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政治經濟>>經濟類>>大贏家:一個職業炒手的炒股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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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隻股票有一隻股票的性格,摸透了才能駕馭它

  都茗是曾經海的高中同學。
  曾經海說不清怎麼會喜歡上這個都茗的。都說她俗,越打扮越顯得俗。或許是她的性格確有讓男孩子喜愛的一面,圓圓的一張蘋果臉,一笑便不見了的雙眼,懸膽也似的鼻子,顯得過寬又過薄的雙唇,嘰嘰喳喳的,主意就在這嘰嘰喳喳裡像自來水一般地噴湧。男生女生聚在一起,只聽到她的聲音,「百靈鳥」外號也就這麼來了。他喜歡聽她的嘰嘰喳喳,有一陣夢裡也是她的嘰嘰喳喳。畢業分手後,碰到圓臉姑娘或者嘰嘰喳喳,便會想到她,甚至於希望能見到她。他對小園一見鍾情,也是因為小園的嘰嘰喳喳加上一張圓圓的臉。那天在南京路上走,碰到了一位女同學,談起分別以後的情況,一談就談起了都茗。那女同學說都茗呀,婚姻很不幸,剛結婚可又離了。男的是高級管理人員(有的說是老幹部,反正是有身份有地位、兜得轉的好人家)的兒子,不知怎麼結識的,結婚閃電式的,離婚也是閃電式的。他忙問為什麼?那女同學說不清,可能那男的有外遇,都茗忍受不了;也可能都茗看中男方家庭,對男方本人瞭解太少。各有各的解釋,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男方雖然有錢有勢,離婚卻能做到客客氣乞,沒有發生損害家庭聲譽的吵鬧,按照都茗的要求,給了她十萬元,所有首飾,也都歸她,算是「青春損失費」,也算是房子的折價。所以都茗還是那個都茗,開開朗朗的,好像十萬元真的把青春補贖了,就像風吹塵土,沒有在心靈上留下什麼痕跡。從這一刻開始,曾經海就失魂落魄一般,腦子裡全是都茗,好像是因為她的結婚,也好像是她的不幸離婚。人都瘦了一圈。週末,他就下決心向小園發起進攻,彷彿尋找感情補償似的。自然,他所採取的,無非是請小園喝咖啡,然後上舞廳。小園呢,來者不拒。正當他以為自己勝利在望的時候,沒有料到位老闆先行一步奪走了她。那天,他炒了老闆的魷魚,感情上空落落的,竟信步找到都茗家去了。無非找個朋友發洩的意思。當然是老地址。也是有緣,她正好休息在家,正待幫母親到電話局去辦理電話初裝手續,就讓他陪去了。不錯,都茗還是那個都茗,嘰嘰喳喳的一派天真爛漫。只是越發會打扮了,珠光寶氣的,在他看來,分明有一種成熟女性的美。辦完手續,便一起到咖啡座去喝咖啡,談往事。她對自己不幸的婚姻不加掩飾,說她夫妻鬧矛盾,以致分手,主要是他倆個性太強,一整天「釘頭碰鐵頭」的,怎麼白頭偕老?晚分手不如早分手,就這樣離了。當時,曾經海也說不出什麼感受來,也沒有打算和她的感情上有什麼發展。對「二婚頭」,他難免有「處理商品」的思想障礙。待他當上了機關幹部,一心做一條游在海底的好魚以後,碰到了難題,卻總是想到她,向她去討語音。她呢,可能吸取了第一次失敗婚姻的教訓,勸他的,總是一個字:忍,謙恭,隨和,肚量大一點等等,竟和父親的教導殊途同歸。一來二往,他真的離不開她啦。不到三個月,是一個週末,他便建議一起去「蘇州兩日游」。她爽然答應了。住進旅館的那個夜晚,他便主動向她求婚了。
  她格格地笑沒了眼,說:「都說,要走遠路,一定要選一匹好騎的馬。我可是一匹一整天都尥蹶子的烈馬!」
  他說:「我不怕」。
  她說:「不是怕不怕的事,家是很實際的。我可是要你聽我的」。
  他說:「一根扁擔一塊糕,你做扁擔我當糕,不好嗎?」
  她撲哧一聲,又笑沒了眼,說:「說得好聽!你可是一頭出了名的強驢!」
  他急了,說:「我是強驢。可我嘗到苦頭了,改了,改成一塊糕了。你不信?……你想想,這一陣我們經常一起,你感覺不出來嗎,百依百順的,都成了游在你腳邊的一條好魚啦。你說,你還要我怎麼游呢?」
  她又格格地笑沒了眼,他趁勢把她摟進了懷裡。
  正好曾經海單位裡有一室一廳的房子套出來,如果他結婚,便可以分給他。於是婚禮很快舉行。婚後,他發現「聽她的」遠比婚前內容複雜得多,他也明白了她第一次婚姻失敗的原因。她太會用女人獨具的手段了。「聽她的」她便和你百般恩愛,身上每一部分,都會讓感受到做一個男人的幸福,否則,她不不是不睬你,而是把你的慾念吊得旺旺的,但絕對不讓你親近半毫分,除非你無條件聽她的。她喜歡首飾,戒指,嵌寶的、圓箍的、絞絲的、黃金的、白金的,流行什麼就想買什麼,十個手指套了三、四隻;耳環,銀的、金的、形形色色的,手鏈,腳鏈諸如此類。他們主任針對垃圾庫事件批評了他的前夜,就是為了一點家務事,為了「做規矩」吧,上了床以後,她把他的慾火點燃,卻不讓他親近,折騰了一夜的他,才那樣感到絕望的。
  那天開完會,他離開了會場,懷著一腔的怨忿,飄呀飄的,到自己家門口不遠的十字路口,碰到正下班回家來的都茗,便將一腔怨忿都倒給她了。
  她說:「看來,你這條好魚呀,該換一換水了」。
  她早嫌他這份工作收入太低,幾次要他利用他那個機關的優勢跳槽,跳到房地產開發公司去,收入會比機關高一倍。可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再說房子剛分到,不能馬上離開機關,所以他連連搖頭說:「換什麼水,還不都是一樣?」
  她拿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好好好,回家吃飯,吃飽了,認真留在那潭子水裡修煉吧,總有一天你會修成為一條好魚的!」
  對這種挖苦,他只能緊閉上嘴,低頭往前走。
  「嗨呀,是你呀!」隨著這一聲,一套海軍藍堵在了他的眼前,他抬起頭,張大眼望了一陣,方才想起來是老鄰居杭偉。暌隔多年,不是為了別的,是因為他風流好色而犯了「流氓罪」上了「山」。那時,杭偉還沒有結婚,不管在單位還是在裡弄,最歡喜圍著年輕漂亮的女人打轉,居然盯上了隔壁老孟剛成年的女兒,都以為他們會成夫妻的,豈料女孩肚子都外露了,杭偉還是屬於玩玩的,壓根兒沒有結婚的意思。老孟父女嚥不下這口氣,竟搜集到被他玩過的那幾個女人的材料,告到了公安局,於是杭偉成了刑事犯。下「山」後,便搬了家,和他們分手,聽說不多久他便做生意去了。如今,只需看看這副派頭,就知道混得早已鳥槍換炮了。穿的雖是普通的海軍藍,腰上的手提電話,手腕上麻繩般粗的金手鏈,無名指上麻將牌大的鑲寶戒指,卻顯得境遇非常。不知是都茗太招搖,還是杭偉的本性沒有改,杭偉色迷迷的眼神祇往都茗的身上瞟,直逼她往自己男人的身後退。曾經海只好先給他介紹都茗,然後問:「聽說你做生意發大財啦?」
  杭偉得意地哈哈一笑,說:「眼下在做股票!」
  曾經海說:「啊?做股票,可不容易呀!」
  杭偉又是一陣得意地笑,繼續拿一雙眼睛往都茗身上瞟,炫耀地說:「哪有那樣可怕?市場經濟,就該不以風險而為嘛!你知道嗎,做別的生意,顧客是上帝,我們是上帝的奴僕,太不好做了。當今,做什麼也沒有像做股票生意自在!我想當銀行老闆,就買它幾千股'深發展';想做電器公司股東,'長虹'、'康佳'、'海爾'任你挑;想過過百貨公司的老闆癮麼,'中百一店'、'第九百貨'、'華聯商廈',就像俏媳婦排著隊等著你伸過手去。哈哈哈!看我,像不像老闆?享鄧小平的福,一卡在手,老闆做夠;一卡在手,要做就做,要走就走!問誰都不必天天賠小心送笑臉!你信不信?」
  這話說到曾經海的心裡去了,不能不連連點頭。回頭瞥了一眼都茗。都茗似乎也受到了啟發,「見面熟」的秉性一下子露出來了,搶到了老公面前,說:「對對對,好不好請你帶帶我們經海?」
  杭偉說:「好呀,碰到機會,我叫你買進,一定比銀行利息高!就像我姨夫,也沒有多少資金,進去三萬,一年翻了三個觔斗,如今進大戶室了」。
  聽到賺錢,都茗的心早已熱得滾燙:「好呀,我知道做股票是最能賺錢,說是怕,怕風險大,不懂門檻,又沒有信息,風險就更大了,都說那是一隻老虎口。……我們那裡有幾個年輕人,前年買的股票到上個月才解套!不過,聽說眼下好做得多了,不管買什麼股票都能賺!」
  杭偉說:「不錯,牛市嘛!不趁這機會賺一票才冤枉!」
  都茗說:「我們不懂牛不牛的,你幫忙就行!」
  杭偉說:「幫忙嗎,那還用說?我們那裡聚集著不少炒股高手。像大名鼎鼎的'滕百勝',股市裡真正百戰百勝的高手,到時候都可以做你的參謀!」
  都茗的心越發熱了,說:「我馬上去辦一張磁卡,開個戶。對,我把我和經海的電話號碼都留給你。」她馬上卸下背包,往裡掏紙筆,還說:「你把你的電話號碼也給我一個。」
  曾經海聽說過「滕百勝」。可此刻從杭偉嘴裡說出來,卻顯得面前這位高鄰的信口開河,別有所圖。他只笑著不說話,默不作聲地看他們低頭寫。寫完交換了,見杭偉進了出租開走,曾經海才對都茗說:「你真的想做股票啊?」
  都茗說:「眼下是牛市,又有這樣的朋友,為啥不做?」
  牛不牛,曾經海沒有都茗知道得多,可對這個杭偉他卻瞭如指掌,他冷冷地一笑說:「你不知道這角色,山上下來的,吹牛皮不打草稿,聽他,等於拿血汗錢往黃浦江裡扔!」
  都茗問:「他就這樣差?」
  他說:「老鄰居嘛,門對門,戶對戶的,生活了八年,有什麼不清楚的?」
  都茗問:「怎麼會'上山'的?」
  他淡淡地說:「男女關係問題。」
  都茗似有所悟,說:「這人一雙眼睛是夠嚇人的。」
  他以為事情也就到這裡為止了,想不到這次邂逅,卻在都茗的心裡生了根。過了一個星期,她一回家就興高采烈地說:「有門了。我同學阿楚的表哥是美國經濟學博士,在美國炒過股,賺了不少錢。最近剛回國,被一家金融研究所聘用,研究的還是證券;只要你下海,他答應當我們義務投資顧問!准賺!」
  曾經海頓時動了心,說:「真的?這倒可以試試的。只是……資金呢?」
  「你不是有存款嗎?」
  「結婚、裝修房子都花得差不多了。你不知道?」
  她當然知道。她想了想說:「這樣吧,就用我那筆錢吧!賺了你再還我。」
  他知道「那筆錢」是指她離婚時所得的「青春損失費」。多少帶著一位女人的辛酸,平時連提都不忍心提及的,見她主動提出,他不禁搖頭說:「不大妥當吧?」
  她說:「別婆婆媽媽了。把存款用活了,十萬變成二十萬三十萬了,才是真正給我爭回一口氣哩!」
  有道理。曾經海默認了。只是不放心地問:「你見過這位博士嗎?」
  「你不放心嗎?」她想了想,「也好,這是一件大事,我們先去見一見他,取得直接聯繫以後,再下海」。
  夫妻倆決定找門路辦磁卡開股票買賣賬戶。都茗說,你是機關幹部,朝著科長處長奔的,用你的名字開戶,會影響你的前程,還是把我推到第一線去為好。曾經海認為她考慮得周到,而且資金是她的,用她的名字開戶也理所當然。做這種事,倒真需要當一條游在海底的魚,藏得越幽深越保險。
  很快便請阿楚約時間和博士見面。那天,夫妻倆備了一份不菲的禮物到博士家。博士雖然年輕,可那氣質,一看就知道屬於那種既有學問,又有豐富經歷,並能將經歷提煉成真知灼見的人。他談了不少美國和中國的股市不相同之處,看來他對東西方的股市真有深刻的研究。找他咨詢炒股的親友也不少,他不僅對大勢估計高瞻無矚,隨口說出來的滬深兩處的股票名稱,業績,價格,就像一整天泡在股市中的職業炒手。
  「首要問題,是選好股票。」博士說,「要走遠路,就要選擇好騎的馬!」
  原來和找對象選老婆是一個道理。曾經海一聽,便笑著朝都茗覷了一眼;都茗笑著只是悄悄地朝他腿上擰了一把。他急忙把注意力轉過來,問博士:「你說,我們先買什麼股好一些?」
  「最近嘛,」博士沉吟了片刻,翻了翻那一摞證券報刊,然後說出了幾隻股票的名稱。這只嘛,業績不錯,可惜價位太高了,不宜追漲;那只嘛,行業獨特,競爭對手不多,可惜每年只分紅沒有送配;另外一隻呢,成長性不錯,只是有B股,漲幅受到牽制……曾經海邊聽邊記錄邊在腦子裡作著比較,最後覺得「洪興股份」最宜於買入,便把這一隻剔了出來,問博士,是不是就買這一隻。博士沉吟著:「這個價位嘛……買進是吃虧不到哪兒去的,不過……最好先看看。股票這東西,像人一樣,每一隻有每一隻的性格,只有摸透了,才能駕馭它……」
  與博士談話以後的第二天,磁卡便辦好了,名字寫的果然是都茗。把都茗那一筆定期存在銀行的十萬元全取了出來,加上利息,再湊足了不足部分,一共十二萬元,在離家最近的海發證券公司開了戶。他們真的打算照博士說的,瞄準「洪興股份」,先看看,摸摸性格。可什麼也沒有看出來,卻往上漲了幾角。他想博士說的「性格」也太玄了。有些人一起生活了一輩子,還沒有摸透脾性呢,真要這樣入市,一輩子也別想沾股票的邊了。還是按照逐步補進的操作辦法開始買進吧。要再漲上去就錯過機會了。於是,出手了,以一角到五角不等的差價,先後買了九千股。
  怎麼也料不到,「不管買什麼都能賺的牛市」,卻給了他這樣一個下馬威。
  這是一頭怎樣「性格」的「牛」,一匹怎樣「性格」的「馬」啊?
  曾經海怎麼也無法讓心態獲得平衡,只想哭一場,或者找一個人,痛痛快快地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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