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收到了一封信,是麗亞寄給我的,奇怪的是,信是一個星期前寄出的,郵戳蓋的是一個星期之前的,可是我怎麼會在今天才收到,本市的信一般兩天就能到達。而此刻我收到她信時,她卻已化作一縷縷青煙,消彌在這個城市的上空。如此可以說,我是收到一封來自陰曹冥府的信。
陶,讀到我的信時,不知你身在何處,你還想得起我這個女人嗎?你心裡大
概會說,是她啊,我們早就兩清了,還纏著我幹什麼?
不,我想你心裡不會這麼說的,我瞭解你,你不是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這些日子,我不時回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它像蓬蓬鬆鬆的蒲公英種子,
隨風飄走了。它又像尖尖酸酸的月牙,再也不會圓了。但我總是不斷地回憶
過去,由此可見,我現在差不多走到絕地去了。
股市摧毀了我的精神和體力,我精神恍惚,醒著和做夢一樣。可是反過來說,
又有什麼了不起,我的錢本來就不是我的,一部分是我搶來的,一部分是從
投機市場賺來的,它不過是回到它來的地方去。
這封信我要向你坦白,我要做一件事,我激動得顫抖,但我必須告訴一個人,
這世界上應該有另一個人和我一起分享這個秘密。你一定還記得,當你說起
要和我結婚時,我儘管嘲笑你,心裡還是非常感動。大概這就是一個東方女
人和西方女人的區別。現在我突然覺得,不能夠讓周歡再在我和他的老婆之
間演戲了,我已經厭惡了,荒唐的時間太長了,可是他還游刃有餘,我心裡
絕對無法平衡。昨天他對我極其無理,難道就是因為我差不多要不名一文了?
我不能在金錢和精神的雙重枯竭中生活,我必須採取破壞行動,結束一切。
於是我把周歡叫來,和他做了露骨下流的事,同時我用攝像機自動攝下這些
場面,可他一點沒有察覺。我異常地興奮,大概我能勝任間諜工作。我又復
制了一份。一份我給他的老婆寄去。另一份就在我的手上,如果你不覺得討
厭的話,我想請你替我保存,
不知你還願意替我做一些事嗎。當然你可以完全不看它,當它是一個沒有信
息的版本。
我想像得出這顆炸彈的威力,它可能把我們每一個人都炸得粉身碎骨。結果
會怎麼樣呢?或者他走,我再也看不見他,或者他到我這裡來(也許這只是
我的夢想),那麼即使他是一個魔鬼,我也不怕。
我連著把信讀了三遍,每讀一遍的感覺都不同,讀第一遍時,我無法控制心中的緊張,彷彿我要深入一個恐怖地探險,只覺得鬼影憧憧,各種事件像漂游的板塊相撞。讀第二遍,我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到讀第三遍時,我才看清了一個孤獨的靈魂,同時去窺視各事端間的深通的因果關係。我一直在想,這封至關緊要的信為什麼會晚一個星期到我的手中,不然我完全可能阻止這次死亡。郵遞不應該這麼慢,這裡會不會潛伏一個陰謀?
我的神經像刺耳的鈴一般叫起來,心中升起一個越來越強烈的印象:麗亞不是自殺,她沒有死的動機,她的死一定有謀殺的因子!緊接著疑點不斷冒出:為什麼周歡不尋找我,不通知我,急匆匆地把她火化,而且還不讓太陽泳池的人傳開來?麗亞信中說另外複製了一盤相帶,此刻落在何處?
我騎上鈴木,飛快趕去天馬證券所。我通過小白,再通過資金櫃的小姐,查了麗亞的賬戶,在她死的前一天,她把12萬轉到了一個公司的賬上,而她賬上只有幾百元了。這個公司賬戶現在由周歡在掌管。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是這樣的。
資金櫃的小姐說:「那天是她親自來轉賬的,看上去她的臉色很不好,那個姓周的男人在邊上陪著她。他填單子,填完了給她簽字,一切都合乎手續。你沒有再需要瞭解的吧。」小姐匆匆離開,她沒有權利向我公開賬號內容,她是偷偷這麼做的。
我獨自在大廳裡站了很久,我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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