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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指頭

——(原載1946年6月《開明少年》)


  假如咱們只有八個指頭那麼:6+7=15
  1,2,3,4,5,6,7,8,9,10,咱們都有十個指頭。
  小時候,老師教我做加法,我就私底下扳指頭——我的算術草稿做在十個指頭上。
  老師問:「四個加三個是多少?」
  我伸出一雙拳頭來,先豎起四個指頭,又豎起三個,數一下:「1,2,3,4,5,6,7,」我回答說:「四個加三個是七個。」
  老師又問:「六加七是多少?」
  開頭我不會算,我只有十個指頭,不夠用。後來我會算了。那個方法不是老師教的,是我自己的發明。
  我仍舊伸出一雙拳頭,先豎起六個指頭,心裡再默默地數「1,2,3,4」,把剩下的四個也豎了起來。十個指頭全都豎直的了,我捏攏拳頭,把一個「十」記在心裡。接著數「5,6,7」,每數一下豎起一個指頭。數到「7」,指頭又豎起了三個。我說:「六加七是十三。」
  用扳指頭的方法,我算得極其準確。
  我想你小時候一定跟我一樣,也扳過指頭。現在讓咱們來想一想,如果咱們的指頭少了兩個,只有八個的話,咱們用扳指頭的方法計算加法,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假如咱們只有八個指頭,咱們來試一試,六加七是多少?
  咱們伸出一雙拳頭——八個指頭全捏攏。先豎起六個,心裡再默默地數:「1,2,」八個指頭全都豎直了,只得捏攏拳頭,把一個「八」記在心上,接著又數「3,4,5,6,7」。數到「7」,指頭又豎起了五個。於是咱們這樣回答:六加七便是一八五。
  「一八五」,多麼奇怪的答數呀!咱們扳指頭的時候,也是先豎起六個,後豎起七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跟用十個指頭計算的時候完全一樣。可見「一八五」跟「一十三」,所表示的數實際上完全一樣,既沒有增多,也沒有減少。
  可是,「一八五」跟「一十三」明明不相同呀!
  是不相同,這不相同不是計算的結果有了變化,而是因為記數的方法有了差別。咱們通常「逢十進一」——用「十進位」的方法來記數,所以六加七的結果是「一十三」。要是用「八進位」的方法來記數,那就是「一八五」。「八進位」是「逢八進一」。
  咱們都習慣於用「十進位」的方法來記數,認為是再方便不過的了,因為咱們都長著十個指頭。可是咱們不能說「八進位」根本不合理。要是咱們都長著八個指頭,就會覺得用「八進位」挺方便,「十進位」反而不切實用了。
  要是咱們只有八個指頭,用「八進位」的方法來記數,咱們將怎麼做算術題呢?讓咱們細細地想一想。
  咱們只有八個指頭,數到「八」就得進一位。「8」這個數字,咱們用不著了,咱們得用「10」來表示「8」。
  咱們只有八個指頭,咱們再也數不到「九」,也用不著「9」這個數字了。比八個多一個,該用「11」來表示。
  以此類推,「十進位」的「10」,用「八進位」表示,應該是「12」;「十進位」的「11」,用「八進位」表示,應該是「13」……「十進位」的「15」,用「八進位」表示,應該是「17」;「十進位」的「16」,用「八進位」表示,就得是「20」,因為又滿了一個「八」了。
  再以此類推,「十進位」的「24」,用「八進位」表示就是「30」;「十進位」的「32」,用「八進位」表示就是「40」……「十進位」的「64」,用「八進位」表示就是個三位數——「100」
  用「八進位」記數,從右邊數起的第二位數不應當叫做「十位數」,應當叫做「八位數」。至於第三位數、第四位數、第五位數,倒可以仍舊叫做「百位數」、「千位數」、「萬位數」。而且這個「百」,也是「10×10」;這個「千」,也是10×10×10;這個「萬」,也是「10×10×10×10」。可是咱們不能忘記,這個「10」實際上是「十進位」中的「8」。所以「八進位」中的「100」,是「十進位」中的「64」;「八進位」中的「1000」,是「十進位」中的「512」;「八進位」中的「1 」,是「十進位」中的「4096」。
  這多彆扭呀,演算起來還要彆扭哩。用了「八進位」法,演算加法就得「逢八進一」。舉個例來看:
    3724
  + 674
  ────  4620
  把這個算式倒過來,就成了減法:
    4620
  - 674
  ────
    3724
  演算乘法和除法,咱們不能用「九九表」,「八進位」中根本沒有「9」這個數;咱們得用「七七表」。「七七表」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1 2  3  4  5  6  7
  1 1 2  3  4  5  6  7
  2 2 4  6  10 12 14 16
  3 3 6  11 14 17 22 25
  4 4 10 14 20 24 30 34
  5 5 12 17 24 31 36 43
  6 6 14 22 30 36 44 52
  7 7 16 25 34 43 52 61
      用這張「七七表」,咱們來算一算乘法和除法:
                       274
                      ────
                    35√12514
          274           72
         × 35          ────
         ───          331
          1654           313
         1064          ────
         ────          164
         12514           164
                     ────
                        0
  咱們用「八進位」記數,演算起來很容易出錯;並且不加說明,前面這四個算式就沒有人看得懂。這並不是「八進位」在哪一點上有什麼欠缺,只因為咱們祖祖輩輩都是用「十進位」記數的,習慣已經很深了;而歸根結底,因為咱們都長著十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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