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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伊甸園和人的進化


  就昆蟲身體表面面積與體重對比而論,體重很輕。一個從高處跌落下來的甲蟲能迅速地達到終點速度,這是因為空氣阻力使它不能很快降落,因此甲蟲著地後能很快地翻轉身體跑開,沒有什麼不良感覺。對於小的哺乳動物,比如說松鼠,情況也是如此。小鼠從一千英尺的礦井掉下來,只要地面鬆軟,可能跌得它頭昏眼花,但不會跌傷。與此相比,入若是從幾十英尺的高處摔下,就要致殘甚至喪命,這是因為人的體重大大地超過我們身體表面面積的緣故。因此,我們的祖先在樹上時就必須小心翼翼。否則從一樹枝攀躍到另一樹枝的動作中,如有任何失誤都可能喪失生命。正因為這樣,每一個攀躍都構成了進化的機會。強大的自然選擇力每時每刻地都在起作用,促使機體向下列方向進化:完善、敏捷、精確的雙目視力;多方面的操作技能;眼和手的密切配合以及自覺地掌握牛頓萬有引力等,但每獲得一種技能都需要腦,特別是新皮質進化有較大的飛躍。人的智慧應歸功於在樹上高居千百萬年的我們的祖先。

  當人類離開森林來到無樹的平原後,是否還嚮往那種棲息在森林頂部陽光普照的生活呢?是否還留戀那種在樹枝上攀躍飛騰、令人陶醉、風度翩翩的動作呢?今天嬰孩的驚跳反射是否是為了防範從樹頂上跌落呢?我們夜間夢中飛騰,白天的飛行愛好,正如達芬奇(Leonardo da Vinci)和齊奧爾科夫斯基(Konstantin Tsiokovslkii)言行錄中所例證的那樣,是否是出於追憶棲息在高聳參天樹梢上的歲月呢1?

  

  1現代火箭技術和空間探險工作要深深感謝R·H·戈達德(Robert H.Goddard)博士。他經歷了幾十年的專心致志、孤立無援的研究,獨自擔負著基本上是所有現代火箭重要領域的發展工作。戈達德對此學科的興趣起始於一個富有魅力的時刻。早在1899年秋,在新英格蘭,大學二年級學生、十八歲的戈達德爬上了櫻桃樹。當他懶洋洋地向下張望附近的地面時,頭腦裡出現了一種奇特的幻想:乘宇宙飛船到火星上去。他立志從事這一項科研工作。一年後,恰恰在他一生難忘的十月十九日,他又爬上樹,決心再回憶一下那一美好時刻。直接促使實現歷史性的星際航行這一偉大幻想,產生在樹枝上,也許這僅是一個偶然的巧合吧。

  其他哺乳動物,乃至其他非靈長目和非鯨目的哺乳動物都有新皮質。但在向人類方向發展的系統中,新皮質是在什麼時候才第一次大幅度進展的呢?即使附近不存在猿猴祖先,這個問題仍可回答。至少是可以探索的,因為我們可以考據猿人頭骨化石。人、類人猿和猴的腦容積幾乎佔滿了整個頭骨,魚腦則不然。這樣,通過估量頭骨的類型,我們便可以確定,什麼算作我們直系祖先和旁系親屬的顱內體積,並能對它們的腦容量做出粗略的估測。

  誰是人的祖先?誰不是人的祖先?這一問題也是目前古生物學家們激烈爭論的問題。幾乎每一年都有人類頭骨化石的卓越發現,所發現的化石年代比以往任何人所想的都要早。看來,在五百萬年前左右,許多類人猿一樣的動物,南方古猿非洲種:也叫南方古猿纖細型——譯注),用雙足行走,其腦容量大約是500立方厘米,比現代黑猩猩的腦大約多100立方厘米。鑒於此種證據,古生物學家已推斷:“雙足直立行走先於中樞功能上移(在發育過程中,大腦皮質取代低級中樞的功能稱之為中樞功能上移——譯注)。”這就是說,在大容積的腦產生之前,我們的祖先就用雙足直立行走了。

  三百萬年前,就有各種各樣的雙足動物,它們的頭顱容積與較其早幾百萬年的東非南方古猿相比要大得多。英裔肯尼亞人、早期猿人的研究者利基(L·s·B·LeaKey)定名為“能人”(Homo habilis)的一具頭骨的腦容量,大約是700立方厘米。我們手頭上也有“能人”曾造過工具的考古學證據。達爾文首先提出,工具使用是解放雙手產生雙足直立行走的原因,也是其必然結果。而行為上的重大改變伴隨著腦容量等同變化的事實,證實不了一者是由另一者引起的。但是我們以前的論述使這樣的偶然聯繫很可能顯示出來。

表4 近代祖先和旁系親屬
最早標本 顱內容量 身高和體重 體重/腦重比率 說明
說明南方古猿粗壯種(包括旁人和東非人) 350萬年 500∼550立方厘米 1.5米
40∼60公斤
大約90 強有力的咀嚼器官:箭頭脊:可能是嚴格的素食者,不大完善的二足動物,沒有前額;灌木叢棲息,同工具沒有關係。
南方古猿非洲種(也稱南方古猿纖細型) 600萬年 430∼600立方厘米 1∼1.25米
20∼30公斤
大約50 強健的犬齒和門齒:可能是雜食者,不大完善的二足動物,前額極小,灌叢地帶居住:石器和骨器。
能人 370萬年 500∼800立方厘米 1.2∼1.4米
30∼50公斤
大約60 突出的前額,肯定是雜食,有完善的二足,居住在無樹平原上;大概會建造房屋。
直立人(猿
人)
150萬年 750∼1250立方厘米 1.4∼1.8米
40∼80公斤
大約65 高高的前額,肯定是雜食,完善的二足,各種各樣的居住地,各式各樣的石器,發現用火。
智人(包括現代人) 20萬年 1100∼2200立方厘米 
1.4∼2米
40∼100公斤
大約45 高高的前額,肯定是雜食,完善的二足,居住在全球,使用石器、金屬工具、電子設備,核儀器。



  表4是1976年度對我們最近的祖先和旁系親屬化石證據的總結概括。南方古猿的兩個截然不同的種都不是人屬,更不屬於人類了,它們甚至還不是完善的雙足動物。其腦容量也僅是我們現代成人平均腦容量的三分之一。假如我們在地下鐵路偶爾遇到南方古猿,我們會因其幾乎沒有前額而驚恐萬狀的。它的前額確實是最低的。

  兩種南方古猿有著顯著的差別。南方古猿粗壯種(A·robustus)高個兒,笨頭笨腦,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它那能咬碎核桃的牙齒。它在進化上是相當穩定的。就其顱內容量來看,相差幾百萬年以上的諸標本之間幾乎都沒有什麼差異,南方古猿非洲種(the gracile Australopithecine)從其牙齒判斷可能是肉類和植物的雜食者。它們也叫南方古猿纖細型,正如其種名所說的那樣,身材纖細、敏捷靈活。同它們的遠親粗壯種相比,顯得進化更高些,其顱內容量變化也較大。但更為重要的是,南方古猿的活動場所都與條理分明有組織的勞動有關:它們用石頭、獸骨、獸角、獸牙制做工具,苦心地切、斷、擦、磨造成刮削器、砍砸器、切割器。還沒發現南方古猿粗壯種與工具有什麼聯繫。南方古猿非洲種的腦重/體重的比率幾乎是南方古猿粗壯種的兩倍。這使人很自然推想出是腦重還是體重同使用或不使用工具有關。

  看來就在南方古猿粗壯種出現的同一時代,又出現了一種新動物,真正的早期猿人——能人。它的腦重和體重的比率比所有的南方古猿都大,大約與南方古猿非洲種相近。能人出現在因氣候原因森林正在縮減的時代。能人居住在廣闊無際的非洲無樹平原上,一個充滿多種多樣的掠奪者和被捕食動物競爭的環境裡。就在這些平原上,特別是那些雜草叢生的低窪地區,幾乎在同一時代中,又出現了最早的現代人和現代馬。

  根據化石資料的完整記載,在六千萬年前,發生了有蹄動物的連續進化,最後達到進化的頂點——現代馬。始新馬是大約五千萬年前“開始出現的馬”,略與英國的大牧羊犬大小相等。它的腦容量大約為25立方厘米,其腦重與體重的比率大約相當於同代哺乳動物的一半。從那時起,隨著新皮質特別是額葉的大大進展,馬在腦的絕對重量和相對重量上都經歷了顯著的演化,這種進化必定要伴隨著馬科動物智力上較大範圍的發展。我不知道馬和人智力上的平行進展是否都有著共同的原因。例如馬是否腿腳飛快、感覺敏銳、有足夠聰明智力巧妙地躲避那些既獵食靈長目動物也捕食馬科動物的掠奪者。

  能人具有高高的前額,這表明額葉、顳葉的新皮質區以及大腦中的區域都有了較大範圍的進展,也似乎說明它與語言的功能有聯繫,這在後面章節裡還要講到。如果我們在某些現代化城市林蔭大道上遇到穿著最時髦裝束的能人,也許我們僅僅因其身材矮小才掃上它一眼。另外,現存的各種圓形石頭結構物證據表明,遠在更新世冰河時期以前,在人正式居住在洞穴以前,大概能人就會建造房屋了,可能是用木頭、樹皮、草和石頭進行戶外建築。

  既然能人和南方古猿粗壯種是同代的,所以不可能一者是另一者的祖先。南方古猿非洲種也算是與能人同時代,只是比能人出現的還早些。很可能(但不是很準確)富有進化遠景的能人和進化上絕滅的南方古猿粗壯種,都起源干早在他們之前就生存的南方古猿非洲種。

  顱內容量達到現代人的最早猿人是直立人。眾所周知,多年來直立人的主要標本都是中國的,並認為這些直立人可能生活在50萬年前。

  肯尼亞自然博物館利基(Richard Leakey)於1976年鑒定了一具幾乎完整的頭骨。這是在150萬年的地理岩層中發現的。既然中國的直立人標本顯然同營火遺跡有關,那麼很可能我們祖先學會用火是在150萬年前。這就使普羅米修斯所在的年代比我們許多人想的都要古遠了。

  大概有關工具考古資料最引人注目的方面是,這些資料稍微一露頭,接著就是大量出現。看來好像一個富有靈感的南方古猿非洲種首次發現工具的使用,並將工具製造技術直接教給它的親友。如果南方猿人沒有教育機構,那就無法解釋石器斷續出現的原因。這可能有某種石工行會把工具使用和製造的精確知識一代一代地傳下去。這種知識就能使軟弱和幾乎無防禦能力的靈長目動物最終統治了整個世界。現在還不清楚是人類獨立發明了工具,還是從南方古猿那兒學來的。

  從表4可見,體重與腦重比率大小不一。但南方古猿非洲種、能人、直立人和現代人大體相同。因此,在近幾百萬年我們所獲得的進化不可能用腦重與體重比率來解釋。但完全可用腦的總重量的增大,進化了的新功能特化,腦內部構造的複雜性,尤其是可用體外知識來進行解釋說明。

  L.S.B.利基強調指出,幾百萬年前的化石資料全是有關多種人形動物的骨骼。饒有鳳趣的是發現不少頭骨都有孔或骨折,這些損傷可能是由豹和鬣狗造成的。但利基和南非解剖學家達特(Raymond Dart)認為,其中不少的損傷是我們祖先造成的。在上新世和更新世時期,在人和多種人形動物之間幾乎肯定有著激烈的競爭。其中只有使用工具的那一種人形動物方能倖存,並直接進化成我們現代人類。殘殺在競爭中起何種作用至今還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南方古猿非洲種是直立行走,快速,敏捷,身高3.5英尺,確是一種「矮人」。我有時很想知道,人類傳說中土地神、巨人、矮人的神話是否就是那個時代創始的或遺留下來的文化產物和對人類開化的回憶。

  在人的頭顱體積迅速增大時,人的解剖結構上也伴隨著驚人的變化。正如英國牛津大學解剖學家克拉克爵士(SirWilfred Le Gros Clark)觀察到的那樣,人的骨盆也有較大的變形,這也可能是一種允許生下最新型大腦袋嬰兒的適應作用。目前看來要在不明顯減弱女人自如地行走能力的情況下,使女人產道區的骨盆再進一步發生實質性增大是不可能的了。(出生時,女孩就比男孩有了比較大的骨盆和骨盆下口;在青春期女性骨盆的體積再次發生增大)這兩項進化事件同時出現,恰恰說明了自然選擇的作用。具有遺傳的大骨盆的婦女就能生出大腦袋的嬰兒,這樣的嬰兒在成年時就會有較高的智力並可能在與小骨盆的母性生產的小腦袋產兒競爭中獲勝。在更新世時使用石斧的人會有更大的可能產生出各種生氣勃勃的見解。更重要的是,他能成功地獵取其他動物。石斧的發明和連續製造需要更大的腦容量。

  據我所知,在地球上一百萬種動物之中,唯有人在分娩時普遍產生陣痛。這可能是頭顱容積新近出現的連續增長的後果。現代男人和女人的頭顱容積是能人的兩倍,因為最近人的顱骨進化是如此驚人之快,所以分娩時要發生陣疼。美國解剖學家赫裡克(C.Judson Herrick)對新皮質的進展作了如下描述:“在動物整個發展史中新皮質近來的極為迅速增長是比較解剖學上最顯著的進化轉變事例之一。嬰兒出生時頭骨不完全閉合,這可能是現代人腦進化適應還不完善的表現”。

  智力進化和分娩陣痛的夭系出人意料地寫進了聖經的《創世紀》篇中。上帝在懲罰夏娃偷吃了知善惡樹的果子時對夏娃說:「我叫你在分娩時疼痛。」(《創世紀》3:16)

  有趣的是夏娃並沒得到上帝禁戒的任何知識,尤其是辨別善惡的知識,即抽像的倫理的判斷力。這種知識如果存在的話,那只能是在新皮質中。甚至遠在編造伊甸園故事時,作為具有上帝一樣權力的和身負重任令人敬畏的聖人就看到了認識技能的進展,這個聖人被派往人間。上帝說:「看吶!這個人將成為你們中間的一員,他能識辨善惡好壞。那麼,好!讓他伸出他的手,摘下生命樹之果,吃吧,永生吧!」(《創世紀)》3:22)上帝又派帶著火劍的天使駐守在伊甸園的東方以防範人的貪心**。

  大約在三百萬或四百萬年前,在這傳說中的黃金時代裡,人類完全同獸類、植物交織在一起。那時在我們祖先看來,天上的伊甸園或許同人間沒有什麼兩樣。自從亞當被驅出伊甸園後,按聖經記載,人類被判處死罪,服苦役,並用穿衣和拘謹來作為性衝動的防範措施。男人對女人的統治地位,植物的馴化(亞當的長子蓋隱發明的),動物的馴養(亞當的次於艾貝爾發明的),以及兇殺的出現(蓋隱殺害艾貝爾),所有這一切都相當完美地同歷史和考古的資料相吻合。在伊甸園的隱喻中,在亞當降世人間之前,是不存在任何兇殺史料記載的。但繼續向猿方向進化的二足動物頭骨骨折的證據,說明可能就是我們的祖先兇殺的。所以即使在伊甸園裡我們文明是從殺人犯蓋隱而不是艾貝爾發展而來的。文明這個詞來自拉丁語「城市」一詞。那是個悠閒的時代。城市國家的部落社會組織和勞動專門化使藝術和技術有可能出現,而藝術和技術又被看作是文明的標誌。按《創世紀》記載,第一座城市是由蓋隱創建的,蓋隱又是農業——這種需有固定住所的技術的發明者。他的子孫拉麥克的兒子們又發明了銅鐵手藝,樂器製造,冶煉術和音樂,即技術和藝術,這全是蓋隱的特長。但蓋隱在殺人的惡性上也毫不遜色。我們遠在那時就知道了兇殺和文明的關係。拉麥克說:「我殺死了一個人,一個青年人,因為他傷害了我,把我打得鼻青臉腫。如果蓋隱七倍報復於我,老實說,我拉麥克要七十六倍進行反擊。」

  伴隨著前額進化而產生的預知術的最原始結論之一就是意識到死亡。人大概是世界上唯一能清楚知曉自己必定死亡的生物。葬禮中包括同死者一起埋葬的食物和人工製品,至少可追溯到尼安德特人(更新世晚期,舊石器時代中期的古人——譯注)遠親時代。這使人聯想到不僅普遍知道死亡,而且也發展了供奉死者的儀式。這並不意味著在亞當被驅出伊甸園之前,在新皮質的驚人增長之前,死亡不存在。這只能說直到那時還沒有注意到死亡將是命中注定的事。

  亞當被驅出伊甸園,降世人間,似乎是近代人類進化史上某些主要生物事件的恰如其分的隱喻。這也可說明這一隱喻的通俗性。值得注意的不是要求我們去相信遠古歷史事件的生物學記錄,對我來說最關心的還是敢於冒險提出問題。當然這種生物學記錄的唯一存貯庫就是遺傳編碼。

  在二千五百萬年前的始新紀,棲息在樹上的和地面上寓所的靈長目動物都有很大增殖,並且最終向人的方向進化。這個時期的一些靈長目動物,如狐猴類(Prosimian)也稱作擬猴類(Tetonius)(英譯名又叫半猿,在東半球的熱帶裡生活,尾形似狐,口形象狐一樣突出——譯注),它們的顱內型中,有著微小的結塊。後來額葉就是在這兒進化發生的。一種模糊不清的人頭骨最早的化石標本可追溯到1800萬年前的中世紀,我們稱之原康修爾猿(Proconsul)或叫森林古猿(Dryopithecus)的類人猿出現在這個世紀。原康修爾猿是一種四足動物,棲息在樹上,大概是現代大猩猩的祖先,也很可能是智人的祖先,也許像我們推測的那樣是人和類人猿的共同祖先(大體和它同代的拉瑪猿被某些人類學者認為是人的祖先)。原康修爾猿的顱內模顯示了可辨認出的額葉,但其新皮質的腦回卻遠沒有象類人猿和現代人那樣發達。它的顱內體積較小。顱內體積在進化上的最大飛躍還是發生在最近的幾百萬年。

  做了前額葉切開術的患者被說成是喪失了「自我連續感覺」。患者說他只有一點點控制自己生命和環境的能力,他是個單一的獨立存在的個體。很可能缺乏額葉擴延的低等哺乳動物和爬蟲動物也缺少這種感覺——個性和自由意志的客觀實際或虛幻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人所特有的。原康修爾猿首先具有這種模糊感受。

  我們認為人類文化的發展和那些生理學上特性的進化多半是能繼續下去的,幾乎是原原本本地進行。我們控制奔跑、交往和操作的遺傳性素質越好,就越能發展有效的工具和改進狩獵戰略;我們的工具和狩獵戰略越適用,我們特有的遺傳性才越能使人類倖免於絕種。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人類學家沃什伯恩(Sherwood Washburn)是這一觀點的主要闡述者。他說:「作為人類所想到的許多東西,是在人類能夠使用工具很久以後才逐步形成的。認為人類結構上許多進化都是人類文化發展的結果,要比片面認為人體結構上某些弱點是由於人類文化發展遲緩而造成的觀點準確得多。」

  研究人進化的某些學者認為,保持腦大幅度進化飛躍的自然選擇的功能首先是位於運動皮質內,而不在負責感性認識過程的新皮質區。這些學者強調了人準確發射火箭的偉大才能,強調了優美的裸體動作的能力〔這正是利基(LouisLeakey)所欣賞和喜愛的直觀表演];強調了人比遊戲動物跑得還快,並能使遊戲動物固定不動的卓越技能。像棒球、足球、摔膠、田競賽、國際象棋、國防體育這樣運動(還有強力的跟蹤活動)的感染力,可能認為是靠我們頭腦裡先天就有的狩獵術的力量。這種狩獵術在人類幾百萬年的歷史上充分地發揮了作用,但在今天它的實際作用卻有所減低。

  抵禦掠奪者的有效自衛和狩獵遊戲,兩者必定都是協調的冒險活動。在人進化的環境中,在上新世和更新世時期的非洲,棲居著各種可怕的哺乳類肉食動物。其中最使人毛骨悚然的還是一群群鬣狗。防禦這樣一群猛獸非常困難。所以要潛進無論是單個的還是成群的大動物都有很大危險性。可見,獵人中打手勢交流思想是十分必要的。我們知道,如在更新世,人剛進入北美不久,通過白令海峽,時常用驅趕動物越崖的辦法屠殺大量的大動物。為了潛進單個野獸或者恫嚇一群羚羊使其驚逃奔竄,至少得共用一套最低限度的象徵語言。遠在亞當降世乃至夏娃創世之前,亞當的首次行動就是語言行為,這就是他為伊甸園的動物命名。

  手勢象徵語言的某些形式,自然要比靈長目動物起源還早。形成支配等級的犬屬和其他哺乳動物通過避開目光和低頭表示恭順。前面我們已經談到象獼猴這樣靈長目動物的恭順禮儀。人的鞠躬、點頭、屈膝禮等問候方式可能也有著相似的起源。許多動物以舔咬表示友誼,好似說:「我能咬你,但我不願意那麼幹。」人們舉右手打招呼也具有相同的含義:「我可以用武器進攻你,但我不願揮動武器。」

  手勢語在人類狩獵和交往中得到了廣泛的使用。例如,普蘭斯印第安人使用煙火信號。根據荷馬史詩記載,希臘人在特洛伊城取得了大捷,勝利消息從伊利烏姆(Jlium)傳到希臘。在這幾百英里的距離中都是使用煙火信號,這是公元前一千一百年的事了。這種思想的全部技能以及用手勢或信號語言來交流想法的速度是有限的。達爾文指出,當我們佔著手時,或夜間觀察手勢受阻時,手勢語言一般不能使用。從而我們可以設想手勢語會逐步地被口頭語補充和代替。這種口語原來可能是象聲詞(即模擬物體的聲音或模仿被描述的動作),如兒童稱狗叫「呃、呃」。幾乎所有人類語言中,「媽媽」這個兒童語似乎是在餵奶時無意中發出聲音的模擬。若沒有大腦的調整,這一切都不可能產生。

  我們從原始人的骨骼遺跡中得知,我們的祖先是獵手。我們已掌握了關於獵取大動物的資料,從而使我們更加認識到某些語言對配合協同狩獵潛進動作是完全必要的。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人類學家霍洛韋(Ralph L.Holloway),對化石內模的詳細研究為古代語言概念提供了不少出乎意料的證據。霍洛韋的頭骨化石內模是由乳膠製成的。他試圖從頭骨的形狀對腦的精細形態作出某些推斷。這是一種顱相學,但這完全基於內部而不是外部的研究。霍洛韋認為,稱作布羅卡氏區(即旁嗅區——譯注)的一個腦區是語言所需的幾個中樞之一,這在腦化石內模裡可以檢測出來。同樣他也在二百多萬年前的能人化石中發現了布羅卡氏區的證據、語言、工具和文化的發展大致是齊頭並進的。

  順便說幾句,在幾萬年前生活著一種人形生物——尼安德特人和克魯馬努人。他們的平均腦容量大約是1500立方厘米。許多人類學家猜測,我們不是從尼安德特人進化來的,也不是從克魯馬努人轉變來的。但他們的存在向人們提出如下問題:這些傢伙是什麼人?他們有什麼本領?克魯馬努人身材也很高大,某些標本要遠遠高過六英尺。它比我們現代人的腦容量少100立方厘米,但這似乎是無關緊要的。可見它們並不比我們和我們的直接祖先聰明,也許它們還有其他至今我們還不瞭解的身體上的障礙。尼安德特人前額低,其頭顱前後狹長,而我們的頭腦上下窄長。當然我們現代人是前額高大。那麼是否尼安德特人腦的增長主要表現在枕葉和頂葉上,而我們祖先腦的較大範圍的增長髮生在顳葉和額葉上呢?有可能尼安德特人發展了區別於我們的一種智力,而我們佔優勢的語言和預測能力,使我今冬完全摧毀體力強健、智力地位與我們等同的人。

  據我們所知,幾千萬年前,至少是在九百萬年前,地球上沒有出現人的智力。人的智力出現年限僅是地球年代的千分之幾,是在十二月宇宙月曆的最後一天。為什麼人的智力出現這麼晚?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這是因為高級靈長目動物和鯨目動物腦的獨特性能在全新世以前尚沒有進展的緣故。那麼這種性能是什麼呢?我至少可以提出四種可能性。這在前面或直截了當、或含蓄暗示地都提過。(1)腦容量從來沒有這麼大;(2)腦重與體重之比率從來沒有這麼高;(3)以前的腦從未有過一定的功能單位(例如較大的額葉和顳葉);(4)以前的腦從未有這麼多的神經聯繫,即突觸(這似乎有一些證據表明,隨著人腦的進展,每個神經元同周圍的神經元的聯繫數量以及微型電路數可能都有所增加)。(1)、(2)、(3)種解釋都證明了由量變到質變。我的看法,目前在四個可採納的方案中似乎不能作出一個果斷的選擇。我懷疑是否大部分或所有可能性都是正確的。

  英國的人類進化學者基思爵士(Sir Arthur Keith)提出了人腦進化的界線。他認為當直立人腦量達750立方厘米,約等於快速摩托車發動機氣缸排量,此時人腦的獨特性開始出現。當然,這條界線與其說是數量上的,不如說是質量上的分界線。大概增多了200立方厘米腦容量上的差異,與負責分析、預料和焦慮的額葉顳葉的某些特殊發展相比,就無足輕重了。

  當我們爭論這條界線相當於什麼時,弄清某種界線概念也不是沒有價值的。假如這條界線是在750立方厘米附近,那麼當100或200立方厘米數量級差(至少對我們來說)好像不是什麼令人信服決定智力的因素時,在人的普通常識中,類人猿可否說是有智力的呢?典型的黑猩猩腦容量是400立方厘米,低地大猩猩腦容量為500立方厘米,這就是使用工具的南方古猿非洲種腦容量的範圍。

  猶太人歷史學家約瑟夫斯(Josephus)在人類被驅出伊甸園後的苦難歷程表中又增添了一項,我們同動物交往能力的喪失。黑猩猩腦很大,它們又具有相當發達的新皮質,它們也有漫長的童年時代和可塑性的延續期,那麼黑猩猩是否有抽像的思維能力呢?假如它們很聰明,它們為什麼不交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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