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士駛下天橋,拐了一個彎,葡京就遙遙在望了。澳門半島乃彈丸之地,但它卻享有「東方蒙地卡羅」之盛名,澳門經濟之繁榮全拜「博彩業」之所賜。這個仍在葡萄牙管治下的彈丸之地,聚集著十多家公開合法的賭場,每年向政府交納的博彩稅,幾乎占澳門政府年度總收入的一半。而葡京則是執澳門「博彩業」之牛耳。
從建築外形觀之,葡京像一隻鳥籠。據說,它的內外設計裝潢,是澳門「賭王」下令嚴格按中國的五行八卦的主臬鳩工建造。坊間的說法是,之所以把它的外形設計成鳥籠,是因為賭客都被視為「蟲子」,而葡京內中堂弧形的拱頂上,彩繪著各種鳥類,「小蟲子」爬進來後就被這些鳥兒一一吸食。四周的牆壁上,則繪畫著海洋「物競天擇」的生態情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小蟲。葡京內的走道七拐十八彎,像座迷宮,賭客進去容易出來難。葡京裡中西賭博形式一應俱全,有番攤、大家樂、牌九、骰子、廿一點以及押大小和老虎機等,任君選擇,各適其式。
的士在葡京大門口停下,沈菲一下車就興沖沖地往大門跑去,方陽暉追上去,一把拽住她,「跟我來,走邊門。」方陽暉低聲地說。「為什麼?怕被人撞見?」沈菲問。「不!」方陽暉說:「進賭場有許多禁忌,據說,如果從正門進去就會被天花板上畫著的各種神靈發現,有小蟲子爬進來了,就會追著吃你,那就非輸個精光不可。」「這麼邪呀?」
沈菲吐了一下舌頭。「聽說的,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沈菲點頭稱是。他們從側門進入了葡京賭城。
沈菲一踏進門,就感到熱浪逼人,到處人頭湧湧。老虎機大口大口地吞著硬幣,但仍「嘰嘰」地吵著肚子餓。每張賭台都被圍得水洩不通,迸發出此起彼落的歎息和歡呼。所有人都在全神貫注地押錢下注,掏錢收錢。花花綠綠的鈔票,被當作廁紙一樣大疊大疊地拋灑,叮叮噹噹的硬幣,像小河般流淌。沒有人會回首一瞥,每一雙眼睛都盯著金錢。
這裡是不需要付出勞動只需憑運氣,就可以合法地攫取掠奪的地方。
方陽暉領著沈菲搭電梯上了四樓的貴賓廳,走進金殿大堂。在這裡出入的都是腰纏萬貫的豪客,等閒賭仔只能在底座,抱著「刀仔鋸大樹「的僥倖心理,玩一玩押大小或老虎機,輸贏大多在百把幾千幾萬元之間。四樓可不同,輸贏動輒上百萬,輸去上千萬的也大有人在。據說不久前,一位祖籍閩南的港客,一夜之間,竟輸了一億六千多萬。賭場是一擲千金的「銷金窟」,也是財源滾滾的「金礦」,因此三山五嶽人馬為爭奪賭場地盤利益,掀起腥風血雨,幫派之間的仇殺永無休止。
方陽暉在一張賭台坐下,拿出十萬現金向「疊碼仔」兌了籌碼。然後就像老僧坐禪入定般穩如磐石地坐著。他賭的是大家償,賭法很簡單,把籌碼押在賭台上「莊」或「閒」的一方,再以撲克牌的點數定輸贏。
這一鋪,同台的賭客全部都買「閒」。唯獨方陽暉把三萬元籌碼冷靜地推到「莊」的格子上,他的那疊籌碼煢煢孑立於其他籌碼的對面,像一個頑皮、搗蛋的瘦高個故意與眾人作對似的。方陽暉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等著女荷官將牌派到他的手上。代表「閒」方揭牌的大胖子,在眾人吶喊助威下,用力地「卒」牌,吹氣,腮幫子鼓得像豬頭,臉色漲得像豬肝,經過一番擾攘,大胖子使勁把牌拍在台上,用巴掌捂著,彷彿那裡邊是一隻小鳥,一鬆手就會飛走,他小心翼翼地掀開掌面,眾人伸長脖子一看是「8」點,都高興地笑了。這幾乎是勝券在握了,對方只有一個惟一的機會,那就是摸到「9」點。輪到方陽暉揭牌,他氣定神閒,彷彿已經知道自己抓的正是「9」點似的,悠然地把牌攤開,果然是「9」點!眾人都用黯然的眼光看著女荷官用小耙子,把他們籌碼掃入錢櫃。方陽暉旗開得勝,頭一鋪就贏了三萬,他的臉上還是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沈菲十分雀躍,不僅因贏錢而興高采烈,而且還摻雜著為身邊的男人感到自豪的況味。
重新開盤的時候,方陽暉大大加碼,把六萬元籌碼又推到「莊」的方格上。這下,眾賭客似乎暗通心曲,有意要與方陽暉唱對台戲,結成同盟,站在方陽暉的對立面,再一次全部買「閒」。開牌,「莊」方又是9點,「閒」方,竟然「墨」了。眾賭客嘩然,歎服這位冷面賭客手風奇旺,統一陣線唏哩嘩啦垮了,紛紛投降,向方陽暉靠攏,以方陽暉馬首是瞻。方陽暉押「莊」,大家跟著押「莊」,方陽暉買「閒」,大家都跟著買「閒」。
方陽暉今天在賭場上果然行運一條龍,押「莊」買「閒」,無往不利。帶挈同台的賭客都贏了錢,個個眉開眼笑。賭了大約三個時辰,方陽暉面前的籌碼不斷疊高,他見好就收,施施然站起來,拿了籌碼到櫃台兌現,點一下數,扣除賭本淨贏四十萬。他隨手將二十萬塞給沈菲:
「拿去花吧。」沈菲再次被方陽暉的風度、風采所折服,她更堅定相信不能沒有他,她不能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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