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盤了,大家還依依不捨的,不肯離開,好像在熱烘烘的屋裡多呆一會也是幸福。我不奉陪了,假意對麗亞說去買一樣東西,就悄悄走了。我走的時候屋裡起碼還有一半人。我走到院子中,夏堅隨後出來,他推起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剛跨上去車子就散骨架一樣亂響。我想諷刺他兩句,還沒說出口,他就說:「別看我今天窩囊,沒關係,我的本田會回來的,將來我要買比它還要好的車。」
我看著他一搖一晃騎出去。隨即推出我的鈴木,騎不一會兒,我不知不覺,又騎上去雞鳴寺的方向了。我心中清楚,那個地方同我的緣分是割不斷了。以前是因為書法,是因為我在那邊的寒風中乞求似的賣過畫,而現在呢,那個紫玲以她清純的水漉漉的形象出現在我的恍惚的記憶中,我的腦中沒有風,然而她有時也會飄得很遠,成了一點顏色,是可愛的水紅。沒有人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整天在股市上,讓我頭疼腦脹,裡克理療帽是叫我好受了一陣子,可是現在不行了,依然如故。我隱約感到,可能那點水紅是醫療我的精神和肉體的良藥。車子很快,不出五分鐘,就見到老鄭頭。
他一切依然如故,抖動著鬆鬆垮垮的衣服和我說話。他頗為激動,想不到我能再三來看他一個老頭子。而我一時也不好意思說破,只是同他閒扯。到後來耐不住了,才假裝隨口問起,那個山村姑娘還來幫你收攤子嗎?
他說:「噢,這兩天沒來,她是出來找她的情哥哥的,這麼大一個都市哪裡去找,再說就一定在南京?有3天沒見她了。」
我頓時有無限的懊喪,看頭上,一片枯黃的葉子掉落,又一片緊隨其後,旋著飄下。我告辭要走。老鄭頭搖著手說,不要忘了常來走走。
我開著車,思想卻溜號了。我有一些有限的同各等女子接觸的經驗。那時我已經同麗亞好上,但我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遠不像現在這般豁達混帳,我不能忍受亦真亦假的關係。一個朋友對我說,現在你錢不缺了,有一個女孩,不錯的,你願意見見嗎?沒關係的,現在什麼時代了?我不過介紹一下,接下都是你們的事。
我答應了,記得當時是為了報復麗亞,她從來沒和周歡徹底斷過。
女孩子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身子很豐滿,臉上有些雀斑。當剩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帥。」我說:「不知道。你知道你嗎?」她一點沒生氣:「我當然知道我自己,我長得很普通;但你知道我是一個處女。」她的神情像是對我宣佈一個商品貨真價實。我不出聲。
過一會她又補充:「我這年齡還有多少是處女?我在醫院裡當護士,我知道。」
我說:「謝謝你告訴我,但似乎沒多大意思。」
她有點著急:「你不相信?這完全是真的,你可以……」
「我沒有不相信。我為什麼要不相信?」
這時我才發現她的眼裡很純,身上有一股處女才會有的香氣。我故意用邪氣十足的聲音說:「那麼你願意了?」
她停了一會,問我:「你有女人嗎?」
「有。」
「那我們不公平,你要我來我就來,要我走,我只好走。」她歎了一口氣,「不過,我還是願意。」她向我擠過來,「現在社會上都講價格,你出什麼代價?」
「你說呢?」
「我不好說,你說。」
我們沉默了一會。她說:「我在醫院裡做,有時要上三班,加班費少得可憐,都不好意思說出來。一個月就拿幾百元錢,上專賣店買一件衣服都不夠,我的小姊妹都穿專賣店的衣服。我的爸爸媽媽都是工人,廠裡效益不好。我都要靠自己。我不是去做三陪,隨便什麼爛人都可以,我要找一個對心的人,以後分開了,還能互相記起。小姐妹對我說,這不算什麼了。你看你出什麼代價。不要認為我不好。」
我一點都不覺得她不好,她出賣自己的處女寶,也不是向隨便什麼人都賣(有幸我被她看上),她當然要待價而沽,先談好價,免得碰上無賴,這是太天經地義了。我從口袋裡抽出幾張百元的人民幣,遞給她。她接過來,好像是嫌少,但還是很快放進口袋裡去。她說:「你不光長得帥,還是一個好人。」
我站起來說:「我要走了。」
她驚詫地說:「你怎麼要走了,還沒有……」
我說我要走了。她抓住我的衣服,好容易才放開,好像已經是我的情人了。她把她的電話抄在一張紙條上,交給我,叫我一定不要忘了打給她。可是我回到家中發現紙條已經掉了。號碼一點記不得。我想也好,她還留著處女寶,還可以叫人出代價。
就在我明思亂想的時候,耳朵邊突然嘎的一聲,嚇我一跳,一輛卡車剎住了,離我不到1米。司機從車廂裡伸出腦袋,惡狠狠地罵:「你瘋了嗎,要鑽我的車輪於?」我不敢分辨,調轉車頭打彎。
一個甜潤的聲音響起:「啊呀,太危險了,你怎麼啦?我看著卡車過來,你不讓開,反而迎著它開。」我抬起頭,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別人,就是我要找的紫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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