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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科普講演1


  科普講演是普及科學技術知識很重要的一種手段。

  1原載《科普作家談創作》,地質出版社,1980年版。

  普及科學技術知識有多種途徑:寫科普文章(包括科學文藝作品、科普著作等)、拍攝科教電影、搞科普展覽,以及舉辦科普講座或科普報告。後兩者離不開「科普講演」,這是一種口頭的科學普及方法。

  在國外歷來很盛行科普講演,許多著名的科學家都很熱心地利用這一手段來宣傳自己的學術觀點,普及科學知識,我國近年來也頗為注重這方面的工作。科普講演者只要講演得法,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將這些講演整理彙集起來,又是很好的科普讀物,這在國內外是不乏其例的。英國著名的進化論者赫胥黎,是達爾文學說的熱烈擁護者和宣傳者,他曾經在倫敦多次向工人講演,宣傳和維護達爾文的進化論學說,倡導「人猿同祖論」,受到了勞動群眾的歡迎和支持。1863年,他的講演稿彙編成書出版,這就是至今仍不失其科學價值的《人類在自然界的位置》一書。

  近些年來,我常常利用野外工作的機會,就人類起源和人類學方面的問題,向各種類型的聽眾作科普講演,現僅結合自己的實踐,談談這方面的體會,探討科普講演的某些規律和特點,也談談科普講演與一般科普創作的關係,以及科普講演中的科學性問題。

  我利用野外工作的機會,進行科普講演的目的,一方面是宣傳有關人類起源的知識,破除迷信,講究科學,宣傳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另一方面也是通過科普講演來發動群眾,尋找古人類活動遺跡的線索,希望能找到更多有價值的材料。特別是後者和從事地質工作頗有相近的地方。

  科普講演有什麼特點呢?有些什麼規律性的東西呢?

  1.科普講演佔用時間短,而宣傳普及面廣。

  一場科普講演,可以在短短的兩三個小時內進行,使少則幾十人,多則數百乃至上千的聽眾,接受一個科學專題,或一個科學領域方面的科普教育,是一種既經濟又有效的科普宣傳手段。特別是地質工作者,常年在野外,流動性大,科普講演更是一種普及地質科技知識的好方法。

  2.科普講演時間性強。

  這點不言而喻,猶如新聞報道一樣,及時、迅速,尤其在學術交流方面更為方便有利。例如,邀請國內外的有關專業人員進行科普講演,可以使當地或本部門的廣大聽眾及時瞭解和學習到許多新的知識,特別是對科學上出現的重大事件,應該及時舉辦報告會,進行介紹,以引起廣大科學工作者的注意和重視。

  3.科普講演如得法,它給人的感受比讀文章要來得更直接和深刻。

  對於聽眾(也就是「讀者」)來說,聽與看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尤其是,科普講演的內容是講演者從事的專業,或者是他自己親身的體驗,講起來,必然會侃侃而談,娓娓動聽,如再能繪聲繪色,使人感到如身臨其境,會使講演獲得更好的效果。

  4.科普講演易於幫助聽眾把握住科技知識的重點和要領。

  講演者對於宣講內容在講演時可以有所取捨,重點部分可以較詳細地加以闡述,廣徵博引,使聽眾接受更多方面的內容,對於次要部分則略加說明即可,這樣在講演過程中就頗有「節奏性」。根據講演內容時繁時簡,時多時少,雖然這在寫文章時亦可如此,但與口頭宣講相比,效果卻很不一樣。

  5.講演者面對群眾,可以直接交流,隨時質疑,井能相互探討問題,這是其他科普宣傳手段所不能比的。

  我可以舉個實例來說明科普講演的上述特點。1979年4月,我去成都參加四川省科普創作經驗交流會,會議期間應地質部門的邀請,作了一個《「野人」與人類起源》的科普講演,聽眾濟濟一堂,他們之中有地質部門的職工、領導同志,地質學院的師生等。在這個科普講演中主要講了兩個問題,一是有關調查「野人」的研究近況;一是有關人類起源的研究現狀和基本理論問題。這兩者並不是沒有聯繫的,在談到「野人」研究的意義時,很自然地就將兩者的關係緊密地聯繫起來了。

  這次講演的時間並不長,僅兩個多小時,但涉及的內容廣,知識容量大。我較詳細地介紹了1977年,在湖北神農架原始林區裡追蹤「野人」的情況,同時又粗線條地介紹了國內外其他地區考察「野人」的活動,使聽眾基本瞭解到了這個領域內的大致情況。對於人類起源問題,著重介紹了70年代的動態和對人類起源若干理論問題的新認識。我是按著人類演化譜系這個線索,由遠及近介紹的,既談了50年代的見解,又談到70年代隨著新的人類化石的不斷發現,學術界如何對人類演化的譜系關係產生了新的看法,建立了新的概念等。對於人類起源過程中,人的本質特點如何形成,也作了簡要的重點性的介紹。譬如在講追蹤「野人」時,就聯繫了人的直立問題,因為目擊者普遍反映,「野人」是直立的,它的外形似猿。這究竟是個什麼動物?它的直立行走又是如何形成的?如能將其「捕獲」,是否可以對人的直立行走的形成問題提供寶貴線索呢?這就把介紹「野人」問題,提高到了一定的學術位置上,而不單純是介紹一個為廣大聽眾所感興趣的事。我在講演過程中,幫助聽眾把握重點,從中有所收益,我跟聽眾直接交談,隨時質疑,相互都有啟發。

  像這樣多內容的科普講演,卻是利用很有限的時間完成的,我又是短期在成都,地質部門及時找到我來談談這方面的東西,確是反映了科普講演的特點。我們從事古人類學研究,跟搞地質的同志關係相當密切,像這樣的科普講演,在我來說不僅有義務普及有關知識,更重要的還是為了宣傳動員更多同志來關心和參加這方面的工作。從事地質勘探的同志,成年戰鬥在崇山峻嶺之中,很有可能碰到各種奇異動物。他們經常接觸老鄉,可以聽到很多有關奇異動物的反映。只要稍加留心,相信會有更多、更有價值的發現。

  後來,我將科普講演的內容加以整理,寫成了幾篇科普小品,登在《成都科技報》、《四川科技報》和《地質戰線》上。即將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狼孩·雪人·火的化石》科學知識小品集,其中部分文章就是我根據科普講演的稿子加以整理改寫成的。

  進行科普講演要注意哪些方面,才能獲得較好的效果呢?這就是所謂「方法」問題,我以為有如下幾方面:

  1.科普講演應該是生動活潑的,不宜搞得過於嚴肅和刻板。

  這就要求科普講演者語言簡練、生動,最好是有一定的文學素養,能以文學語言來講演。為了使聽眾易於瞭解和掌握講演的內容,盡量搞塊黑板,隨講隨寫,特別是科學名詞、術語更應寫出來,進行簡單解釋。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還應配合實物、模型、圖表和幻燈等輔助性的教具。為了尋找古文化遺跡(如石器),古動物遺骸(如化石),我們準備了一些實物,邊講邊讓聽眾觀看。在雲南元謀盆地,利用磨光石器的實物向群眾介紹,後來根據群眾反映的線索,我們找到了許多新石器時代重要的遺址。

  對於較為枯燥的內容,在講演過程中,應有所穿插,譬如穿插一些小故事、典故和趣聞之類的東西。對於理論部分,說理固然要透,但應簡明、扼要。可從不同角度,從正反兩方面來講,不要將同一內容同一說法,反反覆覆地講個沒完,以為這樣才可以講透,其實適得其反,反而使人生厭。

  講演會的開法,可以靈活些,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不一定要主講人從頭到尾一講到底,可以空出一段時間來讓聽眾提問,答疑,或應聽眾要求,加講內容,對不同的看法相互探討、簡單辯論等,使會場活躍一些。有些講演會搞得太嚴肅和刻板,特別是主講人擺著說教的架勢,缺乏生氣,以致效果欠佳。

  2.科普講演要看對象,要有針對性。

  我曾給一般聽眾、專業人員、少數民族、大學師生,乃至山區的小學生都講過人類起源問題。要使科普講演取得較好效果,對各種聽眾不能講得千篇一律,要考慮他們的要求和接受能力,以及你通過科普講演所希望達到的目的。因此同一內容,可以有不同的講演方式、方法和不同的側重點。

  還要善於抓住時機。1976年初,我在雲南開遠小龍潭煤礦考查時,適逢晚上有一場電影,礦上職工大多去觀看,我們就利用放映電影之前的一段時間,作了一個簡明扼要的科普講演。因為50年代,在這裡的煤層中曾發現古猿的牙齒化石,這對探討人類起源的遠祖很有意義。近年來由於工作做得不到家,發現頗少,同時這裡新的煤田正在開發,所以我們主要談了古猿,聽眾對像主要是礦工同志。由於抓住了時機,又有針對性,第二天礦工同志就送來一些動物化石,並表示在今後采煤時注意收集,說不定會有古猿化石發現。

  3.科普講演要注意科學的準確性。

  需要特別強調的是,不能認為講演不見於文字,話說過了就一風吹了,不像「白紙上的黑字」有據可查,就可信口開河,這是千萬要不得的。搞不好就會以訛傳訛。說話就是宣傳。科普講演講得好,感染力很強。正確的東西使人深受教育,錯誤的概念也將會使人受害不淺,一定要以慎重的態度對待。

  科普講演作為科普的一種手段,畢竟也有它的不足之處。由於時間短促,或聽眾對所講的內容比較生疏,有時難免會出現收不到預期效果的可能。不妨在講演之前分發一些講演提綱之類的東西,或者事後及時整理編印講稿,彌補這一欠缺。

  科普講演與一般科普創作有什麼關係?其實,「科普講演」就是我們通常所稱「科普創作」中的一個方面,它們的關係相當密切。根據近些年來,我既從事科普講演,又從事科普創作的實踐來看,對兩者的關係有如下認識:

  1.科普講演對科普創作,乃至科學研究都是一個很好的先導。

  寫作,不論是文藝創作,還是科普創作,實際上是寫「話」。科普講演能夠鍛煉你的說話本領,可以鍛煉你將複雜的原理和現象,用淺顯簡明的語言表達出來,讓你的聽眾(也就是未來的「讀者」)能聽懂、能接受。你能做到這點,表明你的講話本領提高了,隨之你的寫作能力也就提高了。在科普講演時你能說得清楚,你就能寫得清楚;你說得顛三倒四,囉囉唆唆,你的文章也就會寫得拉雜、冗長,「文如其人」麼!當然也有例外,即有人寫文章寫得很好,可講話不一定講得很好,不過多半是不善講,很少是囉唆的。

  許多善於講演的人都有這樣的體會:通過給那些不是從事本專業的聽眾進行講演,往往會使自己原來還有模糊的地方,逐漸清晰起來。赫胥黎就說過:「通俗講演的經驗,使我對那些沒有受過專業教育的人,不得不用淺易的語言去講授,這卻是澄清自己思想上一些模糊之處的一種最好的方法。」1我在介紹自己的科普創作體會時,曾提到科普創作也是如此。我談到人類起源的若干理論問題,例如從哲學上來講人類起源的內因究竟是什麼,一開始我是不太明晰的,但在我思想上模模糊糊總有點可以捉摸的東西來解釋這點,又難以表達。這是自然哲學研究中的一個重要課題,正是通過科普講演,為了表達自己的看法,讓別人瞭解我的想法,一些原本模糊的地方才逐漸明晰起來的。以後我在科普讀物《人類起源的故事》2中加以表述,進而又寫了《人類起源內因初探》的學術論文3充分闡述了我的看法。

  1摘引自《人類在自然界的位置》一書,著重點是作者加的。

  21977年雲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3登載在《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學報1977年第4期。

  事實就是如此,寫科普文章時未必能寫清楚的地方,恰恰通過多次的科普講演,反倒澄清了這些含糊之處,有了這樣的實踐基礎,較為成熟的科普文章乃至學術論文也就產生了。

  科普講演使講演人與聽眾打成一片,能及時瞭解到聽眾(也是未來的讀者)的要求,可以聽到各方面的意見,獲得直接來自聽眾的啟示,這樣也就會出現許多新的寫作課題。我寫《人怎樣認識自己的起源》一書,就是在講演人類起源的過程中,發覺不少人很想瞭解人究竟是怎樣認識和探索自己起源的,於是才著手於這本書的寫作。

  2.科普講演能使我們從事科普創作的人積累更多方面的資料,獲取更多領域的知識。

  由於聽眾來自各個崗位,他們從各自的角度,對你的講演內容提出種種的問題要求解答。因此除講清你所要講的內容外,還要回答來自各方面的詢問,也許還要跟不同觀點的人進行辯論,這就使你不能滿足於、局限於本專業的東西了。拿我來說,我是從事古人類研究的,從專業上來講只局限於人骨骸的研究,但是為了很好地講演人類起源和原始人類的演化歷程,就得掌握體質人類學、史前考古學、民族學、地質學等方面的有關基礎知識。也正是在積累大量資料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去寫作綜合性的科普著作,如《人類起源的故事》、《人怎樣認識自己的起源》等書。

  3.從事科普講演是提高科普創作水平的一個很好的手段。

  將你寫的東西先在聽眾面前講一講,聽聽反映,必定有很大的收益,這是科普創作正式發表前一個很好的直接檢驗的方法。

  最後談談關於科普講演的科學性問題,這也是科普作品中的共同性問題。

  無論見於文字的科普作品,還是用嘴講的科普講演,科學性首先表現在科學內容的準確性上,現在不少作品在這一點上是有欠缺的。目前從事科普工作的有兩種人員:一是專業工作者;另一種是非專業工作者。前者由於長期從事科技專業工作,特別是對他本專業的科普工作,一般講在內容的科學性上多半是不成問題的。後者由於對專業內容並不很熟悉,難免在科學性上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這也是一種社會性問題,是由於目前我們全民族的科技文化水平不高造成的,即使是科技工作人員,一旦跨越了他本身從事的專業而涉及別的專業時,在科普作品中也會多多少少出現科學性欠缺的問題。

  我們雖然不能過高地要求科普作品和講演無一疵瑕,但至少不能將一些錯誤的觀念引進來。我想,在對自己不很熟悉的學科領域進行創作或講演時,不妨先將作品請熟悉於這門學科領域的同志看看,把把關,比冒昧放出來要好。

  從事科普講演或科普寫作要有科學的態度。沒有嚴肅的科學態度,就不可能有科學的作品。正確的方法往往是隨正確的態度而來,這也是從事科普工作的同志的政治修養、品質和學術水平的反映。我們一定要以飽滿的政治熱情、為實現四化的高度責任感和嚴肅認真的科學態度,以優美動人的表達形式,豐富的科學知識來武裝廣大群眾,為極大地提高全民族的科學文化水平而從事科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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