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心搏動使出席牛津會議的科學家大為震動
欣社·薩范特(Hindu Savant)由於指出了植物的「血液」流動,引起了進一步的轟動。
聽眾全神貫注地端坐著
著迷地傾聽著金魚草與死亡作鬥爭的講演。
《紐約時報》,1925年8月7日,第一版。
威廉·詹姆士(William James)慣於宣講「信仰的意志」,至於我,我將希望演講「懷疑的意志」……需要的不是信仰的意志,而與此恰好相反,需要的倒是發現問題的願望。
伯蘭特·羅素:《懷疑論論文集》(1928)
公元二世紀,在羅馬大帝馬庫斯·奧裡留烏斯(Marcus Aurelius)統治時期的希臘,有一位名叫阿波奈蒂丘的亞歷山大(Alexander of Abonutichus)紳士。他美麗聰穎又無所顧忌,用他的一位同時代的人的話說,他「靠偽裝過日子」。他最著名的欺騙行為是,「只在腰間纏上一塊閃閃發光的纏腰布,赤身裸體,衝進市場;他帶著短劍,擺動著他那長而散亂的頭髮,活像一位以大神母的名義搜集錢財的宗教狂,他登上高高的祭壇,發表了一通長篇大論」,預言一個新的聰明的神將要降臨。亞歷山大接著飛快地跑到神殿建築工地,像潮水似的人流尾隨著他;他一到神殿,就找出一個鵝蛋(是他事先埋在那裡的),這個鵝蛋裡封裝著一條小蛇。打開這個蛋,他宣佈這條小蛇就是他所預言的神。亞歷山大回到自己的家裡,隱居了幾天之後,宣佈容許被擠得喘不過氣來的人群可以進去,並且可以看到有一條大蛇纏住他的身。那條小蛇在幾天裡已長成一條大蛇了。
實際上,早在馬其頓王國,蛇就是為達此目的而可以很方便地加以馴化的動物,在蛇的身上配上一個由亞麻布織成的多少有點像人的面部表情的腦袋。在亞歷山大的房間內,光線晦暗,人群又擁擠不堪,沒有一個來訪者能夠長時間停留或細心察看一下這條蛇。於是,大多數人都相信,這位預言家確已迎來了一位神。
亞歷山大接著宣佈,神準備回答裝在密封袋內的各種書面提問;當只有他一個人時,他把密封袋拆開並複製封條,閱讀了內容後,重新裝入袋中並加進一份答案。帝國各地的人,成群結隊蜂擁而至,以便親眼目睹這一奇異怪物——一條聰明的人頭蛇。在那些提問事例中,聰明的人頭蛇的回答,後來證明不只是含糊其詞,而且整個說來都是錯誤的。亞歷山大有一個簡單的解決辦法:改動一下他的答案就行。倘若在一位富有男人或女人的問題中端詳出某些弱點或私隱,那麼,他就毫無顧忌地進行敲搾勒索。所有這些欺騙的結果,所得收入相當於現今每年好幾十萬美元,他的名聲在他那個時代很少有人能與他相匹敵。
我們也許覺得亞歷山大這位神秘論販子實在可笑。當然,我們可能也願意預知未來,也願能與神接觸。但我們今天不至於再被這種欺騙方式愚弄了。那麼,我們是否真的不會再被愚弄呢?拉馬爾·塞恩(Lamar Keene)先生已當了十三年的降神術通靈人了。他是坦帕新時代議會教堂的牧師,是全世界降神術協會的董事,並且多年來還是一位美國降神術運動的主要領導人物。他自認,這是一種騙局。據他親自體驗,實際上,所有有關神靈的讀物,巫人的降神會以及從死人那裡得到的通靈者的神示,都是有意識的欺騙,意在解除人們由於失去朋友和親屬而感到悲痛和哀思。基恩象亞歷山大一樣,也回答裝在密封袋中向他提出的問題,不過他不是私下回答而是在佈壇上回答。他用一盞隱藏著的燈,或用塗抹發亮的流體,或用能夠暫時使袋子透明的流體照明,以窺視密封袋中的內容。他能發現丟失的東西,能發現「無人能知」的私生活而使聽眾大為驚奇。他可以與降神術會場裡暗處的附在靈媒身上的神靈和鬼魂密談。這一切都基於一種最簡單的幻術,基於一種虔誠的自我信念,最主要的是基於他看出他的教區居民和信徒中那種盲目的輕信和完全沒有懷疑的精神。基恩象哈雷·霍迪尼(Harry Houdini)那樣相信,這種欺騙不僅能在唯靈論者中蔓延,而且唯靈論者們還能嚴密組織起來,並在可能發展為信徒的人中間互換情報,以使得降神會上能夠做出的事情更加令人驚奇。像窺視亞歷山大的蛇一樣,降神會全都在黑暗的房間內舉行——因為在光亮的房間內,騙術太容易被戳穿。在賺錢最多的那些年,基恩賺的錢多到其購買力可與阿波奈蒂丘的亞歷山大相提並論。
從亞歷山大時代到我們這個時代——實際上,也許自從這個行星上出現人類到現在——人們就已發現他們可以通過裝神弄鬼而賺大錢。對其中的一些欺騙作出迷人而具有啟迪性的說明,可以在1852年倫敦出版的一本著名書中找到,此書作者是查爾斯·麥凱(Charles Mackay),書名為《超常的幻想和愚蠢的群眾》。伯納德·巴魯克(Bernard Baruck)聲稱,這本書使他挽留了幾百萬美元--大約由於這本書使他改變了原想投資的愚蠢計劃。麥凱從煉金術、卜卦和迷信治病,一直談到鬧鬼的房子,十字軍東征以及「政治和宗教對頭髮和鬍鬚的影響」。這本書的價值,正像神秘論販子亞歷山大所說的一樣,在於指出了這些欺騙和幻術是由來已久、古已有之的。有許多欺騙並不具有當代的伎倆,只是微弱地交合著我們的熱情:它使我們瞭解到,以往的人們是怎樣受騙的。但在讀了許多這樣的事例之後,我們對當代的說法與以往的說法竟是如此的相似,而開始感到驚奇了。人們的感情總是強烈的,而懷疑論可能在今天已不像任何別的時代那麼時髦了。於是,當代社會裡必然會有花樣翻新的欺騙。而且也確有許多欺騙。
在亞歷山大時代像在麥凱時代一樣,宗教乃是最容易地被人接受的觀念和流行世界觀的源泉。那些欺騙民眾的意向,往往是用宗教語言表達的。當然,這種做法依然還在繼續著,悔悟的唯靈論者們的供詞和其他後來披露的消息,充分地證明了這一點。但在過去五年內——無論是好或是壞——科學在民眾的心目中,都是作為洞察宇宙奧秘的基本手段而呈現出來的,所以,我們可以預料,當代的許多欺騙者會玩弄科學的伎倆。而且,事實上他們也正是這樣做的。
在上一世紀內,許多人對科學的邊界或邊緣提出了各種主張和斷言,而只有當這些主張和斷言是真時,它們才能引起公眾興趣。而且在許多情況下,才具有深遠的科學意義。我們即刻就來考察他們中的一個代表性的例子。這些主張非同尋常,是對平凡世界的一個突破,並且常常暗含著某種希望:例如,我們具有巨大末開發的能力,或者看不見的力使我們自我保存,或者有一種尚未被認識到的模式,並與宇宙保持和諧。的確,科學有時確實作出這些主張——例如,認識到,我們代代相傳的遺傳信息被密藏在稱為DNA的單一長鏈分子中,發現了萬有引力或大陸漂移,開發核能,還研究生命起源或宇宙早期的歷史。所以,如果作出某種另外的主張——例如,通過一種意志的特殊的努力而不借外助就能漂浮在空氣中——那麼,關於這一點與上述有什麼不同呢?除了證明問題之外,沒有什麼不同。主張可以漂浮起來的那些人,有義務當著懷疑論者們的面,在被控制的條件下,演示他們的論點。證明的責任在他們身上,而不在那些產生懷疑的人身上。這些主張太重要了,以致難予粗心地思考。許多關於能漂浮起來的斷言,幾百年前就已作出了,但是,那些已作過充分闡釋認為不借外助能升到空中去的人,只要不是在欺騙的條件下,從來就沒有達到過十五英尺的高度。如果漂浮起來是可能的,那麼,其科學意義,甚至更廣泛地說,它對人類的意義將是極其巨大的。那些不加批判地進行觀察,或提出不誠實主張的人,會把人們引入歧途,並使我們偏離理解世界這一人類的主要目標。正因為這樣,胡亂對待真理顯然是一種極不嚴肅的態度。
靈魂出竅
試考慮一下有時被稱為靈魂出竅這件事吧。在宗教迷魂術或催眠術的條件下,或者有時在一種能使人產生幻覺的藥物的影響下,人們會報告說,他的靈魂會離開肉體而外出遊蕩,能毫不費力地漂浮在房間的其他什麼地方(往往是靠近天花板處),並且只有在遊蕩完了之後,才重新歸附於肉體。倘若這樣的事真能發生,那的確具有極大的重要性,它暗示出人類獨特本質的某種東西,甚至暗示出有「死後生命」的可能性。事實上,有些有過臨近死亡經驗的人,或有些臨床診斷已死而又復生的人,報告過類似的感覺。但報告過這種感覺,並不意味著這件事情真的發生過。例如,可能有一種共同的經驗或者在某些環境下人類神經解剖學中的線路缺陷,總會導致靈魂出竅的相同幻覺(見第二十五章)。
有一個簡單的方法來檢驗這種靈魂出竅術。當你不在時,一位朋友把一本書巧妙地放到圖書館的一個高不可攀的書架上。然後,如果你從來就有靈魂出竅的經驗,那麼,你就會漂浮到書那裡,並讀出其書名。當你的肉體重新醒來,並正確地說出你讀到了什麼時,那你就提供了靈魂出竅的物理實在的某種證據。但是當然你必須沒有其他方法,例如,沒有其他人悄稍偷看後告訴你,也沒有你的朋友或你的朋友的朋友告訴你,而是你自己知道這本書的書名的。為了避免別人告訴的可能性,實驗必須在「雙盲」(double blind)的情況下做;這就是,選書和放書的人必鬚根本不認識你。完全沒有意識到你的存在,也不去判斷你的答案是否正確。就我所知,還沒有靈魂出竅的演示實驗始終在這些被控制的條件下,向聽眾中的懷疑論者報告過。我斷定,儘管靈魂出竅的說法沒有被驅除,但也很少有理由值得相信它。另一方面,弗吉尼亞大學的精神病醫師伊恩·史蒂文森(Ian Stevenson)積累了一些證據,說是印度和近東的幼童,到他們從未去過的很遠地區去生活,然後讓他們非常詳細地報告他們這個地區從前的生活情況。進一步的研究表明,一個新近死去的人與幼童所述的情況非常相符。但是,這不是在受控條件下做的實驗,而且至少有可能是幼童從旁聽來的,或者是研究者本人的無意識的提示。史蒂文森的工作,大概是關於「超感官知覺」的所有當代研究中最有趣的。
鬼魂說話
1848年,在紐約州北部,生活著兩個小姑娘,瑪格麗特·福克斯(Margaret Fox)和凱特·福克斯(Kate Fox)。人們談論著有關她倆的神奇故事。只要她倆到哪裡,哪裡就能聽到神秘的響聲,接著就能得知來自鬼神世界的暗語:向鬼魂提出問題,鬼魂就能以敲擊聲來回答——響一聲表示「不」,響三聲表示「是」。福克斯姊妹就成了轟動一時的新聞人物。由她們的大姊帶領,周遊全國各地,並且成為歐洲知識分子和文學家,諸如伊利莎白·巴雷特·布朗寧(Elizabeth BarrettBrowning)之流,欣喜若狂地注意的中心。福克斯姊妹所表演的「顯靈」,是現代唯靈論的起源,是一種迷信,它認為少數具有天賦的人,通過意志的某種特殊努力,就有可能與死去的鬼魂相通。福克斯姊妹把基恩之流的職業繼承下來了。
第一次「顯靈」後的四十年,瑪格麗特·福克斯為一種內疚之心所激勵,發表了一篇簽名的坦自書。響聲原來是在一種不明顯的使勁或動作的站立姿勢下,通過弄響腳趾和腳踝的關節而發出來的,與使手指節發出響節很相近。「這是我們開始玩弄的遊戲。原先只是要用來嚇唬我們媽媽的,後來,當這麼多的人來瞧我們這些孩子們時,我們自己也吃驚了,而且為了顧全自己的面子,便迫使把這種把戲玩下去。因為我們是這樣一些年幼的孩子,所以,也不會有人懷疑我們是在搗鬼。我們受我們大姊有目的的引導,也受到媽媽無意識的指引」。帶領她們周遊各地的大姊,對於這種欺騙行徑似乎是完全意識到的。她的動機是為了錢。
福克斯的例子最富有教益的方面,不在於竟有如此眾多的人受騙,而是在於,當騙局已經供認之後,在瑪格麗特·福克斯已在紐約劇院舞台上公開表演了她那「奇特的大腳趾」之後,許多原來信以為真的人,依然拒絕承認鬼魂說話聲是一個騙局。他們借口說,瑪格麗特是受某種理性主義者的脅迫而供認的。人們對於揭示他們的輕信競抱很不以為然的態度。
加的夫巨人
1869年,紐約西部加的夫村附近有一位農民,在掘井時發掘出一個比現代人還大的石人雕像。牧師和科學家們都一致斷定,這是一具古代人的化石,認為也許這證實了聖經中所述。「古時有巨人」。對這人像的細節有許多評論。這個人像看上去比藝術家在石頭上所能雕刻出來的純粹藝術品,要精美得多。何以見得呢?因為甚至人像上居然有微小的藍色靜脈網狀組織咧!但另一些人則不以為然,其中包括康奈爾大學的第一任校長安德魯·迪克森·懷特(Andrew DicksonWhite)。他宣稱這是一種出自宗教熱忱的欺騙,而且也是一件拙劣的雕刻品。經過了非常細緻的考查表明,它是一件近期的產品。這樣,人們才弄明白了,加的夫巨人只不過是一具塑像,是由賓厄姆頓的喬治·赫爾(George Hull)設計搞出來的一個騙局。喬治·赫爾自稱是「煙草商、發明家、煉金術士和無神論者」,是一個好管閒事的人。「藍色的靜脈」乃是被雕岩石上的天然花紋。這個騙局的目的是為了騙取旅遊者們的錢財。
但是,這種不愉快的揭露並沒有使美國企業家P.T.巴納姆(Barnum)感到困惑,他竟提供六萬美元來租賃加的夫巨人三個月。當巴納姆未能獲得巡迴展出的擔保時(因物主要價太高,不肯放手),他只做了一件複製品拿去展出。這件複製品居然使顧客們肅然起敬,並使巴納姆中飽私囊。大多數美國人所能看到的加的夫巨人,僅是他的複製品。巴納姆展出過一件偽造品。原物如今正存放在紐約庫普爾斯城的農民博物館內,無人問津。人們說巴納姆和H.L.門肯(Mencken)兩人都提出了這樣一種令人失望的看法,即從未有人由於對美國公民智力的低估而吃過虧,賠過錢。這個評論也許廣泛適用於世界。但所缺乏的不是智力,智力是有豐富的儲備的;真正缺乏的倒是批判思維的系統訓練。
聰明的漢斯——懂數學的馬
二十世紀初期,德國有一匹馬能閱讀書籍,能演算數學並且顯示出具有深刻的世界政治事務的知識。或者看起來好像是這樣。這匹馬就被叫做聰明的漢斯。它的主人是威廉·馮·奧斯頓(Wilhelm von Osten)。奧斯頓是位上了年紀的柏林人,誰都說他的本性與騙人無緣。一些著名的科學家組成的代表團仔細察看了馬的奇事並且宣佈這是真的。漢斯用它的前蹄有規則的踢打來回答向它提出的數學問題,而用慣常的西方方式點頭或搖頭來回答那些非數學問題。例如,某人說。「漢斯,九的平方根的兩倍再減一是多少?」停了片刻之後,漢斯就順從地抬起它的右前蹄,輕輕敲打了五次。莫斯科是俄國的首都嗎?它搖搖頭。是聖·彼得堡嗎?它點點頭。
普魯士科學院派出了一個以奧斯卡·芬格斯特(Oskar Pfungst)為首的委員會前去作更深入的觀察;奧斯頓完全相信漢斯的能力,歡迎委員會前去探究。芬格斯特注意到許多有趣的規律性。有時,問題越困難,漢斯回答它所需的時間越長;或者當奧斯頓不知道答案時,漢斯就顯得比較的無知;或者當奧斯頓不在房內,或者當馬被蒙住眼睛時,就得不到準確的答案。但別的時候,在一個陌生地方,有懷疑論者在場,奧斯頓不僅不在房內,甚至不在這個城鎮,漢斯卻能作出正確的回答。事情的真相終於變得清楚了。當向漢斯提出一個數學問題時,奧斯頓稍微顯得有些緊張,因為害怕漢斯次數敲少了。然而,當漢斯敲到正確數目時,奧斯頓難以覺察地點頭或顯得安寧了——實際上對所有觀察者來說雖難以覺察,但對漢斯來說則已覺察到了,它因為有了正確答案可得一塊方糖的報償。甚至一批懷疑者一當提出問題就立即察看漢斯的腳,而當馬得到正確答案時,他們作手勢或作姿態表示答覆。漢斯對數學完全無知,但對不知不覺的非語言提示卻非常靈敏。當問題提出時,類似的信號不知不覺地傳給了馬。聰明的漢斯真正是名符其實的聰明;它是一匹在某些條件下略通人性的馬,並能發現其他在以前從未見面的人提供給它的所需要的提示。但除了芬格斯特所繪的證據的確鑿無誤之外,類似於馬那樣能數數、閱讀和政治上聰明的故事,豬和鵝也在繼續使許多國家容易上當者困惑莫解。
夢兆
超感官知覺最引人注目的明顯情況之一是預兆經驗。當一個人感到有一件必定馬上就要發生的災禍,一個心愛的人死亡,或與長期失去聯繫的朋友通訊,以及一件預料事件就要洩露時,就會有這種預兆經驗。有過這些經驗的許多人報告過,預兆及其結果得到證實的情感上的強烈程度,提供了一種與另一個實在領域接觸的極強的感覺。我自己就有過這樣一種經驗。多年以前,在一個深夜我出了一身冷汗醒了過來,使我似乎得知,一位近親已突然死去。這種強烈感受縈繞我的心頭使我久久難以平靜,以致使我不敢打長途電話去找他,因為怕他會被電話線(或別的東西)絆倒,並使我把這一感受看成是自我預兆。事實上,這位親戚活著而且活得很好,無論經驗有著什麼樣的心理學依據,但它不是一種實在世界中災禍事件的反映。
然而,若設這位親戚那天夜晚真的死了。你就會很難一時使我相信這純粹是一種巧合。但人們善於計算出,如果每個美國人在他一生中有少數幾次這樣的預兆經驗,那麼,僅僅關於保險統計員的統計每年在美國將得出若干明顯的預兆室件。我們能夠計算出,這種預兆事件必定相當頻繁發生,但對極少數人來說,夢兆的災禍也許會很快隨之發生,這是不可思議的和令人可畏的。這種巧合對誰來說,每個月都定會發生。但許多感受過正確預兆的人,不言而喻會拒絕用巧合來對它作解釋。
我在那次感受之後,並沒有寫信給與強使人相信夢兆有關的靈學研究所,以說明這種夢兆並非是真實的。這樣的信是不值一寫的。但如果我夢兆死亡的事真的發生,那麼這樣一封信定將會作為夢兆的證據而被記載下來了。碰上的事被記載下來了,沒有碰上的事就沒有被記載下來。因此,人類本性無意識地共同促成帶有偏見地把這些事件說成是經常發生的。
這些事例——神秘論販子亞歷山大,基恩,靈魂出竅,福克斯姊妹,加的夫巨人,聰明的漢斯和夢兆——都是在科學邊緣或邊界上所作主張的典型。一個令人驚奇的斷言,有的出自普通的事情,有的出自奇事或出自使人畏懼的事情——或者至少還不令人生厭。這些斷言之所以能流傳下來,是因為人們認識膚淺,而有時著名人士和科學家未作更詳細的研究而認可了。那些以為這些斷言是屬實而加以接受的人,承襲了一切習慣的解釋。最共同正確的解釋有兩類。一類是有意的欺騙,通常是圖謀發財,如福克斯姊妹和加的夫巨人就是。接受這類現象的人一直被矇騙著。另一類經常運用的解釋是,當現象非常罕見和複雜,其性質比我們所猜測的更為錯綜複雜和難以捉摸時,為了理解而需要作更深入的研究;聰明的漢斯和許多夢兆適合於這第二種解釋。在這裡極通常的情況是,人們自己欺騙自己。
我選擇了前述事例,還有另一個理由。因為這些事例全都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例如,與人類行為或動物行為,評價證據的可靠性,鍛煉常識的需要等密切相關。在這些事例中,沒有一件涉及到複雜的技術或深奧的理論發展。我們無需高深的物理知識,就會對現代唯靈論的假面目產生懷疑。然而,這些騙局,矇騙行為和誤解居然迷惑了千百萬人。在與科學較少類似的邊緣上——比方說,關於無性生殖,或宇宙災變或大陸消失或飛碟——要對這些介乎科學上有意義和無意義之間的主張作出評價該有多大的危險和困難!
我把惡意創立和提倡介乎科學和偽科學之間的信念系統的人,與那些接受這些信念系統的人作了區分。後者往往是被這些系統的新奇性所吸引,也為他們提供的洞見和堂皇的情感所吸引。事實上,這些都是科學的態度和科學的目標。設想出看起來像人類一樣的外星來訪者,駕著空間飛行器以及甚或乘坐像我們乘坐的那種飛機。並教給我們祖先以文明,這自然是容易的。這樣想並不太費勁,倒非常類似於十分熟悉的西方聖經故事那樣,可以從中得到慰藉。而從星際生物化學角度探索火星微生物,或者探索生物學上極不相似的星際智能生物發來的無線電訊號,則是更難掌握,也不是那麼輕鬆安逸。然而,前一種觀念竟廣泛流行和普遍,而後一種觀念卻極其罕見。不過,我以為受古代宇宙航行思想所激勵的人,都受真摯的科學的(以及偶爾還有宗教的)感情所促動。最深奧的科學問題總會吸引廣大公眾的興趣。對許多人說來,脫胎於介乎科學邊緣學科的劣等思想與已有效的易於領悟的科學最為接近。為了邊緣學科的普及,就應譴責學校,出版社和商業電視,因為他們在科學教育方面宣傳太少,即使做些宣傳,也很呆板,效果不佳;同時也應譴責科學家,因為他們在使這一課題通俗化方面也做得太少了。
古代宇宙航行的鼓吹者,最著名的是埃裡奇·馮·丹尼肯(Erich von Daniken),在他的《諸神之車?》一書中斷言,有大量考古資料表明,我們的祖先過去曾與外星文明有過接觸。印度的鐵柱;墨西哥帕倫克的匾額;埃及的金字塔;伊斯特島上的巨大石碑(按雅可市·布勞諾斯基〔Jacob Bro-nowski〕看來,所有這些巨石碑都與貝尼塔·墨索里尼相似);秘魯納斯卡的幾何圖案。所有這些,據說都是由外星人建造或者是在他們的監督下建造的。但在各種情況下,這些人工製品都有似乎有理的和更為簡單的解釋。我們的祖先並不蠢笨。他們也許缺乏高超的技術,但他們與我們一樣精明能幹,而且他們有時把獻身精神與他們的智力和艱苦工作結合起來,從而創造出甚至使我們印象深刻的產品。有趣的是,古代宇宙航行的思想在蘇聯官員和政治家中頗為流行,或許是因為這種思想在一種可接受的現代科學範圍內保留下古老的宗教觀念。古代宇宙航行故事的最新說法是這樣一種主張:在馬裡共和國的多岡族人有一種關於天狼星的天文學傳說,這種傳說只有通過與外星文明相接觸才能學會。事實上,這看來似乎是正確的解釋,但它與古代的或現代的宇宙航行毫不相干(參見第六章)。
金字塔在古代宇宙航行的著作中所扮演的角色並不令人驚奇;自從拿破侖侵犯埃及以後,使古代埃及文明在歐洲人的意識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些成就竟成了許多胡說八道的話柄。許多著作談到假設性的命理學信息儲存在金字塔尺寸上的,尤其是吉澤大金字塔的尺寸上,例如,以確定單位表示的高寬之比,被說成是亞當和耶穌之間的年齡之比。在一個著名的例子中,人們看到一位金字塔專家用銼子銼掉了一個凸出部分,以致使觀察記錄與他的思辨結果較好一致。對金字塔感興趣的最新標誌,就是「金字塔學」的出現。有一種觀點說到,我們在金字塔內比在立方體內感覺要好一點,活得也要長一些;甚至我們的刮臉刀片也要好使一些和耐用一些。這也許是可能的。我也發現住在立方體住宅內確要氣悶一些。在我們人類歷史上,大多沒有生活在立方體住宅裡。但金字塔學的論點還從未在適當的控制條件下,獲得證實。再者,證實的重擔至今也無人去挑。
百慕大三角之謎,是關於在百慕大海域的廣闊洋面上,船隻和飛機失蹤而得不到解釋而引起的。這些失蹤事件(僅指實際發生的失蹤事件;有許多所謂失蹤,只是傳聞)的一種最合理的解釋是船隻和飛機沉沒了。我一度對電視上關於船隻和飛機神秘地失蹤而火車卻從未失蹤過頗感驚異的節目,表示過反對意見;電視台節目主持人迪克·卡夫特(Dick Cavett)答覆說,「我能看得出你從未等候過從長島來的火車」(因長島與大陸沒有鐵路相連,當然沒有火車,此處意即不存幻想——譯者注)。如同熱衷於古代宇宙航行一樣,百慕大三角之謎的鼓吹者們,使用草率的學士作風和詞藻華麗的提問。然而,他們並沒有提供強有力的證據。他們也沒有挑起提供這種證據的重擔。
飛碟或不明物(UFO),幾乎盡人皆知了。但看到天空中的光亮並不意味著就是金星人或遙遠銀河系上的人前來訪問我們。例如,它也許是汽車前燈的光映出一朵高層的雲,或者可能是發光的昆蟲在飛行,或者是一種非常規的飛行器,或者雖是常規飛行器但卻裝有非常規的照明設備,例如配有用來作氣象觀察的高強度探照燈。還有許多事例——具有規律性的較接近的相遇——這裡有一兩個人認為是被外星的飛行器捉去並用他們特有的醫學儀器測試,然後又把被捉人釋放回來。但在這些事例中,我們僅有的只是這一兩個人的非實質性的證據,儘管這一兩個人是誠心提供證據,而且看起來似乎是可信的。在我看來,自1947年以來,提出申請備案看見UFO的成千上萬的報告並不確有其事,因為其中沒有單獨一個是可以由許多人獨立可靠地觀察到,並藉以說明直接相遇的不是別的,恰好明顯的是外星飛行器。
不僅缺乏較可信的奇聞軼事的證據,而且也沒有任何物理證據。我們的實驗室已是非常複雜高級了。外星人製造的東西,我們也有可能進行鑒定了。然而,誰也從來沒有通過任何物理檢驗可以證明哪怕是外星空間飛行器的一小塊碎片——更不用說能見到外星飛船船長的飛行日誌了。正因為這些原因,所以1977年美國國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NASA)拒絕總統辦公室關於認真研究UFO各種報告的建議。當騙局和純粹的趣聞被排除了之外,似乎再也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可供研究了。
一次,我在一家飯館裡,瞥見了一個明亮的、「盤旋著的」UFO,並當即指給幾位友人看。我很快發現,一大群顧客、女服務員、廚師和店老闆鬧哄哄地擠在人行道上,用手指或叉子指著天空,我自己被擠在人群中間,擠得大家都喘不過氣來,可大家卻都顯出驚喜交集的神情。但當我回家拿來雙目望遠鏡一看時,發現那個UFO卻原來是一架非常規飛行器(後來瞭解到原來是國家航空和宇航局的一架氣象飛機),這真使人大失所望。有些人為當眾暴露了他們的輕信而深感侷促不安。另一些人則只是因為失去了一個美妙故事,一件不平常的東西--另一世界的來訪者——而為之惆悵不已。
在許多這樣的事例中,我們並不是無偏見的觀察者。我們對結果有一種感情上的賭注——或許僅僅因為介乎信仰系統之間,如果是真的,那就使世界處於更有意義的地位;但或許因為有某種更深地扎根於人的靈魂中的東西存在。如果真有靈魂出竅的話,那麼我的某種思維和感覺部分,離開我的身體並且不消費力地到達別的地方——一種使人振奮的期望,就是可能的了。如果唯靈論是真實的,那麼我的靈魂將在我的軀體死去之後繼續生存下去——這也許是一種讓人得以安慰的思想吧。如果確有超感官知覺存在,那麼,我們許多人都是潛存的天才,只需要加以開發,就能使我們比現在更加強而有力。如果占星術是正確的活,那麼我們的個性和命運就被緊緊地維繫在宇宙的其餘部分上。如果真的有鬼神、妖精和神仙(有一本有趣的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圖畫書,其中有六英吋高的不戴面紗的貴婦人的像,她們用輕紗裙角與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男子親密地連在一起),那麼世界就將是一個比多數成年人歷來所相信的更為奇獨和更令人困惑之所。如果我們現在正在接待或在歷史上已經有過高級的和善良的外星文明的代表來訪,那麼,或許人類目前的處境似乎就不是那麼可怕了;或許外星文明會把我們從自身的困境中拯救出來。但是。這些吸引和激勵我們的設想,並不能擔負起它們的真理性。它們的真理性只有賴於證據是否足以令人信服;我自己有時還不免有些勉強的判斷是,對於這些以及許多類似的想法,簡直不會有令人信服的證據(至少目前還沒有)。
除此之外,許多這樣的學說,如果是假的話,則它們是有害無益的。在過於簡單的流行占星術中,根據出生月份用十二種屬相來判定一個人的命運。如果這種屬相是假的,我們就會冤屈了被定屬相的人。我們把他們置於一套早已拼湊成的框框裡,而並不根據他們本人,即性別和種差中類似的屬相來作出判定。
對UFO和古代宇宙航行的興趣,似乎至少部分上為了滿足宗教的需要。外星人通常被描繪成外表上是智慧聰穎,體魄強壯,和藹可親的人,有時他們穿著白色長外套。他們非常像神和天使,來自其他行星而不是來自天空,是利用空間飛船而不是利用翅膀。略具偽科學的外貌,但神學的前提是清楚的:在許多情況下,被假定的古代宇宙航行和UFO的佔有者都是受人崇拜的神,只是稍加改裝和現代化,但還是易於辨認的。事實上,新近英國的一個調查表明,多數人相信是外星的訪問者而不相信是上帝。
古希臘流傳著種種故事。故事中訴說諸神來到了地球,並與人類結成姻緣。中世紀出現了天使和仙女的形象也同樣豐富多彩。神、天使和仙女都被作為最明顯有著可靠性的人,而一再被載入史冊。發生過什麼事情呢?所有的仙女如今又在何處呢?奧林匹斯山上的神又出了什麼事呢?近代或更具懷疑的年代是否把這些神一股腦兒拋棄了呢?或者這些早期的傳說能否反映出迷信和輕信以及證據的不可靠呢?由此可以推測,由於對UFO迷信的擴散將預示著一種可能的社會危險:如果我們相信仁慈的外星人會解決我們的問題,那麼我們將有可能被引誘成不去自盡其力地解決這些問題——在人類歷史上的許多時期,相信太平盛世會自動到來的宗教運動正是這樣產生的。
真正有意義的UFO的所有事例,都依賴於這樣的信念,即一個或幾個證據不易欺騙人,或被欺騙。然而,目擊報告的受騙機會則是驚人的;(1)當著一個法律學校學生的面,演示了一起假搶劫案,其中很少有學生能確切描述出闖入作案的人數,他們的穿戴、武器或話語,以及搶劫案發生的事件經過或時間。(2)教師帶進兩群孩子,他們在所有考試中都考得同樣好(不過他們自己不知道)。可是,教師發現一群孩子機靈敏捷,而另一群蠢笨沉默。後來的評分等級反映出評定往柱憑學生最初的錯誤印象而不憑學生的行動。有先入之見就會得出具有偏見的結論。(3)先讓人看一部有關汽車事故的電影。然後,向他們提出一系列問題,諸如,「藍色小汽車已跑過停車線了嗎?」,等等。一星期後,再問這個問題時,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會回答說,看到了一輛藍色小汽車——儘管事實上電影裡並沒有出現過藍色小汽車。看來在目擊事件之後的一段短時間內,我們用言詞表達我們所想的東西正是我們所見到的,然後把它固定起來,長久留在我們的記憶中。在這一段時間內我們是非常容易受騙的,任何流行的信念,比方說,奧林匹斯諸神或基督聖徒或外星宇宙航行員等等,都能無意識地影響我們的目擊報告。
許多介乎信仰系統之間的那些懷疑論者,並不必然是害怕新鮮事物的人。例如,我和我的許多同事對其它行星上有生命、智能或其他東西的可能性懷有濃厚的興趣。但我們必須謹慎,不可將我們的願望和恐懼強加給宇宙。相反,在通常的科學傳統中,我們的目標是找出真正的答案,而與我們情感上的先入之見無關。即使只有這一點,那也是一種有真理價值的知識。如果具有智能的外星人來訪問我們的行星,沒有人會比我更欣喜若狂了。這將使我的專業工作變得大大的容易了。事實上,我為此而花費的時間比我留神思考UFO和古代宇宙航行問題上的時間更多。我相信,公眾對這些問題感興趣,至少部分的是一件好事。但我們向現代科學提出的各種令人眩惑的可能性開放,必定會受到某種頑固的懷疑論所干擾。許多令人感興趣的可能性,結果完全是錯誤的。向新可能性的開放和提出難對付問題的意願,都在於需要促進我們的知識。難對付問題的提出,具有額外的利益:美國的政治和宗教生活,尤其是在最近十五年中,以公眾的過度輕信為其特徵,沒有提出困難問題的意願,這已產生了對我們民族健康的明顯損害。消費者懷疑論促成優質產品。這也許就是為什麼政府、教會和學校系統以恰當的熱情鼓勵批評思想的緣故吧。他們知道,自己並非是無懈可擊的。
專職科學家們一般都必須選擇他們的研究目標。有某些目標,如果一旦達到,則非常重要,但它們成功的希望甚微,以致誰都不願意去追求這些目標。(多年來,探索外星的智能人就是一例。情況已有了改變,主要是因為無線電技術的進步,已容許我們能建造巨大的射電望遠鏡,這些望遠鏡配有靈敏的接收器,可以收聽到可能是發送給我們的任何消息。這在以往的人類歷史上是從來不可能的)。還有另外的科學目標,這些目標非常容易達到,不過根本沒有多大意義。大多數科學家選擇一種中間路線。其結果,很少有科學家實際投身於對介乎科學邊緣的或偽科學的信念進行檢驗或向之挑戰的泥潭中去。發現某種真有意義的東西——除了人的本性之外——機遇看來是較小的,但所需要花費的時間卻似乎是較大的。我相信,科學家們會花更多的時間去討論這些問題,但一個已知論點缺乏強有力的反對,決不暗示出科學家認為它便是合理的。
有許多這樣的情況,信仰系統是如此荒謬,以致很快就遭到科學家們的反駁,但又從不把他們的論證發表出來。我認為這樣做是錯誤的。科學依賴於公眾的支持,在今天尤其是過樣。不幸的是,由於多數人具有一種很不合適的科學技術知識,因此要想對科學問題作出理智的決策是困難的。有些偽科學則成了一種有利可圖的事業,而不少支持者則不僅把偽科學與我們這裡討論的問題連繫起來,而且還從中大發橫財。他們不惜花費大筆錢財以維持他們的觀點。某些科學家似乎不願意去參與公開面對的科學和偽科學之爭,因為這需要花大力氣,而且還有可能會使他們在公開的爭論中丟面子。但是,有一個極好的機會表明,科學是怎樣在它那黑暗的邊緣上工作的,並且還是一種交流科學的力量及其樂趣的方式。
科學與偽科學之間存在著一種暗淡不明的穩定性。漠視科學和反對新鮮事物是導致公眾輕信的大問題。一位著名科學家曾威脅當時正患病的副總統斯皮羅·T.阿格紐(Spiro-T.Agnew),反對我堅持以美國科學促進協會的名義組織一次討論會,就UFO的起源是外星空間飛行器假設進行討論,無論贊成者和反對者均可發言。科學家們被伊曼紐爾·維裡科夫斯基(Immanuel Velikovsky)的《碰撞中的世界》一書中的結論激怒了,也被維裡科夫斯基對許多確鑿的科學事實的全然無知激怒了。他們雖則成功地但卻是不地道地強使維裡科夫斯基的出版商放棄出版這本書——後來被另一家公司出版而且賺了很多錢——而當我安排了美國科學促進協會第二次會議專題討論會來討論維裡科夫斯基的思想時,我也受到了另一位著名科學家的批評。他認為,任何引起公眾對維裡科夫斯基的注意,儘管是持否定態度的,都只能是幫維裡科夫斯基的忙。
但這些專題討論會還是舉行了。聽眾們似乎發現這些會議是有意義的,討論記錄也彙編出版了,現在在德羅斯或弗雷斯諾的青少年們在他們的圖書館裡能夠找到介紹來自這個問題另一面的一些書籍。如果說學校裡和宣傳工具中把科學說得平淡無奇的話,那麼或許可以通過對科學邊緣上的問題開展一些準備充分和內容廣泛的公眾討論,以喚起他們對科學的興趣。占星術可以被用來討論天文學;煉金術可以用來討論化學;維裡科夫斯基的災變說和諸如大西洋這樣的大陸沉沒假設可以用來討論地質學;唯靈論和信仰療法則可以用來討論心理學和精神病學方面的廣泛問題。
美國還依然有許多人相信,凡公開發表的東西,就必定是真的。由於有那麼多未加論證的思辨和荒唐而無意義的東西出現在書中,從而就會嚴重地曲解真正的東西。我饒有趣味地讀到了世界最大的出版公司之一的總編輯所說的一段話:「我們認為,出版者有責任檢驗某些有爭議的非虛構作品的正確性。我們的程序是把書送給一位該領域內與書無涉的權威去有目的的審閱」。這段話是在我看完了報紙上過早發表H.R.霍爾德曼(Haldeman)的一本書的內容以後讀到的,使我感到十分惱怒。霍爾德曼是前任總統的助手,並且是一位已判了罪的重罪犯。事實上,正是這位總編所屬的公司,近幾十年來已出版了一些最惡劣的偽科學書籍。但從另一方面來介紹這種故事的書,如今卻變得暢銷了。下面我列舉一些比較突出的偽科學學說以及力圖從科學上對它們進行反駁所作出的最新努力。有一種已受批判的觀點,說什麼植物具有感情生活並能演奏樂曲,還有加裡·特魯多(Gary Trudeau)的「多尼斯堡」連環畫中所描繪的與蔬菜作數星期交談的故事,幾年前曾風行一時。正如本章的開首題詞(論金魚草的臨死搏鬥)所表明的,它是一個古老的論題。或許唯一有鼓舞作用之點是,比起1926年來,今日則以更加懷疑的精神看待它了。
一些最近的邊緣學說以及對它們的批判
雖則新近許多邊緣學說被大肆宣揚,但對它們未加懷疑地討論,它們的致命缺陷也未為人所共知。本表則為對之進行這種批判提供指南。
百慕大三角
《百慕大三角之謎--解決了》
勞倫斯·庫什,哈伯和羅,1975年。
唯靈論
《神靈中的魔術師》
哈里·豪丁尼,哈伯,1924年。
《通靈的黑手黨》
M.拉馬爾·塞恩,聖馬丁出版社,1976年。
尤里·蓋勒
《尤里·蓋勒的魔術》
詹姆士·蘭迪,巴蘭丁,1975年。
阿特蘭提斯和其他「失去的大陸」
《地球的傳奇:這些傳奇的地理起源》
多蘿西·B.維塔里昂諾,印第安納大學出版社,
1973年。
《失去的大陸》
L.斯普拉格·德·坎普,巴蘭丁,1975年。
飛碟
《飛碟釋疑》
菲利普·克拉斯,蘭登姆·豪斯,1974年。
《飛碟:一場科學的辯論》
卡爾·薩根和桑頓·佩奇編,諾頓,1973年。
古代宇航員
《天神的顯現:對埃裡奇·馮·丹尼金種種理論的細察》
羅納德·斯托裡,哈伯和羅,1976年。
《古代工程師》
L.斯普拉格·德·坎普,巴蘭丁,1973年。
維裡科夫斯基:《碰撞中的世界》
《科學家質問維裡科夫斯基》
唐納德·戈德史密斯,康奈爾大學出版社,1977年。
植物的感情生活
《植物的「原始知覺」》
K.A.霍羅威茨等,《科學》,第189期,第478-480頁(1975年)。
幾年前,成立了一個由科學家、魔術師和其他人組成的委員會,旨在提供對科學邊緣持懷疑論的各種論點。這個非營利的組織被叫做「各種超感覺主張的科學調研委員會」,本部設在紐約布法羅區肯辛頓大街923號(郵政編碼是14215)。它正著手進行一些有益的工作,包括出版關於理性和非理性之間爭論的最新消息,這場爭論是圍繞著從前亞歷山大這個神秘論販子和在他同時代是理性主義者的享樂主義者們之間的論戰展開的。該委員會已向它的分支機構和聯邦通訊委員會發出正式通知,禁止在電視節目中播放那些未經特殊批判的偽科學。委員會內進行了一場有趣的辯論。一方認為,一切帶有偽科學氣味的學說都應在堅決反對之列;另一方則主張,每一個問題都應按其本身的是非曲直作出判斷,但證明的責任則應該由提出建議的人直接承擔。我是非常贊成後一種主張的。我深信,超常事件確實應該追求探索。不過,超常主張則需要有超常的證據才行。
當然,科學家也是人。當他們的熱情奔放時,他們有可能拋棄他們的學科的理想。儘管這些理想和科學方法已廣泛地證明是行之有效的。找出世界實際運行的方式需要預感、直覺和天才的創造性兼而有之;它也要求具有懷疑精神對每一步加之細察。正是這種創造性和懷疑論之間的張力,才導致科學中驚人的和始所未料的發現。在我看來,介乎科學與非科學之間的各種主張比起下面這些實際科學中成百項新近活動和發現來,確要乏味一些。這些成為新近的活動和發現中包括有:每個人頭顱中兩半球彼此獨立的大腦。黑洞的實在性;大陸飄移和沖碰;黑猩猩的語言;火星和金星上大規模的氣象變化;人種古跡;外星生命的探索;控制我們遺傳和進化的精巧自我複製的分子建築術;以及整個宇宙的起源、本質和命運的觀察證據。
但是,科學的成功,無論是活躍智力還是它的實際應用,都有賴於科學的自校正特徵。任何正確的思想,都必定有檢驗它的方式。任何正確的實驗,也都必定有可能重做。這與科學家的性格或信仰無關;一切都在於證據是否支持他的論點。用權威作為論證是不能算數的;權威們往往是錯的事情多的是。我很希望看到能將這些行之有效的科學思想模式在學校中和宣傳中加以傳播;可以肯定,把這些思想模式引進政治也將是一件令人喜悅的事。科學家們都懂得,當有了新證據或新論據時,就要徹底而公開地改變自己的觀念。我至今尚想不起有一位政治家表現出作這種改變的胸懷和誠意。
處於科學的邊緣或周圍的許多信仰體系,並不能經受得住實驗的檢驗。它們都是趣聞軼事,完全取決於目擊的正確性,但誰都知道目擊通常是靠不住的。以往的經驗告訴我們,大多數這樣的邊緣體系結果都是不正確的。正像我們不能拒收有價證券一樣,我們也不能把所有這些論點一概拒之門外。例如,巨大的岩石能夠從天上掉下來的思想,在十八世紀的科學家們看來是荒誕可笑的;托馬斯·傑斐遜(Thomas Jeffer-soll)竟說,他寧願相信兩位美國科學家撒謊,卻不相信石從天降。然而,石頭確實從天而降。這些石頭被叫做隕石。自然,我們的預感不能對這件事的真理性負責。只有通過仔細分析大量獨立地目擊普通隕石下落的證據,同時得到一大堆物理證據的支持,其中包括在屋簷下和耕種過的田野上得到的隕石的支持時,這一真理才能得以確立。
偏見(Prejudice)從字面上看就是指前判斷(Pre-judg-ment),即在考察證據之前就把一個論點拒斥了。偏見,乃是強烈地感情用事的結果,而不是運用可靠推理的結果。假若我們希望找到一事的真理,那我們就必須盡可能以完全開放的頭腦去處理問題,並且還需深刻意識到我們自己的局限性和癖性。另一方面,當我們對某個主張的證據作了仔細而全面考察之後,如果我們拒斥了它,那就不是偏見。這或許可以叫「灼見」。它無疑是獲得知識的必要條件。
批判的、懷疑的考察乃是日常實際事務以及科學中所使用的方法。當我們買了一輛新汽車或用過的汽車時,我們總想鄭重其事地索取書面保證、試車並檢查其特殊部件。對於汽車出售者在這些方面推諉遁詞,都將非常謹慎地對待。然而,許多介乎科學與非科學邊緣信念的倡導者們當需要經受類似嚴密的考察時,卻往往怒不可遏。許多聲稱具有超感官知覺的人也宣稱,當他們被細心觀察時,他們的能力就會減弱。魔術師尤里·蓋勒樂於當著科學家的面把鑰匙和餐具弄彎曲,而這些科學家慣於作為誠實搏鬥的對手面對自然界;但對於值得懷疑的魔術師愚弄觀眾卻放任自流。這些科學家懂得人類的局限性,他們自己也能用巧妙的技術表演類似的動作。凡是壓制細研深察和認真討論的地方,真理就會被掩蓋。那些介乎科學邊緣的信仰的提倡者,每當受到批評時,往往用過去的天才受到奚落來作辯解。但是,某些天才受到嘲笑並不暗含著所有被嘲笑的人都是天才。他們嘲笑過哥倫布,他們嘲笑過福爾敦,他們嘲笑過賴特兄弟。但他們也曾嘲笑過頭腦簡單的小丑。我堅信,科學是偽科學的最好解毒劑。
*非洲有一種淡水魚是瞎眼魚。它產生一個穩定的電場,即使遇到干擾,它仍能區分出捕捉者和被捕者,並以一種相當精巧的電訊語言傳達給潛伏的配偶和其他同類的魚。這牽涉到一個完整的器官系統和感覺能力,它們還根本沒有被前技術的人類所認識。
*有一種完全合乎情理的和自足的算術,其中二乘一不等於一乘二。
*鴿子——一種地球上最少吸引人的動物——現在發現它們對磁場強度有顯著的敏感性,能夠感應地球磁極的十萬分之一的磁場強度。鴿子顯然是利用這種感覺能力來通航,並通過它們對金屬無溝、電力線、火警安全梯等的磁特性來辨別它們的周圍環境。這是一種從未為人們所發現的感覺形式。
*類星體似乎在銀河系的中心差不多以難以相像的猛烈程度爆炸,這些爆炸破壞了數以百萬計的世界,其中的許多世界也許有居民居住過。
*在東非洲流出時間已達三百五十萬年之久的火山灰上留有許多腳印——一種大約四英尺高能有目的地大步行走的生物,這種生物可能是猿和人類的共同祖先。附近留有用膝關節行走的靈長目動物的足跡,迄今還沒有發現過有哪一種動物與這種動物相符。
*我們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含有成打的稱為線粒體的微小工廠,這些線粒體把我們的食物與分子氧結合在一起,以便以一種合適的形式提取能量。最近的證據提示出,幾十億年前,線粒體都是自由的有機體,它們緩慢地進化而與細胞結合成一種相互依存的關係。當多細胞有機體出現時,這種排列就被保留了下來。於是,在一種非常實際的意義上說,我們並不是一種單一的機體,而是由大約有一萬億個生命排列而成,而不是由完全相同種類的生命構成的。
*火星上有一座火山,幾乎高達80,000英尺,是在大約十億年前形成的。金星上可能存在著甚至比這更高的火山。
*射電望遠鏡已經探測到宇宙黑體背景輻射,那是叫做大爆炸事件的遙遠回波。宇宙創造時產生的光目前正在觀察中。
這個表我能繼續列舉下去幾乎沒有完。我相信,對現代科學和數學中的這類發現即使是一知半解,也要比大多數偽科學學說更加令人信服和令人激奮。那些偽科學學說的倡導者們,早在公元前五世紀就被愛奧尼亞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指責為是「夢遊者、魔術師、羅馬酒神的僧侶、酒鬼的女祭司、神秘論販子」。但科學則更為錯綜複雜和精緻微妙,揭示出一個更為豐富多彩的宇宙,並強有力地喚起我們的好奇心。而且科學具有是真的——不管對這個詞的含義理解的程度如何——這種附加的和重要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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