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是動物界億萬年來進化的產物。當你看到年輕的體操運動員隨著樂曲的旋律在翻滾、在旋轉、在魚躍……你會情不自禁地讚歎：多健美的身軀啊，真是大自然的傑作！然而，你可知道，人體還有許多不那麼「健美」的變異或異常現象呢！
１原載《科學之春》雜誌，1981年第1期。
1980年8月底，我在杭州參加會診了一名伴有「巨乳」現象的毛人。她是一位實足年齡19歲的少女，渾身是毛，滿臉也是毛，而且具有毛人所特有的形態，如寬鼻、厚唇、鼓嘴，牙齒發育不全而排列紊亂。最為奇特的是她有三個乳房，一個在左側腋窩前，大如雞卵，這是個「副乳」，即「附加的乳房」；另外兩個在胸部正常位置上，但碩大無比，叫人難以置信：長40多厘米，中間圍粗達57厘米，如果仰臥下來，巨乳就像兩個足月的嬰兒躺在兩邊吃奶，站立時雙乳下垂可達下腹部，而且現在還在繼續增大。
同年9月，我來到雲南，在宜良又考察了兩名「無毛人」。跟毛人的多毛現象相反，在他倆的面部和身上沒有任何毛髮，皮膚異常光潔，只是頭部局部、腋部和陰部的皮下有黑色毛囊的痕跡。他倆的手指甲和腳趾甲的甲體殘缺，呈匙狀，這一性狀在他倆的其他親屬身上也存在。他倆屬於「有汗型」的無毛人，即排汗機能正常。最近我還見到一則報道，說在浙江省肖山縣發現一個15歲的無毛男孩。據稱全身僅有「幾根稀疏的棕黃色的頭髮」，如此說來似應為「寡毛症」。更奇特的是，他渾身皮膚平滑光亮，終年不出汗，夏天要在肩背上披這一塊濕毛巾，還要下河洗澡十幾次，否則會感到渾身緊繃不適，夜晚更需在身上蓋滿濕毛巾方可入睡。這樣看來又該系「無汗型」無毛人。
「無毛人」和「巨乳人」都是罕見的人體變異的例子，不僅在國內，即使在國外也是極為少有的，具有相當高的科研價值。對他們的發現已引起學術界的極大重視。
根據現代科學的研究，我們得知人體變異現象基本有兩類：一是病理性的，二是生理性的。由於病理因素引起的變異現象在人體上是相當多的，特別是內分泌紊亂或失調造成的變異（「病變」）更為常見。人腦的底部有一「垂體」結構，它是內分泌腺的樞紐，能分泌多種激素調節人體的新陳代謝和生長發育，並調節其他內分泌腺的活動。在人的幼年時期，若腦垂體分泌生長素不足則導致生長遲緩，身材矮小，到了成年身高一般不會超過70厘米，成為「侏儒」；若這一時期的生長素分泌過多，則生長過速，成為「巨人」，身高可達2.6米以上。若在幼年時正常，而到成年時它分泌得過多，則患者的手指、腳趾、鼻端、下巴頦兒會變得肥大起來，成為「肢端肥大症」。垂體能促進甲狀腺的發育和分泌作用，如果在嬰兒、幼兒時期甲狀腺機能不足，分泌激素過少，又會引起患者的「呆小症」，出現身材矮小、智力低下、生殖器發育不全等症狀。而腎上腺素的過多分泌則會引起「多毛症」，如果表現在女性身上，則出現鬍鬚和全身多毛。
至於生理性的變異在人體上又有多種情況，有的因性別、年齡和地區（特別是種族）的不同而使體表的某些部分呈現形態上的變異，例如我們黃色人種有黃色皮膚、直型頭髮、中等厚的口唇、寬大的面龐；白色人種則有淺淡的膚色、波狀發、高聳的鼻樑、較窄的面孔……有的變異是「返祖現象」所致，例如多毛現象中的先天性多毛症即是，「副乳」現象亦然。這種變異是由於發育過程中某種尚未搞清楚的原因，使得人體一些性狀回復到祖先狀態。杭州那位「巨乳毛人」，既是「毛人」，又有「副乳」，這是雙重返祖於一個個體的例子。
安徽長豐縣發現一位婦女，1978年生了一個女毛孩，由於難產而施行剖腹術，在剖腹時卻意外地發現她具有雙陰道、雙子宮！她以前生的孩子是在較大的那個子宮裡懷胎的，而這個毛孩卻懷在另一個較小的副子宮裡。這是連續兩代返祖的例子。所有這些「多毛」、「副乳」、「雙陰道」、「雙子宮」等原始性狀在現代人體上出現，表明它們曾是人類遠祖身上發生過一定作用的正常結構，以後在進化過程中卻退化掉了——這是人類起源於動物界的科學證據之一。
在生理性的變異中，還有一種情況是屬於遺傳性的，如由於遺傳基因的突變而引起的人體變異現象。昆明醫學院喬學清同志研究了宜良「無毛人」後認為，楊氏兄弟的無毛症無毛基因來自母體基因突變的結果，它的遺傳方式是性連鎖隱性，而楊氏家屬指、趾甲體缺損則是不完全隱性（半顯性）遺傳。
當然，關於人體變異現象的成因，在科學上有著許多不同的解釋。在「毛人」的研究上，最近就曾有人提出「多毛未必是返祖現象」的疑問。即使是遺傳性引起的變異也有些是屬於病理性的，謂之「遺傳病」，而兩性畸形（陰陽人）也可能與遺傳有關。
關於「巨乳毛人」的巨乳現象，我曾經設想過，這裡是否有返祖問題。因為遠在一二萬年前原始人的藝術作品（比如壁畫和塑像）中，有一批女性形象就具有巨大的乳房和肥大的臀部，考古學上曾認為這種誇大女性特徵的作法，是母系社會裡對女性崇拜的表現。但是否也可能如實反映了當時婦女的特徵呢？難道遠古時代的藝術家們全憑主觀想像而沒有具體的實體作為模特兒？這是無法回答的問題。不過，在現代少數民族中確也發現過肥大「脂肪臀」的實例。如非洲的霍屯督人和布須曼人，他們的女性就是帶有肥大臀部的，其形態與舊石器晚期中的這些女性塑像還頗為相似呢！所以，原始藝術家的作品究竟是寫實的還是變形的，恐怕還不能貿然作出回答。另一方面，我認為杭州巨乳毛人的出現似乎跟內分泌有關，因為乳房加速生長是發生在該毛人17週歲月經初潮後才開始的，此後的月經來潮又頗不正常……總之，研究可以多方面進行，結論不必過早下。
對人體變異現象的研究，不僅在學術上而且在醫療實踐和優生學上都具有重要意義。搞清其發生機制和探索矯形治療的途徑，將有助於防止這類變異現象的產生並對其進行治療。現在，我國學術界對這類變異已不再停留在一般形態的描述上，而是從多學科的綜合研究著手，可以預料，將會取得多方面的成果。
人體既是健美的——這是大自然的傑作，但有時也會有缺陷——也許這是大自然的疏忽吧？然而人畢竟是人，他們不斷探究著、摸索著，將彌補大自然留下的缺陷，使人體更加健康、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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