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末,我正在大學讀書。那時現代詩正像流感一樣在校園裡流行,許多人變成像電腦迷一樣的發燒友,誰燒得最厲害就有希望成為校園詩人,也就是一些青春小說家筆下常見的那類才子。在一次賽詩會上,各類高矮胖瘦的才子都拿出看家本領,在台上朗讀用中文寫作、但聽起來不像中文的詩。事後看了詩社印出的詩集,我才知道這些詩有朦朧的,有表現主義的,有現代民謠體,當然還有一些自創體。其中有一首詩令我印象最深。記得當時詩作者帶著一臉神秘上台運足氣只大聲念了一個字:網。正是這一字詩,竟然得了獎,並被當做詩集的標題。
據評論者說,該詩雖只有一個字,但底蘊深遠:
天上的日月星辰是一張網,
地上縱橫的道路是一張網,
愛情和家庭是一張網,
人情和權力是一張網,
新聞和輿論是一張網,
法律和道德是一張網,
總而言之,文明世界就是一張網。最短的詩需用最長的文字來解釋!我當時對此很不以為然。後來又發現,該詩的首創權似乎是北島,於是更覺得這是一個拙劣的玩笑。但無論如何,這詩讓我模糊地感到,網這個東西的確厲害。儘管這樣,我卻完全沒料到,十多年前這首最短的詩竟歪打正著地預示著今天世界上出現的最長的路--計算機互聯網。
上面詩評提到的各種網,只有新聞和輿論與現在所說的互聯網比較相近。所謂互聯網,就是全球成千上萬電腦網絡的相互連接。每個擁有一定級別電腦的私人用戶,只要在電腦上裝上一個與電線相接的內置或外置調製解調器,再到某一網絡服務公司交納入網費,登記一個名字(真假名都無所謂)和密碼,就可以在被授予的權限內用電腦發送電子郵件,在用戶之間互相傳輸文件,到世界各地的數據庫或圖書館查閱資料,甚至可以在BBS中或利用Usenet進行專題討論和交流。
在這裡,網主要是一種媒體,一種信息共享和交流工具,所謂信息高速公路的可見物理形態,則是以雙絞電話線、電纜或光纜為載體的線路以及衛星發射的微波訊號。儘管互聯網在現階段主要還被當做一種信息傳播工具,但從遠景上看,它決不僅僅是一種比電話、電傳、電視和報刊更方便的通訊手段。90年代初,美國克林頓政府上台伊始就提出了一個國家信息基礎設施規劃(National Information Infrastructure)。副總統阿爾·戈爾親自主持該規劃的施行,他提出要在本世紀末讓所有學校和圖書館實現計算機聯網,到下世紀初,讓光纖電纜把美國的企業、商店、家庭、教育部門和研究機構以及政府部門連成一體。值得一提的是,所謂Infrastructure在英語中專指那些國家和社會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設施,如道路、運輸和通訊系統、學校、醫院以及發電廠等能源部門。換句話說,基礎設施就是我們生活世界的基本硬件,它直接影響著我們的生活方式。互聯網不僅是我們可用可不用的信息媒體,它就是我們未來的生存世界。
在不久的將來,每個家庭中的各種電器將以多媒體方式與電腦連接起來;當我們出門旅行時,便攜式電腦將讓我們與親戚朋友、銀行、旅館和商店保持密切的聯繫;至於學校教育、企業管理和科學研究,不用說更離不開無所不在的網絡世界,即使出家人也會利用電腦網絡來研究宗教典籍、舉行布道儀式或者給上帝發個E-mail!70年前,德國思想家海德格爾斷言:人在世界中。如今的科技專家毫不猶豫地把它改寫為:人在網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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