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黑猩猩和人類的進化史大約有99.5%是共同的,但人類的大多數思想家把黑猩猩視為畸形異狀、與人類毫不相干的怪物,而把他們自己看成是上升為萬物之主的階梯。對一個進化論者來說,情況絕非如此。認為某一物種比另一物種高尚是毫無客觀依據的。不論是黑猩猩和人類,還是蜥蜴和真菌,他們都是經過長達約三十億年之久的所謂自然選擇這一過程進化而來。每一物種之內,某些個體比另一些個體留下更多的生存後代,因此,這些得以繁殖的幸運者的可遺傳特性(基因),在其下一代中的數量就變得更加可觀。基因的非隨機性的區分繁殖就是自然選擇。自然選擇造就了我們,因此,要想瞭解我們的自身特性,就必須懂得自然選擇。
儘管達爾文的自然選擇進化學說是研究社會行為的關鍵所繫(特別是同孟德爾的遺傳學相結合時),但卻一直為許多人所忽視。社會科學領域內一系列研究部門相繼興起,致力於建立一種達爾文前和孟德爾前派的社會和心理世界的觀點。甚至在生物學領域中,忽視和濫用達爾文學說的情況一直令人詫異。無論造成這種異常發展的原因究竟何在。有跡象表明,這種狀況即將告終。達爾文和孟德爾所進行的偉大工作已為日漸增多的科學工作者所發展,其中著名者主要有菲希爾(R.A.Fisher),漢密爾頓(w.D.Hamilton),威廉斯(G.C.Williams)和史密斯(J.Maynard Smith)。現在,道金斯(Richard Dawkins)把根據自然選擇的社會學說的這一重要部分,用簡明通俗的形式介紹給大家,這是第一次。
道金斯對社會學說中這一嶄新工作的主要論題逐一作了介紹:利他和利己行為的概念,遺傳學上的自私的定義,進犯行為的進化,親族學說(包括親子關係和群居昆蟲的進化),性比率學說;相互利他主義,欺騙行為和性差別的自然選擇。道金斯精通這一基本理論,他胸有成竹,以令人欽佩的清晰文體展示了這一嶄新的工作。由於他在生物學方面的造詣頗深,他能夠使讀者領略生物學文獻中的豐富多彩和引人人勝之處。凡遇他的觀點同已發表的著作的論點有分歧時,他的評論,就像他在指出我的一處謬誤時一樣,無不一箭中的。同時,道金斯不遺餘力地把據以論證的邏輯推理交待清楚,俾使讀者能夠運用這種邏輯推理再去擴展這些論據(甚至可以和道金斯本人展開爭論)。這些論據可以向許多方面擴展。例如,如果(按道金斯的論證)欺騙行為是動物間交往的基本活動的話,就一定存在有對欺騙行為的強烈的選擇性,而動物也轉而必須選擇一定程度的自我欺騙,使某些行為和動機變成無意識的,從而不致因蛛絲馬跡的自覺跡象,把正在進行的欺騙行為敗露。因此,說自然選擇有利於神經系統是更準確地反映了世界的形象這種傳統觀點,肯定是一種關於智力進化的非常幼稚的觀點。
近年來社會學說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由此引起了一股小小的逆流。例如,有人斷言,近年來社會學說方面的這種進展,事實上是為了阻止社會前進的週期性陰謀的一部分,其方式是把這種社會的前進說成在遺傳上似乎是不可能的。還有,把一些相似而又不堪一駁的觀點羅致在一起,使人產生這樣一種印象,即達爾文的社會學說,其政治含義是反動的。這種講法同事實情況大有逕庭。菲希爾和漢密爾頓首次清楚地證明了遺傳上性別的均等性。從群居昆蟲得到的理論和大量數據表明,親代沒有主宰其子代的固有趨勢(反之亦然)。而且親代投資和雌性選擇的概念,為觀察性別差異奠定了客觀的和公正的基礎,這是一個相當大的進展,超越了一般把婦女的力量和權利歸根於毫無實際意義的生物學上的特性這一泥潭中所作的努力。總之,達爾文主義的社會學說使我們窺見了社會關係中基本的對稱性和邏輯性,在我們有了更充分的理解之後,我們的政治見解當會重新獲得活力,並對心理學的科學研究提供理論上的支柱。在這一過程中,我們也必將對我們受苦受難的許多根源有一個更深刻的理解。
特裡弗斯(Robert L.Trivers)
1976年7月於哈佛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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