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百科書籍>>姜奇平>>數字時代的人與商業

雲台書屋

4、文明變遷中的為師與為學之道


  埃瑟.戴森在《2.0版:數字時代的生活設計》中談到教育的時候,設想了一個2004年的場景,「你」被假設成13歲,她預言道:「你的父母通過網絡與你的老師交換意見。他們清楚留給你的作業是什麼,你上課精力不夠集中的反映他們也有所耳聞……」

  這個預言看來提前兌現了。11月16日,我在網上看到一條摘自techserver.com的報道,說美國蓋茨堡大學學生的父母們現在只要登上學校網站,就可隨時瞭解孩子們正在校園裡做些什麼了。兩周前,該學校開始了一項試驗項目,通過該校網站上的一個鏈接,父母可以訪問孩子的學業成績、電話單甚至購書帳單等等資料。管理員說,這樣做的理由是讓父母們放心,他們的孩子們被照管得很好。到目前為止,該校2100名學生中有140名學生允許其父母通過網絡窺探他們的個人生活。

  其實,中國人比美國人更早有這種想法。記得還是去年12月,到上海的時候,在飛機上就看到一則新聞,說是上海某小女生考試不及格,為了逃避家長責怪,花一百塊錢,雇街角小販充當「姨媽」,去開家長會。她的真媽恰巧有事路過學校,小女生見真媽到,以穿梆,拚命往學校裡跑。真媽感到好奇,於是追進去看,結果將一百塊錢雇來之「姨媽」當場捉住云云。下了飛機,我把這則新聞講與上海信息港的有關人員聽,他們說,現在這個問題馬上可以解決了。方法是在上海各居委會設電腦網絡信息亭,家長可以查詢學生在校出勤、作業等情況。看來,網絡給學生真出了道不大不小的難題。

  問題是我們怎麼看待這種消息呢?我認為,家長參與教育,這是網絡時代的趨勢,但讓家長監督學生在校一舉一動,卻並非網絡時代教育的本意。

  從文化比較的視點,看什麼屬於工業時代的教育,什麼適合信息時代的教育,這可能可以為我們判斷是非提供一個範式。

  數字時代怎麼為師:孔子與0、1我有一個猜想,如果孔子給弄活過來,只要稍加撥號上網訓練,會比現在所有師範學院畢業的教書匠,更得數字化網絡教育個中三味。

  理由有三:其一,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用麥克盧漢、喬治.吉爾德們的現代派文化理論闡釋,意義約等於「消解精英」。按工業文明的教育理論,師道須有尊嚴(或者說權威)。細究起來,「尊嚴」大致來自兩個方面,一是教師須經過專業訓練;二是教師須是分工中的一行。工業化的「專業」加「分工」,使教師成為教育領域排他性的精英,別人沒有教育資格,不得隨意上崗。而孔子非說「三人行,必有我師」,與我輩師範教育體制頗為不合。倒與數字化教育略為相通。信息時代的教育,要求人人參與教育,就像盡人皆可卡拉OK,而不必人人毛阿敏,曲曲胡裡奧一樣。父母當然也在人人之列,所以參與教育義不容辭。只是,三個人湊到一塊,孔子的意思絕不是讓別的兩個,去翻另一個的E-MAIL,或日記本。那叫侵犯隱私權,乃小人之舉,不足為師也。(所以我不贊同上述兩則新聞中父母那種參與法。)

  其二,孔子實行持續教育,而工業社會多是學歷教育。君不見顏回、子路,活到老,學到死,孔子也沒給他們發有水印或沒水印的畢業文憑,更無論燙金的或沒燙金的學位證書了。信息時代的學習也講持續學習,實在是因為知識經濟時代,知識作為資本,時時更新,並不特別考慮老師在學校講沒講過。一筆錢從銀行取出用了,就不能再到銀行取一遍。

  同理,知識財富從知識銀行(學校)取出來,用完就沒了。要補充,只能不斷再學習、拿企業或社會當知識銀行再「存款」。1970年一位叫伊凡.伊裡奇的天主教主教,寫了一本在教育界引起巨大非議的書,叫做《取消學校教育的社會》,主張用「學習網」取代學校。當時,互聯網尚不知在何處,連互聯網的「爹爹」阿帕網還在喝奶呢。伊裡奇建議的「學習網」由技術交易所、同行比賽和隨叫隨到的無任所教育家、賢者或宗教教師、巡迴學者組成。他描繪的「學習網」沒有強制性入學,沒有證書,只是街頭學習和按愛好選擇。做這些事情正是互聯網的長項,只是伊裡奇太超前了,跑到互聯網前面去了,以致受到人們的嘲笑。一位叫沃爾海的批評家居然認為把《取消學校教育的社會》中的例子原樣舉出來,就足以讓人看出伊裡奇的可笑。比如這樣的例子:如果一個學生想學習廣東話,就把他安排住到一個中國人的隔壁,那個中國人的家鄉話是可靠的,並表示願意傳授。如果那學生想學習吉他,他不但可以借到一個吉他,而且可以得到吉他學習課的錄音帶和和聲指法圖解。如果他想找個同自己差不多地位的人來討論弗洛伊德或阿奎那著作中有爭議的段落,他可以到一個特定的咖啡館裡,把書放在手邊,和過來的任何人交談,如果有興趣就談得長或者喝完一杯咖啡就分手。……。這不就是今天的CHAT、音樂網站和BBS嗎?真的實在可笑,但不是伊裡奇和他的例子可笑,這些例子用現在的觀點看,一點也沒有什麼可笑的,可笑的正是沃爾海。

  其三,孔子主張將生活與學習融為一體。孔子大致的教育模式是,帶弟子若干,周遊列國(相當於出國考察,繁榮旅遊)。見到石頭就說石頭,見到茄子就說茄子。一部《論語》,全無教學大綱,倒像拉拉雜雜一堆生活日記。同時,師生之間,真理面前一律平等。例如孔子走後門偷偷去見美貌的南子,弟子們照樣施以斯塔爾報告式的追究與批評。如今的企業,正在成為學習型企業。蓋茨治下,並不區分哪裡是工作,哪裡是學習。工作即學習,學習即工作。同時,「在家辦公」一朝興起,「在家學習」也就不遠了。於是,工作、學習與娛樂的界限也不免漸漸模糊起來。用專家的話來說就是,「要求在就業、學習和閒暇間建立更密切的關係」。

  農業文明中的教育,與信息文明中的教育,頗有相似之處。相似點在於,農業文明與信息文明,都不甚強調專業化分工。農業文明是缺乏專業化分工需求,信息文明是專業化分工供給過剩後淪為基礎。它們的教育共同強調的是人的全面發展。所不同在於,農業文明中的全面,是自給自足、缺乏社會化效率的小而全;而信息文明中的全面,是充分利用互聯網高效率、低成本社會化的融會貫通。工業文明則不同,它的教育目標不是全面發展,而是分工專業發展,它的進步在於社會化效率高,弱點在教育成本(耗損和浪費)也高。

  因此數字化教育的根本方面,是揚工業化教育的效率,而棄工業化教育的成本。從而把農業文明和工業文明的優秀之處包容於一身。

  數字時代如何為學:認知未來

  按照荀子《勸學》的理論,「不積鮭步,無以致千里」。現在的問題是,網絡時代一日千里,等積好鮭步,達到千里,黃瓜菜也涼了。

  國際未來學會主席馬哈蒂.埃爾曼傑拉主張用「創新型學習」取代現在的「維持型學習」。

  所謂「維持型學習」,我理解就是向過去學習,它在時間方面表現為歷史上的遠,在空間方面表現為現實上的遠。埃爾曼傑拉在《知識文明中的人類資源》中指出:「創新型學習需要兩個先決條件:參與(與空間一致),預見(與時間一致)。」

  據網上報道,美國紐約州康乃爾大學兩名24歲的研究生巴特諾與柯裡塞曼11月13日,靠他們成立的「全球通」(www.theglobe.com)公司股票上市,賺進9700萬美元,成了千萬富翁。「全球通」股票13日上市首日,就上漲六倍,以63.5元收盤,交易於下午四時結束時,巴特諾與柯裡塞曼身價暴漲,所擁有的股票價值分別為5036萬美元及4725萬美元。此外,兩人共同擔任總裁兼董事長,每人又可支領9.475萬元的年薪。「全球通」是一個可以讓網民免費創建自己網頁,並提供小組討論、聊天、新聞及其它服務的網站。在康大,巴特諾主修電腦科學,柯裡塞曼主修生物學,1995年他們向親友貸款一萬五千元,在宿舍創立公司,開始在萬維網設計網站。

  現在人們強調教育要培養能力,但我認為,教育不是要泛泛地培養所有能力,最關鍵的,是要培養人們對未來的認知能力和參與能力。因為我們所謂知識,不是指過去了的知識,而是指用來對未來進行風險投資的知識,或說是用知識去投資未來。巴特諾與柯裡塞曼的例子正好印證了埃爾曼傑拉所說的參與和預見。事實上,蓋茨、安德李森以及最近的億萬少年克勞斯,都是大學未畢業就匆匆參與到他們預見到的未來事業中,並獲得成功。說明數字時代的為學之道,首先和根本的一條,就是學習未來。

  11月12日翻報,看到中國青年報一則報道,記者在11月5日上午採訪了清華大學學生宿舍9號樓學生自發建立的「酒井網」(「酒井」系9#之謂,非學生好酒也)。據稱,1995年上半年,住在9號樓的計算機系93級的學生開始進行自發的聯網試驗,當時的目的僅是共享文件。接下來,各班級也紛紛組建自己的網,最後整個樓的網聯到了一起。目前,9號樓100多間寢室,大概有140台左右的學生「合資」私人電腦。6人一間的宿舍,電腦至少1台,多則5台。住在該樓的600多名學生都擁有自己上網帳號。通常,每個「酒井人」都有一個「經驗值」。這是一個由上站次數、停留時間、發表文章數量等指標共同決定的一個數字。目前,一個代號為ying的「網蟲」「經驗值」最高,他(她)共上站4996次,發表文章8884篇,榮獲「開國大老」最高稱號。據悉,近期內,這個「民間網絡」將有望得到校方的支援,宿舍樓網絡將全面聯入校園網,並實現與Cernet(中國教育網)和Internet互通。在這裡,學生們的學習行為,同樣具有對未知事物進行認知和參與的特徵。答案並不是預先在課本上現成的,而是在網絡上進行互動後得出的。

  我認為,數字時代的為學之道,關鍵在於縮短工業時代學習的鏈條,降低工業時代學習的成本,即減少在死記硬背上所花的時間成本(社會認識成本)和空間成本(社會實踐成本),這一部分學習最終要按劍橋大學教授科林·漢弗萊主張的,把刻在微型芯片上的微型記憶電路(如《大英百科全書》),加入人腦來解決。而將更多精力集中於對未來知識的學習上。

  農業時代的學習,把世界當作一個整體對待,卻略輸專業化分工;工業時代的學習,鏈條分化延長,卻稍遜時空直觀;信息時代的學習,用網絡計算消解學習的中間環節,在更高階段上回復到人對世界的直接認知與參與。

  對中國來說,稍有麻煩的地方在於,工業化沒完成,教育不得不讓中間迂迴環節按工業方式擴大下去、鋪張開來;另一方面又要朝著信息化的方向努力,讓教育成本降低下來,效果提高上去。一方面要治糖尿病,一方面還得吃糖。從這個意義上說,比美國還累。出路只能在於用信息化對傳統教育進行改造,而不是現在就鎖定發展未來型教育。

  
上一頁 b111.net 下一頁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