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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松尾進苗莊
    松尾最近煞費心機的,翻閱岡村遺留下的材料,參照新近搜集的情報,研究飛虎隊活動
的規律,來確定他的特務隊的圍剿戰術。
    當他對飛虎隊的活動,略微有些瞭解以後,他認為過去他們出發掃蕩,只不過是給受損
傷的臉上擦擦粉,實際上連飛虎隊的皮毛都摸不著。同時他也認為岡村採取夜間突擊,也僅
僅作對了一半,夜間突然包圍了莊子以後,不該亂打槍,因為槍一響,飛虎隊早溜走了。
    松尾的辦法是:特務隊行動要保持高度機動,而且要嚴守秘密。他的特務隊接受任務出
發,連中國特務都不讓知道,根本不走圍門,即使在夜間,他會叫特務隊在木柵暗處秘密跳
出去。接近莊子的時候,一律不許打槍,偷偷的爬進莊去;在沒有發現飛虎隊之前,盡力隱
蔽自己。就這樣,他曾和鐵道游擊隊一兩個分隊會過幾次面,在深夜的院落裡展開過幾次戰
鬥。雖然沒能把飛虎隊消滅,但是總算是撲著人影了。可是以後鐵道游擊隊的活動方式又變
了,松尾的特務隊又常常撲空。他偵察出飛虎隊一夜轉移兩三個地方休息。松尾下了決心要
跟蹤追擊。有時他採取了極笨拙、但又很牢靠的辦法,他讓特務隊整夜的趴在禾苗邊,趴在
空窪地或小道兩旁,四下了望著,如發現有黑影活動,他們就秘密的隨著腳跡跟上去,直到
腳跡在村邊不見了,他們就包圍了這個村莊,再偷偷的爬進莊去。在松尾的指揮下,他的特
務隊整夜的在田野裡奔波,有時在潮濕的地面,一趴就是幾個鐘頭。秋天的雨水連綿,他們
經常淋著雨趴在泥濘裡。在黑夜裡察看腳跡,是不容易的,有時得用手來摸,好容易找到一
行腳跡,順著向南走了。可是不到半里路,這腳跡又轉向西北了。再走過去,突然又轉南往
正東了。有好多時候,走了半夜又轉回原來的地方。這飛虎隊是怎樣走法的呢?鬼子特務隊
常常轉迷了方向。
    雖然這樣,松尾卻是高興的,因為他終於摸著飛虎隊一點規律了。過去那些特務隊連腳
跡都摸不到,現在他總算摸到了,而且和飛虎隊打過幾次照面。他知道飛虎隊的活動方式是
常變化的,所以他的追捕方式也隨之而變化。
    松尾知道夜間和鐵道游擊隊打交道,最重要的是可靠的情報。他在想盡一切辦法來整理
和培植他的情報網。他覺得過去岡村調遣部隊掃蕩,在鄉間安插和秘密培養特務是不高明
的。這些日子松尾特別注意臨城站內的戶口清查。在清查戶口的時候,他又很注意外鄉到臨
城居住的商販和市民,尤其是湖邊鐵道兩側的。對於這些人家,松尾不像岡村那樣,粗暴的
抓來審問,而是笑著臉前去訪問,甚至秘密的帶到住處,以賓禮相待,聲言願意和對方作
「朋友」。就這樣,松尾也曾訪問過芳林娘的家,因為他知道她的媳婦娘家住在湖邊。同時
有兩次他也曾看到過乍由娘家來看婆婆的芳林嫂。打量一下這個有著小孩的芳林嫂,他覺得
這是個女人,又有小孩累手,不會對他有多大用處。所以對這人家就不大感興趣的走了。一
出門,甚至連這個有著一對美麗的黑眼睛的女人的面目都模模糊糊,因為他訪問的這些人家
太多了,要叫他連不被注意的人也都記清楚,是困難的。
    可是松尾最近收到一份情報,說鐵道游擊隊裡面,有一位女的,兩手能使匣子槍,打臨
城岡村特務隊長時,就有她參加。她和劉洪大隊長交情很好,家住苗莊,聽說她身邊還有個
小孩。鐵道游擊隊所有短槍隊的名單,松尾都有,而且都有像片,可是卻不曾聽到有女的。
松尾問她的姓名,送情報的特務還未偵察出來,因為他是聽湖邊老百姓傳說的。松尾給他任
務,要馬上偵察出她的姓名、住址。可是好久沒有查出。
    這天松尾從戶口冊裡,查出一家住苗莊的小販,連夜把他帶到特務隊,一見面,松尾就
說:
    「你通八路的!」
    小販說:「我在臨城做小生意好多年了。自從皇軍到臨城,我都沒離開過,哪裡通八路
呢?」
    松尾問:「你苗莊家還有什麼人?」
    「還有個老父親!」
    「好!你馬上到街上找個保人,叫你父親來看你一下,如果你父親說你是好人,我們馬
上放你。」
    第二天小販托人捎信給他父親,父親從苗莊趕到臨城,在夜裡被帶到特務隊看他兒子
了。他一看兒子被綁著,兩個鬼子提著洋刀站在那裡,像要馬上動刑一樣。老頭哭了。松尾
把他叫到另一個屋子裡對他說:
    「你兒子通八路!我要殺了殺了的!」
    老頭說:「俺兒他在臨城多年,一向做小生意,安分守己,這街坊鄰居全都知道的。不
信,可以調查!」
    「你庇護你的兒子,你也是八路,也要殺了殺了的!你們苗莊都通八路,這我是知道
的。」
    老頭一看連自己也牽連進去了,就急著說:「我是莊稼人哪,在苗莊種地,我從沒幹過
別的呀!」
    「苗莊有很多人通飛虎隊,你的知道?」
    「我不知道呀!……」
    松尾嘩的把洋刀從鞘裡抽出,往老頭的脖上砍去,老頭叫了一聲,跌坐在地上。可是刀
並沒砍下去,只是架在他的肩頭上。老頭望著冷冷的刀口,嚇得渾身打哆嗦。
    松尾板著臉說:「苗莊通八路的,我完全知道,已調查的清清楚楚。現在我來試你一
下,如果你說一句假話,我馬上砍掉你的腦袋。我問你,苗莊有個寡婦,有一個女孩子,你
知道麼?」
    「知道!」
    「她叫什麼名字?」
    「叫芳林嫂!」
    「她通八路麼?」
    「不知道!」
    松尾霍的跳起來,刀口又向老頭的脖上推了一下,老頭感到刀口的冰冷,打了一個寒
戰。松尾叫著:
    「我的調查的清清楚楚,你的不知道?說!」
    老頭以為鬼子已經真知道了,故意在試驗他,就低低的說:「我真不知道呀!她是個婦
道人家,能通八路麼?」「她家住在哪裡?」
    「在莊東頭,進莊第二個門。」
    「門口有什麼?」
    「有棵榆樹!」
    松尾點了點頭,笑著說:「這還不錯,起來!」他收回了洋刀,順手把老頭拉起來:
「你說的都對!你的好人,你的供給我們一份很好的情報。可以走了。」
    老頭說:「我的兒子呢!」
    「馬上和你一道走,看你的面上,我把他放了。」
    松尾叫人把小販鬆了綁,來到老頭的身旁。松尾說:「只要你們好好的效忠皇軍,好處
大大的!咱們就是好朋友,今後我將派人來看你。」
    臨走時,松尾還對老頭說:「這事你別對別人說,說了飛虎隊會殺掉你的腦袋,因為你
已給皇軍送情報了。」
    松尾狡猾地騙得了這個情報,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小販父子走後,他在腦子裡轉著「芳
林嫂」這個名字。突然他停下腳步,這名字他彷彿熟悉,在那裡見到過,他忙去翻戶口冊,
在張芳林的戶口下,他看到了,他記起了那個帶小孩的青年女人。但是由於當時沒大注意
她,記不起來她的印象了。這個女人和飛虎隊大隊長相好,如果把她搞到手,該有多大用處
啊!可惜兩次碰到她,竟輕易的放過了。
    當天,松尾帶了幾個便衣,自己帶著短槍,來到芳林嫂家。一進門,屋裡冷清清的,只
有一個老媽媽坐在那裡。松尾就問:
    「你的媳婦呢?」
    「住娘家去了。」
    「幾時回來呀!留你一個老媽媽不冷清麼?」
    「說不定,她娘家也有個病老媽媽要人侍候啊!」
    松尾怕打草驚蛇,就像沒事一樣,笑著走了。他第二次去,還是沒見芳林嫂來。可是他
再不能等了,怕失掉了機會,走漏了消息,事情就更不好辦了。他決定不再坐等芳林嫂的到
來,而要親自出馬去找她了。
    松尾估計到飛虎隊多半是夜間活動,白天休息。為了不經戰鬥,而活捉芳林嫂到臨城,
只有白天去還是個空隙,同時對方也不容易戒備。這天,他帶了一個貼身翻譯,和一個漢奸
特務,外加三個日本特務。一共六個人,都帶二十響匣槍,化裝成叫化子,分散出了臨城,
約定會合地點,便往苗莊奔去。
    這天晌午,芳林嫂正坐在莊頭的樹下做針線。她是在為老洪縫一雙襪底,針腳是那麼密
密層層,在腳掌心那個地方,繡了一對扎翅飛的花蝴蝶。她雖然是細心而精巧的做著針線
活,可是卻不時的把黑眼睛抬起,向田野的遠處瞭望。田野的秋莊稼大多收割了,青紗帳倒
了,田野彷彿顯得格外廣闊。只有晚秋的豆子、花生、地瓜還東一塊、西一塊的長在地裡。
除了豆秧長得有膝蓋深,地瓜、花生都是貼著地面的農作物,已遮不住眼了。從這些禾苗上
邊望過去,能望到遠處的鐵道和隱隱在望的臨城站的水塔。
    芳林嫂又抬起頭來,這次她沒有很快的低下去,她望著通往臨城的莊東大道,有幾個人
影向這邊走來。這幾個人,在半里路外的一塊豆地邊站了一會,接著兩個折向朝北的小道走
了,這條小道正通向苗莊的莊後;一個向南去了;兩個筆直的向苗莊走來。芳林嫂就有些懷
疑了,她機警的把活筐拉了一下,將身子隱藏在樹後。雖然她還是在低頭做活,可是她那雙
美麗的眼睛卻機警的向東瞟著,注意著來人的動靜。隨著來人漸漸的走近,芳林嫂看清他們
的服裝了,原來是兩個要飯的叫化子。
    「又不是吃飯的時候,哪來的要飯的呢!」
    芳林嫂又懷疑了,她索性把頭抬起,藉著樹身的掩蔽,向遠處的來人仔細的端詳一番。
從走相看,都是身強力壯的人,為首的長得很結實。芳林嫂想:要飯的多是老弱殘疾,身強
力壯的人可以賣力顧生活,還來要飯吃麼?這使她更懷疑了。遠處來人漸漸的走近了,已經
聽到腳步聲了。芳林嫂再一次抬起眼睛,向二十多步以外的那個叫化子望去,不望則可,一
望使芳林嫂大吃一驚,那濃黑的眉毛,和方方的臉形,走路的姿態,是多麼熟悉啊!她馬上
想到在臨城婆家時,曾兩次遇到鬼子清查戶口,看到過這個相貌,因為走得太近了,她才認
得出。她的心一陣亂跳,把針線筐一挾,藉著樹身的遮掩,站起來,轉身向莊裡急走幾步,
就折進一個短牆後邊了。過了短牆,她急得頭上冒汗,飛奔進自己的家門。
    一進屋門,就看到老洪、李正、王強他們在開會。他們一見芳林嫂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都抬起頭來。芳林嫂喘著氣說:
    「快!松尾帶著人進莊了,都穿著便衣,扮成叫化子。快!快!」
    老洪、李正和王強忽的站起來,從腰裡拔出了槍,他們出了屋門到了院子裡。準備迎接
戰鬥,要向大門邊走去。芳林嫂忙攔住:
    「不能出大門了,現在就到大門口了。你們還是跳牆到西院吧!」
    老洪發亮的眼睛盯著芳林嫂,順手給了她一個手榴彈,像發命令似的說:「你馬上到南
院,在莊南頭望著:各分隊長要來開會,迎著他們,告訴他們這裡有情況。」
    芳林嫂點頭跳過南牆頭,他們三個從西牆上跳到另一院子裡去了。
    當他們剛跳過牆去,松尾也在榆樹下集合起了人;他在大門口留下兩個特務,帶著另兩
個特務走進院子。他到堂屋一看沒有人,便向東屋走來。小鳳姥姥正拉著小鳳坐在床邊,她
花了的老眼,望著有兩個穿破爛衣服的叫化子走進來了,就說:
    「你看看!你們要飯竟要到人家屋裡來了,你們在大門口等等不好麼?我給你們拿塊煎
餅!」
    松尾把破帽摘下來,用二十響的新匣槍朝著小鳳姥姥的臉上晃了一晃,小鳳以為這三個
持槍人要打她姥姥了,嚇得抱著姥姥的腿哭起來,老人家一見到槍也打了一個寒戰。旁邊一
個翻譯說話了:
    「老太太!這是臨城皇軍的太君,不要你的煎餅,他想來看看你的閨女,你閨女哪裡去
了?」
    老媽媽鎮靜了一下,說:「剛才還在家,我不知道她到哪去了呀,她去鄰家串門了啊!」
    「快說到哪一家去了!不說,打死你的!」二十響的匣槍又在老人臉前晃了一下。
    「我怎麼知道呢?你們不會去找麼,我的眼睛又不大好使!」
    松尾聽了老媽媽的話,並沒有發火,他這次化裝出發,準備是動文不動武的,想牢牢穩
穩的把芳林嫂有禮貌的擄進臨城。所以他就叫翻譯向老太太轉告他的來意:
    「好老太太,不要怕!皇軍要把你的女兒請到臨城,過好日子去!到時也把你接去享
福。你老了,不能去找,我們會找到她的!」
    他們在兩個屋裡搜查了一陣,就又到院子裡站下了。芳林嫂翻過了南牆,穿了幾個院
子,繞到莊南頭了望著,遠處並沒見有鐵道游擊隊的人來。她就從莊南繞到莊東去看看動
靜,因為她的家就在莊東頭。
    就在這時,彭亮和小坡正在莊裡的街道上走著,街邊有個賣零吃的小販,他倆買了兩串
糖球1,一邊吃,一邊很悠閒的走著。後邊走的是林忠、魯漢和申茂,他們在剝著花生吃。
原來芳林嫂翻了幾進院子繞到莊南時,他們早已經進莊了,沒有碰上。他們一邊談笑,一邊
向芳林嫂的家門走去。因為老洪和政委正在那裡等著他們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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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山楂蘸糖用竹籤串起來的一種食物。
    彭亮嘴裡咬著又酸又甜的糖球,和小坡又說又笑的向前走著,後邊小販的叫賣聲還可以
聽到。他看著這小莊顯得很安靜,農家的小豬跑到街上了,搖著小尾巴在糞堆邊轉悠著;一
只大花公雞尾隨著兩隻黑白母雞橫過街道,在邁著步子。一簇杏枝探到牆外,麻雀在綠葉
間,唧喳的亂叫。
    他們的槍都是挾在脅下的,彭亮走在前邊,快要走到榆樹下了。他望到芳林嫂門樓下,
有兩個穿破爛衣服的叫化子;彭亮正詫異間,小坡眼快,看到叫化子手裡拿著短槍,他把彭
亮的衣襟一拉,嘟嘟……一梭子彈從他們頭上飛過。彭亮和小坡忽的趴向街邊的糞堆後邊,
掏出槍向芳林嫂的大門口嘩嘩的打去。剛才還很僻靜的小莊子,到處響起了槍聲。林忠、魯
漢和申茂看到前邊彭亮打起了槍,知道芳林嫂家出了事。他們三個忙從一個胡同繞過去,打
東邊靠過來,就這樣配合著彭亮、小坡,從兩邊往芳林嫂的大門進攻。
    松尾正站在院子裡,要出門去尋找芳林嫂,忽然聽到門上響了一梭二十響,知道是門上
出了事。正要過去時,街上也響亂了槍聲。子彈雨點樣從大門向院裡打進來,門上的兩個特
務支持不住,退到院裡了。
    當兩個特務一閃進大門裡,彭亮和小坡就從兩邊竄上去,貼著門邊堵住了門,不住的往
裡邊打著槍。這時魯漢跑上來,從腰裡解下來一個手榴彈。
    「去他奶奶的!」
    轟隆一聲,手榴彈在院裡掀起了一陣煙霧,鬼子嗷嗷亂叫,松尾帶著人爬上了西牆,沒
頭沒腦的竄出去。一個鬼子的腿被炸傷,他最後爬上牆去。兩手扒住牆頭,可是腿翹不上
去。魯漢竄進來,抓住鬼子的兩條腿,一把拉了下來。「奶奶個熊!你往哪裡跑?」
    砰的一聲,朝鬼子打了一槍,他摘下二十響匣槍,院子裡煙霧消散後,已不見鬼子了。
彭亮、小坡急忙跑到堂屋裡,去看隊長和政委,屋裡不見人,又到了東屋,看到小鳳和她姥
姥都嚇得縮到屋角。一問才知道鬼子未進來前,他們已安全的走了。
    這時,牆西邊又響起了稠密的槍聲。他們知道隊長和政委正在那邊和鬼子展開戰鬥,便
都翻過牆去,正遇上李正綁著一個特務,他見彭亮他們來了,忙向院外的街上一指:「快!
往那邊跑了。老洪和王強追去了。」
    他們向李正指的方向,從兩邊包過去。原來松尾跳牆過來後,正碰上老洪、王強、李正
在這裡埋伏。當鬼子剛翻下來,立腳未穩,就被老洪抱住一個鬼子,一槍打死了。李正活逮
了一個漢奸特務。松尾帶著兩個特務,逃到街上,老洪和王強又追過去了。
    當街上響著第一梭子二十響時,芳林嫂正在莊東的街頭上。槍一響,她就躲在剛才在這
裡做針線活的樹後,她皺著眉頭,在聽著自己家院裡的槍聲。她想到了老娘、鳳兒,她更想
到老洪和他的隊員們,他們怎樣了呢?她的心在激烈的槍聲中跳動著。她握緊手中的手榴彈
想:「我怎樣去幫助他們呢?」可是槍聲漸漸的離開了她的院子,往西響去了,一會又向南
響了,突然又響得近了。芳林嫂的心在跟著槍聲的轉移而跳動著。
    槍聲突然又在她身邊的這條街上響著,隨著槍聲,還有人叱呼著:
    「不要叫跑了啊,抓活的!」
    她聽出這顯然是鐵道游擊隊員的喊聲,她知道這次戰鬥勝利是屬於老洪這一邊了。她仿
佛從這喊聲中,聽出老洪的聲音。她按不住自己的興奮。槍聲愈響愈近了,子彈帶著哨音從
她頭上飛過,樹葉都嘩嘩的被打落下來。顯然子彈是往這邊射擊的,她聽得見街上零亂的腳
步聲,就在這時,她突然聽見老洪喊道:
    「奶奶,你往哪裡跑!」
    她知道老洪要過來了。芳林嫂從樹後跑出來,依著短牆一望街裡,這時光披著頭的松尾
正向她這裡跑來,後邊是老洪追著。老洪一看街頭有芳林嫂,就叫道:
    「快攔住,別叫跑了!」
    他砰砰的打了兩槍,不過他怕打著芳林嫂,把槍打高了。松尾已經逃到街口,他滿臉流
著汗,提著槍,狼狽得已失去還槍的氣力,喘著粗氣跑過來。他帶的五個特務雖然死的傷的
都留在苗莊了,可是他總算逃出莊。但是當他一折出這個短牆,出其不意的,迎面一個女人
把他攔住,他正和芳林嫂碰了一個滿懷。
    松尾一眼看到這個面熟的女人,忙舉槍,可是槍裡早沒子彈了。他順手把槍身向芳林嫂
的頭砸來,芳林嫂把頭往旁邊一閃,用手榴彈向松尾的頭上砸去,砰的一聲,松尾哼了一
聲。當芳林嫂雙手去抓他時,松尾趁勢從她脅下鑽出去,溜走了。
    老洪這時已跑到街口,看見松尾從芳林嫂手裡逃脫了,忙喊道:
    「快擲手榴彈!」
    芳林嫂本來楞在那裡,要趕過去,一聽老洪的喊聲,才提醒了她,她把手裡的手榴彈向
逃出十多步遠的松尾拋過去,可是手榴彈只砸住松尾的腿,使松尾踉蹌了一下,又向前跑
了,手榴彈並沒有爆炸。老洪越過芳林嫂又追下去了。
    芳林嫂也隨著趕了一陣,可是她跑得不快,留在老洪後邊。她遠遠的望著老洪在追松
尾,松尾在前邊跑,老洪在後邊追。老洪不住的在打著槍,由於急跑,使他的手中的槍老打
不准,子彈總在松尾四周的地上揚著團團的塵土。
    兩個人影在田野裡移動,漸漸的離臨城近了。臨城的鬼子聽到苗莊有槍聲,大隊鬼子就
出發來接應了。老洪看看追不上,就回來了。
    芳林嫂迎上去。老洪說:「可惜你擲出的手榴彈沒有響,要響了,松尾就跑不脫了。」
    他們走到村邊,老洪從地上拾起那顆手榴彈,一看手榴彈帽還沒打開,就對芳林嫂說:
    「你看!你沒有拉弦就擲出了,難怪它不響。」
    芳林嫂一看懊悔著說:「可不是,你喊我擲手榴彈,我一急就擲出去了;沒想到心一
慌,忘記拉弦。」
    老洪笑著說:「外邊老百姓傳說你雙手能打匣子槍,想不到你竟擲手榴彈都不拉弦哩!」
    芳林嫂說:「都是怪我心慌,把松尾放走了。」
    「不過你砸了他一手榴彈呀!」
    芳林嫂笑著說:「夠他受的!正打在頭上,現在松尾頭上准起了一個大疙瘩。」
    他倆說笑著就往莊裡去了。這時莊裡已恢復了安靜,李正、王強已把來開會的分隊長都
集合起來。檢查結果,一無傷亡。打死了三個鬼子,活逮了兩個特務,只有松尾逃走了。繳
獲了五棵二十響匣槍。
    他們商量了一下,確定馬上離開苗莊,估計臨城鬼子會來掃蕩報復的。並囑咐芳林嫂要
把鳳兒及老娘,轉移到別處。因為戰鬥就發生在她家,鬼子是不會甘休的。同時動員莊裡老
百姓要空室清野,隨時警惕敵人的到來。當晚他們就回微山島去了。
    松尾被老洪苦追到臨城附近,因一隊鬼子出來接應,才脫了險。但是他一進圍子門,也
許是鬆了一口氣,渾身發軟,就一頭栽倒地上,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這時旁邊沒有別的人。一隻狗過來,看到一個衣服破爛的叫化子躺在地上,就嗅著鼻子
走上來,撕著松尾的破衣服。正好有兩個鬼子走過來,認出是松尾,把他抬走了,到了站台
上,松尾才甦醒過來。
    直到站上的特務們,給他們的隊長換了軍服,煮了一杯很濃的紅茶,叫松尾喝下,才好
些了。松尾清醒過來後,想到剛才所發生的事,額上的汗又流下來。
    他這次化裝出發,是為了一個中國女人,他想把她擄到臨城,來勾引老洪;可是這幻想
破碎了。在出發時,他還在腦子裡搜索著這個女人的面貌,而且知道她的厲害。他撫摸著頭
上雞蛋大的一個疙瘩,耶疙瘩還在火辣辣的發疼。虧了手榴彈沒有爆炸,不然,他就很難生
還了。想到這裡,松尾恨得咬牙切齒。
    當晚,他下令逮捕了芳林嫂的老婆婆。他把情況和損失報告了臨城駐軍司令。第二天一
早,沙溝、臨城、嶧縣,三路敵人出發到湖邊掃蕩,松尾也隨隊出發,來向苗莊進行報復。
    湖邊一帶村莊黑煙捲著火光,到處響著槍聲。
    松尾隨著鬼子大隊到了苗莊,苗莊的村民早已逃得空空了。因為他們早知道鬼子會來報
復,都扶老攜幼跑到外莊,或到野外的豆稞裡趴著。松尾一進莊,直撲芳林嫂的家,一看大
門敞開,家裡沒有一個人。松尾氣得眼裡冒火星,他看到這裡每一樣東西,都彷彿感到無比
憎惡似的,便命令他的特務隊把它們都砸碎了。鍋碗盆罐搗成片片,箱櫃木器被劈成木板,
向門框和屋簷上潑了汽油,一把火,整個院子裡捲起黑煙,滾滾的黑煙裡躥出了紅色的火
舌。松尾燒了芳林嫂的家,還不解恨,對著冷清的街道,用洋刀一揮,特務隊又把汽油潑向
街兩邊的屋簷上,點上火,整個街道燃燒著熊熊的大火,秋風下的火苗直往天空躥著。房屋
燒了,禾場上的谷草堆、糧食垛燒了,秋收的糧食也燒了。松尾看看莊裡的大火已經燒起來
了,就隨著大隊又向另一個村莊「討伐」。鬼子離開苗莊以後,村民們從田野裡回來,大家
一進莊就救火,經過一番搶救,火漸漸熄了。可是大半個莊子的房屋,已被燒成焦黑的屋框
了。農民們牽著牛,婦女抱著孩子,回到自己的家門。可是門前的小樹都燒焦了,迎著他們
的是烏黑的屋框裡滾滾的煙霧。到處是燒壞的糧食和刺鼻的燃燒著的布片的焦糊氣息。到處
是失掉家的老人和婦女的哭叫聲。莊稼人的愁腸更抽不完,已哭不出眼淚,只有抱著頭蹲在
屋框旁邊呆怔著歎氣。有的老大娘拭著淚水,用小棍在灰燼裡撥弄著,想找出點可用的東
西,剛打到家的秋糧,沒有吃一口,就被燒成焦炭樣的黑團團了;她把小棍一丟,就又坐在
火邊痛哭起來了。今冬吃什麼呢?天漸漸冷了,住在什麼地方呢?
    就在這哭聲裡,老洪和王強帶著幾個短槍隊員進了莊。他在湖邊和鬼子轉圈,看到苗莊
的大火,就關心地向這裡來了。老洪看到這幅被燒的慘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緊繃著
嘴,為這些無家可歸的村民們痛苦著。他走到蹲在屋框旁邊的人群那裡,喊了聲:
    「鄉親們!……」
    他沒有說下去,能說什麼,什麼話能夠安慰住鄉親呢!他馬上感到應該想辦法救濟一
下。不過,他不願把沒有兌現的話,先說在頭裡。他願意在搞了火車以後,把糧食突然送到
人們手裡。
    王強在旁也氣憤的說:「鬼子可真毒辣呀!」
    「鄉親們,這困難是鬼子給我們的!可是再難,我們也要想法活下去呀!」
    「活下去?」一個老大娘抬起了頭。她並沒有看老洪的臉,就說下去:
    「指望啥生活,糧食都叫燒淨了,一冬喝西北風麼?全部財產,只落得身上這一套單衣
裳!你說今年這個冬天怎麼過法?」
    一個莊稼老頭像瘋了一樣站起來,他把兩臂攤開,望著他身後的屋框,嘶啞著的叫道:
    「燒就燒了吧!誰說句熊話不是人養的。反正拼上了,大隊長你們要頂著頭打呀!」
    鄉親的哭訴語句,像刀子割裂著老洪的心。他的臉色由白變青,薄薄的嘴唇緊繃著,握
著槍的手在顫抖著,他的牙磨得格格響,發亮的眼睛,像要從眼眶裡迸出一樣。鬼子對苗莊
的燒殺的慘景,使他氣得渾身發抖。他胸中為一種激動的情感所燃燒。
    他發亮的眼睛向四下掃了一下。掃蕩的敵人,還在遠處的田野蠕動,四下不斷的響著槍
聲。老洪向村民揮了一下手,吼叫著:
    「鄉親們!我們馬上就給你們報仇。」
    他馬上向著身後的小山叫著:
    「你馬上進湖,傳達我的命令,要長槍隊立刻拉出湖來,準備戰鬥。」
    小山回答一聲「是」,就如飛的跑向湖邊,坐上小船向湖裡急駛去。老洪對王強一擺
手:「走,到那邊看地形去!」他們到了莊南,過了一條小河,河南岸有塊高地,上邊有叢
叢的野草,老洪就在這塊高地上停下。高地後邊不遠,就是湖,站在高地上,隔著小河可以
俯瞰苗莊到楊集的一片平原。王強知道老洪要在這裡等長槍隊,準備藉著這個高地,阻擊北
邊過來的敵人。」
    老洪坐在那裡,不住的回望著湖裡,顯然他在急盼著長槍隊的到來。王強看到大隊長決
心已下,是很難回頭的,不過他感到老洪這樣感情用事有些不對頭,就說:
    「咱們這樣打正規仗行麼?還是和政委商量一下再說呀!」老洪把眼一瞪,說:「怎麼
不行?再不打,我們還有什麼臉見湖邊的人民呀!你再派一個隊員去集合各個短槍分隊,湖
邊還有長槍,都換長槍來參加戰鬥。」
    王強派了一個隊員到聯絡點去集合短槍隊,同時又把他叫到旁邊,偷偷的囑咐到東莊
後,馬上派人找政委。因為今天李正不在湖裡,山裡有信來,他到道東去和山裡司令部取聯
繫了。王強要這個隊員想盡一切辦法,要把政委找回來。他知道要把這個危急的局勢扭轉過
來,只有靠政委了。
    長槍隊拉出湖了,老洪把隊伍佈置在高地上,他發怒的眼睛,隔河望著北邊一片小平
原。瘋狂的敵人,交錯的在湖邊掃來掃去。有一隊鬼子和漢奸隊,一邊打著槍,向這邊過來
了。當鬼子剛走到河邊的小柳樹行裡,老洪把手一揮,機槍、手炮、步槍一齊向鬼子射擊。
河邊響亂了槍聲,子彈掠過河面,響得特別清脆。鬼子受了這突然的襲擊,開始亂了一陣;
可是很快又整理好了隊形,鬼子漢奸都伏在柳樹行裡向高地射擊。戰鬥就這樣正式開始了。
    老洪使著那棵馬黑蓋子覺得不過癮,「把機槍給我!」他從機槍射手那裡端來了機槍,
把帽子移到後腦勺上,紅漲著臉,咬著牙,憤怒的向敵群掃射。鬼子的機槍叫他打啞了,拿
著小白旗的鬼子指揮官也叫他的機槍掃倒了。機槍不住的在老洪手裡叫吼,槍筒都打熱了。
老洪要把滿腹的憤怒都在這激烈的戰鬥中消散出去,他望著河對岸陳列著鬼子的屍體,胸中
的悶氣才稍微鬆了些。可是敵人的手炮彈也在高地上爆炸,有的隊員負傷了。
    就在這時候,李正帶著兩個短槍隊員,從湖邊趕來。他看看戰鬥打得正火熱。就爬向老
洪的身邊,一邊打著槍,一邊問老洪道:
    「老洪,怎麼回事?」
    老洪正在揮著汗水打機槍,一回頭看到政委來了,就憤憤的說:
    「打吧!奶奶個熊,我要把這一路鬼子消滅個乾淨,為苗莊的村民報仇!」
    李正知道老洪是在賭氣的進行戰鬥,這樣失掉理智的衝動,是會給鐵道游擊隊造成不可
彌補的損失的。他望了一下河對岸,對岸的鬼子確實叫他消滅了不少,可是敵人的增援部隊
上來了,敵人的火力更加強了,機槍子彈嗖嗖的像雨點樣在高地上飛過,擲彈筒的小炮彈成
群的向高地上落。東西兩面也在響著稠密的槍聲,另兩路的敵人也向這邊集中了。李正感到
事情已到緊急關頭,再不能這樣戰鬥下去了,他便對老洪說:
    「老洪,這樣打下去,不行,快撤!東西兩邊已有敵人了,不然我們馬上會被包圍!」
    一顆手炮彈落到老洪的身邊,迸了老洪一臉土,他用手把臉上的土一抹,還是憤憤的說:
    「打下去,我堅決要把對面這股敵人消滅!」
    老洪依然在打著他的機槍,東西兩面的槍聲愈響愈近了,又有一兩個隊員負傷了。李正
看到鐵道游擊隊已將墮入覆滅的命運,時間已很寶貴了。他以極嚴肅的聲調向老洪說:「老
洪,一定要撤!快撤!」
    老洪忙一回頭,李正看到他的眼睛由於激烈的戰鬥和暴怒,已經紅了。他完全處在一種
極度激動的精神狀態,像瘋了樣端著機槍,在向敵人掃射。他並沒理會政委的嚴正的勸告,
在他發熱的腦子裡,只有戰鬥!戰鬥!
    炮彈紛紛落下來,在四處爆炸。其他兩路敵人也已經在向高地合攏,情況萬分嚴重了。
鐵道游擊隊的命運就在這幾分鐘內決定了。為了挽救這惡劣的局勢,李正突然抬起身來,焦
急、憤怒的向老洪叫著:
    「老洪,快撤!這是黨的命令!」
    就在這一瞬間,一顆子彈打向李正的左臂,接著,身邊有顆炮彈爆炸,李正就倒在煙霧
裡了。王強急忙向前扶起政委,一邊向老洪說:
    「政委負傷了!」
    老洪聽到黨的命令,不覺為之一震,接著又聽說政委負傷,馬上爬過來。雖然他是在一
種極度緊張,失卻理智的戰鬥火熱的情緒裡,可是黨的命令和政委的負傷卻是對他沉重的一
擊,使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因為他是個黨員,知道黨領導的部隊的任務,他又深切敬愛著
政委。他撇下機槍,扶著李正。李正一抬頭,望到老洪,沒說二話,就命令著:「快撤下
去!快,快!」
    老洪一揮手,隊員們都嘩的一聲,撤下高地。王強和老洪扶著李正,在機槍掩護下,向
湖邊走去。老洪回頭看高地,就在他們剛撤下的這個短短的時間裡,高地上已落滿炮彈,高
地被三面的炮火打得像蜂窩一樣。三方面交射過來的機槍子彈,快把高地的地面掀去了一層
皮,草叢都像連根剷去一樣,到處飛揚著碎草和土塊。要是再晚撤兩分鐘,全隊將都葬身在
這塊高地上了。
    他們撤到湖邊時,三路敵人已佔領了高地,又向這邊追來了,這時天色已晚,他們在暮
色裡,上了船向湖裡駛去,回望著被敵佔領的楊集,那裡又捲起了黑煙。
    在微山島一個草屋的油燈光下,老洪望著衛生員給李正的傷口上藥。他發亮的眼睛不住
的盯著政委的臉孔,由於流血過多,政委長長的臉上有些枯黃了,不過政委的臉上並沒有責
難和哀傷,他是那麼平靜的望著老洪,因為隊伍終於按著他的願望及時脫險了。可是,已經
完全冷靜下來的老洪,心情卻是沉重的。李正點了一支煙,也和平時一樣,遞給老洪一支。
老洪狠狠的抽著煙,低下頭,在煙霧裡,這倔強的隊長,眼睛裡湧出了淚水。他想到自己莽
撞的戰鬥行動,幾乎使部隊瀕於滅亡,政委也負了傷,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的嚴重性,他感
到非常痛苦。他滿想著聽到政委對他嚴厲的指責和批評,可是政委卻是那樣冷靜沉著,毫無
責難他的神情,還是和平時一樣的和他談笑著。李正一邊抽著煙,一邊關心的問負傷的隊員
怎麼樣?政委愈這樣坦然,老洪愈感到痛苦。他抬起了頭,望著政委的臉低低的說:
    「政委,我犯錯誤了,我請求黨和領導上給我處分!」李正拍了一下老洪的肩頭,他是
瞭解老洪的。兩三年來在鐵道線上的戰鬥生活裡,他對老洪的性格十分理解。老洪是個堅毅
如鐵的人,他按著自己的意志幹下去,從不回頭。在正確的指導和冷靜的思考下,加上他的
勇敢,戰鬥不斷取得勝利。如果失掉了掌握,當他頭腦發熱,感情完全淹沒了理智的時候,
他也會鑄成大錯。一旦當他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改過來,那就會產生巨大的戰鬥力量。
現在就是最後的這種情況,那為什麼還要批評他呢?他微笑的對老洪說:「錯了,接受經驗
教訓就行了,還需要什麼處分呢?以後對待問題要冷靜些就是了。」接著他又很溫和的說下
去:「游擊隊對付鬼子,是不能賭氣的。相反的我們要用巧妙的戰術,刺激敵人,使鬼子失
掉理智,造成我們打擊他的條件。如果我們要賭氣可就糟了,因為鬼子正需要我們這樣。他
每天出兵掃蕩,正為的找尋我們和他拚命決戰。我們要這樣作,就上他的當了。因為敵人還
有著優勢的兵力,又守著交通線,可以不斷的來增援。我們光憑這幾十條槍,怎麼能幹過他
呢?如果頭腦冷靜,就絕不會這樣作了。當然苗莊的老百姓被燒了房子、糧食,遭受了苦
難,這一切都會激起我們的憤怒,要為群眾報仇。報仇是應該的,但是我們卻不能和鬼子硬
拚;和數路優於我們好多倍的敵人打硬仗,是違反毛主席的游擊戰術原則的。我們不能這樣
干,因為這樣會造成鐵道游擊隊的覆滅。這樣的結果,是和堅持湖邊的抗日鬥爭,持久的維
護群眾的利益相違背的,這也正是鬼子所希望我們作的。從敵人發現我們那天起,他都希望
和我們決戰,我們沒有那樣作,所以取得過去一系列的勝利。今天不這樣作,今後我們還會
堅持鐵道線的鬥爭,取得更大的勝利。至於群眾遭受的損失,這是另一個問題,我們可以想
辦法解決,搞火車,或者從其他地區搞糧食救濟。我想現在你已冷靜了,這一切你都已經明
白了。好!老洪,咱們去看看這次戰鬥負傷的同志吧!」
    他們就到長槍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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