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後,方陽暉偕沈菲遊覽澳門名勝大三巴。兩人誰也沒提此行的目的,好像純粹是到澳門遊玩。
他們沿著石階拾級而上,午後的陽光從大三巴的門洞射過來,懶洋洋的,顯得有氣無力。
大三巴只是一堵斷垣殘壁,像一塊歷史的拓片,站在那小斜坡上,一站就是一百六十多年。穿過門洞的陽光,彷彿一下子就老了,懶洋洋地照在遊客的身上。
大三巴是聖保羅教堂的俗稱。它在十七世紀由意大利傳教士設計監工,費時二十年才建成。它的建成,除了華工的勞役,還有日本德川幕府時代流落到澳門的浪人付出的血汗。孰料,一八三五年,竟被一場颶風吹倒,整座教堂僅剩下正門的牆壁和部分台階,一個半世紀以來,這堵斷垣殘壁,經歷無數次狂風暴雨,卻屹立不倒。大三巴從頂上的十字架到底部共可分為五大部份,雕刻著耶穌、聖母瑪利亞、耶穌教會聖者的塑像,飾以牡丹和櫻花的圖紋,讓人追憶昔日的輝煌。
幾隻白色和灰色的鴿子像紳士一樣,以廢墟的主人自居,在大三巴的頂上昂首闊步。缺陷也能成為一種美,廢墟成為不朽的風景。
方陽暉肅立凝視著大三巴的斷垣殘壁,他內心似乎隱隱被某種意緒觸動,但又捕捉不到什麼。
暮色乍生,華燈初上,方陽暉和沈菲走進下榻的濠江大酒店,他已預先訂了兩間套房。上了樓,盥洗完畢,他們到酒店二樓晚餐。
「怎麼啦?」方陽暉發現沈菲晴轉陰的臉色,問道。
「沒什麼……」沈菲斜睨了方陽暉一眼,垂下頭去。
「剛才還好好的,一下子怎麼就變了呢?唉,你們女人真難伺候。
「頓了頓,沈菲才滿腹委屈地說:「你為什麼開兩間房?」
呵,這個騷貨原來在這上頭挑鼻子挑眼。方陽暉想,必須安撫她,以免雞飛蛋打,枉費一番心機。「那不過是障人耳目,以防萬一而已,你何必小心眼,等會上我房間來吧。」
沈菲一聽,笑逐顏開。
一回到房間,沈菲就迫不及待地抱住方陽暉,好像久旱逢雨,青籐纏樹,撲在方陽暉的懷裡又摸又摟,又吻又吮,方陽暉幾乎招架不住像野貓一樣發情的沈菲。他被沈菲搡倒床上,沈菲壓在他身上,一面狂吮著他的嘴唇,一面忙亂地剝著他的外套。她似乎要把方陽暉一口吞了。
方陽暉撐開沈菲的雙肩,坐了起來。他抻了抻凌亂的外套,站起來,走到沙發椅上坐下。
沈菲抓扯著自己的頭髮,像狼嗥一樣叫嚷著:「你為什麼這樣對待我,我是你的玩偶嗎?你已經玩膩了嗎?」
「沈菲,你聽我說……」
「你不要再花言巧語了,我不會再上當受騙了,這段時間,你為什麼做縮頭烏龜?為什麼不見我,還叫人攔我攆我?姓方的,你還是人嗎?
「「夠了——」方陽暉忍無可忍,「霍」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咆哮道:「發你的瘋去吧——」方陽暉朝門口走去,沈菲撲上來攥住他的手臂。
「你上哪兒去?」「回香港——」「你不要拋下我,不要……」沈菲跪在地上,拽著方陽暉的衣角哀哀地哭著。
方陽暉一時衝動想拂袖而去,頃刻,他就冷靜下來,扶起梨花帶雨的沈菲,讓她靠在肩上。
沈菲嚶嚶地啜泣著。
「沈菲,原諒我,我是逼不得已才疏遠你、迴避你。」方陽暉慼然地說。
他攙著沈菲坐到沙發椅上,倒了一杯凍水遞給沈菲:「你知道嗎?
發生了那件事後對我的打擊有多大?社會輿論的壓力、家庭的壓力,幾乎令我崩潰。」
「光你一個人受苦嗎?我不也一樣倒霉,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事業毀了,前途斷送了,連房租都付不起,走在街上頭都抬不起來,誰來理我,誰來可憐我?」說到這裡,沈菲又悲從中來,嚎啕大哭。
房間裡瀰漫著愁雲慘霧,真是一對鴛鴦薄情命,兩隻蝴蝶可憐蟲。
沈菲抬起淚眼,望著方陽暉,問道:「你還愛我嗎?」
方陽暉想了想,點頭。
「真的?」
方陽暉點了點頭。
「不騙我?」
方陽暉搖了搖頭,他緩緩地豎起兩指,對天發誓:「我方某如果欺騙沈菲小姐就……」
沈菲從沙發椅上彈起來,用手摀住方陽暉的嘴巴,破涕為笑,嗔道:「我不要你發毒誓。」「你不相信我,我只好發毒誓。」
「我相信你——」沈菲溫柔地把頭倚在方陽暉的胸前。她靜靜地靠著,諦聽著方陽暉的心跳,嗅著他身上散發的體味。突然她感到方陽暉的胸膛在顫動,仰頭一望,淚水正從方陽暉的臉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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