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在現代人印象中,技術的味道要多於浪漫的色彩。這可能是因為身處電腦時代,不識廬山真面目罷。
其實,在前人的科學幻想中,技術的作用要遠遠有趣得多。因為那時的人並不像現在這樣害怕技術,而更多站在一個自然而然的人的立場上,從人本的角度去看待技術。
比如六十年代後期,阿帕網還沒有出現之前,一位叫理查德.布朗蒂根的詩人寫了一首《一切都在愛神機器的注視下》:
我渴望一片
(越快越好!)
控制論的草原
和諧的程序
讓哺乳類走獸與計算機共存
就如同清澈的水
溶入那湛藍的天空
我渴望一座
(快來吧!)
松樹和電子紛陳的
控制論的森林
野鹿輕輕地漫步於
計算機之間
宛若絢麗的開花時節裡
一束束鮮艷的花朵
我渴望一門
(它必須是!)
控制論的生態學
我們可以擺脫勞役
重新返回大自然
和我們哺乳類的兄弟姐妹歡聚
一切都在愛神的注視下
雖然作者把控制論提到這等高度,有點令人瞠目和費解。但總的來看,這首「詩」還是滿有趣的。
想一想,今天要實現作者幻想的場景,從技術的角度看並不難。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台輕便的奔騰筆記本電腦,帶上幾塊能支持六小時以上的鋰電池。當然,若果真要到森林裡去,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沒有電話線撥號上網。不過,這實在也算不了什麼。沙特王子正打算弄288顆衛星到地球軌道上去,給互聯網提供高速通道。過不了多久,用「大哥大」與星星互相「勾結」,在森林或草原上聯網,怕也不成問題。
但人們似乎失去了帶著筆記本到大自然裡去的願望。技術並沒有阻礙人們樣做,是人自己給自己設置了心理障礙。
當人浪漫地對待技術的時候,技術在人們眼裡,只不過是通向神之聖境的渡船;而當人實際接觸了技術之後,卻把技術當作了神來供奉。
並非由於技術真的變成了神,而是因為人把自己,貶低為神的奴僕。
人文主義者此時站了出來,他們分為兩類。一類是希望取消技術而回到自然的,另一類是希望把技術發展得更高一些以使技術看上去和自然一樣的。
西奧多.卡贊斯基屬於前一類。卡贊斯基為了表達對技術的抗議,在17年裡曾16次郵寄炸彈,炸死過一個計算機商、一個廣告商和一個森林協會負責人。他曾用炸彈脅迫《華盛頓郵報》,發表了他的論文《工業化社會及其前途》,從而轟動一時。1996年4月3日,美國聯邦調查局出動50名特工,捉住了在森林中隱居的這位密西根大學應用數字博士。卡贊斯基在他的信中說,我們要捕殺的目標是科學家和工程師,尤其是有爭議的計算機和生物工程研究領域中的科研人員。為此不惜「採用摧毀工廠和焚燬圖書館的方式」。為什麼呢?卡贊斯基解釋說:「像我們這些生活在『發達』國家的人們,工業化雖然大大增加了我們生活樂趣,但也打破了社會均衡,使生命不再充實,使人類尊嚴受到折辱,造成了廣泛的心理創傷(在第三世界則造成廣泛的肉體痛苦),並給自然界帶來嚴重災難。」「一旦開始使用生物技術對有機體進行改造,那就沒有什麼能夠使它終止。這種改造可能會進行到人類與其他生命物成為別的變種之後才可能結束。」
卡贊斯基16歲考入哈佛大學,20歲獲得數字學士學位,25歲獲得數學博士學位。1969年27歲時,他忽然辭去了加利福尼亞大學的教職,到美加邊境的森林中隱居。一年後,就開始了系列爆炸案的實施。
卡贊斯基炸死一位廣告商,因為廣告商為一家曾在海上漏油造成污染的廠商恢復公關形象;他炸死一位森林協會的負責人,因為這個協會投票贊成砍伐千年古樹……。
他認為技術發展已無可阻擋,只有用暴力才能阻擋這個過程。卡贊斯基行為的實質,就是想阻止工業社會的技術發展,回到農業社會。
現代信息技術的奠基人之一,美國貝爾實驗室專家克勞德.香農則屬於後一類人。香農說:「我幻想會有那麼一天,人類與機器人的關係就如同現在狗與人類的關係一樣,我將為機器而歡呼喝彩!」法國飛行家、作家安德.聖.埃克絮佩利在1939年出版的《風、沙、星》中也說,「機器將逐步成為人性的一個組成部分」。
如果人類為拋棄技術而回到自然,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包括生活水平的下降、甚至破壞,那麼通過提高技術而接近自然,雖然現在還難以實現,前面的路途也還遙遠,但卻是比較值得嘗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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