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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著雨,雨水順著窗玻璃流著,今晚的故事會,只好在屋子裡舉行。

  東大說:「我聽了幾天故事,得到一個印象:似乎原始人整天就是為了物質生活而忙碌著。」

  「而且只是為了吃和住。」小紅補充說。

  「你還要他們幹什麼呢?」方冰帶點嘲諷意味地問。

  「還要精神生活!」東火說。

  「發明創造呀,文化娛樂呀!」小紅補充說。

  「怎麼沒有?」方冰答道,「發明用火呀,跳舞歌唱呀!」

  黃爺爺笑了笑說:「不錯,原始人為了生存,與自然鬥爭著。但是在鬥爭中,人們也在不斷地提高生產力,豐富精神生活——雖則是非常緩慢地——今天我就講一個技術革新的故事。」

  可是阿渾發著高燒,說著胡話,傷勢在惡化。娃母知道有一種治傷的草,要兮爺跟她一起出去採藥。她囑咐巫爺和阿誇看護著阿渾,要阿垂領著小遂他們去打石器。囑咐完了,就和兮爺各頂了一塊獸皮,冒雨出去了。

  阿垂在靠近洞口的石桌邊,教小送他們打石器。她打的石器式樣真多,有右錘、石斧、石刀、石鑽……她還告訴大家說:用鹿角、牛角和各種野獸的骨頭,也能製出工具來。

  這時候,小淘拿來了娃母那串海蚶殼項鏈,說:早上繩子斷了,娃母沒有掛,讓阿垂給換一根繩子。

  阿垂一瞧那根斷了的繩子,確實已經破舊不堪,還有好幾處現出了裂口,不能再用了,就把它扯下來,另外拿起一根牛皮筋,想把它換上去。

  海蚶殼散在石桌上。小遂、小巢、小累、小淘幾個人一人拈起一個玩。小累還拿起一塊石鑽,把鑽尖伸到海蚶殼的洞裡挖著。

  巫爺走過來,看見大家在擺弄海蚶殼,大驚小怪地說:「你們可別亂動這個!這是娃母的寶貝,還是她姥姥傳下來的,聽說是從海邊弄來的。」

  「海?什麼叫海呀?」小淘好奇地問。

  「海呀,就是水,很多很多的水。」

  「比小河裡的水還多嗎?」

  「多!小河裡的水算什麼?至於海,那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水。」

  大家都被海吸引住了,想像著海的情景。只有小累撅著嘴,因為巫爺不許她們「亂動」海蚶殼項鏈。她生氣了,心想,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也做一串戴戴。沒有海蚶殼,不會用別的做麼?

  她把這想法跟小巢說了,小巢很同意。她倆就跑到扔骨頭的垃圾堆裡去翻撿。小累找出幾根鳥的管狀骨,說它們比野獸的骨壁薄、孔大,適合做項鏈。小巢找了半天,找出了兩個牙齒:上次小遂打的獾子和阿誇打的狼的各一個牙齒,還有阿誇抓的那條草魚的一塊眼骨。

  小累用石刀把鳥骨橫著砍成一段一段,用一根午皮筋穿起來,兩頭一結,就做成了一串項鏈。她把它掛在小巢的脖子上,說這是獎勵她在獵象中偵察的功勞。

  「好呀,巢丫頭也成了娃母了!」小淘拍著手高興地叫喊著。

  大家一看小累項鏈做成功,興致都來了,也都爭著要小累、小巢幫忙選材料,學著做起來。

  阿垂把海蚶殼項鏈修整好以後,把它掛在小淘的脖子上,說:「你也做個娃母吧!」

  小淘高興得合不攏嘴,掛著海蚶殼項鏈到處炫耀去了。

  接著阿垂又拿出十幾個扁圓的小石頭,對小遂說,她想在每個上面鑽一個窟窿。小遂問她幹什麼用。她說:「你還記得我們那魚網嗎?上次咱們捕魚的時候,我不是在網底下繫了好多長條石頭嗎?後來一看,掉了好幾個。我想要是也像海蚶殼那樣鑽一個窟窿,把它穿起來,繫在網子底下,那不就掉不下來了嗎?」

  說著,她就和小遂各拿起一塊扁圓小石頭,放在石桌上,左手按著,右手拿起一把石鑽,把鑽尖對著石子中心,使勁地鑽了起來。

  阿垂鑽了老半天,石子上才出現了一個小坑,但她仍然不停地鑽著、鑽著,累了,就停下來,歇一會兒,接著再鑽。小坑慢慢擴大,成了一個圓坑——這是人用手作出的第一個「圓」。

  小淘走來看見了,他拍手喊了起來:「月亮,月亮!」他的意思是說,這個坑像滿月那麼圓。

  可是那時候的石鑽,不像我們現在的鑽針那樣細長。它下端有個尖,只是上面很快就變粗了。所以鑽了一會兒,就鑽不下去了。小石頭雖然薄,還是沒有能鑽透。阿垂拿起石頭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沒想出什麼辦法,就掉過頭去看著小遂。

  小遂也在學著鑽。他雖然也挺起勁地幹著,可是卻沒有阿垂那麼有耐心。他一會兒拿起這個鑽一陣,一會兒又換那個鑽一陣,這面鑽幾下,沒有鑽通,又翻過來鑽那面。鑽得石頭孔發燙了,他就拿到洞口讓雨水把石頭沖涼點。

  阿垂本來想罵他幾句,可是當她拿起一塊兩面都鑽過的石頭看了看後,忽然有了主意,連忙把自己鑽過的那塊石頭翻過來,從反面鑽下去。

  鑽著、鑽著,胳膊酸痛起來,正想住手,忽然輕微地「通」地一聲——不是耳朵聽見,而是手感覺到——她連忙拔出石鑽,把小石頭對著光亮一照,哈!透光了,鑽通了。

  阿垂高興極了,把幾個姑娘和小伙子叫攏來,告訴他們說,像小遂那樣,兩面對著鑽是對的,滴點雨水鑽大約也是對的,不過一定要耐心、耐心,第三個還是耐心。聽了阿垂的話,小遂受到了鼓舞,立刻拿起自己那塊兩面都鑽過的石頭,又耐心地鑽了起來。

  忽然小巢跑到他跟前說:「我把你的牙齒找出來了。」

  小遂停下來,白了她一眼說:「什麼『我的牙齒』?」

  小巢格格地笑了,說:「我是說你打的那只獾子的牙齒。」

  「那又怎麼樣?」

  「我要把獾子的一顆牙鑽個洞,穿起來,獎給你。大家一看,都知道你打過一隻罐子了。」

  「我就為這個才去打獾子的嗎?」

  「你當然不是為這個,可是讓大家向你學習呀!誰打的野獸多,誰掛的獸牙就多——這是榮譽!」

  「我可不要!」小遂大聲地喊了起來。

  不一會兒,娃母提著獸皮包,和兮爺一起走進了山洞,只聽見大夥兒大吵大鬧,大哭大叫。

  娃母丟下獸皮包,輕輕地喝道:「阿渾病著呢,你們吵什麼?」

  大家立刻安靜了下來。

  娃母解開獸皮包,捧出一捧草藥——我們現在叫旱蓮草和墨汁草——交給巫爺和阿誇,要他們搗碎了,敷在阿渾的傷口上。

  草藥拿走以後,獸皮包裡還剩下幾塊石頭。這些石頭跟一般的石頭不一樣,黑紅黑紅的——這是兮爺撿來的紅鐵石。

  兮爺把這些紅鐵石倒在石桌上,隨手拿起一塊,在石桌上劃著,一劃,桌面上就出現一條紅道道。小淘眼眶裡含著眼淚站在一旁看著。

  巫爺走過來,瞧了瞧,拿走了一塊,說這個可以做藥——可誰也沒理會他這句話。

  小累、小巢走過來,看到這玩意兒能劃出紅道道來,很感興趣。小累偷偷對小巢說:把它擦在阿垂和小遂鑽的小石頭洞眼裡,不是挺好看麼?小巢點了點頭,於是她們也拿走了一塊。

  這時候,娃母才問大家,剛才為了什麼事爭吵?

  大家七嘴八舌地告訴娃母說:巫爺把掛在小淘脖子上的海蚶殼項鏈拿走了,說這是娃母的寶貝,你怎麼敢戴。弄得小淘大哭大叫起來。接著他又把小累、小巢她們做的鳥骨管項鏈、狼牙、獾牙、草魚眼骨項鏈也統統沒收了。小累、小巢跟他爭辯,說這不是海蚶殼項鏈,巫爺說不行;說這是我們自己做的,巫爺也說不行!在巫爺看來,只有像娃母這麼老的老太太、又是領著大家過日子的頭頭才配掛項鏈,別人可不行,不管是什麼項鏈或者誰做的。聽他的口氣,誰做了、誰掛了項鏈就是大逆不道似的。另外,他還責怪阿垂,不該帶著他們「鑽」石頭,自古以來都是「打」石頭,誰見過「鑽」石頭呢?

  阿垂耐心地給他解釋說:我這是做了吊在網子上的。可是巫爺根本不聽她解釋,只是說這種事兒過去從來沒有人做過。

  於是阿垂反問他:那做網捕魚也不應該囉?那你們編那個繩結架,過去也沒有人幹過,也不應該囉?

  巫爺張大了嘴,一時找不出適當的話來,就改口說:「做網捕魚還可以,可是掛狼牙、獾牙可不行。你打死了狼和獾子,還要掛它們的牙齒,它們不會來咬你麼?」

  小巢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它們都死了,還怎麼來咬?」

  小累也說:「即使是活狼,它看見掛著它兄弟的牙齒,一定會嚇得趕緊逃跑的。」

  可是巫爺還是固執己見,認為除了娃母,別人都不應該掛項鏈。

  娃母聽完大家的匯報,支持了年輕人的意見,笑著說:「這有什麼不應該的?就該我享受這個特權麼?」

  她從巫爺手中接過項鏈,把那串海蚶殼的項鏈掛在悶悶不樂的小淘的脖子上,又拿起那串鳥骨管的項鏈,問:「這是誰做的?」

  大家說:「是小累做的。」

  娃母正要把這串項鏈給小累掛上,可是小累說:「我給小巢了,她在獵象的時候,偵察情況,出了大力。」

  娃母高興地說:「這主意很好,為集體辦了好事的人,應該表揚。」於是把鳥骨管項鏈鄭重其事地套在小巢脖子上。

  最後,娃母舉著狼牙、獾牙、草魚骨項鏈說:「那麼,這些項鏈應該表揚抓回狼、獾子和草魚的人了,對嗎?」

  小巢、小累一塊兒笑著回答說:「對!對!」

  於是,娃母把獾牙項鏈鄭重其事地掛在小遂脖子上,把狼牙、草魚眼骨項鏈也鄭重其事地掛在阿誇的脖子上。

  娃母還宣佈:今後,凡是為集體做了好事的,凡是有所發明創造的,都應當表揚。

  可是,發明鑽石頭的阿垂卻沒有得到任何表揚,她也不認為自己應該得到什麼表揚。

  

  也許是因為屋子裡氣悶,也許是窗外單調的雨聲,也許是故事不帶勁,小紅有點倦意,打了個呵欠。

  東大也覺得在山洞裡鑽石頭,沒有在野外捕魚、獵像有意思,顯得無精打采。

  方冰這人真怪,別人認為沒有意思的,他偏覺得有意思。這時候,他卻興奮地議論起來,使得小紅和東火也不禁注意起來了。

  方冰說:「這故事很有意思。第一,從打石頭到鑽石頭,這是人類歷史上的一項重大技術革新,是應該專門編個故事的;第二,最初為了生產,後來又搞起裝飾品來,這也是反映了文化的發展;第三,裝飾品不光是為了裝飾,除了配合生產,如做網墜外,還有一種新的含義:作為光榮的標誌。我想:作為領導者,對模範人物應當表揚,以推動事業前進;可是,作為個人,則不應當計較。例如,阿垂就有這種共產主義風格。」

  方冰越說越離奇。東火不禁反問道:「那時候就有共產主義風格麼?」

  「怎麼沒有?」方冰說,「那時候是原始共產主義社會,由於生產力低,大伙獵獲的野獸還不夠吃的,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私有觀念,也就不可能產生私有制,更談不上階級和剝削,那時候的時代精神就是無私無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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