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們到達了尼奧科洛。由於不存在建立營地的問題,所以必須在主營地附近放黑猩猩,也就是說,放到遠離野生黑猩猩經常出沒的地方。我在離主營地四公里的地方,在尼奧科洛河邊選了一個點,使黑猩猩不致出現缺水的問題。
某日上午,我們乘吉普車到達現場,打開了籠子。真是皆大歡喜。把它們關在籠子裡,我真感到是在扮演猶大的角色!它們互相追逐,熱烈擁抱。狂喜中,阿伯特和蒂娜交配了一次,然後抱住威廉的脖子,撫摸它。
最初幾天,我有點不安。我們五個之中。蒂娜最能應付局面,這方面的本領,它遠遠超出大伙;因此,自然是它掌管帥印。蒂娜開闢道路、品嚐新的植物和水果、選築巢地點。總的說來,這使我們開始有了點信心。誠然,我們需要的正是信心,尤其是我,可能比黑猩猩更需要。因為第一天,連蒂娜也顯得有些消沉和遲鈍。它們的樣子很可憐,這大概是由於旅途的疲勞未消,而且又受了一連串的干擾。這裡的植物五花八門,然而初看起來,彷彿沒什麼可吃的。這一天,它們大概沒吃什麼東西。
我們下到河邊。面對著嘩嘩流水,威廉和蒂娜神色驚慌,但阿伯特和奇塔卻爬上一根垂在河面上的樹枝,喝了幾口水。然後,蒂娜沿河走了一陣,大伙跟在後面。我們到了幾棵樹頭櫚前,大樹枝欄在路上,樹幹開裂,大概是當初倒的時候摔的。黑猩猩只是聞了聞就繼續趕路了。它們神態憂鬱初冷漠,不停地要吃要喝。有時,奇塔想築一個簡便的巢,但很快又丟棄不要了。過了一會兒,蒂娜也試築了一個巢,還加了幾根樹枝,可它不在裡面停留,三分鐘後,躺在另一根樹枝上了。我叫看守人回營地拿些芒果。我給了每隻黑猩猩差不多六個芒果。威廉幾乎碰都未碰。隨著時間的流逝,它的神情像是越來越麻木。相反,其他黑猩猩吃了這頓飯後,精神好像恢復了些。休息了一會兒,蒂娜又領頭出發了。可是,平時那麼活躍、那麼淘氣,在阿布科散步時總是帶頭的威廉,現在卻越來越落在後面。由於在高高的草叢中經常看不到它,所以我決定把它抱起來。
看到它們開始吃東西,我稍微放心了,但我一直在想,這個計劃是不是失策?要求它們一下子邁出達麼一大步,是否太過分了?假如失敗了,它們會怎麼樣呢?「動物園」三個字在我頭腦中出現了,我打了個寒噤。身上有些起雞皮疙瘩。到了小山頂上,威廉坐在我身旁,其他黑猩猩卻跑到近處去搜索什麼。太陽開始西沉,威廉仍舊和我在一起。最後我把它抱在懷裡,朝其他黑猩猩的方向走去。在一個水坑的附近我找到了它們,它們正在喝水。威廉不願去那兒喝,於是我灌了一瓶遞給它。威廉貪婪地喝起來,幾乎喝光了。這當兒,其他黑猩猩又走了。我坐在這片空地的邊上,當然威廉還是跟我在一起,我等它去追它們。阿伯特自個兒回來了,它摟住威廉的肩膀,而威廉把手搭在夥伴的背上,兩個小白屁股在黑暗中遠去了。我本應感到寬慰,可是不,我卻哭了。等我聽到它們築巢的聲音,才悄悄離開。第二天早晨,我四點半就起床了。由於夜晚下了一場暴雨,所以黎明時分。空氣涼爽清新。我仔細瞧了瞧小山那邊,我的黑猩猩似乎不在那兒。我感到驚慌不安,急忙跑向山頂,邊跑邊想,它們不會以為我把它們拋棄了,因而自行走了吧。我越往前走,越認為它們可能已鑽進了陌生的茫茫的草叢中。我雙手做成喇叭形,竭盡全力喊叫著。第一個出現的是奇塔,它從一塊岩石後面露出頭來,後面是威廉。接著,蒂娜和阿伯特也來了。威廉和奇塔看見我很高興。我大概打擾了它們的好夢,因為它們的眼皮還沉甸甸地抬不起來。
第二天過得稍好一點。它們大口大口地吃了我帶來的芒果。當然威廉除外,它雖然吃了一兩個芒果,但情緒不太高。一夜傾盆大雨,好像沒有一個因此受罪。一個巢被衝垮了,很快又築起了另一個。
八點鐘,由蒂娜帶頭,我們又出發了。整個白天我們上上下下勘察了高地,從而感到,這裡黑猩猩可吃的東西比我起初想像的要多得多。直到晚上,威廉都是可憐巴巴的,一直在後面拖拖拉拉地跟著。我知道,這個適應期對它們來說是困難的。同時我也開始想到,威廉恐怕永遠不會真正適應新的環境,因為它太小,幾乎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所以,我決定第二天讓它跟約翰一道回去。
每天都有保護區的一名護林員,通常是尼奧科洛一個名叫雷內的工人,在荊棘叢中陪著我。因為人們認為,讓我獨自和黑猩猩出去是危險的。現在威廉不在,一切就好些了。它們在築漂亮的巢,精心地選擇方位,好像都意識到,必須謹慎從事。所以每當築巢時間到了,奇塔甚至經常爬到樹梢上去察看。相反,白天它們倒不怎麼挑三揀四。至少在白天也必須築個巢的時候,它們不爬得太高,好少費些事。一般來說,白天最熱時,它們躺在樹葉茂密的樹枝上,只有在變天時,或者大雨之後,需要把身上的毛晾乾,它們才築巢。
在阿布料,我並未發現它們築巢時大喊大叫。到這裡就不一樣了,到了築巢的時候,黑猩猩使用一種近乎嘴饞時發出的嘖嘖聲,通知同伴,但絕對不會有那種它們吃東西時發出的嘰嘰喳喳聲和尖叫聲;築巢時用的是喉音。奇塔的聲音最響。一旦蒂娜或阿伯特答了腔,它便異常興奮地發出喘息聲,其他兩隻黑猩猩即隨聲附和。過一會兒,大伙都認真地幹起來了。當大家都在平台上安頓好,並把所有露在外邊的小枝細心地弄進去之後,其中一隻使發出另一種喘息聲,向同伴「祝晚安」,而其餘的就報之以同樣的祝願。我想,實際上這是檢查大夥兒是否已經都在自己的位置上。
一個酷熱的上午,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類似貓頭鷹的叫聲,黑猩猩們立刻進入戒備狀態。當時,我從所在的峭壁另一側的山腳下,窺視了一眼,發現奇塔站了起來,凝視著空地盡頭的一點。它全身毛髮豎起,蒂娜和阿伯特應聲而來,我仍站在峭壁的後面,理由很簡單,因為我不知道如此吸引它們注意的是什麼。有個東西動了一下,一隻孤單的赤羚羊從樹林中出來了,皮毛像紅土一樣紅。它發現了黑猩猩,正在猶豫是否往前走。它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眼睛盯著黑猩猩。蒂娜和奇塔一看到羚羊,就更警惕了,蒂娜全身的毛也堅了起來。阿伯特已經爬到樹枝上,使勁搖動,同時發出貓頭鷹般的叫聲。羚羊還是沒有動,仍然盯著它們。阿伯特最後也厭煩了,從樹上下來,它的腳一著地,羚羊咩了一兩聲,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最後消失在茂密的草叢中。
看著黑猩猩與其他動物相識,覺得場面十分動人。它們先表現出一點敵意,然後,當意識到對雙方都沒有什麼危險時,即放心地各走各的路了。我開始想到,這裡正是黑猩猩生活的好地方。
我們到達尼奧科洛·科巴快一個星期了。黑猩猩正在獨立設法解決吃喝問題。我雖然沒見到它們在一起玩耍,但似乎不像起初那樣消沉,它們正在熟悉這裡的叢林草木。蒂娜的警惕性極高,盡可能避開空曠的地段,從不遠離樹林。若是某種聲音萬一使它感到意外,轉眼之間它便先跳到樹枝上,再決定下一步如何行動。幸好,其他黑猩猩都觀察著它的動作,重視它發出的警告。如果出於某種原因,比方說,必須穿過一片草地的話,那麼,它就每隔幾分鐘站起來看看,或者爬到樹上瞭望四周。這一切使我們有點不安,但在某種意義上這是件好事,因為經過阿布科那些平安無事的散步,我們都有一種太高枕無憂的傾向。
倒霉的是,一家負責組織在非洲旅行的法國人搞了個自然保護區,把八隻小獅子送到了尼奧科洛,一旦準備就緒,就要把它們放歸叢林。這些小動物生活在營地附近的一個巨大的圍場內,它們早就想出來了。獅子的年齡在一歲到一歲半之間,儘管它們跟人混熟了,但若碰到單獨一個人,它們的反應完全難以意料;如果遇到一隻黑猩猩,那就更難預卜了。
一天下午,蒂娜和阿伯特正在吃東西,三番兩次地盯著山腳下看,每次都是毛髮豎立。我一直在聽著它們發出的警告聲。以後又一切平靜下來了。快四點的時候,我看見它倆蹦到一棵小樹上,神色不安地從這根樹枝竄到另一根樹枝。最後跳到一棵粗大的無花果樹上,坐下來吃東西。可是我一走近,它們就走開。照我看,無花果還沒成熟。阿伯特想坐到我對面的一塊岩石上去。我抬起頭看了看它,它正瞅著我。我和它對看了一會兒,然後它轉過去,想坐得更遠些,最後坐到高地的邊上了。
當我站起來,想去看看它們在吃什麼的時候,我發現了蒂娜:它站著,身上的黑毛都豎了起來,顯得很魁梧。它雙肩前傾,下巴內收,雙臂稍稍叉開,邁著傲慢的步子向前走去,活像持劍以待的西意大利劍客。見蒂娜還是半蹲著,我便停了下來,但當我轉身時,突然發現八雙探索的眼睛,我一下趴在地上了,我當時真嚇呆了。蒂娜正在緩步挺進,而小獅子一個接一個地轉身180度,從山頭的另一邊小跑著逃走了。在小獅子逃跑時,蒂娜又恢復了四肢行走,連蹦帶跳,朝林間空地跑去。它一到那兒,就轉身面向那八條毛線繩似的小尾巴的方向坐下,並發出長時間的敵視的吼叫。站在我附近的阿伯特和奇塔,好像剛剛聽到集合的信號,立即去和蒂娜會合了。我如夢初醒,勉強地爬起來。這正是附近圍場裡養的八隻小獅子。
重返野外生活,改變了黑猩猩之間的關係,十分有趣。一次,我看見蒂娜在花生和餅乾中間翻騰,在口袋底上找到了最後一隻芒果。它用一隻手拿著,想用另一隻手的食指剝開芒果皮。阿伯特一直用眼睛盯著它。當看到阿伯特平靜地伸手去要那個水果時,我是多麼吃驚啊!它這麼做的時候,並沒有躊躇,可見黑猩猩之間沒有一點緊張氣氛,誰也絲毫不想冒犯誰。可在家裡時,阿伯特老是吃虧。甚至那些小的黑猩猩,特別是弗林特,也總是利用它那容易屈服的性格沾便宜。後來,它有了點自信心,但另外三隻大的黑猩猩,即蒂娜、威廉和奇塔,還繼續欺負他。由於在我們的保護區時阿伯特一直是獨自生活的,頭一年就能完全自個兒應付了。所以,到尼奧科洛·科巴後它不像奇塔那樣,好像遭到了人的遺棄。在阿布科,除上午散步外,奇塔總生活在圍場裡,它對人較熟悉,依賴性也更大。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天地裡,奇塔失去了大部分自信心,而阿伯特似乎突然開始要發揮自己的優勢了。
在與黑猩猩一起度過的一個月裡,我發現奇塔在與其他黑猩猩的接觸中,正在增長獨立生活的能力。現在,在感情方面,它也不太依賴我了。奇塔的感情越來越多地寄托在蒂娜身上。它幾乎整天和蒂娜在一起,晚上,它把巢築得盡可能靠蒂娜近些。阿伯特仍然是在稍遠的地方給自己選定一棵樹。
有一天,蒂娜亂翻我帶去的一盒餅乾,並大口大口地吃著。阿伯特目睹了這一場面,瞟了一眼快要空的盒子,又瞧了瞧蒂娜面前的一堆餅乾,向它走去。它毫不猶豫,甚至連招呼也沒打就伸手抓了一把。蒂娜狂怒地捉住它的手。阿伯特看了看我,低聲地尖叫起來。我呆著沒動,記不清當時我臉上的表情有無變化,因此也不曉得它從我的臉上感覺到什麼。不過,它獲得了足夠的勇氣撲向蒂娜,並立即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實際上,沒多會兒,蒂娜令人吃驚地退卻了。它坐在發生衝突的地方,盯著阿伯特。阿伯特還在做鬼臉,哼哼唧唧地正在翻弄蒂娜的那堆餅乾。這是自從我到這兒以後,親眼看到的第一個侵略行為:溫和的阿伯特真像是在逐步地奪取首領的寶座。
傍晚,我們安靜地坐在一座小山邊上,沒人說話。黑猩猩到附近尋食去了。我背靠岩石,觀察著它們,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快樂。小山頂高約三米,上面很陡峭,而後坡度漸緩。我突然聽到下面傳來低沉的吼叫,我判斷不出聲音來自何方。黑猩猩平靜地從樹上下來,向傳出聲音的地方望了望。起初,我以為是疣豬在那裡用嘴拱地。我向前爬去,盡可能不出聲音。我剛爬到峭壁邊緣,看見左邊幾米遠處有一隻大個兒的狒狒。我們雙方都很吃驚。如果說,它與爬行的人迎面相遇所受到的衝擊,還不足以把它嚇跑的話,那麼,看到蒂娜毛髮豎立,不可一世地走過去時,它肯定害怕了,因為它拔腿向低處的草叢中逃跑了。蒂娜看見它逃跑,便發出咄咄道人的尖叫,一直追到小山的邊上。我看到一群狒狒正在大叫大嚷地下山來,急忙跑去找蒂娜。
更叫人擔憂的情況發生了。第二天,也許是第三天,我蹲在路邊,正在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茅草,奇塔突然叫了起來,別的也隨聲附和,還夾雜著挑釁性的怒吼。我趕緊跑過去,首先看到奇塔一臉怪相,向我跑來。蒂娜毛髮倒豎,在稍遠的一個斜坡上,正搖動一棵小樹;有時單腳盤樹,擺來擺去。我在旁邊停下,發現另一邊有只小獅子,離蒂娜不到5米遠。其他小獅子早已轉身跑了。我一照面,蒂娜像勇士突襲一樣,突然向獅子撲去。它的背險些挨了獅子狠狠一爪。小獅子顯然被這個突然襲擊嚇了一跳,叫了幾聲,立刻跑著去找自己的夥伴了。看來,有人在場也起一定作用。黑猩猩們感到取得了勝利,所以興奮地大叫起來。
本以為這次事件以後,它們會惶惶不安,但我錯了。相反,它們似乎沉浸在一種非同尋常的歡樂之中。當一隻羚羊從前面的路上穿過時,奇塔站了起來,開始猛搖小樹,亂跺腳板,而在以往,它們是不會理睬它的.奇塔向我們的方向跑來,有時還跺跺腳。一到我們這兒,它和阿伯特玩起來了。到這裡以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它們一起玩耍。
剛剛逃掉的那隻獅子是法國搞旅遊的那個保護區裡的半馴養的獅子。過些時候,它們將被送到別的地方去。但是,我們不久發現,附近也有野生獅子。一天晚上,我看見奇塔全身黑毛倒立,猶豫不決地朝小山走去。快到樹林時,忽然轉過身,四腳著地,朝我跑來,驚叫著跳到我的懷裡。這時,一隻小羚羊竄了出來。它好像衝著我們跑來,可見到我們又轉向別處了。後面不遠,有一隻獅子追來。小羚羊從一塊岩石跳到另一塊岩石,為了在這種險惡的追逐中保持平衡,它的尾巴挺得老高,尾尖捲曲著。一會兒,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左邊樹葉的沙沙聲在提醒我,這不是夢境。即使在今夭,只要一閉眼,就能重現那隻獅子在我上面的小山上的岩石間穿躍,獅子的鬣毛隨風擺動著。我想它沒有看見我們,因為它在一心追趕自己的獵物。和注意沿途礙事的岩石。
騷亂一過去,蒂娜和阿伯特使從樹上下來;奇塔也和它們湊到一起。它們提心吊膽地撥出一條路,走到樹林邊。有一點是肯定無疑的:黑猩猩壓根兒不願追趕猛獸。實際上,它們當時是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它們站在高地的一邊,用不安的目光仔細搜索著遠處。
黑猩猩又開始獵殺猴子了。當我等著奇塔喝完水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吼叫,這不是恐懼,而是興奮的叫聲。我立即跑了過去。阿伯特坐在地上,手裡抓著一隻兩三個月的小猴子。真可怕:它兩手抓住猴子的頭和肩,用牙齒在一塊一塊地撕臉上的肉吃,還不時地吐出一些小骨頭。不過,這不是我曾見過的那種屠殺狂式的歇斯底里發作。阿伯特吃掉了猴子的整個頭部和腦漿。從它舌頭發出的嘖嘖聲來判斷,它是特別喜歡吃這種東西的。最後,它扔掉了軀體。阿伯特甚至既沒吃也沒碰,當然,猴頭被吃得一點不剩。它回到了蒂娜和奇塔等待的地方。看見阿伯特走來,無論蒂娜或奇塔,誰也不動聲色。過了一會兒,我看到它們在同一棵無花果樹上吃東西。可見,早把那隻猴子的事忘掉了。
陪伴我的雷內向我講了在這以前的經過情況。它們跟著奇塔在水坑那兒與我分手後,黑猩猩們襲擊了一群猴子。在普安高地的斜坡和大路中間的草地上有許多無花果樹,這群猴子正在一棵樹上吃果子。阿伯特剛才吃的那隻小猴當時想穿過草地逃跑,它們大概就是在這兒逮住了它;蒂娜捉住它的頭,阿伯特抓它的尾巴。猴媽媽聽到娃娃的叫聲,從樹上下來追,可是還沒追上,它就喪失了勇氣,很快躲到樹林裡去了。蒂娜在小猴的頭部和腰部一連咬了幾口,把它殺死。然後把獵物讓給阿伯特,自己走開了。它們並沒為了應由誰來殺死猴子而打架。
這天晚上。阿伯特非常快樂,不斷邀請奇塔和它玩,但沒什麼效果。後來,它們都爬到一棵歪扭的無花果樹上,或吃果子,或休息去了。阿伯特開始給蒂娜捋毛,看到這種情況,奇塔懷著明確的目的向我走來。蒂娜也跟著來了,幾分鐘之後,阿伯特也到了,三隻黑猩猩圍著我坐下。阿伯特悄悄地靠近蒂娜,又替它捋毛。蒂娜蹲下來,允許它交配。奇塔直了直身子,一隻手舉到頭上,盼著蒂娜到它那兒去。見蒂娜遲遲沒有反應,它便哼哼起來,好像要進一步說服蒂娜。於是蒂娜丟下阿伯特去找奇搭了。奇塔和它交配了一次,接著給它捋毛,眼睛還不停地瞟著阿伯特。
下大雨了。黑猩猩蹲在一棵樹下,可憐巴巴地等待著。大雨一停,它們又玩了起來,大概是想借此暖和暖和。它們在樹上互相追逐,有時難於保持平衡,一句話,它們是在玩。阿伯特倒掛在一根樹枝上,悠然自得地噗噗吹著氣。奇塔來了,竭力要使阿伯特摔下來。一小時之後,它們安靜了些。看樣子,它們都精疲力盡了。奇塔在樹的高處築了一個小巢,可是它剛住進去,阿伯特開始搗他的巢底,扯上邊的樹枝。奇塔氣呼呼地,然而是十分天真地看了看它,隨即遊戲又開始了。巢底出現了一個大洞,奇塔從洞裡探出腦袋。它們玩了幾分鐘的倒立跳,好像覺得這非常有趣。蒂娜縮成一團,呆在無花果樹上看熱鬧,它凍僵了。我看到蒂娜後來也參加了它們的雜技表演,可真高興。奇塔在樹上來回攀緣,追逐阿伯特。這時,雷內走過去,想就近瞧瞧它倆。奇塔看到雷內站在樹下,就趕快爬到樹枝上,搖晃起來,給雷內洗了一個痛快的淋浴。這個調皮鬼大概很欣賞雷內的反應,所以不停地搖動我們頭上的濕樹枝。一會兒,阿伯特也跟著學,一有機會就如法炮製
兩隻公黑猩猩越來越想爭得蒂娜的青睞。一天晚上。阿伯特從樹上下來,走近蒂娜,想與它交配,奇塔衝過去制止它。立即爆發了一場激烈的毆鬥,當時叫聲震天,尿臭衝鼻。最後。儘管奇塔個子高,塊頭大,但它還是敗下陣來。它碎步蹦著向我跑來,皺著眉頭,尖聲叫著。我明白,奇塔是來尋找安慰的。它摟住我的腰,把腦袋鑽進我的襯衣裡。我撫慰了它一下,但適可而止,免得讓他感到有我撐腰,又去跟對方打架。在阿伯特和蒂娜交配並幫它捋毛,奇塔神色憂鬱地坐在我旁邊。為了讓奇塔平靜下來,我也給它捋了捋毛。
幾分鐘後,蒂娜和阿伯特肩並肩地坐在一棵小樹下,一起吃東西。奇塔這時走近它們,非常謹慎地把一隻手搭在蒂娜的肩上。阿伯特沒吭聲。蒂娜也沒反應,奇塔照樣呆在那兒。過了一會兒,阿伯特站起來走開了,蒂娜跟著它,而奇塔跟在蒂娜後面嗅聞,但並沒試圖眼它交配。後來,它們爬到同一棵無花果樹上,開始平靜地吃起來了。我看到阿伯特的腿上有一處嚴重的外傷,這大概是毆鬥時奇塔咬的。
第二天,還是老一套。阿伯特與蒂娜交配了一次。奇塔一見,馬上象旋風似的衝了過去。同時向阿伯特發出了敵視的吼叫,阿伯特沒有理它。奇塔在離那對犯了有傷風化罪的情人幾米遠的地方停住,坐了下來。阿伯特在一分鐘內和蒂娜作了第二次交配,好像要向奇塔證明什麼似的。當時奇塔既沒有什麼冒犯的行動,也沒有尖叫,只是死死地盯著它。當阿伯特的事情結束後,奇塔向蒂娜伸出一隻戰戰兢兢的手,但蒂娜躲到另一根樹枝上去了。阿伯特尾隨而去,並繼續給蒂娜捋毛。奇塔呆在那兒扯自己的陰莖,彷彿怨它似的,完全是一副垂頭喪氣的可憐相。發情期過後,三隻黑猩猩又重歸於好。我們剛好新發現一大片無花果樹林,在第五個星期中,三個夥伴大部分時間是在那裡吃果子。它們很會找水源,甚至用不著我幫忙就可以找到泉眼。在回岡比亞時,我已確信它們完全適應了尼奧科洛·科巴的生活。
可是,即使這樣,離開它們時,我心裡仍然難過得要命。趁著它們在樹上高高興興地吃果子的時候,我動身了。我當時想:萬一我想再見到它們,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呢?
回到岡比亞後不久,我收到保護區管理處的一封信,信中說,在我動身後的第十天,奇塔獨自回到了營地,呆了四天。顯然,它離開了蒂娜和阿伯特,或者是它們把它趕走的,於是它便孤獨一身了。保護區的看守人把它帶到阿斯裡克山,留在那裡了。儘管我在阿布科百事纏身,但還是立即回到了尼奧科洛·科巴。花了整整一周的時間尋找奇塔和另兩隻黑猩猩,只是徒勞一場。
第二年,只要有機會,我就去尼奧科洛·科巴,但逗留時間都不長,無法認真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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