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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法老的復活


  有二個幸運的巧合,使人得以發現圖特卡蒙墓穴:第一個巧合發生在公元前12世紀,另一個則是在公元20世紀。首先,大約公元前1140年,底比斯一些採石工人,在岩石間挖掘拉美西斯六世的大墓穴時,把挖掘出來的土石丟在一座陵墓入口附近。他們並不知道,這一丟正好蓋住了一個業已被遺忘兩個世紀之久的小墓穴,而這正是後來卡特揚名考古學界的圖特卡蒙墓。如果沒有拉美西斯六世時代的採石工人,圖特卡蒙墓穴也會和國王谷裡的其他墓穴一樣,早就被盜了。


○卡特與卡納馮


  圖特卡蒙陵寢的發現是考古工作成功的頂峰,也是一部考古史的重要轉折點。從文克爾曼起,多少分類學家、方法學家和各科專家已經為考古學確定了基本方向。第一批考古巨匠是商博良、戈羅特芬德和羅林生,繼起的考古學家中做出重大貢獻的有研究埃及的馬利耶特、萊普西亞斯和比特裡,研究美索不達米亞的博塔和雷雅德,以及研究尤加坦半島的斯蒂芬斯和湯普遜。後來謝裡曼發掘了特洛伊城,伊文斯發掘了克諾索斯,科爾德維和伍萊發掘了巴比侖和亞伯拉罕的家鄉烏爾,這是考古活動成功的高潮。至此考古學的開創階段宣告結束。霍華德·卡特是比特裡的學生,當然不可能完全脫離傳統。然而在他的影響下,埃及學從此結束了以往那種散漫的、盲目的獵奇活動的工作方式,真正成為按照嚴格的方法循序漸進的文化研究活動。

  卡特(1873-1939,左圖)為了運走墓穴裡的數百件物品,花費了十來年時間。他在發表關於此次發現的最終研究成果之前,便去世了。

  卡納馮伯爵(l866-1923,右圖)資助卡特的發掘,本人亦積極參與其事。1923年4月5日,他死於瘧疾。他的猝死引起謠傳,有人說這是法老詛咒的明證。

  然而正是由於卡特不僅始終滿懷激情,而且胸懷全局,才能使嚴謹的科學方法充分發揮作用。他一方面有魄力、有膽識,一方面工作上耐心負責,終於成為考古史上的傑出人物。優秀的學者往往畢生致力於解開文化之謎,卡特就是這樣的人。

  卡納馮勳爵是只有英國才能產生的人物,他愛好體育和搜集文物,是個紳士,又是周遊世界的旅行家,行動起來是個現實主義者,卻又具備浪漫的情操。他在劍橋三一學院讀書時,看到宿舍房間裡的護牆板因被人幾次塗漆弄得不成樣子,便自己出錢把它修整一番,恢復原貌。從青年時代起他便經常參加賽跑,練就一手好槍法,並以駕駛快艇著稱。23歲時他繼承了一筆豐厚的遺產,隨即乘船周遊世界。他的汽車是英國全國第三輛頒發執照的車,而他是特別喜歡開快車的。1900年左右他在路上因疾馳翻車,受了重傷,從此落下呼吸困難的病,不能在英國過冬。因此他在1903年初次前往埃及尋求宜人的氣候。到埃及他參觀了幾支考古隊的挖掘場。這時他立刻發現考古是一種可以把他搜集文物癖好和對於體育的喜愛結合起來的活動。1906年他就自己著手進行出土工作了。同年冬天,他發現自己缺乏這方面的知識,就去請教馬斯皮羅教授。馬斯皮羅當即推薦年輕的霍華德·卡特作為他的考古助手。


○不懈地尋找


  卡納馮勳爵和霍華德·卡特著手進行工作,直到1917年秋他們的活動規模才比較有了成功的把握,然而這時卻發生了考古活動中常常遇到的情況。一開始他們選定了國王谷裡一小塊面積準備進行挖掘,這塊地方選對了,應該說是運氣不錯;然而挖掘工程立即受到客觀因素的阻礙。許多人對工作計劃品頭評足,他們自己缺乏果斷和信心,更重要的是有些專家七嘴八舌地亂出主意,結果是本來可以成功的事卻被推遲甚至歸於失敗。

  卡納馮和卡特站在山頭向下俯視著國王谷。以前已經有幾十個人在那挖掘過,可惜這些先行者卻沒有人留下一份詳細的地圖或哪怕是一紙草圖,以供後來的開發者作為參考。谷裡遍地是大堆的挖出的碎石,整個谷底看起來有點像月球的表面。亂石堆之間是一座座陵墓的入口,而這都是早已開發的墓葬了。如今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有系統地全面挖掘下去。卡特建議把挖掘區定為拉美西斯二世墓、梅美卜塔赫墓和拉美西斯六世墓三點之間的三角地區。他說:「我準備對人說,我們的目的是明確的,就是找到圖特卡蒙的陵寢;但也許有人會說我是事後尋找的借口。」

  各大報刊了發現圖特卡蒙墓穴的消息,旅遊者一批批湧到埃及。他們擠在通向墓穴的地下石級入口周圍,等著看拿出來的物件。

  在這以前整整100年,貝爾佐尼掘出了拉美西斯一世、西索斯一世、厄耶和門圖海克佩什的陵墓。後來他寫道:「從我近來發現的古跡看來,我可以充分肯定,除現已探明的以外,畢班·埃爾穆魯克山谷裡再也沒有另外的古墓了。在我離去之前已經竭盡全力想要再找一座古墓,但始終沒有找到。另一件和我的研究無關的事同樣可以證明這一點:在我離開以後英國領事薩爾特在那裡住了4個月,他和我一樣極力想要再找到一座古墓,但同樣地毫無收穫。」貝爾佐尼去後27年,即1844年,著名的普魯士考古隊來到國王谷,仔細測量了整個墓區的面積。考古隊離開時,隊長萊普西亞斯發表了同樣的意見,認為這裡的古跡已經開發淨盡,再也不會找到新的東西了。至此似乎應該認為,帝王谷中的砂子也都一粒粒地翻轉了,篩淨了。埃及文物管理局長馬斯皮羅簽署批准卡納馮勳爵開發國王谷的文件時坦率地說明,他認為這塊墓區業已挖掘乾淨,現在再去調查研究純屬浪費時間。作為這方面的專家,他可以肯定帝王谷再也挖不出什麼東西了。

  卡特在聽到這許多否定的說法以後,仍然認為有可能發現古墓,而且知道是誰的陵寢,其根據何在呢?

  他親自觀察了美國業餘考古者狄奧多爾·戴維斯發現的古物。其中有一隻彩釉陶杯,上面鑄著圖特卡蒙字樣。這只杯是戴維斯從一塊岩石下面發現的,戴維斯在同一地點又發現一座小型石墓,墓中找到一個破碎的木箱,裡面有一片金葉,上面也有圖特卡蒙的名字。戴維斯當即確定這座小石墓就是圖特卡蒙,其實這是錯誤的,卡特的想法與此不同:戴維斯的又一件文物得到正確的辨認以後證實了卡特的意見。那是一看起來價值不大的陶器碎片和幾卷麻布,裝在幾隻大瓦瓶裡,瓶口封起,瓶肩上鑄著象形文字。後來經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研究,認為這些瓦瓶和瓶裡的東西很可能是圖特卡蒙墓中的殉葬品。另外,後來戴維斯又在「異教國王」伊克納頓的陵寢裡發現了幾個黏土做的圖特卡蒙的印章。

  這一切可以證明確實有一座圖特卡蒙的陵寢。卡特力排眾議,認為這座陵寢的位置在帝王谷的中心,並且大約就在戴維斯發現上述文物的地點附近,看來這是言之有據的。然而一旦想到這片葬區經歷過3000年的摧殘,事情的前景就不甚令人樂觀。3000年來無數陵寢已被盜墓賊和僧侶們挖掘一空,早期考古學家出土的方法又相當粗暴,這一切造成的損害是無法估計的。卡特手裡不過有四種東西作為物證,即幾片金葉、一隻陶杯、幾個瓦瓶和幾塊黏土印章。這點東西就是他們全部根據,此外就只有直覺的信念,認為一定能夠找到圖特卡蒙墓,他們的行動可以說是非常大膽的。

  年輕的圖特卡蒙國王,曾在這把金雕御座上管理他的寵大帝國,統治是短暫的,他在18歲時突然死去。歷史學家們對他的神秘死亡猜測頗多,因為在他出土的木乃伊頭部枕骨上有一道致命的創傷。如果將此與他的早夭聯繫起來,不能不讓人想到一樁宮廷政變中的謀殺。

  卡納馮和卡特開始挖掘了。幹了一冬以後,他們在選定的那塊三角地基本清除了表層地碎石堆,挖到拉美西斯六世的墓。「我們發現許多當年建陵工人的房舍,都造在巨大的岩石上;而帝王谷裡這類岩石附近往往可以找到墓葬。」

  接下去發生的事情,在開發圖特卡蒙墓的全部過程中是最不平凡的一段。挖過一陣以後,如果再照原定方向繼續擴大,就要堵塞拉美西斯陵墓的入口。因為這是旅遊勝地,所以必須停挖,等待一段時間才能順利進行。到1919年冬繼續挖掘後,在拉美西斯六世墓的入口處挖到一批文物,雖然數量有限,但具有考古價值。卡特說:「這是我們真正接近目標的第一步。」

  用英國考古學家比特裡的話來說:這時卡納馮和卡特已經把這塊三角地區「奮鬥」完了,單單留下了那塊建陵工人遺留的房舍的所在地。為了避免妨礙旅遊者,他們留下這塊地方,轉移到別處挖掘。挖掘工作在托特米斯三世陵寢所在的一處小山谷又繼續了兩冬,但「並無真正的收穫」。

  他們總結了一下,為何幾年來費力不小,但成績不大;並開始考慮索性另辟新區,從頭開始。只有古代工房和大石塊的那一塊地方沒有挖,而且前面說,這塊地方位於拉美西斯六世的墓地之內。考古隊猶豫不定,幾次推翻既定的計劃以後,終於決定在國王谷挖掘最後一個冬季。


○幸運與巧合


  這次卡特挖掘的地方,其實是他6年之前就應該集中開掘的目標。他們拆去工房,清走復土,立刻看到圖特卡蒙墓的入口,這是埃及最為豪華的陵寢。卡特寫道:「這突然的發現真使我瞠目結舌,接著一連數月不斷的收穫接踵而至,忙得連想一想都來不及。」

  卡特是在1922年11月3日動手擴除古工房的,當時卡納馮勳爵正在英國。次日上午,第一座工房拆掉以後,下面就露出一層鑿在岩石裡的石階。到11月5日下午把復土清理得初具眉目,這時已經可以肯定是發現了一座陵墓的入口。

  然而這完全可能是一座尚未建成的墓,或修建之後並未使用。即使墓中葬著木乃伊,也很可能像許多古墓一樣被人盜走了。如果再作悲觀的估計,即使乾屍尚在,也可能不過是一位高級官員或僧侶的遺體。

  挖掘工作在加緊進行。這一天的時間慢慢地過去,卡特的心情也越來越激動。當埃及的夜幕突然降臨時,已經挖到第12層石級,這時就露出「一座門的上半部,門用石塊堵住砌牢,並蓋有印章。一座封閉的墓門找到了——這就是說,真地找到了!……這是考古挖掘者最為激動的時刻。」

  卡特仔細觀察封戳,確定是國王的墓室專用的。既有王室的封戳,墓中一定安葬著非常顯要的人物。入口的上方存有建陵工人的住房,可以證明這座陵寢至少從第二十朝以後尚未遭受劫掠。卡特一面激動得雙手發顫,一面在那墓室的門上鑽了一個洞,洞的大小「剛剛塞得進手電筒」。他看到門裡的甬道被大小石塊堵得嚴嚴實實,這進一步證明建陵以後採取了各種周密的保護措施。

  卡特留下幾名最可靠的工人看守墓口,自己趁著月色騎驢出谷返回住所,他極力控制興奮的心情。事後卡特回憶自己從洞中窺探墓室以後的感覺,他寫道:「那條甬道的另一端藏著什麼真是難以捉摸!我竭盡全力才能控制自己,沒有立刻打開墓門開始調查研究。」在他騎著驢子返回住所的路上,心情仍是急切萬分,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最偉大的發現已經近在咫尺。卡特辛苦6年一直毫無所獲,現在終於勝利在望了;然而他卻能克制自己,不再向前掘進,而是把墓口暫時蓋好,等待卡納馮回來。

  卡特在11月6日上午發電報給卡納馮勳爵,電文是:「谷內已有重大發現,巨陵封口完整,已覆蓋,候歸,特表祝賀。」11月8日收到卡納馮的兩份復電,第一份說:「約計即歸。」第二份說:「20日左右抵亞歷山大港。」

  從圖特卡蒙御座靠背的浮雕上,可以看到這位年輕國王生前生活是甜蜜的。畫面中站立的王后正探身撫摸坐在御座上的丈夫,頭頂太陽神的光芒沐浴著這對心心相印的情人。

  卡納馮勳爵由女兒陪同,於11月23日到達盧克索。卡特一直守衛在那仔細蓋好的洞口附近,他已經耐心等待兩個多星期了。早在挖出石階兩天以後,賀信便像雪片飛來,但具體地祝賀什麼呢?墓裡究竟藏著什麼?當時卡特是說不出的。其實他只要向下再挖幾寸,就可以挖到圖特卡蒙的封戳。他後來說:「早知如此,一直挖下去,那天夜裡我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覺,免受近三個星期心中無數的煎熬了。」

  11月24日,工人們清出了最後一級石階。卡特走下16級石階,面對著封閉的墓室門。這時他清楚地看到了圖特卡蒙的封戳,但同時他也看出了埃及學家經常遭到的情況——陵寢已經被人挖過,盜墓賊也在這裡做過手腳。

  「墓室門全部清出以後,」卡特說:「才能看清這個門的一部份曾兩次被人打開然後重新封閉。另外,起初發現的豺形和9個俘虜圖形的封戳是針在重新封閉的部份的,而圖特卡蒙的封戳則在印在門的原來的部份,這才是最初的封戳。由此可見這座陵墓並非一開始所想的原封未動。盜墓者進去過,並且不止一次;墓上的工房說明盜墓的年代不遲於拉美西斯四世在位時期。但重新封閉的痕跡又可證明盜墓並沒有把墓內洗劫一空。」

  然而隨著不斷有所發現,卡特卻感到更為捉摸不定。他叫工人清走堵塞石階的一部份沙礫後,又發現一些陶片和幾隻箱子,箱子上有伊克納頓、撒凱爾斯和圖特卡蒙的名字,此外還有托特米斯的一塊護身符,另一塊護身符又鐫著阿門諾菲斯三世的名字。這許多名字是不是表明,這座陵墓竟是一座合葬墓;而並非原來希望的專用陵寢呢!

  只有打開墓室門才能解開這些疑團,於是人們連日為此進行準備。卡特初次從門上的小洞向裡窺測時已經看到,裡面的甬道是用碎石堵死的。可以清楚地看出這些碎石分為兩種,而盜墓者挖的僅容人肩的小洞則是用一種黑色隧石堵塞的。

  幾天緊張地掘進以後,工人們清理了32英尺長的甬道,而甬道盡頭是第二道門。這扇門上同樣鈐著圖特卡蒙和另一種墓室封戳;而且可以看出被人打開的痕跡。

  卡納馮和卡特發現這裡的整個佈局和不久以前附近發現的伊克納頓的一處地相似,據此他們認為這不過是一處普通的墓葬,而不是某位埃及國王的原葬陵寢。如果真的是一處地窖,而且已經被人盜過,那還會有什麼更多的東西值得發掘呢?

  圖為當時卡特在國王谷內的發掘現場。圖中A處為圖特卡蒙墓穴入口處,圖中B處為拉美西斯6世墓穴的入口。


○驚人的發現


  總之有一段時間他們已經感到灰心了。然而隨著第二道墓門的清出,氣氛再次緊張起來。卡特後來回憶道:「決定的時刻來到了。我用顫拌的手在門的左上角鑽了一個小洞。」

  卡特把一根鐵棒伸進孔去,覺得門裡是空的。他點燃幾支蠟燭進行測試,確定沒有含毒氣體以後,就叫人擴大門上的洞。

  這時所有關心這項工程的人都擁過來了:卡納馮勳爵,他的女兒艾弗琳夫人,以及聞訊趕來協助工作的埃及學家卡侖德等人都在周圍注視。卡特劃火柴點燃一支蠟燭,把它移向門洞。當他的頭靠近門洞時——這時卡特由於高度興奮和急切得知真相而全身微微顫抖——從門裡的墓室湧出一股暖氣,突然把燭光吹得一亮。卡特把蠟燭伸進洞內,眼睛對著洞口。一開始什麼也看不見,待到眼睛慢慢慣於閃動的光亮,他就看出一些形像,看到它們的影子,並初步辨出顏色。他緊閉雙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旁邊的人等得不耐煩,最後卡納馮忍不住問道:「看得見什麼嗎?」

  卡特慢慢地轉回頭激動地說:「看見很多不了起的東西。」

  事後卡特回憶當時大家輪流從洞口向裡面觀察時的情景,他寫道:「我們在燭光下看到的景像在考古出土史上是空前的。當月17日墓室門正式打開以後,證明這話並沒有絲毫的誇張。在一盞移動的強光電燈照耀之下,人們看到幾張金色躺椅、一張包金寶座、兩尊巨大的黑色雕像、若干雪花石膏瓶,和幾座奇形怪狀的神龕。牆上映出奇特的獸頭的影子,一座神龕的門開著,一條金蛇從裡面向外探頭。兩座雕像像站崗一樣面對面站立,身穿金裙,足踏金鞋,手執權杖,額頭上盤著護身眼鏡蛇。」

  從墓室前廳陪葬品零亂堆放的景象,可以推斷在法老下葬不久,便有盜墓者闖入墓穴。

  上圖是墓室前廳的北面,可以看見通向墓室的門已封起,門旁有兩尊圖特卡蒙雕像,彷彿守衛,兩邊是一些箱子、椅子、大理石器具和一張獅頭靈床。

  中圖是堆積的陪葬品,其中有女神哈托爾的牛頭靈床,床下是堆放的食物。

  下圖是前廳的南面,可以看到已折卸的法老坐車,和河馬頭靈床。

  這一切真是金碧輝煌,美不勝收;然而這裡同樣發現了入侵的痕跡。門旁有一個裝著一半灰漿的容器,旁邊有一盞烏黑的油燈。有一處有幾塊指痕,看得出是剛剛塗好的漆面留下的,門檻上放著臨走時留下的花環。

  卡特和卡納馮看得瞠目結舌,定神以後,卻又發現一件奇事:如此豪華地下殿堂裡竟沒有石棺和乾屍!這裡究竟是陵寢還是地窖?這個問題再次在他們的腦中出現。

  仔細審視牆壁之後,他們在兩尊塑像之間的牆上發現了第三個封閉的門。「這時我們的心裡浮現了一幅圖景:一間接一間的地下室,每一間都裝滿了我們看到的那些東西,我們想到這些就興奮得喘不上氣來」,卡特後來這樣寫。當月27日,在卡侖德臨時安裝的強力電燈照耀下,他們檢查了這道封起的門。他們發現靠近底部被人穿了一個洞,隨後又重新封起。很明顯,盜墓賊已經穿過前廳——他們把第一間墓室叫做前廳——繼續向前活動過了。前面的房間或甬道裡又有什麼呢?門裡假如有乾屍,它還是完整的、未經破壞的嗎?情況教人難以理解。這裡不僅在具體情況上不同於以往出土的所有古墓,而且出現了一個疑問:「盜墓者為什麼費那麼大的力氣去穿過第三道門,而沒有運走近在手邊的那些寶物呢?既然過前廳,眼見大批的財寶而不為所動,他們要得到的又會是什麼呢?」

  卡特冷靜地估計了這些珍寶的意義,他認識到前廳中的裝設的歷史和美學價值遠遠超過製造這些東西用去的大量的黃金。這些東西雖然不會說話,但它們包含著多麼豐富的考古學的資料啊!這裡發現大批古代埃及的生活、文化用品和奢侈品,這些東西每一件都值得花費整整一冬的時間去挖掘。它們極為生動有力地表現了一個時期的埃及藝術。卡特約略看了一遍,就認為已經完全可以肯定,對這批文物進行認真地研究,會「給我們所有的舊觀念帶來改觀甚至徹底革命。」

  不一會兒就發現了新的東西。有人觀察三張躺椅中的一張的下面,發現了一個小洞,就招呼別人去看。人們拉著電燈爬過去,從洞裡望見一間小房間,也可以稱為側室,它比前廳小,但擺滿了各種用品和裝飾品。盜墓賊們看來並沒有像在前廳那樣徹底搜查這個房間。當年劫掠這座陵墓的盜賊「幹得像地震一樣徹底」,把整個房間搞得亂七八槽。可以看出他們從側室裡拿出許多東西,然而在前廳亂丟,砸壞了一些東西。然而實際上他們偷走的東西很少,破開第二道門以後許多東西已經到手,卻沒有帶走。他們或許對自己幹的事也感到出乎意料吧?

  通往墓室的門被封死。

  卡特與助手正小心包裹一座雕像,以防受損。

  側室的發現使人們清醒起來了。在這以前,他們在極度興奮中進行觀察,結果造成對全局的混亂感。這時他們開始較為冷靜地思考了,並知道第三道密封門之後可能存有更為珍貴的東西。同時,他們也認識到了自己面臨著繁重的科研任務,這項任務需要大量的組織工作和大批的人力。即使不算尚待發現的,現已發現的文物,也不是一個冬季能夠處理完畢的。


○不同領域的合作


  卡特和卡納馮決定把挖出的陵墓填起。卡特清楚地意識到,決不能立即著手運走前廳和側室的全部文物。姑且不論需要準確地記錄所有物品的原來位置——這是為了確定年代和其它辨認方面的參考資料。卡特看到,許多文物是容易損壞的,遷出以前必須進行保護性的處理,至少在遷出以後立即進行這種處理,為此必須準備大量的保護和包裝材料。要請專家提出這項工作的最佳方案,還要建立一座研究室以便進行現場研究分析。僅大量的文物的編目工作一項就需進行組織上的準備。總之,所有必須採取的措施都不是當時力所能及的。卡納馮必須到英國去,而卡特則至少要到開羅走一趟。12月3日卡特叫人把洞口填土堵死,這表明他認為盜墓還是必需考慮的因素。直到墓口封好,並且派卡侖德在旁駐守,卡特才放了心。到達開羅以後他立刻定制了一扇結實的鐵門,用以蓋住前廳的門。

  這件出土於國特卡蒙墓的金質床榻,反映了埃及當時的鑲嵌工藝技術已登峰造極。

  從發現陵墓起,全世界各地都有許多人表示願意提供慷慨的幫助。有許多外地專家參加了工作,為把這項空前的埃及考古做得更徹底、更精確貢獻了力量。

  當時的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埃及部主任A·M·李特戈也獲准在底比斯開發古跡,地點距離卡納馮的開發區不遠。在卡特「帶有試探性地」向他提出請求時,李特戈立即派美國攝影師哈里·伯爾頓前往供卡特調遣。李特戈打電報給卡特說:「十分高興盡力協助。有事請找伯爾頓或這裡的任何其它人員。」為了協助,李特戈又派美國製圖員霍爾和豪塞,以及在利施特負責金安塔出土工作的A·E·梅斯去參加卡特和卡納馮的工作。在開羅,埃及政府化學局局長A·盧卡斯取消了退休前的3個月休假,表示願意為卡特效勞。阿蘭·加丁納博士負責銘文的破譯工作,芝加哥大學的詹姆斯·H·布累斯特教授特地趕到現場,協助確定幾扇墓門上封戳的含義。

  後來,到1925年11月11日,薩勒·貝伊·哈姆迪博士和埃及大學解剖學教授道格拉斯·E·德利開始研究乾屍。A·盧卡斯寫了一篇內容詳盡的文章,題目是「圖特卡蒙墓的化學情況,特別是墓中的金屬、礦物質、油脂、顏料、紡織品等的變化」。P·E·紐伯利分析了圖特卡蒙棺材裡的花環,確定了近3300年前生長的這些花朵的品種。他斷定圖特卡蒙安葬的時間是4月至5日中旬,因為他知道小苦酸花和矢車菊幾時開花,酸甜龍葵或木本龍葵的果實何時成熟,以及《創世紀》和所羅門之歌裡的蕃茄何時成熟。墓中出土的其它物品則由亞歷山大·斯考特和H·J·普蘭德萊斯進行研究。

  這些人都是第一流的專家,有些人的專業是和考古學無關的。然而由於他們的共同努力,就能在這座陵墓中的文物搬出以後,為科學做出空前的貢獻。就這樣,12月16日陵墓再次打開,18日攝影師伯爾頓在前廳拍攝了第一批照片。12月27日墓中啟出了第一件文物。

  在珍寶室門前,狐狼之神阿努比斯蹲踞在祭壇上,宛如坐在一頂轎上。它是大墓地的主人,負責看守通道。一塊亞麻布從它背上繞過脖子繫在胸前。在打開珍寶室的時候,這座雕像腳下,還有一支熄滅的火把,是從一個刻有巫術祈禱文的架子上掉下來的。阿努比斯後面是貼金的大木箱,裡面有個大理石製成的盒子,放有若干罐子,用來盛裝國王遺體進行防腐作業時取出的內臟。

  細緻的工作是費時的,圖特卡蒙墓的清理工作持續了幾個季度。這裡只提一下霍華德·卡特的豐富多彩的報告中的幾個重點。報告記述了許多極為美麗的文物,這裡僅舉其中的幾件。一件是前廳裡的一隻首飾匣,這是埃及藝術的珍品。匣子週身用石膏塗層覆蓋,各面都繪有美麗的圖案,顏色鮮艷,藝術高超。畫面是狩獵和戰鬥的場面,表現得極為細緻生動。卡特認為這些圖案「遠遠超過任何同類的埃及藝術品」。匣裡裝滿各種物品,卡特極為耐心地把它們一一取出,僅這項工作就用去三個星斯的時間,這充分體現了卡特的工作作風。

  同樣不凡的是那3張動物裝飾的大床。在這以前出土的古墓中的壁畫裡有這種床,但迄今未發現實物。這是3件古怪的傢具:床腳裝有飾板,床頭卻沒有。第一張床是獅頭,第二張為牛頭,第三張則是半河馬、半鯉魚的頭。3張床的上面和周圍堆滿一包包的珍寶,有各種武器、奢侈品和衣服。有一張床的下面是一張寶座,寶座的靠背極其華麗,卡特「頗有把握地」認為這張寶座是「迄今為止埃及出土的最美麗的文物」。

  最後應該提到的是4輛馬車,由於馬車太大,當年為了運進墓室已經把車軸鋸成兩段。後來盜墓賊又把車子和各種零件拋得到處都是。4匹馬都是通身用黃金包裹,車身佈滿各種圖案;有的是凸起的花紋;有的用錘子敲進金皮;有的則是用彩色玻璃和寶石鑲嵌的。

  5月13日,34件沉重的包裝箱裝上小型平板貨車車廂,經過5.5英里的輕便鐵路運往尼羅河上的駁船。就這樣,這些珍寶就循著3000年前在儀仗伴送之下運來的原路運走了。7天後到達開羅。


○逼進真相


  前廳是在2月中旬清出的,這時已騰出地方,可以進行人人企盼的下一工序,即打開兩座立像之間的封閉門。隔壁房間裡有無乾屍的謎很快就要解開了。2月17日,星期五那天,約二十個經特許參加啟封的人在前廳集合,大家情緒高漲,然而誰也不知道兩小時以後會看見什麼。至此發現的珍寶已經令人瞠目結舌了,人們感到難以想像還會出現更為重要、更為珍貴的東西。

  客人們有的是考古學家;有的是埃及政府官員。他們坐在椅子上,這些椅子相互緊靠著,是特地為他們準備的。卡特走上一座專為啟封修建的平台,這時室內一片沉寂。

  卡特十分小心地去掉上層封口碎石。這項工作用去很長時間,因為碎石隨時都有可能落到門裡,給裡面的東西造成損害。同時他還必須極力保存封戳,因為封戳具有很高的科學價值。後來卡特對人談起,當時他穿透一點以後「真是按捺不住想要停止操作,向裡面窺探一下才好。」

  當卡特十分小心地打開門上的鎖扣,在場的發掘人員誰也不知道他們將會看見什麼,此前發現的珍寶足以令人瞠目結舌了。有當事者後來回憶道:「我們站在前廳,看著他們滿臉驚奇的從墓室走出來,雙手不由自主攤開,表示無法形容所看到的情景。這是每個考古者夢寐以求的一刻。」

  這時梅斯和卡侖德上前幫助卡特開封。十分鐘以後,卡特拿起一支手電筒伸進孔內,此刻周圍的人們發出一陣低聲的議論。

  他只望見一片閃光的牆壁,此外什麼也看不到。他轉動著電筒四處照耀,還是看不到頭。顯然,這堵牆擋住了門內房間的通路。這是一堵黃金鑄的牆壁。

  卡特小心地快速取掉石塊,不一會兒旁邊的人也看到一片金光。後來他寫道:隨著封石一塊塊去掉,「我們幾個操作的人幾乎感覺到了後面的觀眾的心在劇烈地跳動。」卡特、梅斯和卡侖德同時看出這堵牆究竟是什麼。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就是葬室的人口,那牆壁實際上是一座異常龐大而豪華的神龕的外壁。3個人看到地上有許多散落的珠子,那是盜墓人拉斷一條項鏈時落下去的,於是他們就俯身把它們一粒粒地揀起。這使旁觀者著急了,他們不耐煩地在椅子上不時地移動著。然而卡特是一位真正的考古學家,有些東西看起來微不足道,他卻給予應有的重視。他儘管知道自己很快就會發現驚人的古跡,然而對這些珠子還是極為耐心地逐粒撿起。

  這時已經看清:葬室地面比前廳要低3.2英尺。卡特拿著一盞電燈從洞口下去一看,不錯,他是站在一座大神龕旁。這神龕碩大無朋,幾乎塞滿整個房間。卡特報告中說到,神龕和牆壁之間只留下15.35英吋寬的甬道。甬道中到處都是殉葬品,因此行走時必須十分小心謹慎。

  首先跟隨卡特進入葬室的是卡納馮勳爵和開羅古跡服務部長比埃爾·拉考。金碧輝煌的葬室使他們瞠目結舌了。多次測量以後,確定神龕的尺寸長為17英尺,寬11英尺,高9英尺。龕體全部用黃金覆蓋,四面鑲著鮮艷的藍釉飾板,上面的圖案是各種宗教象徵圖形,旨在保護死者。

  這時大家共同擔心的是,盜墓者究竟曾否來得及進入神龕裡面去?他們有沒有破壞乾屍?卡特發現,龕的東門是閂著的,但沒有加封。他雙手顫拌著拉開門閂,裡面又是一層折疊門,也是閂著;而且封得好好的。從這道門進去就是大龕裡面的小龕。

  3個人都放心地喘了一口氣。以前打開的房間哪一個都看得出有人進去過,但這整個陵寢的關鍵部份卻可以肯定,他們是第一個進來的。他們將會看到3000年前在這裡安放的、原封未動的木乃伊。

  他們「盡可能毫無聲息地」關上龕門。龕上垂下的罩布上有閃亮的金屬飾片,罩布由於年代久遠已經變成褐色。「罩布使我們感覺到,我們已經來到死去的古代君主的面前。」一時間他們覺得自己是不速之客。他們走到安葬室的另一端,發現一道矮門通往一間小房間。房間中央對著房門放著一口閃光的龕形金櫃,櫃的四面站立著四尊守護女神像。這些女神造型優美自然,面帶熱情和祈求的神態,簡直「令人感到看她們一眼都是一種褻瀆。……我可以毫不掩飾地承認」,卡特寫道,「我看到這些神像時情感是極為衝動的。」

  卡特、卡納馮和拉考3人輕手輕腳地穿過金龕,走回前廳,以便其它人都能輪流進去一次。「我們站在前廳看著他們依次從門裡走出時非常有趣。他們個個滿臉驚奇的神色,出門後不由自主地攤開雙手,表示無法形容他在裡面親眼看到的奇珍異寶。」

  當天下午5點左右,即進入陵墓3小時以後,人們回到地面。再次看到陽光時,「我們感到整個峽谷好像變了樣,有了一種親切的色彩。」

  這些考古的珍品的進一步研究工作持續了幾個季度。令人遺憾的是,一個冬委過去而研究進度不大,因為卡納馮勳爵逝世了,隨著就發生開發協議能不能延長;以及出土文物如何分配的問題,這使考古隊和埃及政府之間發生嚴重的分歧。後來問題交給一個國際委員會,訂出妥善的處理方案,終於使工作得以進行下去。1926年冬季展開了下一步重要工作:打開金龕,仔細地把幾層珍貴的棺槨分開,然後謹慎地對圖特卡蒙的木乃伊進行初步的研究工作。

  我們可以看到卡特已揭開盛裝木乃伊的石棺,正一層層揭下包裹在內棺上的柩衣。

  這一步工作沒有多少聳人聽聞的情節,但在埃及學方面卻具有巨大的科學意義,而且工作本身還有其戲劇性的高潮。這個高潮就是研究者們在國王死去3300年後,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容的時刻。然而這個翹首以待的時刻卻是全部出土過程中令人失望的一瞬;這只能說明,任何幸運的鏈條都有它薄弱的一環。

  一開始是拆除前廳和安葬室之間的磚牆,隨後是拆開第一層金龕。第一層打開以後,裡面發現還有第二層、第三層金龕。

  卡特認為有充分的理由肯定第三層金龕裡就是石棺。他在回憶打開第三層金龕時寫道:「那是我們辛勤工作過程中難以忘懷的時刻。當時我按捺著激動的情緒,小心地割斷綁索,去掉那珍貴的封口,拉開門閂打開門。這時我看到裡面有第四層金龕,它的花紋和第三層類似,但比第三層更為精巧……對於考古學家來說,這真是難以形容的時刻!再下去是什麼?第四層金龕裡裝著什麼東西?我極度興奮地拉開最後一層金龕的門閂,去掉門上的封皮,慢慢地把門打開,裡面裝得滿滿的……是一口碩大無朋的,黃色石英巖棺材。它是完好無損的,完全是當年那些虔敬的人們把它安葬以後的樣子。在幾層金光閃閃的龕匣陪襯之下,這是何等令人難忘的景象!棺的下端有一尊女神,她張開雙臂和雙翅托住棺腳,像是要預防有人侵犯的樣子。」卡特面對這栩栩如生的雕像不禁肅然起敬。

  從安葬室移出金龕是一項繁重的體力勞動,一共用去84天的時間。四層金龕由80多塊零件組成,每件都很重,不好握持,而且易於損壞。

  事情往往如此:在大家興高采烈之際,卻要出一兩件敗興的事情。卡特是事事要求盡善盡美的一個人。在工人們把3000年前的古物搬了家,然後進行拼裝的時候,卡特常常申斥工人。他對當年製造這些東西的匠師的技藝非常欽佩;並且對他們為組裝周密標記部件記號的作法讚揚不已,但他對當年擔任組裝的工人卻非常不滿。

  卡特寫道:「但可以明顯地看出,當年安葬的工作做得很草率,擔任最後工序的工人是非常粗心的。石棺周圍的金龕當然是這些人安放的,但由於他們粗心而顛倒了東西南北。他們把金龕的各部份倚在石棺四周的牆壁邊時違反了各部份寫著的注意事項。結果在金龕裝起以後,龕門本應向西卻變成向東;下端本應向東卻變成向西。邊上的飾板也裝錯了位置,這種錯誤或許可以原諒;然而另外還有不少現象表明工作粗糙,例如組裝金龕時是用力敲的,完全不顧可能會毀壞龕面的裝飾。黃金表面至今可以看出鎯頭一類工具敲擊的凹跡,有幾處已經把花紋敲掉。工地的廢渣,如碎木片等也未加清理。」

  首次在公眾的注視下的發掘現場。人群擁擠在墓穴的四周,觀看從墓室中出土的古文物。報社記者紛紛搶發消息,電影工作者用膠片記錄了這次驚人的發掘。

  2月3日,出土工作者終於看到了石棺的全貌。這是一部傑作:全棺用一整塊質地細密的黃色石英巖鑿成,長8.8英尺,寬高各4.8英尺。棺蓋是玫瑰色花崗岩做的。

  絞車吱吱響著,1200多磅重的石棺蓋徐徐升起,這時那些特邀的客人們又在周圍注視了。「那龐大的石蓋升起時,周圍一點兒人聲也沒有。」人們向棺內看去有些失望,因為只看到用布包裹的一個粗大的捆。但當去掉包紮露出內棺以後看到的景象就大不相同了。

  是國王的遺體嗎?不是的。人們首先看到的是一具「人形棺」的棺蓋,上面仰臥著那位年幼的國王的金像。那黃金像初出熔爐一樣亮得耀眼。像的頭和雙手鑄成立體的,身體用淺浮雕,週身裝飾極為華麗。雙手交叉,握著鉤和鞭兩件王權的象徵,上面用藍釉鑲嵌。臉用純金鑄成,眼睛是霞石和黑曜岩做的,眉和眼瞼是大青石玻璃的。臉上表情嚴峻而淡漠,但栩栩如生。

  圖特卡蒙的黃金面罩獨依照法老生前的容貌打造,從表情中可以看出年輕國王的勃勃生氣中略帶些許愁意,這不禁勾起人們幾多猜測與幽思。

  棺上的另一件東西給卡特等人的感觸比那金像更為深刻。卡特敘述:「……然而最感人的恐怕是那富有樸素的人情味的小花環。」那花環放在前額上幾個像征符號的周圍。「這是國王死後那年輕的皇后獻給亡夫的……儘管這裡一片金光閃閃,舉目是皇家豪華,但什麼也沒有這幾朵拓萎的花美麗。花雖朽萎,卻還能辨出顏色。這些花告訴我們,3300年不過像是從昨天到明天這樣短暫的一瞬。這些花使我們感到了大自然,感到埃及古代文化和我們的現代文化是一回事。」卡特寫到他在1925年冬再次進入陵寢打開石棺時,對於這些花的表述流露出同樣的感情:「這時我對這座陵寢已很熟悉,但這決不能消除它的神秘氣氛;我總感到墓中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聚集不散。考古學家從事開拓時儘管浸沉在具體工作中,但可以清楚地感到過去和現在的統一。」這是卡特的真實感受。科學家並不否認精神的力量,這是值得讚揚的。

  開啟石棺的詳細過程不及備述。這是一件非常麻煩的工作,而工作場地又極為狹窄。操作時必須始終小心謹慎,保證不出岔錯,吊車、滑輪出毛病,支撐木中途斷裂,都會給那些珍寶造成嚴重的損壞。棺材是三層套棺,第二層的蓋上是那位年輕的法老的金像,他身穿禮服,週身是奧賽裡斯式的華麗裝飾。打開第三層套棺時並沒有發現更多的新東西,但在整個操作過程中工人們覺得這些套棺重得出奇,使人難於理解。這座墓裡的希奇現象層出不窮,這時人們又發現了一件。

  攝影師伯爾頓拍過照片,卡特取掉花環和裹布,才弄明白棺材沉重的原因。第三層棺材長6英尺l.75英吋,厚0.15至0.21英吋,整個是純金造成的。僅這一口棺材就所費巨資。

  這又是意想不到的,但正在人們高興時,卻又遇了令人擔心的問題。第二層套棺的半飾花紋上已經發現粘著一種黏稠的東西;現在看出,原來在二、三層套棺之間灌注過一種液體,現在已經淤結。黏漿中發現一條黃金和陶釉做的項鏈,清洗倒不十分困難;然而這時研究者們擔心的是,這樣大量的油類會對乾屍造成哪些損害。工人們揭開最後一層裹布,取下珠飾花紋的披肩。這些東西樣子像是完好的,但卻隨手變成碎片。它們被護屍的油脂徹底腐蝕了。

  盧卡斯立刻對這種物質進行分析。這是安葬使用的一種液態或半液態的浸料,其主要成份是某種油脂和松香。加熱時發出木焦油的氣味,但是否有木焦油尚不能立即確定。人們又一次緊張起來:最後的、決定性的時刻到來了。


○特卡蒙法老的再生


  人們松下幾個黃金榫頭,然後手提金握柄移開最後一層套棺的棺蓋,露出了木乃伊。做了6年的準備工作,終於揭示了圖特卡蒙的遺體。

  卡特寫道:「每當這種時刻,我的感情很複雜,也很衝動,但無法用言語表達。」然而這位法老,這位圖特卡蒙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奇怪的是,儘管葬制如此豪華,圖特卡蒙並非什麼重要的統治者,死時只有18歲。已經確定他是「異教國王」伊克納頓的女婿,可能又是他的異母弟弟。圖特卡蒙少年時代正置他的岳父推行拜日教。圖特卡蒙本人則在後來重新信奉阿門教:他原名圖特克——阿頓,後改圖坦克——阿蒙就是證明。現在知道他的統治在政治上是混亂的。有些畫面表現圖特卡蒙用腳踢戰俘和射倒成群的敵兵,但是他的一生曾否上過戰場都是不能肯定的。他在位的具體年代也不清楚,只知道即位時間為公元前1350年左右。他是通過妻子得到王位的。他妻子名叫安徹斯—恩—阿蒙。很小就嫁給圖特卡蒙,從幾幅畫像中可看出她是一位迷人的姑娘。

  從墓中許多畫面和浮雕以及日用品來看,圖特卡蒙給人的印象是性格比較可愛的,但是關於他的政績或作為埃及的統治者有何建樹現在一無所知。但只活了18年的國王大約是不會有什麼重大的成就的。卡特說,就我們所知,圖特卡蒙一生唯一出色的成績就是他死了並且被埋葬了,這話是有道理的。

  然而假如這位18歲的法老死後,他的葬儀的豪華已經超過西方人的想像,那麼像拉美西斯大帝和西索斯一世墓葬的裝設又當如何呢?德利提到,有的陵寢裡隨便一間墓室裡的東西就應該等於圖特卡蒙墓的全部,他指的就是以上兩位法老。千百年來,國王谷裡古陵墓中的珍寶不知有多少落入盜匪之手啊!

  這位法老的乾屍既豪華又可怕。屍體上澆灌大量的油膏,這些油膏已經乾硬,變成黑色,把壽衣緊緊地粘在屍體上。

  整個乾屍已經變黑;並且變了形,但頭部和肩部蓋著一個黃金面罩卻金光閃閃,顯出帝王的尊嚴。黃金面罩和乾屍和雙腳沒有粘上黑油。

  第二層棺是木棺,第三層是金棺,套在木棺裡。人們幾次努力把它們分開但沒有做到,最後把整個棺材加熱至華氏932度,費了很大力氣才成功了。移出乾屍以後,金棺用錫片套起加以保護。

  下一步工作是檢查乾屍。就人們所知,這是帝王谷裡3300年未經觸動的唯一的一具乾屍。檢查結果表明一個事實,卡特對此有下面的論述:「我們遇到的情況代表一種嘲弄性的現實——當然這種現實也許還有待研究——竊賊為了掠奪而把乾屍拖出,僧侶為了保護而把乾屍藏起,他們都至少對乾屍起了保護作用,使它們早日脫離那種浸泡屍體的油脂,沒有遭受腐蝕。」木乃伊被竊時往往遭受破壞——假如盜竊者不是僧侶的話,但即使破壞以後的木乃伊也比圖特卡蒙的遺體好些,乾屍已經腐爛,這是圖特卡蒙墓中唯一真正令人失望的事情。

  11月11日上午9:45分左右,解剖學家德利醫生剪開了乾屍和外層包裹布。除臉部和雙腳未粘油脂以外,整個乾屍已經壞得不成樣子。油脂所含的松香的氧化作用造成一種燃燒現象,不僅毀壞了裹布,連肌肉和骨頭也都燒成了焦炭。有些地方如雙腿和臂部下面的黑殼極硬,只能用鐵鑿除去。

  這只由黃金、珠寶和象牙裝飾的精美石船,也許將載著圖特卡蒙的年輕軀體,駛向通往天國的再生之地。

  一項重大發現是屍頭下的一隻護身枕。這枕頭放在類似王冠的一個墊子之下,而墊子則是用外科技術紮在屍頭上的。護身枕本身並無出奇之處,另外還有許多「護身神鎧」貼身裹緊,如護身符以及各種象徵符號和符咒等。重要的是這只枕頭不像別的類似枕頭用赤鐵礦造成,而竟是一塊純鐵!同時還發現一些類似鑄模的小型用具。這是埃及學發現的最早的純鐵製品。

  人們小心翼翼地從那年輕法老的燒焦的身上慢慢剝去最後一層裹布,那肌膚腐爛得用毛刷輕輕一碰就會脫落一塊。最後展現了那年輕的國王的面孔,用卡特的話說,那是「……慈靜而安詳的面孔,一個青年的面孔」。他說:「從臉上看得出是個有文化、有教養的人,五官很端正,特別是那輪廓鮮明的雙唇。」

  乾屍的裹布裡一共發現143塊各類寶石。卡特用33頁的篇幅敘述考察乾屍的情況,其中一半以上專門記錄屍衣中發現的珍寶。這位年僅18歲的法老是用黃金和珠寶層層包裹起來的。

  後來德利醫生專門著文從解剖的角度論述檢查乾屍的情況。他認為伊克納頓和圖特卡蒙完全可能是父子關係,這種現象可以說明垂死的第十八王朝的國王家族和國內政治情況,因此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一件件絕世珍寶從國王谷地下運出

  德利接著寫出他看到的有關文化方面的一個重要現象,即新帝國時期的表現藝術已有明顯的現實主義的傾向。他寫道:「金面罩上的塑像把圖特卡蒙表現為一位文雅的、有教養的青年。全體有幸目睹乾屍面目的人都可以證明,那些第十八朝的藝術家們在用不朽金屬為年輕的國王製作那些美麗的塑像時,他們的表現是忠實的,而手法是巧妙而準確的。」

  德利還比較準確地估計了史書未載的圖特卡蒙的年齡。他考察了肱骨內踝的骨化程度、股骨和關節之間的連接情況以及踵骨端的形狀,從而斷定圖特卡蒙的年齡在17歲和18歲之間,而以18歲最為可能。

  側室和小珍寶室出土的文物也很有價值,但對普通人是平淡無奇的。至此圖特卡蒙墓的發掘即告結束。


○法老的詛咒


  然而,還有一件神秘的事應該提到,即「法老的詛咒」事件,它隨同圖特卡蒙墓的發掘迅速流傳開來。在不同時間同這座著名古墓發掘有關的20多人先後死去,死因不明。

  「法老們的詛咒」至少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題,其性質與「希望的鑽石的詛咒」或不甚出名的「拉克羅馬修道士的詛咒」大體類似。如果「法老們的詛咒」的傳說是從一個單獨事件引起,這件事也許是卡納馮勳爵之死。卡納馮勳爵因被蚊蟲叮咬臥病三周後,於1923的4日死去,當時人們就開始紛紛議論,說這是冥冥中對不敬神者的報應。

  他姐姐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死以前他發著高燒連聲嚷,『我聽見了他呼喚的聲音,我要隨他而去了!』」時隔不久,另一位考古學家莫瑟先生,在發掘工作中曾幫助推到墓道裡一堵主要牆壁,也染上了一種近乎神經錯亂的病症而斃命。X射線專家道格拉斯·裡德,世界上第一個給法老木乃伊拍X光照片的人,不久也成了法老墓的犧牲品,日益虛弱地離開人間。以後兩年中此項發掘工作人員中,就有22人莫名奇妙地暴死。從此,法老墓殺人的消息不脛而走,墓碑上的咒語更成了眾說紛壇的不解之謎。

  1924年,英籍埃及生物學家懷持帶著好奇心進入一座墓穴,令人驚奇的是,他參觀後就上吊自縊。臨死前,他咬破手指寫了千言遺書,聲稱他的死是法老墓的咒語造成的,自己將帶著懺悔心情去見上帝。更令人驚奇不解的是,埃及開羅博物館館長蓋米爾·梅赫來爾的死,他一向根本不信「墓碑咒語」靈驗的說法,他聲稱:「我一生與埃及古墓以及木乃伊打過多年交道,我不是還健在嗎?」然而,就在這番話語出口不及4星朗,梅赫來爾突然暴病西歸,時年不足52歲。而且人們注意到,就在他去世的同一天,他曾指揮一隊工人將一批珍貴文物打包裝箱,而這批令人費解的文物恰恰是從那可懼的圖特卡蒙法老墓中出土的。這一切,使法老墓的傳說蒙上神秘可怖的黑面紗,和墓中的財寶一起使人們望而生畏而又躍躍欲試,也許這也是法老們生前的意圖吧!

  此時,人們不禁要問:這些與埃及法老陵墓打交道的人,暴卒的原因是什麼?法老墓碑上的咒語是否真有靈驗呢?

  種種觀點認為墓道壁上有一層粉紅色和灰綠色的東西,可能是一層死光,據說它放射出的物質能使人喪命。

  也有一些科學家傾向於另一種看法,即古埃及的文明已達到可能以劇毒的害蟲或毒物作為特殊武器,來保護埃及統治者的陵墓免受暴力侵犯。1956年,地理學家懷特斯在挖掘羅卡裡比陵墓時,就曾遭到蝙蝠的襲擊。

  近年來有一些科學家試圖從生物學上來解釋,開羅大學生物博士、醫學教授伊澤廷豪於1963年聲稱:根據他對博物館許多考古學家以及工作人員進行定期體檢的結果,發現所有的體檢者肌體均存有一種能引起呼吸道和使人發高燒的病毒。進入墓穴的人由於感染上這種病毒,將導致呼吸道發炎最終窒息而死。但墓穴中的這一種病毒為何生命力如此頑強,竟能在木乃伊中生存4000年之久,科學家們就不得而知了。

  這只警覺的胡狼,已經在圖特卡蒙的墓室內忠實地守護了3000多年。1922年11月26日,法老的亡靈將再也不會需要它的護衛,但這位卸任的衛士仍保持著它習慣的警覺。

  1983年,一位叫菲利普的法國女醫生,經過長期研究後,認為這些人死亡原因都是因為發掘者和參觀者對墓中黴菌過敏反應造成的。據她研究,死者病狀基本相同——肺部感染,窒息而死。她解釋道:「古埃及法老死後,隨葬品除珍寶、工藝品、衣服外,還放置了各種水果、蔬菜和大量食品,後者長久保存經過千百年的腐爛成為一種肉眼難見的黴菌,粘附在墓穴中。不論是誰,只要吸入這種毒菌後,肺部便急性發作,最後呼吸困難而痛苦地死去。」斯特拉斯堡的杜米切恩教授就因鑽入剛發掘不久的充滿黴菌的陵墓中臨摹銘文而一命嗚呼。至今為止,這種說法成為較令人信服的解釋了。

  但是法老墓碑咒語究竟如何,還有待於科學家們的不懈研究,而最近又發現這與金字塔本身所具有未知的「塔能」有關,看來真相如何,不可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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