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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英雄末路 

東山再起

  1814年4月6日拿破侖宣告退位那天,元老院召喚路易十八歸國即位。4月24日,路易十八到達加來。5月2日,他在聖多昂發表一項宣言,允諾尊重民主憲政。6月4日,憲法在兩院中宣讀。這位身軀碩大,胖得連走路都要倚靠兩邊枴杖的王位繼承人,穿著一件藍色翻領大袍,胸前掛著一個舊式金牌,蹣跚地進入了杜伊勒裡宮。波旁王朝復辟了。
  路易十八執政以後,流亡國外的法國王黨分子也都先後回了國。這些素來嬌生慣養的貴族,他們所盼望的只是恢復革命前的種種特權,好讓他們享受不勞而獲的幸福。除此之外,便是對革命黨人進行瘋狂地報復。而他們的總代表路易十八也不準備兌現自己的諾言,他在短期內把1萬多名軍官免職,將無能的貴族安排在高官顯職上,領取厚薪。他免除教會學校一切租稅,並使教會不受政府管轄,繼續向人民課收"綜合消費稅"。他還給被槍殺的王黨分子樹碑立傳,追封因謀殺拿破侖而被處死的卡杜達爾為貴族。路易十八及其親信在極力恢復舊制度、舊秩序,取消一切革命成果。經過革命洗禮的法國人民很快認識到路易十八回國不是來解放他們的,而是來建立一個新的專制制度。拿破侖統治下的專制政府,至少還能給法國帶來榮譽和活力,而路易十八的專制統治,則顯得腐化和無能,只知道壓迫百姓。波旁王朝開始不得人心,尤其是遭到冷遇的將軍們更加懷念其舊日的主子拿破侖了。
  1814年11月,戰勝拿破侖的歐洲四大強國俄、英、奧、普在維也納討論歐洲善後問題。身著華麗禮服的國王、貴族、外交家們,胸前佩帶各色勳章,一邊舉杯痛飲,慶祝太平,一邊又為戰利品的分配不均而爭吵不休,甚至達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俄國想佔領波蘭的全部,它要求把拿破侖時期的華沙大公國和俄屬波蘭合併起來,建立一個王國,由沙皇統治。普魯士支持俄國的要求,並要求合併全部薩克森領土,以補償它讓給俄國原屬普魯士的波蘭領土。英國和奧地利堅決反對。英國不願俄國過於強大而向歐洲西進。奧國不願將加裡西亞、克拉科夫和維斯瓦河一線讓給俄國,也不願普魯士因合併薩克森而更加強大。這樣,維也納會議的四強形成了兩個對立陣營,即俄普為一方,英奧為另一方。法國代表塔列蘭權衡利弊,決定加入英奧一方。1815年1月3日,英國外交大臣卡斯爾雷親自擬定了一個對付俄普的同盟條約,梅特涅和塔列蘭都加入同盟,各國答應出兵15萬。塔列蘭高興地寫信給路易十八說:「陛下,反法同盟已經永遠解散了。」
  國內外形勢的變化沒有逃過拿破侖的眼睛,他那看似平靜的生活重又掀起了波瀾。他一面有意從到島上觀光的遊客中查詢消息,一面暗地裡與法國政府官員溝通消息。1814年12月的一天,拿破侖在自己的宮殿附近散步。突然,他在一個站崗的擲彈兵面前停了下來,"喂,老發牢騷的,你在這裡不感覺無聊嗎?""不,皇帝,不過我也不覺得十分有趣。"擲彈兵認真地答道。拿破侖把一個金幣塞到他手裡,在走開的時候壓低嗓門說:「不會永遠這樣繼續下去的。」
  1815年2月,法國政治家馬雷等人派遣弗勒裡·德·夏布隆喬裝水手來到厄爾巴島。夏布隆向拿破侖詳細地報告了國內普遍不滿的情緒以及貴族們強取豪奪的無恥行徑。他告訴拿破侖軍隊都盼著他回去。拿破侖那顆重返歐洲的雄心被激發起來了,他決定立即行動。
  在行動開始前,拿破侖在花園裡同母親進行了一番談話。在他的心目中,母親是個聰明、堅強、勇敢的婦女。在自己的家庭中,也只有母親才懂得他的心。他把自己這個大膽的決定告訴了母親,他說:「我不能死在這個小島上,也不能把自己的事業結束在安寧中,這是我所不應受的。軍隊在期待我。一切都促使我產生這樣的希望:軍隊一看見我,就趕快投奔到我這裡來。當然,我會碰見忠於波旁王朝的軍官,他們會制止軍隊的發動,那時我在幾個鐘頭之內就會死去。這種結束比住在這個小島上要好得多。我希望出發,並且再一次嘗試得到幸福。媽媽,你的意見如何?"母親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大大震動了,她的心中如亂麻一團,她對拿破侖說:「讓我暫時做一個母親吧,我過一會兒再回答你。"沉默良久,母親終於說話了:「出發吧,我的兒子,遵循著你的使命。也許你會遭到失敗而馬上喪失生命,但是你不能留在這裡,我看到這種情況就十分悲哀。我希望在這麼多次戰鬥中都保佑你的上帝再一次保佑你。"說完,母親緊緊擁抱了自己的兒子。
  拿破侖將這一決定告訴了他的三個忠誠助手康布羅納、德魯奧和貝爾特朗,將軍們聽了很高興,但懷疑這一行動能否成功。拿破侖自信地告訴他們:他現在不是想打仗,也不是想實行專制的統治,他希望法國人民成為自由的人們。因此,他不是以武器去征服法國,而只是想在法國出現,在海岸上登陸,宣佈自己的目的,要求恢復自己的王位。他十分相信自己名字的號召力,他認為整個法國一定會不經過戰爭、不試圖抵抗就會拜倒在自己的腳下。沒有武裝力量不會成為這次行動的障礙。
  一切準備工作都在秘密地進行。這時,負責監督拿破侖的英國代表坎貝爾正好前往托斯卡納度假。2月26日,一切準備就緒。這天夜裡,拿破侖率領1000多名還蒙在鼓裡的全副武裝的士兵,分乘7艘小帆船,船上載著幾門大炮,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厄爾巴島,開始了再度征服法國的驚心動魄的一頁。
  厄爾巴島周圍的海面上經常有英國和法國的皇家軍艦巡邏,他們的任務是負責監視厄爾巴島以防萬一。這天夜裡,拿破侖的船隻碰上了一艘法國軍艦,艦上的軍官用話筒向船長問道:「皇帝的健康如何?"船長答道:「很好。"軍官沒有發現什麼疑點,就讓這隻船開了過去。英國軍艦根本沒有出現,拿破侖感到很幸運。船隊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了三晝夜,終於靠近了法國海岸。拿破侖的熱血在沸騰著,他知道這次行動是以生命為賭本,作孤注的一擲,一旦輸了,再也沒有分毫的資金了。可是,若不作這最後的嘗試,他死也不甘心。1815年3月1日凌晨3時,小船隊在儒昂港登陸。海關衛兵見登陸的是拿破侖,立即向他脫帽致敬。拿破侖以他慣有的洪亮聲音向當地士兵發表了著名演說,他說道:
  「士兵們!我在流放中聽到了你們的聲音。現在我已經在法國登陸了。
  「你們的統帥——被人民的呼聲擁立為君主並在你們的盾牌上被推登寶座的統帥,現在回來了,來同他聯合在一起吧,拋掉波旁王室的旗幟吧,那面旗幟已經為我們民族所廢棄,而且25年來一直起著糾集法國敵人的作用。展開那面在我們偉大勝利的日子裡你們舉著的三色旗來取而代之吧。再次拿起你們在烏爾姆、奧斯特裡茨、耶拿、艾勞、弗裡德蘭、莫斯科所舉著的鷹旗吧。……
  「我們必須忘掉我們曾是歐洲大陸的主人,但是,我們也不允許任何人來干涉我們的事情。……你們以及你們的子孫的地位、財產和光榮,不會有比那些由外國人強加給我們的波旁王爺們更大的敵人了。
  「士兵們,團結在你們統帥的旗幟周圍吧,他的利益、他的榮譽和你們的相同,完全相同。勝利將快步前進。有著我們民族顏色的鷹徽,將從一個尖塔飛向另一個尖塔,一直飛到巴黎聖母院的塔樓。隨後你們就可以光榮地展示你們的傷痕,於是可以再一次誇耀你們的成就。你們將成為國家的救星。在你們的晚年,你們將可以豪邁地說:'我把叛逆和敵人在巴黎的出現而使那裡沾染上的污垢給洗淨了。'……榮譽歸於勇敢的士兵們!歸於我們的祖國法蘭西!」
  士兵們向拿破侖熱烈歡呼,他們很快加入了拿破侖的行列。
  拿破侖把從厄爾巴島帶來的四門大炮扔在海岸上,率領著隊伍沿著阿爾卑斯山腳地帶向北挺進。他決定不費一槍一彈就贏得整個法國。他每經過一個城鎮,就向市民和士兵發表演說,告訴大家他的唯一使命就是恢復法國的秩序,給祖國的親愛的同胞們一個適合民情的憲法。他向大家保證不再用戰爭來贏取光榮,不再以武力來支配歐洲各國,法國要與歐洲各國和平相處。法國民眾對無能的波旁王朝早就心懷不滿,尤其怨恨流亡貴族回來後重新霸佔了他們在革命時期分到手的土地,如今拿破侖那發自內心的演說及其勇敢、冒險的大無畏精神深深地感動了他們,拿破侖又成為他們心目中理想的領導者。拿破侖所經過的城市,都懸掛起三色旗,各地駐軍都奔向他的懷抱,他的隊伍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拿破侖在法國登陸的消息於3月3日傳至巴黎,波旁政府驚恐萬狀,立即派遣軍隊前去阻止拿破侖。3月7日早晨,拿破侖的隊伍來到了格勒諾布爾附近的拉米爾村,遠遠看見王室軍隊已排成戰鬥行列,截斷了道路。拿破侖意識到僅靠自己的隊伍還不足以對付前面的龐大軍隊,他當機立斷,命令士兵左手持槍,槍口朝下,跟著他前進。雙方越來越接近了。當隊伍快接近步槍的射擊距離時,拿破侖用手勢讓他的士兵停止前進,他一個人繼續向前走著。王室軍隊的士兵們端著槍呆住了,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邁著堅定的步子向他們走來的穿著灰上衣、戴著三角帽的人。"第五團的士兵,你們不認識我嗎?"拿破侖的喊聲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是皇帝,是皇帝。"士兵們開始叫了起來。拿破侖解開上衣,露出胸脯,大聲道:「你們當中誰想打自己的皇帝?那就開槍吧!"王室軍隊頓時亂了隊形,士兵們一起奔向拿破侖,高呼"皇帝萬歲!"他們把拿破侖團團圍住,吻他的手,吻他的膝,有的竟像孩子似地哭了起來。所有派來保衛格勒諾布爾的軍隊整團整團地加入拿破侖的隊伍行列。有的指揮官甚至不等拿破侖的到來,就把自己的團隊集中起來,高呼"皇帝萬歲",到前線去迎接拿破侖。拿破侖在士兵和郊區群眾的簇擁下,凱旋進入格勒諾布爾。
  此後,拿破侖的隊伍迅速擴大,人數達到7000人,火炮已有30門。同時還有幾千名聞訊趕來的農民朋友。這些農民自覺地護送隊伍一程後,到達前面一站便自動交給另一批農民群眾,他們沿路為部隊提供給養。事態急劇發展著,真正地形成了一股捲土重來之勢。拿破侖沿途發佈命令,派出使者,搜集情報,為不斷增加的軍隊任命指揮官,委派地方官吏。3月9日,這支隊伍直奔里昂城下。里昂雖有眾多的王室軍隊防衛著,但拿破侖仍堅信他可不費一槍一彈就拿下里昂。在他看來,法國根本就沒有什麼王室軍隊,有的只是拿破侖的軍隊,皇帝的軍隊,只不過這支軍隊不幸在別人的白旗下過了11個月。
  急報如雪片似地飛向巴黎,路易十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里昂是法國僅次於巴黎的第二個大城市,無論如何得堅守住。國王的兄弟阿圖瓦伯爵自告奮勇地去了里昂,他幻想用效忠波旁王朝的情感來鼓動里昂工人截斷拿破侖的前進道路。麥克唐納也去了那裡,波旁王朝對他抱有極大的希望。
  麥克唐納開始檢閱自己的軍隊,並在陣前發表演說,他力圖要讓大家明白:一旦拿破侖獲勝,就一定會爆發同歐洲的新戰爭。他還讓大家歡迎國王派來的阿圖瓦伯爵,但軍隊以沉默回答了他。正在這時,一位將軍飛奔而來,他勸說元帥最好快點把國王的兄弟送到一個更為安全的地方去。阿圖瓦伯爵十分驚慌地逃離檢閱陣地,並很快離開了里昂。麥克唐納自己留下來繼續領導著里昂的保衛工作。士兵們無精打采地工作著,甚至有個士兵到元帥面前直接了當地說:「最好你把我們帶到拿破侖皇帝那裡去。"元帥什麼也沒回答。
  3月10日,拿破侖兵臨里昂城下,麥克唐納率軍迎戰。但當他的團隊一見到拿破侖,「皇帝萬歲"的口號便不絕於耳。轉瞬之間,他指揮下的所有部隊和拿破侖的軍隊組成了一股洪流。麥克唐納見勢不妙,惟恐當了自己士兵的俘虜,騎馬逃出城去。
  第二天,拿破侖檢閱了里昂的守衛部隊。所有的橋樑、堤岸、街道上都擠滿了男男女女的人群,人們跟在拿破侖後面,渴望更近地看看他,聽聽他的講話,摸摸他的衣服。"皇帝萬歲"的呼聲響徹里昂上空。
  旦夕不保的波旁王朝驚恐萬分,急忙派遣內伊元帥率領大軍前去對付拿破侖。內伊是個熱情的勇士,易怒的軍人,波旁宮廷及路易十八對他的阿諛奉承使他的頭腦一陣發熱,他向路易十八誇下海口:「我要叫他成為俘虜,把他關在鐵籠裡帶回來。"於是,路易十八和他的宮廷都把自己的命運和希望寄托在內伊身上。3月12日,內伊元帥來到里昂以北的夏尼附近,對部隊作了慷慨激昂的動員,但他得到的只是一片沉默和白眼。內伊望著這支毫無生氣的軍隊,心中忐忑不安。
  3月13日夜晚,內伊元帥被人從睡夢中喚醒,來人告訴他,他的一部分炮兵部隊和騎兵連衛隊嘩變,全都投奔到拿破侖那邊去了。天剛亮,內伊又接到新消息:許多城市把保王黨政權趕走,投到拿破侖的麾下,皇帝正在向夏尼前進。士兵們愁眉不展,內伊也在動搖不定。正在這時,內伊收到擲彈兵送來的紙條,上面寫著:「內伊,我將像在莫斯科近郊之戰後的第二天那樣接見你。——拿破侖。"內伊的動搖結束了,他立即集合部隊,拔出長劍,大聲喊道:「士兵們!波旁王朝的事業永遠失敗了。法國自己選擇的合法朝代正升上皇位。以後應該由皇帝、我們的君主來統治這個美麗的國家。」士兵們歡呼起來:「皇帝萬歲!內伊元帥萬歲!"內伊率全體將士投奔了拿破侖。
  現在,向巴黎進發的早已不是從厄爾巴島下海時那支不整齊的小隊伍,而完全是一股強大的、誰也無法阻擋的洪流了。3月19日夜晚,拿破侖帶著自己的前鋒進入楓丹白露。國王全家早已逃之夭夭,王室支持者也溜之大吉。巴黎的報紙在急劇地改變著態度:3月2日的報道說科西嘉怪物登陸儒昂港,第二天稱殺人魔王向格拉斯挺進,第三天稱篡奪者進入格勒諾布爾,第四天稱波拿巴將軍攻抵里昂,第五天稱拿破侖將軍光復楓丹白露,第六天則稱皇帝陛下即將凱旋巴黎。1815年3月20日晚上9時,拿破侖在隨從人員和騎兵的前呼後擁下進入了巴黎。巴黎的杜伊勒裡宮撕下了白旗,升起了三色旗;王宮地毯上的波旁王朝的百合花圖案換上了帝國的金色蜂圖案。成千上萬的人們集中在杜伊勒裡宮周圍翹首以待。
  還在離皇宮廣場很遠的地方,就傳來了簇擁著拿破侖的群眾的歡呼聲,這些歡呼聲每分鐘都在加強,最後變成震耳欲聾的歡樂的狂濤。當拿破侖的車隊接近宮前廣場時,在宮旁等候的巨大人群像發了瘋似地衝上去。車隊被這來自四方的人流包圍著,無法行走。騎馬的近衛軍試圖打開道路,但無濟於事。人們哭泣著,喊叫著,向馬撲去,向馬車撲去,什麼也不想聽。最後,人們不顧一切地衝開皇帝的隨從人員,把馬車打開,在經久不息的叫喊聲中把拿破侖抬進宮去,送上二樓的房間。

重建帝國政權和軍隊

  拿破侖在巴黎的出現,震驚了整個歐洲。在維也納開會的同盟國立即放棄了彼此間的爭吵,又一次聯合起來。3月13日,8個同盟國公佈了一項聯合聲項,聲明指出:「波拿巴違反了確定他定居厄爾巴島的協議,破壞了給他保留的唯一合法的稱號,……使自己置於法律保護之外,並在全世界面前表明,同他既不能講和平,也不能休戰。"各同盟國表示將運用它們所有的資源同拿破侖作戰。五天之後,奧、英、普、俄四國同意各自出兵15萬人共同去對付這個從厄爾巴島潛回的篡權者。3月25日,第七次反法同盟正式成立,他們決心徹底打垮這個科西嘉怪物。
  復位後的拿破侖深知同盟國絕不會袖手旁觀,他抓緊每一分鐘重建帝國政權和大軍。他首先組織起政府和配備各主要部門的領導人。馬雷掌管外交事務,卡爾諾擔任內務大臣,德克雷負責海軍,戈丹主管財政,莫利昂執掌國庫。同時,再次起用富歇擔任警察總監。拿破侖很清楚富歇曾經出賣過自己,是個兩面三刀的陰謀家,但是,富歇也有著其他人所不可替代的特點。他掌握著別人不知道的保王黨人情況,他還可以溝通拿破侖與雅各賓派之間的聯繫。拿破侖需要用他去對付國內的反對派。達武元帥被任命為陸軍大臣,他留守巴黎,具體籌辦軍隊事務。
  與此同時,拿破侖還進行了廣泛的政治和社會改革。他曾多次聲明重建的帝國與過去的不一樣,它的主要任務是保證法國人民的和平與自由,法國再也不謀求對歐洲的任何統治權,但堅決反對外國對法國的任何形式的干涉。1815年4月23日,他頒布了一個《帝國憲法補充條款》,他在此條款的前言中指出:在他按法國意願主持政府工作15年期間,曾根據國家需要和願望以及實際經驗,在不同時期對憲法作了一些修改,但由於當時致力於建立歐洲聯邦的巨大體系,推遲了國內制度,特別是保護公民自由權制度的建立。現在,他唯一的目的就是"通過加強公眾自由來增進法國的繁榮。……把公眾自由、個人安全同能夠使外國人尊重法國人民的獨立和帝國威望的那種力量和仲裁作用在最大程度上結合起來。」拿破侖擴大了兩院對政府的控制權,准許新聞自由,擴大公民權,重新樹立起帝國形象。
  儘管拿破侖希望他重返巴黎將給人民帶來和媾和自由,但事實上,他帶來的是火與劍,因為同盟國拒絕了拿破侖向他們提出的一切和平建議。聯軍是強大的,他不得不加速進行重建帝國大軍的工作。這時,拿破侖偶然在路易十八的辦公室裡發現了1月3日英奧法三國簽訂的對付俄普的同盟條約的副本,他立即派專使將這份公文迅速送給正在維也納的亞歷山大一世,想以此離間反法同盟。亞歷山大接到這份秘密條約後,氣得臉色發白。當梅特涅來謁見他時,他把梅特涅的這份傑作遞了過去,老練的梅特涅也顯得驚慌失措。然而,拿破侖急速送來的這份公文除了造成戲劇性的效果外,並沒有達到拿破侖的預期效果。亞歷山大還是要與英奧聯盟來打垮拿破侖。在他看來,法國的威脅要遠遠超過英奧秘密聯盟,如果不趁早徹底打垮這個高舉大革命火炬的拿破侖,他將再一次動搖封建社會秩序的一切基礎。
  戰爭已不可避免,在短期內重建一支能夠抵抗聯軍入侵的大軍已成為當務之急。路易十八在統治法國的十多個月當中,為了經濟上的目的,也為了收買人心,曾大批地裁減軍隊,並取消了拿破侖時的徵兵制。拿破侖重新掌權以後,由於同樣原因,也不敢貿然恢復徵兵制,只是命令把那些受過軍事的訓練的人員重新徵召入伍,他估計組成20萬大軍不成問題。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主要問題是缺乏高級軍官。當時有一批富有作戰經驗的將軍和元帥已向路易十八宣誓效忠,其中包括聖西爾、麥克唐納、烏迪諾、維克托、馬爾蒙和奧熱羅等,他們沒有回到拿破侖的麾下。朱諾神志失常,馬塞納和蒙塞年老體弱,不能再去作戰。曾跟隨拿破侖出生入死的總參謀長貝爾蒂埃已離開法國,退居普魯士。繆拉雖騎兵響應拿破侖,並於5月化裝成水手前去謁見拿破侖,但因1814年的背叛,拿破侖拒絕再用他。這樣,能跟隨拿破侖上戰場的只有蘇爾特、內伊、莫蒂埃、格魯希等。拿破侖指派蘇爾特元帥為參謀長,然而這卻是一項很不幸的選擇。蘇爾特雖是一位相當優秀的指揮官,在奧斯特裡茨戰役中曾有著卓越的貢獻,但他的個性卻是疏懶而無條理,作為一個參謀長,他遠不如謹慎的貝爾蒂埃。
  不僅高級將官缺乏,而且武器、裝備和馬匹也均嫌不足。拿破侖進入巴黎的第二天就下令兵工廠立即生產步槍15萬支,同時還向國外購買武器。
  拿破侖以其超乎尋常的充沛精力和高效能的組織天才,終於在短短的日子裡組織起一支帝國大軍。1815年5月底,他所徵集的正規部隊已達到了284000人。根據各軍的不同使命,他把正規部隊分成幾個軍團,即北方軍團、萊茵軍團、阿爾卑斯軍團和比利牛斯軍團。北方軍團是主力軍團,拿破侖親自進行指揮,用它充當打擊的拳頭。該軍團共有124500餘人,擁有340門火炮,下轄5個步兵師,4個騎兵師以及近衛軍。
  這時,反法聯盟70萬大軍分成5路,以撲天蓋地之勢向法國壓來。英荷軍團93000人,由英將惠靈頓公爵指揮,普魯士軍117000人,由布呂歇爾指揮,這兩個軍團均在6月14日集結完畢,部署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及其以東一線;奧地利軍約21萬人,由施瓦岑貝格指揮,在萊茵河上游集中;俄軍15萬,由巴克萊指揮,在萊茵河中游集中;奧意軍75000人,由弗裡蒙特指揮,在意大利北部的德意邊境集中。同盟國經過協商決定,要在6月27日到7月1日之間越過法國邊界發起進攻。屆時,惠靈頓、布呂歇爾和施瓦岑貝格的三個軍團直接進攻巴黎,巴克萊軍團作為第二梯隊,隨上述三個軍團之後行動,準備隨時接替他們之中任何一個進攻失利和損失嚴重的軍團,繼續向巴黎發展進攻。弗裡蒙特的奧意軍團負責進攻法國中南部的重鎮里昂。聯軍計劃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實行四面圍攻,一舉壓垮剛剛組建起來的法軍。
  拿破侖考慮到法軍兵力不足,以30萬兵力抗70萬大軍,不能坐以待攻,他決定提前走上戰場,乘聯軍尚未完全集結和統一行動之前,以攻為守,首先擊破惠靈頓和布呂歇爾兩個軍團,然後掉頭東向,依次迎擊俄奧兩國軍隊,從而徹底粉碎聯軍圍殲法軍的企圖。為了隱蔽自己的意圖,達到迷惑或麻痺敵人的目的,拿破侖指示陸軍大臣達武在巴黎周圍建築要塞地帶,他自己也盡量拖延離開巴黎的時間,以給敵人造成他準備在巴黎附近打一場防禦戰的錯覺。與此同時,他秘密地向比利時邊界集中兵力。
  6月6日,北方軍團開始向比利時邊界開進。14日,全部人馬就已進到了聯軍鼻子底下的莫伯日、富爾米、希梅地區。行軍速度之快令人難以置信。6月12日凌晨,拿破侖離開巴黎,於中午時分到達拉昂。在這裡,他發現由於參謀長蘇爾特的疏忽,騎兵軍的四個師沒有接到行動命令,還安閒地留在駐地。拿破侖立即下令,命騎兵全速趕往法軍的集中地區。
  惠靈頓和布呂歇爾對法軍的行軍一無所知,拿破侖決定乘兩軍沒有備戰之機,將主力插入敵人兩個軍團之間,割裂它們的聯繫,不使它們相互支援,然後將其逐一消滅。6月14日,拿破侖將其大本營前移,設置在法比邊境附近的博蒙特。他下令全軍分成兩路,在翌日拂曉前越過邊界,向布呂歇爾軍發起進攻,壓迫布呂歇爾軍團後退,再圍殲孤立突出的惠靈頓軍團。
  當晚,拿破侖出發巡視各軍。秘密集中在前線的法軍部隊,與對面普軍僅隔一片密林,他們如同在弦之箭,只待一聲令下就能馬上躍過邊境線。拿破侖突然出現在軍中,立即引起了"皇帝萬歲"的歡呼聲。為了不致過早暴露目標,拿破侖多次制止這種呼聲,但毫無結果。這一天正好是馬倫哥和弗裡德蘭兩次大捷的週年紀念日,拿破侖發表了極富鼓動性的講話,他號召法國士兵為重振法蘭西聲威而戰,他說:時機已經來到了,不是征服就是滅亡。

利尼之戰

  拿破侖的進攻馬上就要開始了,可聯軍對此一無所知,惠靈頓還以為拿破侖仍在巴黎加強防務呢。6月13日夜間,普軍前哨發現前面有許多營火在閃動,立即向布呂歇爾作了報告。布呂歇爾不以為意。6月15日清晨,法軍第四軍中一個叫包弗蒙特的師長帶著部分參謀人員叛逃到普軍方面,將拿破侖的實力和計劃托盤端出,布呂歇爾這才認識到自己的處境極其危險。不過,他並不驚慌,他相信憑普軍的實力和惠靈頓軍團的支援,完全能夠對付拿破侖的進攻。
  15日凌晨3時,拿破侖騎馬到達前線。拿破侖命令內伊指揮第一、第二兩個軍和一個騎兵師構成左翼,迅速沿通向布魯塞爾的公路挺進,攻擊並佔領卡特爾布拉斯,威脅普軍右翼,阻止惠靈頓軍團對布呂歇爾的增援。同時,命令騎兵軍長格魯希指揮第三、第四軍和兩個騎兵師構成右翼,從正面攻擊普軍。於是,一場大戰開始了。
  內伊的左翼法軍進展神速,很快就佔領了哥西裡斯,而格魯希的右翼卻進展緩慢,僅推到吉裡一線,左翼法軍顯得有些孤立突出。內伊害怕孤軍深入會遭到優勢敵人的圍殲,於是猶豫起來,不敢全力冒進,僅以一個騎兵師的兵力繼續向卡特爾布拉斯進攻。該師進到卡特爾布拉斯以南地區,遭到了敵軍的阻擊,進攻受挫,不得不退回到弗拉斯尼斯附近,以待內伊的下一步命令。這時,天色已晚,內伊見自己的部隊已突進到敵人兩個軍團之間,而且士兵經過一天的行軍和戰鬥已疲勞不堪,於是作出決定:暫停進攻,就地宿營。
  法軍右翼攻佔了吉裡後,繼續向前推進,布呂歇爾軍倉促應戰,不斷後退。一天下來,布呂歇爾軍團已被壓縮到聖阿曼德、華格尼裡、利尼、桑布裡費一線。形勢對法軍十分有利。如果布呂歇爾繼續後撤,正好中了孤立惠靈頓之計,拿破侖則可按預定計劃行事,首先消滅惠靈頓軍團。若是布呂歇爾準備與拿破侖決戰,那法軍就先把他收拾掉。
  晚上9時左右,拿破侖拖著極度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設在沙勒羅瓦的大本營。這一天,從凌晨3時開始,他一直是在馬背上度過的。午夜時分,剛睡了幾個小時的拿破侖就被內伊叫醒,內伊向他解釋了白天沒能按計劃佔領卡特爾布拉斯的原因。拿破侖向他反覆說明了自己總的戰役設想和奪占卡特爾布拉斯的重要性,要他務必在16日早晨佔領此地。他說:法軍不可能同時對付兩個敵人,只有佔領卡特爾布拉斯,才能完全割斷兩個軍團之間的聯繫,保障主力殲滅當面普軍,或者向左轉移兵力,殲滅惠靈頓的英荷軍團。這次談話直到16日凌晨2時才結束。
  在布呂歇爾軍被法軍逼得步步後退時,惠靈頓還完全陶醉在安逸舒適的生活中,他根本沒料到拿破侖會採取攻勢行動。6月13日曾有消息說法軍已經佔領了邊境的莫伯日一帶,但惠靈頓當時正在陪同一位貴婦玩耍,對此消息沒予理睬。15日下午3時,一個確切的報告證實法軍開始攻擊普軍的前哨陣地。惠靈頓斷定法軍的企圖是經蒙斯直取布魯塞爾,從側後迂迴包圍他的軍團,他立即下令所屬各軍收攏部隊,隨時做好機動準備。黃昏時分,惠靈頓收到布呂歇爾請求增援的急件,可他沒有馬上向布呂歇爾靠攏,他認為拿破侖進攻布魯塞爾的危險依然存在,他要確保經蒙斯到布魯塞爾的道路安全。晚上10時,惠靈頓向部隊下達了第二道命令,要求加強對布魯塞爾方向的防禦。命令發出以後,他又離開了司令部,去出席一位貴婦人的宴會。他在那裡一直呆到16日凌晨2時,直到蒙斯部隊送來一份報告,他才悻悻離開。這份報告說蒙斯當面的法軍全部轉移到沙勒羅瓦方向,蒙斯附近已無法軍蹤影。至此,惠靈頓才如夢初醒,他不無悔恨地說:
  「啊,上帝!拿破侖欺騙了我。他已佔去了24小時的行軍時間。"惠靈頓當即命令部隊向卡特爾布拉斯方向行動,佔領該村的公路交叉口,阻止法軍的進攻。如有可能,就在那裡與法軍會戰。
  16日凌晨4時,拿破侖向全軍下達命令:內伊指揮原轄兵力繼續向卡特爾布拉斯進攻,近衛軍和騎兵預備隊隨後跟進,隨時準備支援。佔領該地後,相機向布魯塞爾發起進攻,爭取在16日夜間或17日凌晨攻佔布魯塞爾,從側後包圍惠靈頓軍團。格魯希指揮右翼原有部隊,繼續向當面的普軍進攻,佔領桑布裡費,迫使敵人向耿布勞斯方向撤退,從而使敵人兩個軍團之間的距離更加拉大。
  上午8時,格魯希向拿破侖報告:普軍正向桑布裡費集結,看樣子要在利尼附近展開會戰。同時,內伊也送來報告,說英荷聯軍正向卡特爾布拉斯附近集中。拿破侖命令內伊集中現有兵力,堅決打垮英荷聯軍,一定要拿下卡特爾布拉斯。他自己則從大本營立即趕往右翼陣地。
  上午11時,右翼第三軍已完成了攻擊部署,可第四軍遲遲未到。原來,由於蘇爾特的疏忽,第四軍昨晚宿營於桑布爾河兩岸,因距離太遠,一時跟不上來。為了確保進攻取勝,拿破侖決定等第四軍到達後再發起進攻。下午1時左右,第四軍才匆匆趕到。然而,普軍這時已有3個軍約8萬人集中到了利尼村及其附近地區。拿破侖見布呂歇爾將主力集中在此地迎戰,不禁大喜過望,當即決定:改變首先殲滅惠靈頓軍團的計劃,迅速集中現有的5萬兵力收拾布呂歇爾軍。拿破侖計劃用兩個騎兵師攻擊普軍左翼,牽制它的行動;以主力猛攻普軍的右翼和中央,迫使布呂歇爾逐漸消耗完他的預備隊;同時將內伊指揮的左翼兵力從卡特爾布拉斯調過來,攻擊普軍的右翼。最後,投入近衛軍,從普軍中央實施突破。
  下午2時,總參謀長蘇爾特向內伊發出通知:「敵人已在桑布裡費與布萊之間集中兵力,格魯希已於下午2時30分用第三和第四兩軍發動攻擊。陛下的意圖是要你先擊退前方的敵軍,然而來支援右翼並協助包圍敵人。"拿破侖堅信,只要內伊堅決執行他的指示,如其迂迴到普軍的右翼,那麼,普軍可能在3個小時之內全軍覆沒。
  6月16日下午2時30分,進攻準時開始。兩個騎兵師展開倒八字隊形,肩並肩地向敵人陣地發起攻擊,很快就纏住了普軍的左翼。旺達姆的第三軍指向阿曼德,吉拉德的第四軍指向利尼。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第四軍的三次衝擊都被守軍的排炮打退了,直到第四次衝鋒才勉強佔領利尼村,但很快又被迫軍預備隊的反衝擊趕了出來。第三軍也遇到了頑強的抵抗。這時,拿破侖急切地盼望內伊趕來支援,3時50分,他指示蘇爾特再次寫信,命令內伊快些行動,迂迴到敵軍的右翼,打擊普軍的側背。蘇爾特在信中道:「假使你的行動有力,則敵軍將會潰敗。法蘭西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中。所以,在執行皇帝的命令時,希望你不要猶豫一分鐘。立即進到布萊與阿曼德之間的高地上,參加這次決定性的戰鬥。」
  拿破侖萬萬沒有想到此時的內伊也處境困難。由於內伊在前一天的猶豫不決和行動遲緩,致使惠靈頓以一部分兵力搶先佔領了卡特爾布拉斯。現在他的第二軍已被惠靈頓軍團的2萬人死死纏住,困在卡特爾布拉斯以南地區不能脫身。第一軍仍在行進途中,沒有投入戰鬥。拿破侖見內伊軍遲遲不到,非常焦急,他再一次給內伊下令,叫他留下第二軍和一個騎兵師去對付英荷軍團,抽出戴爾隆的第一軍迅速攻擊普軍右翼。同時,他還命令作為總預備隊的第六軍立即從沙勒羅瓦趕到利尼前線。
  戰況在急劇發展,拿破侖不能坐等援軍的到達,他親自督促法軍發起一次又一次衝鋒,普軍8萬餘人被拖得精疲力竭。下午5時左右,布呂歇爾的預備隊已全部投入戰鬥。拿破侖估計從內伊那裡抽調來的第一軍最遲也能在6點之前到達,他決定出動近衛軍進行最後的衝擊,與即將到來的第一軍共同殲滅利尼的普軍。
  正當近衛軍一切準備完畢,即將發起攻擊時,拿破侖突然接到旺達姆一個驚人的報告,說在後方約3公里的地方,發現一個敵軍縱隊,人數可能有二三萬,此縱隊正在向法軍背後接近。這一情況立刻引起混亂,旺達姆軍的許多士兵開始逃命,師長們不得不將炮口對準逃兵,迫使他們安定下來。鑒於情況的突變,拿破侖只好命令近衛軍暫不發起攻擊,以對付突然出現的威脅。同時,派出一個參謀前去弄清該路敵軍的情況。
  半個小時以後,參謀返回,報告說那不是敵軍,而是奉命前來增援的第一軍。一場虛驚過去了。不過,拿破侖仍感到奇怪,按照自己的命令,前來增援的第一軍應該出現在利尼村的西北方,怎麼會從南面己方的側後出現?但不管怎樣,總算有援軍來了。就在拿破侖慶幸該軍來得及時的時候,這個突然而至的援軍,在距離前線不足3公里的地方,又莫名其妙地掉頭朝內伊所在方向返回了。拿破侖大惑不解,想派一名參謀去追它回來,但時間已來不及了。這時已是下午7時30分,離天黑不到一小時,拿破侖決定不再等待。於是,在重新收攏驚慌失措的部隊以後,隨即發起了進攻。
  天氣變得又悶又熱,落日不時被巨大的烏雲遮蔽。不一會,傾盆大雨從天而降,近衛軍冒著如注的大雨發起衝擊,猶同一道傾瀉而下的鋼鐵洪流,很快佔領了利尼村。風息了,雨停了,驟然響起的雷暴也消失了,落日的餘輝透過零亂的烏雲散射在戰場上。布呂歇爾親自率領32個騎兵中隊,向近衛軍發起了反衝擊,企圖奪回利尼村。混戰之中,布呂歇爾的坐其中彈倒斃,老元帥掉在地上,摔得滿身青腫。這時,法軍已從四面緊逼上來,布呂歇爾的副官急忙將元帥藏起來,然後在一些胸甲騎兵的掩護下,連拉帶扯地把這位72歲的老人救出包圍圈。由於防線已被切斷,元帥也已負傷,普軍在夜幕的掩護下開始全線撤退。經過兩天連續戰鬥的法軍也無力進行追擊。這時拿破侖因患了感冒,自己先返回大本營去了。
  利尼一戰以法國的勝利而告終,普軍死傷2萬餘人。但是,拿破侖對這一仗非常不滿意,他認為如果不是內伊軍的行動遲緩,他一定會在利尼將普軍全部消滅。現在的普軍只是被擊敗,並沒有被消滅。
  就在利尼會戰的同時,內伊和惠靈頓也展開了一場激戰。內伊的第二軍多次向卡特爾布拉斯發起進攻,由於兵力不佔優勢,均告失敗。內伊不斷催促隨後跟進的戴爾隆第一軍迅速前來增援。就在第一軍快要接近戰場時,蘇爾特的傳令官送來了拿破侖那個抽調第一軍前去增援法軍右翼的命令。傳令官在半路上直接把這命令傳達給第一軍軍長戴爾隆。由於該命令是拿破侖用鉛筆草書的,字跡潦草難認,以致傳令官在宣讀時,把地名華格裡尼錯讀成汪格尼斯。前者位於利尼西北5公里處,後者則是利尼以南5公里的一個小村子。由於地名的錯傳,致使第一軍出現在右翼法軍的後方,引起了旺達姆軍的一場虛驚。
  戴爾隆一面指揮軍隊掉頭東向汪格尼斯,一面派參謀長向內伊報告備案。內伊對第一軍早已望眼欲穿,忽然聽到第一軍前去增援右翼,不禁火從胸起,大為惱怒。正在這時,他又接到蘇爾特下午3時左右發出的那封信,催促他速向法軍的右翼轉用兵力。信剛看完,當面的英軍再次從卡特爾布拉斯發起反擊了。三個情況加在一起,內伊極不冷靜,他不顧拿破侖的命令,急召第一軍折轉回來。同時,不惜孤注一擲,親自率領僅有的1萬餘人向敵軍發起衝擊。由於英荷守軍兵力已經增至3萬餘人,其後續部隊還在源源不斷開來,再加上惠靈頓的親自指揮,內伊的進攻又一次失敗了。戴爾隆在接近利尼時收到了內伊要他返回的命令,他未加考慮,便機械地照章執行了。這就造成了拿破侖所看到的援軍莫名片妙掉頭回去的情況。夜幕低垂時,第一軍趕回了卡特爾布拉斯附近,不過,這時戰鬥已經結束,雙方各自損失了約5000人。這樣,一支約有2萬人的軍隊,在左右兩路法軍同時吃緊的情況下,只是在兩路軍隊之間來回運動,根本沒有發揮任何作用。拿破侖對此十分惱火,他認為當時不管把它用到哪一方,都可能導致決定性的結果。
  16日作戰結束後,拿破侖沒有乘勝追擊,只是命令格魯希派出第一騎兵師同撤退的普軍保持接觸。17日上午7時,拿破侖在弗勞拉斯的一所別墅裡邊早餐,第一騎兵師送來報告說,他們已追上敵人的後衛,繳獲了8門大炮,敵人已向列日方向撤退。緊接著,派往內伊那邊去的聯絡官也回來報告說,惠靈頓的部隊仍留在卡特爾布拉斯的陣地上,似乎沒有動靜。拿破侖見布呂歇爾已逃跑,而惠靈頓沒有撤走,當即決定調轉兵力,收拾惠靈頓。
  這位聯絡官還帶來了內伊的一封信,內伊在信中對自己未能攻下卡特爾布拉斯進行了辯解,他說:「由於戴爾隆的誤會,我喪失了獲得光榮勝利的機會。"拿破侖當即指示蘇爾特給內伊回信說:「你的師是零碎投入戰鬥的。假使戴爾隆和雷耶兩個軍集中在一起,則英軍不會有一個漏網;假使戴爾隆曾經執行皇帝的命令,則普軍將會被擊毀,而我們可以俘虜3萬人……"一通責備後,拿破侖命令道:「如果英軍撤退,就要立即發起進攻,拖住它的後衛部隊,把英荷聯軍抓住,不讓他們向布魯塞爾方向撤退。」
  17日上午9時,拿破侖坐上馬車,前往利尼村附近巡視昨日的戰場,並慰問了急救站中的傷員,指示給予盡量好些的照顧,然後檢閱了部隊。上午10時至11時,搜索普軍部隊、偵察英軍動向的騎兵先後回來報告:普軍正在耿布勞斯集中,英軍仍留在卡特爾布拉斯沒有撤退。拿破侖立即命令格魯希率領右翼兵力約3.3萬人向耿布勞斯方向搜索,追擊普軍。他本人則率領近衛軍和第六軍向馬爾拜斯前進,從左翼攻擊英荷聯軍,配合內伊部隊殲滅該敵。
  然而,騎兵帶回的情報並非事實。實際上,普軍正向華費裡退卻,在耿布勞斯集中的只是普軍的第三軍,而且這一軍也於當日下午撤往華費裡,位於列日的第四軍也奉命趕往華費裡集中。而惠靈頓在當日凌晨2時得到布呂歇爾戰敗的消息之後,他看到自己的左翼已完全暴露,隨時都有被法軍迂迴包圍的危險,當即決定向布魯塞爾南面22公里的滑鐵盧地域撤退。這時,普軍傳令官送來布呂歇爾的急件,布呂歇爾告訴惠靈頓普軍已撤至華費裡,如果惠靈頓與拿破侖決戰,那他一收攏部隊即來支援。於是,英荷聯軍開始撤退。他們利用樹林作掩護,在騎兵的警戒下,一隊一隊地逐次撤走。這一行動竟然使法國人毫無察覺。
  此時的拿破侖對撤退中的普軍意圖還不甚明瞭,普軍是和英軍分開,還是聯合在一起?是掩護布魯塞爾還是它的補給地列日?普軍是否還想在另一次會戰中試試他們的運氣?於是,他命格魯希在追擊普軍的過程中,隨時向他報告普軍的運動方向。
  內伊接到拿破侖要他拖住英荷聯軍的命令後,因沒有發現英荷聯軍有撤退跡象,故只派小股部隊出擊,以此纏住敵人。中午時分,他又收到蘇爾特的書面命令,蘇爾特告訴他皇帝正率軍向馬爾拜斯進發,這支軍隊可支援他作戰,要他立即進攻防守卡特爾布拉斯的敵軍。可這命令仍沒引起內伊的足夠重視,他依然從容不平地命令他的部隊按時吃午飯。
  下午1時左右,拿破侖率領第六軍和近衛軍到達卡特爾布拉斯東南的馬爾拜斯。他發現卡特爾布拉斯方向一片寧靜,沒有一點戰場廝殺之聲,感到非常詫異。他帶領先頭騎兵直奔卡特爾布拉斯,眼前的情況使他大為惱怒,原來內伊的部隊還在弗拉斯尼斯,根本沒有挪動,而惠靈頓的部隊則已基本上撤出了陣地。拿破侖立即命令所有部隊立即出發,追擊惠靈頓軍。直到下午2時左右,內伊的第一軍才慢騰騰地從後面趕了上來。拿破侖怒氣沖沖,狠狠地斥責了戴爾隆,說他毀了法國。然後,他離開乘坐的馬車,騎上他的阿拉伯名駒,率領兩個騎兵團,朝英荷聯軍的殿後部隊追擊。
  這天,天空一直是陰沉沉的。就在拿破侖的騎兵快要追到敵軍殿後部隊時,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大雨遮住了法軍的視線,看不清前面的目標。火啟發射也受到影響。特別是騎兵的行動受到了限制,騎兵只能沿著公路追擊,否則馬匹就會陷到泥濘的耕作地裡,難以奔跑。拿破侖也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灰大衣淌著雨水,帽子被暴風雨打得不成樣子。半個小時以後,暴風雨停止了。英荷聯軍的殿後部隊儘管跑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但終究是成功地撤走了,並在滑鐵盧以南進入主力已佔領的陣地。
  拿破侖企圖利用敵人倉促佔領陣地的時機,一舉突破其防禦陣地。他立即下令把4個炮兵連從後面調上來,以火力壓制敵軍,同時,也命令第四騎兵師發起衝擊。但在英軍居高臨下的炮火打擊下,法軍很快敗下陣來。這時拿破侖深深意識到,由於內伊的掉以輕心,行動遲緩,他已經失去了一個良好戰機,今天不可能再發起進攻了。他無限感慨地說:若有神力,能使敵人行軍延遲兩個小時就好了。
  17日晚上,拿破侖在李客勞農莊過夜。午夜剛過,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特別擔心惠靈頓會趁夜溜走。18日凌晨1時,他就在司令部坐立不住了,在貝特朗將軍的陪同下,踏著泥水,穿過一排排躺在地上宿營的士兵,走近到敵人的前沿。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側耳傾聽,判斷敵人有沒有撤走的動靜。他這樣傾聽著,直到東方發白,才返回司令部。
  一回到司令部,他就看到了格魯希發來的報告,報告中說一部分普軍已向華費裡方向撤退,其企圖可能是要與惠靈頓軍會合;布呂歇爾率領的主力正向列日方向撤退。拿破侖綜合分析了所有情報,最後斷定:普軍主力正向華費裡集中,企圖與惠靈頓軍會合。上午10時,蘇爾特奉命給格魯希寫信:「皇帝已經接到你從耿布勞斯送來的第一次報告。你只告訴陛下有兩支普軍縱隊,但我們從另外的報告中得知還有第三支也向華費裡方向行動。皇帝命令我告訴你,他正準備進攻滑鐵盧的英軍,陛下希望你也進到華費裡,以便與我們保持接觸,並驅逐在你前方的普軍。」

滑鐵盧決戰

  就在拿破侖接到格魯希報告之時,惠靈頓也收到了布呂歇爾發自華費裡的信件。布呂歇爾告訴惠靈頓,18日天一亮,他就首先出動由比洛指揮的第四軍,向拿破侖的右翼進攻,皮爾希的第二軍隨後跟進。其餘兩個軍,在做好準備後也隨之前往。布呂歇爾的來信堅定了惠靈頓在滑鐵盧與拿破侖會戰的決心。
  滑鐵盧的田野開闊而平整,上面種滿了鬱鬱蔥蔥的莊稼,小麥、大麥、大豆、豌豆、馬鈴薯、蘿蔔等如同一塊綠色的地毯覆蓋著整個大地。另外還有幾塊剛被犁過的田地,兩條大道在田野中交錯著伸向遠方。整個滑鐵盧呈現出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氛。然而,自18日破曉時分起,這裡的寧靜氣氛就再也不存在了,所有的英荷聯軍開始了行動。這塊綠色的平原上到處都是活動著的人群,人們發出的各種聲音彙集在一起,猶如遠方大海的咆哮聲。由於夜裡的一場大雨,軍官和士兵的臉都凍得鐵青,長長的鬍鬚上掛著水珠,衣服上滿是泥漿。有不少士兵由於疲憊和飢餓,簡直無法站起身子,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努力做著大戰前的各種準備。
  惠靈頓把陣地設在布魯塞爾以南約22公里、滑鐵盧以南約3公里處的一片丘陵地帶上,聖傑安山高地為主陣地,從那裡可以俯視整個戰場。陣地右翼的霍高蒙特別墅是惠靈頓防禦的重點,他在這裡使用了英國近衛軍。荷蘭軍和其他盟國的雜牌部隊則被安放在中央和左翼陣地上。在左翼的最外端,配備了英國的騎兵旅。同時,在中央陣地後面,即聖傑安山與前沿陣地之間,保持有比較強大的預備隊,聯軍火炮的大部分都配備在這裡。惠靈頓曾給炮兵作出明確規定:不要理會法軍的炮兵,集中火力直接射擊逐步推進的敵軍步兵和騎兵。
  根據聯軍陣地的部署,拿破侖決定集中主力首先突破聯軍防禦薄弱的中央陣地,搶佔聖傑安山,然後向兩翼擴大戰果,將敵人一分為二,各個擊破。為此,拿破侖制定了一個佯攻霍高蒙特別墅以牽制敵軍兵力從而保障中央突破的作戰計劃。
  一場巨大的廝殺很快就準備好了。這時在滑鐵盧的當面,拿破侖集中了72000人的兵力,並配備火炮240門。惠靈頓的兵力則是68000人,火炮160門。
  18日上午8時,拿破侖與高級將領們共進早餐。他對惠靈頓接受會戰感到很高興,同時對即將爆發的大戰充滿必勝信心,他對元帥們說:「對我們有利的機會不下於百分之九十,而不利的機會則不到百分之十。"但蘇爾特、雷耶、戴爾隆等人並非像他一樣樂觀,他們曾在西班牙戰場上領教過惠靈頓的厲害。蘇爾特小心翼翼地向拿破侖建議,把格魯希所部調回滑鐵盧戰場以增強戰鬥力,但遭到拿破侖的拒絕,他尖刻地對將領們說:「因為你們曾被惠靈頓打敗,所以你們就認為他是偉大的將領。現在告訴你們,惠靈頓不是一個好的將領,英軍也不是一支好的部隊,要打敗他們並不比吃一頓早餐困難。」
  法軍進攻時間定為上午9時,可是,綿綿細雨一直下到8點整。拿破侖一吃完早餐就趕往各處視察戰前部隊。視察當中,一位炮兵軍官向他建議說,最好將進攻時間推遲3小時,因為雨剛停止,泥濘的地面會使騎兵和炮兵難以行動,而且炮彈陷入泥中,會使殺傷力受到影響。出身於炮兵軍官的拿破侖欣然接受了這一建議。
  10時以後,拿破侖再次出發,視察正在進入攻擊狀態的部隊。這位身穿灰大衣的皇帝走到哪裡,哪裡就爆發出一陣陣"皇帝萬歲"的歡呼聲。歡樂的狂濤經久不息,響徹前線上空。這是拿破侖一生中最後一次檢閱軍隊,軍隊中所爆發出的熱情也是自奧斯特裡茨戰役以來從未有過的,它給拿破侖和所有在場的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11時30分,法軍80門大炮同時向英軍陣地轟擊,會戰開始。擔任佯攻的第二軍第六師奉命出動,向霍高蒙特逐步逼近。該師師長是拿破侖的弟弟熱羅姆。熱羅姆雖年過30,但仍是一個不成器的皇家少爺。他帶領軍隊兩次衝鋒,佔領了霍高蒙特南面的一片樹林。按照拿破侖的計劃,攻擊應到此為止,下一步是鞏固所佔領的地盤,以便進一步牽制和吸引更多的敵軍。軍長雷耶也一再命令,不要進攻霍高蒙特別墅的主體。但熱羅姆捨不得放棄這個看上去似乎是唾手可得的霍高蒙特別墅,竟置命令於不顧,帶領部隊繼續向前衝擊。結果,3次衝鋒均被打退,損失慘重。軍長無奈,只得再抽調一個旅去支援這位御弟,致使攻擊霍高蒙特的兵力達到12000人。面對十倍於己的法軍,英國近衛軍進行了頑強抵抗,打退了法軍一次又一次進攻。法軍陷入了毫無意義的苦戰之中,不但沒能把英軍主力吸引過來,反而把自己的兵力給拖進去了,佯攻變成了不斷增兵的硬攻。
  下午1時左右,拿破侖準備命令第一軍發起進攻。實施中央突破。在下令之前,他習慣地拿起望遠鏡,向敵人的後方和側翼進行觀察。突然,他發現在東北方向約10公里以外的一片樹林邊上,有一塊黑壓壓的東西。接著,所有的望遠鏡都看見了這塊東西。這是一片樹林呢?還是一支正在接近的軍隊?參謀人員說法不一。憑著久經沙場的豐富經驗,拿破侖判定那是一支部隊。可又是哪方的部隊呢?一時間,誰也說不清。
  沒過多久,法軍的偵察兵押來了普軍的一個驃騎兵上尉。從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些文件,這些文件表明那塊黑壓壓的東西是普軍第四軍的前衛,他們正準備前來攻擊法軍右翼。普軍上尉對這一事實供認不諱,但他狡猾地隱瞞了在第四軍後面還有第一、第二軍的情況。面對情況的突變,拿破侖表現得異常鎮定,他堅信在普軍趕來增援之前,法軍能夠消滅當面的敵人。既然普軍第四軍已經前來側擊法軍的右翼,那格魯希的軍隊也應該前來側擊該軍的左翼。拿破侖立即命令蘇爾特給格魯希寫信,信中道:「目前我們正在滑鐵盧附近激戰,敵軍的中央在聖傑安山上,所以,請立即前來加入到我們的右側面上。截獲的信件指出比洛的第四軍將進攻我們的右翼。我們已經可以看見該軍在聖南貝特山脊上,請一分鐘都不要耽誤,趕緊來與我們合作以擊潰普軍。"同時,拿破侖還命令兩個騎兵師和第六軍迅速趕到聖南貝特去,阻止普軍向滑鐵盧前進。
  信使於下午2時出發,由於道路難走,直到下午5時才將信送至格魯希手中,可惜時間已晚,格魯希的部隊已被普軍的第三軍圍困在華費裡無法脫身。
  下午1時30分,法軍全面進攻開始。第一軍從左至右一線排開,左翼為第一師,在輕騎兵旅的支援下,進攻敵軍中央陣地正前方的拉海聖莊園,其餘三個師進攻敵軍的左翼。法軍從四面圍攻拉海聖莊園,人數處劣勢的拉海聖莊園守軍幾呈不支之勢。惠靈頓站在聯軍主陣地上的一棵大榆樹下焦急萬分,急忙派出一個營前去增援,不料該營在前進途中就被法騎兵衝散了。由於拉海聖莊園的主體是個非常堅固的磚石建築物,守軍龜縮在裡面進行頑強的抵抗,法軍一時難以攻佔。
  與此同時,其他三個師依仗優勢兵力和強大的炮火,攻擊進展異常迅速,很快就佔領了前沿陣地。登上丘陵頂部的法軍被這來之迅速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他們不斷地歡呼著,擁抱著,戰鬥隊形蕩然無存。就在法軍歡呼勝利、得意忘形之時,隱蔽在山脊北側反斜面上的一個英軍步兵師,共約4000人,突然從樹叢後面衝殺出來。他們在距離法軍僅40步左右的位置上,連續發射猛烈的排槍。隨後,端著刺刀衝進法軍混亂的隊形。山頂上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肉搏戰,英軍師長約克頓在混戰中中彈身亡。
  惠靈頓見山頂的肉搏戰一時未分勝負,他瞅準機會,及時調上了兩個騎兵旅共六個團,對法軍進行反衝擊。面對陡增的英軍,法軍支持不住,開始敗退。英軍乘勝追擊,六個騎兵團越過中間山谷,一直衝上了法軍的進攻出發地,摧毀了法軍的部分炮兵發射陣地。拿破侖見勢不妙,立即投入了兩個騎兵旅。法騎兵居高臨下,如猛虎下山般地撲向運動速度已經減慢的英軍,殺得英騎兵人仰馬翻,倉皇退去。在這一回合中,法軍損失近4000人,並被英軍繳獲去了兩面軍旗。英軍方面,原部署在陣地上的4000人全被消滅,而在反衝擊中,又損失了大約2500名優秀騎兵。
  法軍在霍高蒙特和拉海聖兩地久攻不克,致使大軍無法向縱深推進,拿破侖開始有些擔心了,不斷地猛吸著鼻煙。下午3時30分,法軍再度向這兩地發起猛烈攻擊,拿破侖決心不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在敵方援軍趕到之前拔掉這兩顆釘子。面對法軍凌厲的攻擊,兩地的守軍損失嚴重,彈藥也快用完,但他們仍堅持不動。拿破侖為此焦急不安。
  這時,內伊突然發現敵軍中央陣地上的守軍正在向陣地後面退去,他以為英軍開始撤退,因而不待拿破侖下令,不顧敵軍兩個據點尚未攻克而存在的危險,自作主張,命令米豪德的騎兵師和部分近衛騎兵約5000人,對敵主陣地發起衝擊。4時左右,在炮火的掩護下,5000名片兵如潮水般向霍高蒙特和拉海聖之間狹窄的正面上衝去,很快就衝上對方陣地,俘虜了聯軍全部火炮。惠靈頓見此情景,立即調攏步兵,排成嚴整的方陣實施反衝擊。這時,法軍步兵沒有跟上,炮兵也因怕誤傷自己人而停止射擊,結果,5000名片兵難以繼續前進,無法突破發射著猛烈排槍火力的敵軍步兵方陣。正當法軍旗兵前進受阻的時候,惠靈頓又將他的5000名片兵預備隊投入了戰鬥。形勢立即發生逆轉,法軍再次被打退,原已成為法軍戰利品的聯軍火炮,又在背後響了起來。
  拿破侖見法軍旗兵的衝擊被打退,心急如焚,他不顧蘇爾特的勸告,拋出了法軍旗兵的全部預備隊,對敵軍陣地發起第二次大規模的進攻。頓時,戰場上蹄聲轟鳴,塵土蔽日。內伊一馬當先,萬名片兵緊隨其後,如同旋風一般向敵方陣地捲去,狹小的戰場上馬頭擠著馬頭,後面只有一個排炮連伴隨掩護,步兵們沒能跟隨前進。這時,聯軍也加強了防禦力量,英軍炮兵不斷進行猛烈的射擊,步兵也充分發揮了排槍的火力,結果,法軍一連五次大規模的衝擊全被打退,損失慘重。
  拿破侖又一次騎馬趕到部隊,一面安頓人心,鼓舞士氣,一面嚴令內伊不惜一切代價攻佔拉海聖。下午6時過後,法軍進行了第六次衝擊。內伊已打得眼紅,他大聲喊叫著,不顧一切地沖在騎兵隊伍的最前頭。戰鬥中,他的三匹坐騎連續中彈倒斃,他毫無懼色,換上別的坐騎,依然率部前進。
  英軍受到內伊連續六次的猛攻,傷亡極其慘重,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拉海聖的守將向惠靈頓求援,惠靈頓無可奈何地說:「在這種情況下,讓大家都犧牲在自己的崗位上!我已經沒有援軍了。不過,即使犧牲到最後一個人,我們仍然要堅持到布呂歇爾的到來。」
  經過長時間的激戰,法軍終於攻佔了拉海聖。內伊立即將一個炮兵連調到那裡。在炮火的掩護下,衝擊的法軍繼續突進,最後佔領了英軍中央陣地的部分地段。由於傷亡過重,法軍已無力再向縱深和兩翼擴大戰果。內伊曾向拿破侖請求支援,但遭到拿破侖的拒絕。這時拿破侖手中還有8個營的老近衛軍和6個營的中年近衛軍,但他不敢把這僅有的一點預備隊全拋出去,因為法軍的右翼正面臨著普軍的嚴重威脅,而且他也不能肯定格魯希軍能否及時趕到。由於得不到增援,攻上英軍陣地的法軍又被趕了下來。
  正當法軍猛攻英軍主陣地之時,法軍右翼突然傳來了一片呼喊聲和射擊的轟響聲。原來,布呂歇爾率領的3萬人打退了前去阻擊的法軍,趕到了戰場。幾經激戰之後,普軍佔領了距離拿破侖指揮所只有1000多米的南普西特村。拿破侖希望在布呂歇爾軍後面看到格魯希的部隊,可格魯希軍始終未見蹤影。拿破侖立即命令一個老近衛軍營和一個中年近衛軍營投入戰鬥。這些久經戰陣的勇士,在咚咚戰鼓聲中,端著刺刀猛衝。他們一槍不放,進行白刃格鬥,只用了20多分鐘,就收復了南普西特村,然後把它交給了青年近衛軍去防守。
  右翼陣勢穩定之後,拿破侖又把精力集中到正面攻擊上來。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英荷聯軍已是精疲力盡、千瘡百孔了,誰勝誰負,就在這最後一舉了。他把剩下的8個近衛軍營全部交給內伊指揮,要求他作好最後一次衝擊。
  大約7時左右,內伊準備就緒,剛準備發起最後衝擊時,法軍一名片兵軍官叛逃投敵了,他將法軍的兵力情況和進攻計劃全部講出,惠靈頓立即重新部署兵力,以對付即將到來的進攻。
  最後的衝擊開始了,戰場上出現了一幅最為壯觀的景象:大約4000名身經百戰的近衛軍官兵組成了一個排列極為嚴密的進攻方陣,他們同內伊的部隊一起,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向敵軍陣地挺進。他們邊挺進邊整齊地高呼"皇帝萬歲"。內伊的坐騎再次被炮彈擊斃,內伊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帶領部隊衝鋒。法軍很快突破了聯軍的防禦,衝到了山頂上的英軍陣地。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突然聽到惠靈頓一聲令下:「近衛軍,起立,準備戰鬥!"從山後的反斜面上一下子出現了兩個營的英近衛軍,他們等法軍離他們只有五六十步的時候,一起猛烈地開火。面對彷彿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英軍,法軍來不及還擊,就一排排地倒下來了。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這支戰無不勝的近衛軍就丟下300多具屍體,向後退去。與此同時,其他地段的英軍也積極地對主陣地進行支援,普軍的兩個軍則更加猛烈地向法軍右翼發起進攻。法軍兩面受敵,陣腳大亂。這時的拿破侖再也沒有預備隊可用了,惠靈頓意識到發起全線反擊的時刻已經到來了。他騎馬來到陣前的突出部位,脫下帽於在空中搖晃著,大聲喊道:「是時候了,我的孩子們!"反擊信號一經發出,4萬名聯軍官兵器勢洶洶地從山上直撲下來,法軍招架不住,紛紛敗退。
  拿破侖見勢不妙,匆忙趕到拉海聖以南,重新集中了三個近衛軍營。他親自帶領這三個營屹立在陣地前沿,企圖阻止潰逃的法軍,以便穩住陣腳,組織再戰。英軍攻到近前,見屹立在陣地邊的法軍有如銅牆鐵壁,不禁膽寒氣來,停止了進攻。惠靈頓見此情景,當即大聲喝道:「上,上,他們是頂不住的!"英軍再次衝了上來,列成方陣的法近衛軍拚命抵抗,終因勢單力薄,不得不敗下陣來。他們且戰且退,掩護拿破侖撤出了戰場。其他地方的法軍也在普軍的進攻下,朝不同方向四散逃命去了。
  這是一個晴朗夏日的傍晚,天邊仍有淡淡的餘輝,法國人在英軍的追擊下,狼狽潰逃。追至離主戰場3英里處,惠靈頓將追擊任務交給了布呂歇爾。這一夜,法軍殘部七次準備紮營,又七次被普軍追上,被豈不停地奔逃。拿破侖和幾個元帥一起,於夜裡1時左右逃到卡特爾布拉斯。在這裡,拿破侖試圖收攏部隊與追敵較量一番,但部隊還未集中起來,追兵又趕到了。19日凌晨5時,拿破侖退到沙勒羅瓦,他又一次試圖收攏部隊與敵軍一決雌雄,就在這時,傳來了格魯希失蹤、普軍全部覆滅的消息,拿破侖徹底失望了,他放棄了再次決戰的念頭,悄悄地向巴黎退去。
  滑鐵盧一戰,法軍死傷25000人,被俘虜8000人,其餘大部分逃散了。惠靈頓軍團死傷15000人,布呂歇爾軍團死傷7000人。那一天前還是青翠碧綠的田野和山坡,此時鋪滿了血肉模糊的屍體、傷員以及無數殘缺的肢體,綠色的平原變成了血的海洋。法國軍隊被徹底擊敗了。

第二次退位

  6月21日,拿破侖回到了巴黎。這時兩院已經背叛了皇帝,他們宣佈國家處於危險中,拿破侖必須退位方能保證國家的安全與和平。可在工人區,人們卻在大聲疾呼:堅決反對皇帝退位,堅決保衛巴黎。6月21日和22日兩整天,不斷有遊行隊伍高呼:「皇帝萬歲!打倒叛變者!擁護皇帝或者死亡!不需要退位!要皇帝和國防!打倒議會!"憤怒的人群在街上把一些衣著華麗的、被他們懷疑為貴族的人打得半死,因為他們拒絕和群眾一起喊:「不需要退位!"拿破侖的弟弟呂西安極力建議他像當年霧月18日那樣解散兩院,重新徵召軍隊,準備再戰。共和派卡爾諾也要求拿破侖實行專政和發動人民戰爭以應付危急局面。可拿破侖認為時代不同了,他所依賴的資產階級完全拋棄了他,他不願意把平民大眾與資產階級對立起來,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國家發生內戰,於是,他屈從了議會的決議。6月22日,他再次簽署了退位詔令,內容如下:
  「法蘭西人!在這場維護國家獨立的戰爭開始時,我曾指望一切努力、全部意志和國家所有的官廳聯合一致。我以希望這種聯合的成功為根據,藐視了同我敵對的列強所發出的一切公告。形勢出現了變化。我面對法國敵人的憎恨,自行作出犧牲。但願像他們在聲明中所說的,他們確實是真誠的,即僅僅仇視我個人!我的政治生命已經完結了,我宣佈:我的兒子以拿破侖二世的稱號為法蘭西人的皇帝。現任的各位大臣將暫時組成一個政府會議。我對於我的兒子的關心,促使我請國會迅速依法建立攝政制。為國家的安全,為保持民族的獨立而聯合起來。」
  兩院接到拿破侖的退位詔令後,為了對遜皇保持應有的敬意,派了一個委員會前去答謝拿破侖。拿破侖最後一次身穿皇袍,接見了前來致謝的委員會,各位國民大臣隨侍在側。他看上去蒼白而淒慘,然而堅定而能自制。他在答詞中建議舉國一致迅速準備防務,他還提醒大家他的退位是有條件的,包括他兒子的利益在內。下院議長懷著誠摯的敬意答道,他剛才所提的各個問題,下院沒給他任何指示。這時拿破侖已看清,他兒子繼位是沒有希望了。他尊嚴而有禮貌地送走了這個委員會。拿破侖再度登位時期——百日政權到此告終。
  拿破侖下台之後,富歇任首席執政,組成了臨時政府。聯軍漸迫巴黎,拿破侖屢次寫信給富歇,表示願意指揮士兵防衛巴黎,可得到的回答是請他趕快離開巴黎前往羅什福爾港,那裡備有兩艘巡洋艦運載他去美國。
  拿破侖毫無怨言又不失尊嚴地順從了他的命運。6月29日,拿破侖離開馬爾梅松。7月3日抵達羅什福爾港。臨時政府請求惠靈頓發給拿破侖赴美護照,但惠靈頓因未得到本國政府的訓令而拒絕發給。
  現在臨時政府又試圖像1794年那樣喚起士兵的抗戰熱情,但未能成功,士兵們拒絕打仗,"因為他們沒有了皇帝。」這時,蘇爾特和格魯希的殘軍被趕到巴黎城下,英軍和普軍緊追其後。經過一陣毫無作用的抵抗之後,法軍總司令達武於7月3日與聯軍締結了休戰協定,首都向聯軍投降,法國軍隊撤往盧瓦河以南。聯盟各國隨即通知臨時政府,他們的職權已告結束,路易十八數日內即將重掌王權。臨時政府自行解散。7月8日,大腹便便的路易十八再次住進了他祖先的王宮。
  由於英國艦隊嚴密地封鎖了通往大洋的一切出口,拿破侖只得停留在羅什福爾港。這裡的人們得知皇帝來了,從四面八方聚集到拿破侖的住處,高呼"皇帝萬歲!"這時有人向拿破侖建議,不要坐巡洋艦,而是坐上一隻小船秘密地開出海去,可拿破侖不希望那樣做。7月8日,拿破侖登上一艘巡洋艦,來到羅什福爾城西北的一個叫埃克斯的大島上。島上的人們立刻認出了他,水兵、士兵、漁夫、居民從不同方向湧向巡洋艦,希望能看一眼皇帝。守衛該島的士兵還要求皇帝去檢閱他們的部隊,拿破侖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並觀看了他們從前根據自己的命令在島上修築的工事。皇帝的到來使該島士兵狂歡不已。
  當拿破侖回到巡洋艦時,巴黎發來了命令,告誡他只有當鄰近海面上沒有英國艦隊時才能出海。但是,英國人已作好了戰鬥準備,時刻巡邏在海港的出口。拿破侖立即作出決定,派身邊的薩瓦裡公爵和拉斯加斯伯爵前去會見英國艦隊的梅特蘭艦長,探詢梅特蘭艦長是否准許他去美洲的兩艘巡洋艦通過。梅特蘭艦長在"別列洛風"號上接見了拿破侖的使者,他極有禮貌地堅決地拒絕了拿破侖的建議。他說:「有什麼保證可以說,拿破侖皇帝現在到美洲去,而不會重新回來,又使英國和整個歐洲遭受新的流血犧牲和物質損失呢?」薩瓦裡公爵回答說:「1814年第一次退位和現在的第二次退位有很大的不同,現在他是完全自願地退位的,雖然在滑鐵盧之戰後他還能當皇帝和繼續作戰。皇帝堅決永遠退隱去過私人的生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為什麼皇帝不去英國,不把英國當做自己的藏身之所呢?"梅特蘭反駁說。
  巡洋艦上的法國官兵得知自己的皇帝有可能落入英國人之手,義憤填膺,"美杜莎"號上的艦長波內對蒙托隆將軍說:「我剛剛同我的軍官們和全體船員商量過,決定在夜晚用'美杜莎'號去攻擊英艦'別列洛風'號,纏住英國艦隊,'沙阿列'號載著皇帝可趁機衝入大洋。"蒙托隆將軍將波內艦長的計劃告訴了拿破侖,拿破侖不同意。他說他現在已經不是皇帝,為了拯救個別人而犧牲法國巡洋艦及艦上全體人員是絕對不行的。他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命運,準備去英國度過餘生。
  7月14日,拿破侖向英國攝政王發出函件:「尊貴的殿下:由於受到了分裂我的國家的派系和歐洲列強的敵意的糟害,我已經結束了我的政治生涯;我現在像泰米斯托克爾所1曾做過的那樣,要求英國人民爐邊的一席之地。我把自己置於英國法律的保護之下——我要求殿下,要求我的最堅強、最難對付,也是最寬宏大量的敵人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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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泰米斯托克爾:古希臘雅典統帥,他曾在戰敗後到雅典的敵人波斯國王那裡尋找棲身之所。
  7月15日,拿破侖登上一隻小船,朝英艦"別列洛風"號開去。他身穿他始終喜愛的近衛輕騎兵制服,頭戴三角帽,在水手們一片"皇帝萬歲"的高呼中,靠近了"別列洛風"號。梅特蘭艦長在舷梯下迎接著拿破侖,並向他低頭鞠躬。拿破侖登上了船,以堅定的聲調對梅特蘭艦長說:「我是來把自己置身於貴國君主和法律的保護之下。"隨即便走進了梅特蘭為他準備的最好的房間。別列洛風直興致很好,他似乎並不為自己目前的處境而感到特別難過。24日,"別列洛風"號駛入托爾貝。26日又奉命繞行普利茅斯海峽。拿破侖到來的消息一傳出,"別列洛風"號立刻被大批小艇所包圍,小艇上擠滿了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群。拿破侖在甲板上露面了,群眾對他歡呼,他微笑躬身作答。
  7月31日,英國政府將最後決定通知了他:他不得在英國登岸,而要立即轉往聖赫勒拿島。除了將軍的身份之外,不承認他有其他稱號。拿破侖平靜地傾聽著來函的宣讀,沒有一點不耐煩和吃驚的表現。當問他有什麼話要說時,他以非常安詳的態度與和善的面容開始宣告,他嚴正抗議剛才宣讀的命令,拒絕被當作俘虜送往聖赫勒拿島。他堅持自己有權被當作一位主權君主,而不只是一位將軍。
  然而,一位末路英雄無論如何抗議,也無濟於事。最後,他只有默默接受英國人給他的安排。這位倒台的皇帝獲准任選4名軍官以及12名僕人一同前往聖赫勒拿島,他挑選了貝特朗、蒙托隆、拉斯加斯三伯爵以及古爾戈將軍隨行。8月7日,拿破侖從"別列洛風"號上轉移到巡洋艦"諾森伯倫"號上,開始了流放航程。

流放歲月

  1815年8月8日,旭日東昇,英吉利海峽上刮起了強勁的海風。懸掛著英國皇家海軍白色旗的"諾森伯倫"號旗艦,在低垂的蒼穹下,揚起風帆,破浪前進。從皇帝到俘虜,拿破侖已默默地屈從了他的命運,他再也不想制定什麼東山再起的計劃。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日子卻讓他難以忍受,尤其是大海上單調枯燥的航程更讓他心煩氣躁,他不時地埋怨道:「我生來就是為工作的。無所事事是對我最殘酷的刑罰。」8月27日,拿破侖對身邊的人滔滔不絕地談起布裡埃納之戰和法國大革命,這時他萌發出撰寫回憶錄的念頭。從此以後,人們每天都看到博學多才的拉斯加斯伯爵胳膊下面挾著一疊稿紙朝拿破侖的艙房走去,拿破侖口述著那個輝煌時代所發生的每一件事。由於工作,海上的日子變得輕鬆愉快起來。
  經過67天的海上航行,1815年10月15日,聖赫勒拿島的最高山峰終於從雲縫裡露了出來。隨後,一座戒備森嚴、帶有雉堞的堡壘湧出海面,它險峻陡峭,巍峨高聳,瞭望塔和城牆插向大海。拿破侖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了這個令人生畏的海島,然後說道:「這不是什麼好地方。當初,我留在埃及就好了,現在已是整個東方的皇帝了。」
  聖赫勒拿島是南大西洋中一個十分荒涼的孤島,該島在17世紀後半期歸屬英國,是英國西印度公司往來於英國和印度之間的船隻停泊港。它離最近的海岸(非洲海岸)大約2000公里,再加上島上陰森森的懸崖峭壁和堆起的火山岩,這似乎成了拿破侖的天然監牢,歐洲列強再也不用擔心拿破侖會逃離聖赫勒拿島,重現"百日政權"那一幕。
  因為島上還沒有一座像樣的建築可以接待這樣一位特殊的俘虜,拿破侖上岸後,暫時寄居在英國商人巴爾科姆家中。兩個月後,他搬進了經過擴建的朗伍德別墅。為了杜絕拿破侖逃跑的任何一個微小的機會,英國人採取了森嚴的警戒辦法。他們在朗伍德的四周劃出了一塊周長約12英里的地方,拿破侖可以在此範圍內自由運動,無須任何陪伴。在此界外,則佈置了一連串的哨兵,除非有一名英國軍官陪同,否則拿破侖不得自由出入。在房屋的進門處也佈置了崗哨,巡邏兵來回不斷。晚上9點以後,拿破侖不得擅離房屋,不憑口令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出。島上每個登陸地點,甚至類似登陸地點都設有哨兵,連通向海面的每條羊腸小道上都佈置了崗哨。在海島附近的海域,有兩艘英國戰艦不斷巡遊。外國船隻不准在海島附近停泊,如果有船隻因重大災難而不得不在此停泊時,那也不准任何人上岸,英國戰艦將派一名軍官和一隊人馬上船,嚴密監視著船上人的一舉一動,防止他們與島上有聯繫。島上的每一艘漁船都編了號,每晚日落時在一名海軍少校監督下拋錨停泊。日落後,任何船隻不准下海,只有英艦上放下的巡邏艇整夜在島旁巡遊。值日軍官必須在24小時內兩次查明拿破侖的實際所在。另外,英國總督還與島上居民約法三章:「居民們應提高警惕,提防企圖幫助或鼓動波拿巴及其隨從潛逃的陰謀詭計;未經總督或海軍少將許可,不得同將軍及這些人接觸或通信,違者將被驅逐出境,並視其罪行判處勞役。」
  一個習慣於指揮千軍萬馬馳騁疆場的人,突然間被囚禁在這個遠離大陸和世人的荒島上,在英國總督吹毛求疵的監督下生活,其精神上的折磨和痛苦可想而知。拿破侖不甘心順從英國人加給他的種種限制,更不願忍受孤獨寂寞、無所事事的囚徒生活,他經常歇斯底里地大叫:「海島陰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我們像被關在監獄裡。我們應當大聲疾呼,進行控訴。"從1815年到1821年間,他多次向英國政府提出抗議,但英國內閣佯作不知,避免答覆。
  這位天才的活動家身陷囹圄,毫無作為,他只有在這被人遺忘的海島上默默等死。為了打發孤寂無聊的時光,他和小女孩一起做遊戲,和園丁們一起修剪花木;他大量地讀書、騎馬,與人交談,口述自己的歷史。他的才智在衰退,意志在消沉,精神受到壓抑。心理上的毀滅加上胃部的病變使他的健康每況愈下。1820年末,他的病情加劇,精神越來越差。他往往幾個小時沉默不語,忍受著來自胃部的劇烈疼痛。1821年1月,他試圖用體操來制服疾病,可他發現自己力不從心,體力在迅速下降。3月,病痛發作越來越頻繁,發燒、嘔吐、胃部及肩部疼痛使他苦不堪言。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活不多久了,他對身邊的人說:「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裡,我是拿破侖。但是,現在我一無所有,我的體力、我的智力都離開了我。我不能再活下去了。"他拒絕服用英國醫生給他開的藥,他大叫著:「我不吃藥,既然英國要我的屍體,我不願讓它久等,我現在用不著毒藥就可以死去。」
  4月13日,拿破侖開始口述他的遺囑。儘管病痛在不斷地折磨著他,他還是對遺囑字斟句酌,反覆推敲。他認為君主的遺囑首先應是一份政治文件。這份遺囑中有評論、有解釋,還有譴責。他在遺囑中寫道:
  「50多年前,我生於羅馬教會的懷抱,死也屬於這個教會。我希望將我的遺體安葬在塞納河畔,在我如此熱愛的法蘭西人民中間安息。
  「我對於我最親愛的妻子瑪麗亞·路易莎是感到滿意的,直到臨終時刻,都對她懷有最深厚的感情。我請她悉心保護我的兒子,他從孩提時代起,身邊就佈滿了陷阱。
  「我囑咐我的兒子,千萬不要忘記,他生為法蘭西皇太子,決不能成為壓迫歐洲人民的執政者手中的工具,也永遠不要以任何方式對抗和損害法蘭西。他應當牢記我的座有銘:一切為了法國人民。
  「我因遭受英國寡頭政治及其僱傭的劊子手謀害而過早地死去,法國人民遲早會為我報仇。
  「我之所以會失敗,乃是由於我的部屬馬爾蒙、塔列蘭等背叛所致。但我決意寬恕他們,願法蘭西的後代子孫也同我一樣寬恕他們。……」
  4月14日和15日,拿破侖繼續口述著遺囑,他決定將他的兩億法郎財產分成兩半,一半留給從1792年到1815年間曾在他旗幟下戰鬥過的軍官,另一半則捐給1814年和1815年遭受入侵的法國各省市。」
  4月16日,拿破侖勉強迫床執筆,將這份遺囑抄寫了一遍。
  5月4日夜是拿破侖臨終前的最後一夜。他不停地呻吟,直打呵欠,顯得異常痛苦。他喃喃自語:「誰在後退……軍隊首領……衝鋒……"這天夜裡,島上掀起了最猛烈的風暴,狂風拔起了大樹,刮走了小屋,震動了朗伍德別墅。第二天,當晨光照亮了狹小的房間時,風暴平息了,拿破侖已僵硬得如同一座橫臥的雕像,眼角邊還掛著一顆淚珠。不過,醫生還可摸到他那一息尚存的脈搏。下午5點50分,一聲炮響劃破長空,太陽落山了,拿破侖也停止了呼吸。
  哭泣著的僕人馬爾尚把一件拿破侖曾在馬倫哥戰役中穿的大氅蓋在他的身上。然後,總督和軍官們走了進來,向死者低頭致哀。
  4天以後,島上的人為這位征服者舉行了葬禮。在禮炮的轟鳴聲中,棺木徐徐下葬在聖赫勒拿島上的托貝特山泉旁。在這幽靜的峽谷深外,幾棵垂柳掩映著一淙流水,秋海棠、海芋和美人蕉競相開放。拿破侖,這位一度叱吒風雲、有功也有過的蓋世英雄,便長眠在這些綠葉鮮花之下。
  19年後,法國旗月王朝的路易·菲力氣派軍艦到聖赫勒拿島接回了拿破侖的遺骨。1840年12月15日,巴黎人民滿腔熱情地舉行了隆重的接靈儀式。數不盡的人群冒著嚴寒、迎著風雪,護送著靈柩前往塞納河畔的榮軍院。從此,拿破侖的遺願得到了實現,他以一個老兵的身份安息在塞納河畔,安息在他熱愛的法國人民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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