猛地停下來,沖天空打了一梭子子彈,大喊:「站住!」
  南朝鮮士兵愣了,向公路邊的溝渠轟然四散。
  「我是中國人民志願軍!」話一出口趙恆文知道自己說了中國話,就又喊了一句朝鮮話的「繳槍」。
  被中國軍隊打得昏了頭的南朝鮮士兵一時不知該做些什麼好。
  一個反穿著大衣的南朝鮮士兵站起來,在黑暗處小聲地用中國話說:「你是中國人?」
  趙恆文說:「沒錯!對他們說,倒背著槍過來,志願軍不殺俘虜!」
  那個南朝鮮士兵對黑壓壓的隊伍說了一串朝鮮活,立即有20多人過來投降。
  趙恆文把他們帶到公路邊的一個農家院子裡,命令這些俘虜放下槍,然後把他們全部關在一間屋子裡。完了事,趙恆文嫌抓到的人少,於是又讓那個會說中國話的南朝鮮士兵再去公路上搜集人,又搜集了20多個。
  這時,天大亮了。院子裡的南朝鮮俘虜看清了,這裡並沒有多少中國士兵,那個喳喳呼呼的中國士兵也是個其貌不揚的人物,於是擠眉弄眼地看著趙恆文,看得趙恆文心裡不免有些發毛。幸虧連長帶著隊伍趕來了。
  趙恆文開始清點俘虜人數,整整50人。趙恆文得意地想:這下子肯定當上英雄了。
  冷樹國對趙恆文羨慕得不得了。
  連長王清秀急著要趕路,他要按時穿插到濟寧裡。
  冷樹國這回無論如何要當尖兵。
  二排副排長白文林帶隊,冷樹國的五班跑在最前面。
  山谷中的公路是條沙石路面的小公路,彎彎曲曲地向南延伸。兩側是山崖,長滿了雜亂的樹木。五班在這條路上往前奔跑的時候,兩側的樹林中不斷地有潰逃走散的南朝鮮士兵探出頭來看,還不時地打上幾槍。冷樹國知道這一帶已經被中國的部隊圍住,就想搜山的事讓後續部隊干吧,現在要緊的是按時趕到預定地點,自己一定要抓上他一大堆俘虜!於是,除了幹掉了一輛往前沿運送電話線的南朝鮮軍的卡車之外,五班什麼也不顧地往前跑!
  飢餓和疲勞令冷樹國的雙腿有些軟,他跑著跑著就覺得身體輕飄飄地像是隨著風在飛。只是在一聲爆炸聲響之後他才停下來,他看見的潰敗的南朝鮮士兵用炸藥炸毀了一座民房,民房邊躺著一老一少兩個老百姓,年少的那個大腿被炸掉,但人還活著,艱難地喘著氣。
  冷樹國追擊的速度之快令擔任三七二團先頭連的連長王清秀都感到吃驚。王清秀擔心跑在最前面的人人單力薄,遇到重大敵情不好辦,於是帶領部隊拚命地跑,總想追上冷樹國,但怎麼也追不上。在穿插的路上,四連在追冷樹國,二營在追四連,團主力又在追二營,弄得一直催促部隊快速前進的一二四師師長蘇克之甚至有點埋怨了,因為他看見在巨林川四連一下子解決了那麼多敵人,就覺得前面的潰敵數量難以估計,他實在是想讓三七二團的主力追上去,加強一下前面的力量。
  冷樹國的尖刀班一直跑在連隊前面至少兩公里。
  白天,美軍的飛機來了。但是,在通往南方的公路上,混亂地向同一方向奔跑著交戰雙方的土兵,美軍飛機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是潰逃的南朝鮮軍隊,哪些是追擊著的中國軍隊。兩國的士兵都衣衫破爛,有時會混雜在一起,因此無法實施空中支援。
  美軍飛行員不得不把飛機飛得很低,在雙方士兵的頭頂上不停地擦過,使得公路上的氣氛更加緊張混亂。
  前面的一個村莊叫道大裡。冷樹國停下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邊一共只有五個人:副排長白文林,戰士竇國斌、郭銀鎖、王二,加上他。
  白文林讓冷樹國他們藏起來,自己前去偵察,結果發現道大裡村裡村外全是敵人,至少有400多人。
  他們追上的是南朝鮮軍第二師三十二團的二營。
  在巨林川,一班長趙恆文不就是這麼打的麼?管他有多少敵人,就是要打!
  打!
  五個中國士兵分兩個組,從村子的兩頭摸過去。冷樹國在一個上坎上抬起頭,正好面前一輛卡車上坐著四個南朝鮮軍官,司機已經發動汽車,看來他們要跑。冷樹國跳起來,迎面就開槍,四個軍官來不及還擊就被打死。這時,其他幾名中國士兵手中的手榴彈也投出去了。
  中國製造的木桶手榴彈爆炸時有種特別的響聲,南朝鮮士兵們對此很熟悉。頓時,一個營的南朝鮮士兵陷入了一片混亂。
  冷樹國衝進了村莊的小街。從一座小院於急駛而出的一輛吉普車差點撞在他的身上。車上有部電台,無線很長,還有個身材高大的敵人:美國人!
  穿插的這一路,冷樹國還沒見到美國兵。地撲了上去。
  美國人一下子就把冷樹國推倒了,然後向腰間去掏手槍。
  冷樹國沒等他掏出槍來,再次撲上去,死死地抱住他。美國人渾身顫抖了起來,冷樹國的手指摳進了美國人胸前很厚的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冷樹國居然把這個美國人抱了起來,摔在車下。
  美國人被這個中國士兵的兇猛和勇敢嚇呆了,眼看著冷樹國從自己的槍套中把手槍拔出來。
  美國人的手舉了起來。
  中國製造的木柄手榴彈的爆炸聲同樣令四連飛快地趕到了道大裡。
  南朝鮮軍的一個整營僅僅在幾分鐘之內,便死傷幾十人,被俘幾十人,其餘的全部潰散到山林中去了。
  王清秀還是沒看見冷樹國的影子,五班在連隊殲滅敵人的時候,又往前追擊去了。
  接近中午的時候,冷樹國五班的五名中國士兵到達了一二四師穿插的目的地濟寧裡。
  從高處,他們看見小河邊公路上有幾十輛汽車,還有牽引火炮的大型牽引車。
  等後續部隊上來?
  不,衝上去!堵住他們!
  冷樹國已經衝上了那條小河。小河上的冰被他猛烈的動作踩裂,他掉過刺骨的河水中。對面敵人發現了他,子彈蜂群般飛過來。
  衝!一定要向前衝!
  敵人車隊最前面的吉普車發動了,冷樹國的子彈向吉普車射去。吉普車的輪胎立即被打爆,橫在公路上,擋住了整個車隊逃跑的路。
  冷樹國和白文林,以及跟在他們身後的三名中國士兵,凶狠地向大群的敵人衝過去。敵人被這幾個中國士兵的氣勢嚇壞了,所有的卡車都在倒車,企圖尋找逃跑的路,結果擠成一團。
  一輛卡車的車廂上落上了一顆中國的木桶手榴彈,立即引起巨大的爆炸。這是一輛裝滿彈藥的卡車,巨大的氣浪把幾個中國土兵都掀倒了,在連鎖的爆炸中,車輛的碎片猛烈地飛揚。冷樹國在溝裡抬起頭,一種說不出的歡樂佔據了他的整個心頭。
  等王清秀帶領連隊跟上來的時候,公路上已經佈滿了敵人的屍體。
  王清秀問:「人都在?」
  冷樹國說:「沒有傷亡!就是沒抓到一大堆俘虜讓你看看!」
  王清秀說:「你這回要立大功了!一是穿插快,咱們師堵住了至少兩個團的偽軍;二是你不抓是不抓,要抓就抓個大個的!」
  王清秀指的是和冷樹國搏鬥的那個美國人。經過俘虜甄別,那個美國人是南朝鮮軍第二師的顧問,一個美國陸軍上校。
  沒過多久,志願軍部隊裡開始流傳著一個士兵的故事,說他的「11號」賽過了汽車輪子,追得美軍顧問沒處跑。
  團長張景耀看見冷樹國的時候,發現這個跋山涉水拚命追擊敵人的士兵腳上竟沒有鞋,於是當場許諾一定給冷樹國找雙好鞋穿。
  中國第四十二軍一二四師三七二團四連五班班長冷樹國正式的榮譽稱號是:「追擊英雄」。
  和第四十二軍同屬左路縱隊的第六十六軍打得也很兇猛。
  其主力部隊踏著兩尺多厚的積雪,衝破敵人設置的重重火力,突破了國望峰、華岳山、高秀嶺等高地,向南朝鮮軍隊的縱深快速穿插,協同第四十二軍,殲滅南朝鮮第二師的王十一、三十二團和第五師的三十六團。第六十六軍一九六師五八七團三連連長張續討,在突破國望峰陣地時,一人連續拿下敵人的五座堡壘,為部隊開闢出前進的道路。五八六團四連的尖刀班,經過五個小時的殊死戰鬥,佔領了華岳山,他們佔領華岳山的時間正好是1951年1月1日零時,他們被授予了「首破三八線英雄連」錦旗。
  到1月2日,中國軍隊的整個右翼縱隊已經突入聯合國軍防禦陣地縱深達20-50公里。
  在李奇微最擔心的漢城防線的正面,其一線防禦部隊是南朝鮮軍的精銳部隊第一師。這個師在除夕之夜陷入全面的混亂,天亮之後,師長白善燁發現自己的部隊仍在繼續崩潰,根本無法執行他下達的「有組織地撤退」的命令。中國軍隊強渡臨津江的行動開始後不到一個小時,師右翼的十二團就打來「已經無法支撐」的電話,立即開始撤退。在江邊的二線陣地剛剛開始收容失散士兵,又傳來這個團的預備隊已經被中國軍隊三面包圍的消息。十二團一退再退,電台聯繫中斷,好容易恢復了聯繫,團指揮所根本無法報告真實情況,只是說「四周都是中國人的鑼、鼓、喇叭和軍號的聲音」。
  第一師左翼的十一團因其右翼的崩潰,團長文亨泰說他「必須撤退」。
  作為第一師預備隊的十五團,在中國軍隊攻擊開始後不久,便看見十二團的士兵大規模地擁入自己的防區。十五團團長給白善燁打電話,要求炮火支援,阻攔中國軍隊的攻勢,並且說:「不管敵我,馬上開炮!」結果,炮還沒開,中國第三十九軍的士兵就跟在十二團士兵的後面擁了過來。連同十五團在內,所有南朝鮮軍第一師的陣地都沒有堅持過午夜就垮了。十五團團長趙在美的解釋是:「我們雖然得到115毫米格彈炮的支援,但是敵人已經逼近陣地五十術,炮火支援失去意義,陣地上很快進入了肉搏戰。」
  南朝鮮軍戰史對其第一師於1951年元旦那大的戰鬥有這樣的記錄:「在通宵達旦的激戰中迎來了新年的元旦。辭舊迎新之際,敵人發動所謂」元旦攻勢「,矛頭指向漢城,而我軍卻不斷撤退。
  第十二團第一營昨夜被打散,在庚申裡、碑石巨裡附近重新集結,轉移到蓮谷裡一帶。第二、三營突圍成功,但到東豆川西南又被敵人包圍,再次被打散。
  敵人同我軍掉隊人員混雜在一起,繼續衝擊過來,迫使我軍繼續後退。為支援後退的部隊,第十五團副團長指揮的補充隊,由龜巖裡前出到295高地附近,但遭到敵入猛烈的襲擊,隊伍被打散。
  第三營的六連要求炮兵的支援,但由於敵我距離太近,又難以觀測而未成,結果180高地失陷,六連出
  現大量的傷亡。敵人又攻擊五連,該連連長陣亡,最後這個連彈藥耗盡,全連徹底被打散。
  營長崔炳淳中校集合起約一百名人員,會同搜索連和工兵連,移至一高地,決心阻擊敵人。但敵從180高地出擊,向補充連陣地攻擊,用刺刀和手榴彈展開白刃戰,敵人奪取了該高地。
  第十一團的一營,從昨夜起就一直受到敵人的威脅。當敵人從積城南下,突破第三營的防禦陣地攻擊到馬智裡時,營長命令第一、第二連撤退。第三營改變防禦方向,同第十五團二營銜接陣地,決心阻擊敵人。
  就在這個時候,師裡的撤退命令下達了,因此,從那時起,全團開始分階段遲滯敵人。
  是日,師司令部由新山裡移至漢城市碌番洞。」
  突破漢城正面防禦陣地的是中國第三十九軍的士兵。
  負責漢城正面防禦的南朝鮮第一師,在中國軍隊打響「第三次戰役」的第二天,就把指揮部一下子撤到了漢城市區,以此可以想像到這個南朝鮮軍的「精銳帥」潰逃的速度是何等地快。由於南朝鮮軍隊迅速潰敗,於是在第二線防禦的美軍暴露在中國軍隊的攻擊之下了,美軍第二十四、第二十五師和英軍第二十九旅團此損失嚴重。
  中國第三十九軍突破臨津江之後,晝夜急促追擊當面的南朝鮮軍第一師,其先頭部隊於回龍寺與美第二十四師的二十一因遭遇,在殲滅美軍一部後,他們又在議政府以西的釜谷裡圍住了英軍第二十九旅的兩個連。
  釜谷裡,中國第三十九軍的軍史中一個顯眼的朝鮮地名。
  這是個距離南朝鮮首都漢城僅30公里的小鎮,是通往漢城公路上的一個重要的三岔口。中國第三十九軍—一六師三四七團奉命迅速佔領這個地人;全團立即分四路以強行軍的速度前進,催促其前進速度的傳令兵一個接一個地到達。三四七團有的士兵在極度的奔跑中昏倒,實在跑不動的傷員就躺在公路邊,等待收容隊。短暫的「原地休息」的命令一下,士兵們就躺在雪地上,胡亂地抓幾把雪寒進嘴裡。
  在接近釜谷裡的一個高地上,團長李剛召集營長們開會:「這是一場艱苦激烈的戰鬥,但我們必須把敵人卡在這裡等待主力的到來!」
  此時,連團長李剛在內,三四七團並不知道,已守在釜谷裡的軍隊不是南朝鮮軍。
  3日黎明,三四七團到達釜谷裡。根據當地的一個老百姓的報告,這裡的敵人是一個聯隊……三四七團因為認為這裡只有南朝鮮軍隊,所以把「一個聯隊」聽成了「一個連隊」。在經過初步的研究之後,一營副營長傅學君帶領三連衝了上去。激烈戰鬥的時候,傅學君覺得仗打得不對勁兒,沒過多久他明白了:這裡並非僅有「一個連隊」,而是整整的一個團;和中國軍隊交戰的不是南朝鮮偽軍,而是英國人!
  三四七團遭遇的是英軍第二十九旅的皇家來復槍團。第二十九旅是英軍中的精銳部隊,是著名的蒙哥馬利將軍的部隊,參加過諾曼底登陸戰役。皇家來復槍團以善於打陣地戰聞名,其官兵的軍服上都佩帶著這個團的標記:一隻綠色的老虎。
  傅學君立即從陣地上撤下來向團指揮部跑。
  天色已亮。英國人發現了他,並向他射擊。他的胳膊中彈,他跑進一個空展子中簡單地包紮了一下,繼續向團指揮所跑。
  英國人的火力繼續追著他,他的腿也中彈了。等他堅持跑進團指揮所的時候,已渾身全是血。他向團長李剛報告了真實的敵
  情。
  這時,二連已經佔領了一個小學校,殲滅了一個連的敵人,並且抓了300多名英國士兵,這些俘虜被關在小學校裡。現在二連正和英軍對峙著。
  又有消息傳到團指揮所:在前邊的七連副連長王鳳江犧牲!
  就是那個在渡大冰河的時候站在齊胸深的冰水中,把他的士兵一個個托上冰層的王鳳江。
  在和英軍交戰的前沿,王鳳江看見團副參謀長上來了,大喊一聲:「五號!你下去!這裡太危險!」
  話音還沒落,一發炮彈幾乎是在他的身邊爆炸了,一塊彈片削進了他的頭部。
  王鳳江,中國東北地區的農民,參軍後在第三十九軍所歷經的多次殘酷的戰役中,他成為立戰功最多的人。
  王鳳江犧牲後,他的戰友在這個中國軍隊著名的英雄身上只找到兩件東西:別在上衣兜上的一支用舊零件湊起來的自來水筆和口袋裡的幾粒充飢的板栗。
  三四七團面臨的局面十分嚴峻。
  釜谷裡是個窪地,三面是山,控制著山議政府通往漢城的公路和一條鐵路。英軍二十九旅的這個「綠老虎團」已佔據著這裡的有利地形,準備一旦戰局有變掩護其主力向南撤退。
  天上的飛機來了,地上的坦克出動了,英軍開始向三四七團的陣地反擊。
  三四七團的幾個連隊傷亡巨大,眼看著要頂不住了。
  —一六師全師公認的又年輕又有文化的參謀長,28歲的薛劍強,他一直跟隨著三四七團打到釜谷裡。他在前沿與師長汪洋通電話的時候,聲音很焦急:「抓了三百多俘虜,是英軍二十九旅的!都在小學校裡憋著呢!快讓三四八團上來!」
  就武器裝備來講,英軍佔絕對的優勢,因此與英軍對峙,戰鬥空前慘烈。而且三四七團是夜晚打進釜谷裡的,天亮後才發現,幾個重要的制高點沒有及時佔領,它們對中國士兵構成了巨大威脅。戰鬥到中午,三四七團與師指揮部的電話和電台聯繫也斷了。下午,軍電台轉來一封電報,說三四七團傷亡很大。師長汪洋和政治部主任急了,帶上參謀上了前沿,他們直接上到了三四七團的陣地,汪洋師年剛上陣地,就行見擔架抬著薛劍強下來了,薛劍強的警衛員在哭。
  —一六師年輕的師參謀長已經犧牲。
  必須把英軍阻擊在這裡,不管付出多麼大的代價。
  團長李剛決定把七連派上去,把卡在公路上的一個制高點拿下來並且守住。
  控制了這個制高點,英軍就等於被關注了這釜谷裡的窪地裡。
  七連連長厲鳳黨和指導員張鼎先帶領部隊首先控制了公路邊上的那個小學校。他們倆爬上學校的牆頭往公路上打,公路上黑壓壓的一大片汽車。厲鳳堂知道,汽車是敵人的命,逃跑全靠這玩意兒,守住公路和守住汽車,敵人就絕對跑不了。於是,他帶領戰士迅速搶佔公路邊的小高地,剛剛把這個高地佔領,還沒喘口氣,英軍就攻上來了。
  七連,這支由中國工農紅軍發展至今的連隊,它的生死攸關的時刻到了。
  因為對於英軍來講,這個高地也關係到他們的生死。
  英軍的炮火極其猛烈,高地上的一尺多厚的雪立即變成發燙的泥水。沒有辦法修築工事和掩體,中國士兵們就在泥水中抗擊著英軍士兵的一次次的進攻。彈藥很快打完了,指揮所派出的送彈藥的士兵全部死在路上,英軍密集的火力把高地通往
  團指揮所的路嚴密封鎖了。
  很快,措導員張鼎先犧牲,接著,排長們也全部犧牲。當重機槍被打壞時,連長厲鳳裡負重傷倒下。陣地上沒有幹部了,厲鳳堂在血泊中看著給他包紮的司號員鄭起已說不出話來,但鄭起明白連長的眼神,連長在對他說:去指揮戰鬥。
  鄭起對奄奄一息的連長說:「放心,陣地由我負責,堅決守住!」
  鄭起最崇拜的人就是副連長王鳳江,突破臨津江的前一天,在隱蔽洞裡他和他崇拜的人聊了很長時間。從他知道玉鳳江犧牲的消息起,他便覺得他永遠地失去了什麼,心口一直在疼。
  鄭起集合了陣地上的人,一共還有十三人能堅持戰頭,其中有六名中國共產黨黨員。
  鄭起把十三個人分成幾個戰鬥小組。有的人建議指揮員的位置要靠後,鄭起不同意,他知道連長就是靠前指揮戰鬥的,他也要在最前面、井且指定了在他犧牲後接付他指揮的人。
  英軍在數門迫擊炮的轟擊之後又開始進攻了。公路上的坦克把炮口對準這個高地進行瞄準射擊,英軍士兵成散兵隊形一排排地向高地上爬來。
  鄭起在陣地上奔跑:「打!打!打勝了明天過漢城!」
  在打退英軍的幾次進攻之後,鄭起發現陣地上沒有子彈了。
  他決定去敵人的屍體中搜集子彈。
  鄭起在英軍士兵的屍體小爬來爬去。英軍的機槍幾乎是跟著他的身影來回射擊。他不斷地跳進彈坑躲避,最後他用樹枝把自己的軍帽挑起來亂晃,帽子被子彈打得碎片亂一飛。
  他從敵人的屍體中背回來十幾條子彈袋和一堆手榴彈。
  在他分這些彈藥的時候,發現又有六個人犧牲了。
  高地出現了令人不安的寂靜。
  向公路上看,英軍的汽車還在那裡,汽車上坐滿了英軍士兵。由於這個高地在中國人手裡的緣故,英軍仍然無法逃跑。
  鄭起把乾糧袋中的最後一點乾糧給大家分了,然後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英軍發起了最後一次進攻,六輛坦克參加了向高地上的衝擊,而步兵人數是前面數次進攻的幾倍。
  等到已經能把英國人的鋼盔看得很清楚了的時候,鄭起發出了開火的命令。
  陣地上僅剩的七名中國士兵幾乎是同時站起來開槍了,並扔出手榴彈。鄭起一邊打一邊喊:「陣地是同志們用血換來的!
  不能讓敵人奪去!」
  英軍士兵已經擁上陣地,所有的中國士兵都端起了刺刀。
  突然,鄭起跑向陣地上最高的地方,站在那裡,舉起了自己的小鋼號。他拼盡力氣,把這把軍號的最大音量吹了出來。
  突然出現的號聲令英國士兵疑惑了一下,然後他們立即轉身向後跑。
  正準備迎接死亡的中國士兵感到奇怪:就快佔領高地的敵人,聽見號聲,突然停止了射擊,大禍臨頭似地向下狂奔!
  在三四七團指揮所一直緊張地觀察這個高地動向的人也迷惑不解:這軍號聲是什麼意思?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鄭起一遍一遍地吹,吹得嘴唇出血,一直把敵人吹到公路上。
  公路上已經起了大火,英軍的汽車在三四七團主力的打擊下開始燃燒。
  七連,以幾乎全部傷亡的代價,在這個高地上守了整整一天一夜,終於等到了主力部隊,把英軍二十九旅的「皇家來復槍團」
  的一個營殲滅在這裡。
  今天,英國皇家「綠老虎團」的團旗,陳列在中國革命軍事博物館裡,同時陳列的,還有鄭起在陣地上吹的那支小銅號。
  釜谷裡的戰鬥結束一年以後,鄭起應邀到北京參加國慶觀禮。在北京參觀了幾天之後,9月30日,鄭起接到了一個紅色請柬,上面寫著:謹清光臨——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
  在中南海的懷仁堂。毛澤東宴請200多名各界來賓。
  毛澤東所坐的桌子是一百號,鄭起坐的桌子是六十六號,由於排列的原因,鄭起和毛澤東僅僅相隔一張桌子。
  19歲的鄭起,出生於一個苦命人家,兩歲時父親去世,三歲時母親改嫁。他要過飯,放過豬,要不是參了軍,他根本不知道人吃飽飯是什麼滋味。
  鄭起端著一杯酒,走向毛澤東。
  他說:「敬毛主席一杯酒。」
  毛澤東問:「是志願軍的代表?」
  鄭起說:「是,從前線來。」
  毛澤東放下酒杯,拉起了這個年輕士兵的手。
  鄭起回到朝鮮的戰壕後,對他的戰友們說,毛主席的手熱熱的,又厚又軟。
  1951年1月3日,中國軍隊全線逼近漢城。
  這時,小國志願軍部隊中開始流行這樣一支歌:志願軍不怕困難多,經得起寒冷經得起餓。
  兩條腿攆上四個枯轆,翻了高山過大河。
  不怕美國反擊凶,隱蔽好了它炸不著。
  不管飛機滿天飛,照樣開會照樣唱歌。
  朝鮮人民軍一起幹,朝鮮游擊隊來配合。
  美軍的防線ABC,一攻就是全線突破。
  志願軍不怕困難多,經得起考驗經得起磨。
  不到勝利不停休,不趕走美帝不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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