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比任何語言都有力的推薦信。
——亞里士多德
美給人以強力,給人以益處,我珍視美的這些品質,這是用語言無法表達的。美是人際關係的第一要素,它總是凸現在所有品質之前,引起我們的慾望,充盈於我們的判斷,對我們行使著至大的權威,並給人留下奇異難忘的印象。
——梅切爾·德·蒙田
遺憾的是,我無法不服從他,因為他像黎明般俊美。
——加德林一世
許多人認為孩童時期是純樸自然的,因為美還沒有介入孩子的生活。然而,只要聽聽學校裡孩子們之間互相嘲弄時都用些什麼詞兒——「矮冬瓜」,「豆芽菜」,「四眼狗」,「胖豬」等等,人們就不會再抱有這種錯誤的看法了。孩子天性就是愛美的。在攝影師理查德·亞維登最早拍攝的照片中,有他妹妹路易斯7歲時的一張小照。當時才9歲的亞維登對妹妹非常著迷,以至他把那張照片的底片用膠帶粘在自己的肩膀上,讓太陽將底片上的影像「印到」自己的皮膚上。路易斯長著一張鵝蛋臉,頭髮又黑又亮,眼睛很大,脖子頎長,這一切都使亞維登感到了一種震撼。他說:她「成了我衡量美的模子,她是我心目中最早的美人形象。」後來,他給多薇瑪、蘇苗·帕克爾、多林·蕾和卡門·戴爾·奧蕾費斯等名模都拍過不少照片,但它們都是「對路易斯的回憶」。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孩子對美就有特殊的感覺,但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以何種方式形成自己對美的喜愛的呢?人們慣常認為是通過同化作用形成的。真實的情況可能是,首先是父母將某種審美趣味強加在孩子心上,隨後是孩子的同伴們叛逆性地又將這種強加的趣味進行了修正,最後,在社會流行文化的綜合作用下,這一切得以大功告成。1984年,羅賓·拉考夫和拉奎爾·捨爾發表了《論臉的意義》一書,書中他們提出:「美這種東西,不是靠本能一眼便能認出來的,審美鑒賞力必須從孩提時代就開始培養。」
但是心理學家朱蒂斯·朗格洛伊絲認為對美的感覺不需要人工訓練,因為人生來就是愛美的,即使是嬰兒,見到美也能識別出來。朗格洛伊德絲收集了數百張人像,將它們製成幻燈片,用來測試成人們對美的感受力。而當她將這些幻燈片放給從半歲到三歲的孩子們看時,她注意到,孩子們的目光在那些長得更加標緻的臉上停留的時間確實要長久一些。符合孩子們標準的美人多種多樣,而他們較多注意到的是那些長得最有吸引力的男人、女人、嬰兒、非商美國人、亞裔美國人和高加索人的臉龐。這不僅表明嬰兒有識別美的能力,而且表明人的特徵雖然多種多樣,但某些面部特徵卻普遍受到人們的喜愛。
朗格洛伊絲認為嬰兒們都愛看陌生人的漂亮臉龐,這個結論顯然有點草率。若把與孩子生存息息相關的因素考慮進去,則會發現,嬰兒對照料自己的人的反應是不受這些人是否長得漂亮的影響的。朗格洛伊絲還認為,漂亮母親生的孩子有特殊的審美鑒賞力,這也不對。無論嬰兒的母親長得漂亮還是不漂亮,嬰兒們總是對漂亮臉龐注視的時間要長些。
10年前,當朱蒂斯·朗格洛伊絲剛開始她的研究的時候,那種認為嬰兒先天就具有覺察美的能力的觀點還不怎麼流行。嬰兒一出生就能用與生俱來的審美眼光凝視世界,這一觀點是絕對令人不能接受的。難道那些小不點兒一生下來就能注意到相貌的美醜了?但是朗格洛伊絲的結論是建立在日益增多的大量證據上的,這些證據表明嬰兒與大人一樣,具備一套普遍的感官偏好。他們喜歡看對稱的東西而不喜歡看不對稱的,愛觸摸柔軟的物體而不愛觸摸粗糙物體。生下來的頭4個月,他們就愛聽諧和音,而不愛聽不諧和音。當心理學家傑羅姆·凱根和瑪瑟爾·曾納給嬰兒們彈奏不諧和音時,他們便厭惡地皺起鼻子。凱根和曾納覺得自己看到了嬰兒最早表現出的偏好,即愛聽那種簡單易懂、甜美柔和的樂音。我們能夠學會對非諧和音進行欣賞,但這是後天習得的趣味。
嬰兒最注意的是人的臉龐。在從母腹墜落人間的頭10分鐘裡,他們的目光只會追隨人臉部的輪廓和線條;兩天以後,他們就能把奶媽的臉與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的臉區別開來了;到了第三天,他們就已開始學習、模仿人面部的表情,如果你向新生兒伸出舌頭,小傢伙也會向你伸出舌頭。每個新生兒都會毫不遲疑地趨向那些對他有著生物學意義的事物,而這方面最有意義的莫過於那些能保障孩子生存的人。
嬰兒看人眼睛的時間與看人面孔的時間幾乎一樣長,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們需要從那裡瞭解情況。眼睛的顧盼開闔,眼部周圍肌肉的運動,瞳孔的大小變化,目光是炯炯有神還是遲鈍呆滯,都能傳達出一種微妙的情緒。面部骨骼結構所造成的兩眼間距的差異,構成了每個人可見的、永久的特徵,就像手紋一樣與眾不同。電腦自動識別面相系統只從人的眼睛來分辨人,這比僅從鼻子或嘴巴來分辨人的效果要好得多。叫計算機將人的臉部部位與非臉部部位分別開來的時候,只要在眼睛上做些手腳,它就很容易出錯。這就是為什麼從14世紀的唐璜(DOn
Juan)到20世紀的朗尼蘭格都只用面罩遮住兩眼周圍就可以大膽行事的緣故,因為這樣化妝確實效果很好。
如果嬰兒看到有人注視他,他也會回視那個人,並常常笑逐顏開。如果小傢伙來了興致,他還會用注視看著別處的人的臉的三倍時間去看那張正在注視著自己的臉。人不像兔子和小鹿,作為被捕食動物,它們都有一種全景式環視視力;人與鷹隼、鬣豹及其他食肉動物是一樣屬性,雙眼只緊緊地盯著可獵之物。這就是為什麼嬰兒一出生就有一種機能,知道辨別視線所來自的方向,這也是人類的眼睛為什麼會逐漸進化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原因。與大多數動物的眼球鞏膜會隨著年齡漸長而變黑不同,人類的鞏膜卻可以終生保持白色。看人的眼白,可以準確地判斷他的眼睛在朝哪裡看、注意到了什麼,以及他心裡可能正在想著的問題。
獅子能看清一英里外的獵物,當獵物受到獅子追逐時,獵物無法看清獅子眼白的變化,所以就難以享受到上述的好處,這樣獵物就只能自認倒霉了。但是人類為了生存的緣故而互相親近、彼此依賴,對於人來說,不論你是用攫取的目光、還是用懇求的目光或是愛戀的目光去注視對方,注視的方向性都會產生一種有效的溝通。孩子兒時的偏愛是他成年後偏愛的「初始模型」。嬰兒長大成人後,也喜歡對稱和諧和手感光滑的事物;他們同樣被人們臉上的一切所吸引,當目光與他人的目光相遇,就顯得興致勃勃;如果嬰兒3個月大就愛瞪著眼睛凝視漂亮的面龐,那麼在他們長大以後,通常也就會成為在美麗的面孔面前心猿意馬、看到異性漂亮就會墜入情網的人。當初涉人世的嬰兒就知道把目光更多地凝注在那些成人也認為頗富魅力的臉孔上時,本身就是對必須由文化才能教給我們怎樣鑒賞美這一觀念的駁斥。
嬰兒的可愛
在嬰兒評鑒大人的時候,大人也在評鑒嬰孩。50年前,個體生態學家康拉德·洛倫茲認為,嬰兒的特徵開啟了人特殊的感情世界,令人一看到他們心中就溢滿了柔情。嬰兒一落地就惹人疼愛,他們皮膚細膩,頭髮柔順,眼睛大,瞳孔也大,面頰鼓鼓的,鼻子小小的。他們的腦袋碩大,四肢卻很短小,柔軟靈活。沒人照料嬰兒是不能存活的,因此,他們應該不遭任何拒絕地來到人間。
人對嬰兒體貌特徵做出的反應是自動的,所以我們總是溫柔地對待那些有著類似於嬰孩特徵的動物。人類的這種天然的憐惜弱小之心,被玩具廠家和動畫製作者利用了去。出現於30年代的米老鼠,以其生命之初的快活敏捷贏得了我們的愛,以至於作家格雷厄姆·格林(GrahamGreene)將電影《好禮帽》中的角色弗雷德·亞斯戴爾稱為「全人類的米老鼠」。但是隨著50年的光陰荏苒,米老鼠漸漸長大了,他的眼睛和腦袋也越變越大,四肢卻越變越粗、越變越短。現在的米老鼠形象模仿的是嬰兒的基本幾何形狀。迪斯尼樂園的班比有一個誇張的、像嬰兒般寬闊的前額,其他的一些小鹿的眼睛也基本上如此。
相貌生成的可愛是生物進化的偶然所為。人類嬰兒最先發育的是腦神經系統,他們剛生下來時眼睛就有成人那麼大,而四肢很細小,就像是對他們成年後四肢的袖珍模仿。雖然大眼睛小胳膊的樣子還談不上美,但是嬰兒身體的基本構形對於我們卻有著深在的意義,因而不由自主地引發人們對他們產生溫柔的情感。就像小雞身上有條紋。幼獅身上生斑點尾巴生環紋、小猩猩長著白色尾毛一樣,人類幼兒的特徵則表現為大腦袋、大眼睛、鼓臉頰和小鼻子。這一切都表現了他們的嬌小無力。簡·古達爾(JaneGoodall)發現,只要小猩猩的白色尾毛未脫,它們就不會受到攻擊。這種白色尾毛就是小猩猩的生物標籤,它警告大猩猩不得傷害它們。初來人世的第一年,人身上的這種表示弱小的可見標誌也起著與小猩猩同樣的功能,使孩子免於受到成人的攻擊。
維多利亞女王是9個孩子的母親,她曾經對人說:「醜陋的嬰兒最令人厭惡了。」也許她只是表達了她那種維多利亞式的對骯髒不堪、行為不適的厭惡。而對於大多數人,嬰兒是不醜陋的,就像人不覺得自己的寵物丑,或不覺得自己的新娘丑一樣。嬰兒都是可愛的,至少對他們的父母來說是如此。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父母就覺得他們的孩子乖巧無比。正如安娜·昆丁蘭(Anna
QUindlen)所說的:「是誰創造了這個古老格言:上帝把嬰兒造得如此可愛,以至沒人忍心去殺死他們?這個格言在凌晨四點鐘的時候特別能引起人的共鳴。」
然而,在嬰兒剛出生的頭幾個月內,母親們對待嬰兒的態度與反應是有著微妙的差別的,其中有些是來自對嬰兒相貌的反應。為了研究的需要,心理學家為出生數目的嬰兒和母親們的生活進行了錄像,3個月後又錄了一次;他們還找了一批人觀賞嬰兒的彩色照片,並要他們對這些嬰兒的相貌做出評價。
結果他們發現,漂亮嬰孩的母親大部分的時候都把孩子抱在身上,總是注視孩子的眼睛,並對孩子唸唸有辭。如要這種孩子的母親去注意別的人和事,則非要對她們採取強制的辦法才行。而不怎麼漂亮的嬰兒呢,他們的母親們把更多的時間花在照料孩子的生活上(如給孩子擦洗身子,拍孩子的背讓他打嗝,經常查看孩子有病沒病,調撥孩子的姿勢等等),她們的注意力也更容易被人從孩子身上引開。這不是說她們疏忽冷淡,而是表明她們對孩子的情感還是有所保留的,不像前面那種孩子的母親,完全地為孩子心醉神迷了。
研究者沒有請母親們來評價她們嬰兒的長相,也許這樣就太煽情了,但是他們確實問了許多有關嬰兒和嬰兒護理方面的問題。不怎麼漂亮的孩子的母親更容易訴說她們的緊張情緒,比如埋怨時間不夠用呀、精力不濟呀、財力有限呀等等。但是這些差別在嬰兒出生3個月後基本上就消失了,雖然這時漂亮孩子的母親對自己乖孩子仍然更憐愛、更願意花時間逗他們玩兒。
人們發現,說哪個孩子最最可愛是很容易的(因而才有了嬰兒選美競賽和判定聰明寶寶的活動)。漂亮嬰兒是一種有代表性的嬰兒,就是說他們的相貌是適度地放大了的標準嬰兒的相貌,所以他們處處惹人疼愛。被認為醜陋的嬰兒就不能獲得這樣的優遇了,這使得他們顯得老氣,就好像是將他們未來成人後的面孔縮小了長在他現在的臉上一樣。早產的孩子有如危病嬰兒,他們都長著一張不真實的老成面孔。把他們的照片與足月出生的嬰兒放在一起比較,人們會覺得這些孩子既難以伺候、又容易哭鬧,因而不太願意承擔去照料他們的責任。事實上,不漂亮嬰孩未來的結局也會更加不幸。在加利福尼亞和馬薩諸塞州,人們研究了那些被置於法庭保護下的受虐待兒童,結果發現,不漂亮的兒童佔到了不成比例的多數。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沒有得到很好的撫養,也不是因為他們的面部表情缺少別的小孩所特有的快樂,而是他們的腦袋與面部比例看上去較缺乏孩子氣,因而顯得不夠可愛。這樣的孩子更有可能遭受虐待,因為他們的臉孔不能像大多數孩童的面孔那樣,喚起別人自然而然的護愛之情。這些孩子還可能被看得比他們實際有能力,由於相貌老成而讓人們對他們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有證據顯示,父母對孩子施虐往往是因對孩子懷有一種不實際的期望造成的。最後,他們不同尋常的面相還可能意味著體質虛弱,長大成人的可能性不高,就像早產兒給人的感覺一樣。
在動物界,母性動物也將更多的注意力投向那些表現得健康和具有強大生存能力的幼兒。美洲黑鴨是一種生著灰黑色羽毛的水鴨,它的雛鴨長著一身鮮艷的橙色羽毛,頭頂則光光的,沒有毛。當老鴨給它們餵食時,幼鴨的頭頂就變得鮮紅鮮紅。所以當幼鴨肚子餓了,求母親餵食給它們時,就會閃動它們紅色的頭頂和橙色的羽毛,向母鴨發出信號。如果將一隻雛鴨的橙色羽毛剪短,那麼這只雛鴨受到母親注意的程度會相應減少,得到的食物也跟著減少。因為母鴨一般先銜食給那些閃著鮮艷色澤的雛鴨吃,而似乎不怎麼理會那些它們認為不夠健康、沒能力展示自己羽毛的雛鴨。
心理學家珍妮特·曼對美國郊區的一對雙胞胎做過研究,這對雙胞胎初生時體重很輕,屬於高危嬰兒,其母親的表現與黑鴨的表現出現了驚人的一致。曼注意到,孩子生下8個月後,母親對其中的一個表現出明顯的偏愛,她花更多的時間去哄她、抱她,逗她玩兒,哼歌曲給她聽。這裡不牽涉到究竟哪個孩子對母親漸漸呀呀說得更多,或笑得更多,或尾隨著母親的時候更多,所有的母親都偏愛雙胞胎中更健康的那一個。通常,母親們對兩個孩子給予的關心與食物大致是一樣的,但是有一個情況例外,就是當那個雙胞胎的家庭非常貧窮的時候,雙胞胎中那個病弱些的就肯定會遭到嚴重的忽略。曼的結論是,在雙胞胎中,母親會自覺不自覺地對最可能生存下去的那一個孩子產生偏愛,這種偏愛產生自一種人類進化的生物機制,在人類社會進化的過程中,正是這種機制最大程度地提高了母親們對人類再生產的滿足。
這頗為費解,但卻是真的。在人類進化的早期,父母親面對的是有限的、易變的資源環境,因此危病嬰兒成活的可能就要小得多。母親對嬰兒所表現的健康狀況和成活能力的特徵越敏感,她生殖的成功率就越高,因為她知道在不危及自身和其他孩子生存的情況下,應對這個病危兒投入多少。這不是一個冷冰冰的數學問題,而是嚴酷的生存環境造成的實實在在的境況。今天的父母可能永不會再面對如此令人心碎的兩難抉擇,他們有財力和安全保障,可以將時間和精力傾注給一個面臨生命威脅的孩子。但是仔細觀察一下新生兒的母親,我們就會發現,她們要這樣做,仍須超越那個從古代大腦進化而來的生物機制。父母親仍然趨向於更喜歡那些健康些的嬰兒,對那個長著典型的大眼睛、小鼻子、胖嘟嘟的小臉頰的小傢伙傾注更多的愛。在我們祖先所處的環境中,嬰兒的外表是最好的顯示健康與否的標誌,它將表明這個孩子能不能活下去,值不值得父母為之付出毫無保留的愛。
爸爸最清楚
父母在付出自己的愛心之前雖然謹慎,但如果嬰兒能夠養活,父母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他們會想盡辦法把他們撫養長大。記住,在嬰兒剛出生的幾天裡,他的長相如何是非常重要的,然而從此以後(如果不是更早的話),父母親就相信,從所有其他真正的品質上看,他們的孩子比別的孩子要漂亮得多。父母和家裡人都非常注意觀看孩子的小臉蛋,看他長得究竟像誰。幾乎是在孩子剛一落地時,母親就說孩子長得像父親。
心理學家瑪果·威爾遜和馬丁·戴裡(Martin
Daly)曾發出數百張問卷對新生兒的父母及其親屬進行調查。結果發現,人們普遍都說孩子長得像父親,這一數目遠遠超過了說孩子長得像母親的人。事實上,在許多家庭裡,「每個人」都得說孩子長得像父親。
對於這種發現,戴裡和威爾遜的解釋是這樣的:母親毫無疑義知道孩子是自己的,但是父親常常有受到蒙蔽的危險。以前沒有DNA親子鑒別技術,父親只能從兩個方面來判斷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一個是對孩子母親是否忠誠的認識,另一個就是孩子的長相這一生理依據了。面部特徵是極具遺傳性的,強調孩子長得像父親,有助於消除父親的疑慮,讓他開始把感情、關心和愛盡數傾注在新生兒身上。母親要證明的是寶寶健康可愛,父親則須證明:這孩子到底是不是出自自己?看到小傢伙臉上有自己的影子,便會強有力地激起父親的舐犢之情。20世紀20年代,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Brmislaw
Malinouski)深入南太平洋的特羅博裡安群島進行調查研究,發現特羅博裡安人相信,母親受孕是因為與神靈相遇的緣故,而不是因為男性的精液。然而,即使如此,他們還是更多地偏向孩子長得像父親,而非像母親或其他的家族成員。人們甚至認為,說孩子像母親是不禮貌的行為。
戴裡和威爾遜認為,世界各地的父親都對孩子像不像自己這個問題很敏感,而世界各地的母親則總是想方設法讓父親相信這孩子就是他的。這些行為可能是下意識裡完成的,甚至在父親對孩子是如何受孕的毫無知識的情況下,人們依舊這樣做,譬如特羅博裡安人就是這樣。戴裡和威爾遜告誡人們,在父親希望孩子長得像自己的意識深處,也許藏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陰暗面。比如,在那種有一個孩子將要被挑選出來做替罪羊的家庭裡,很可能被挑中的就是那個長得最不像父親的孩子。在收養的情況中,如果養父母覺得孩子長得與他們相似,則收養的成功性會更大。戴裡和威爾遜還提出見解說,孩子長得像誰這一點對養父的重要性遠比對養母重要。當然,嬰兒的長根總是令人愛憐不已的,一看到嬰兒的照片,婦女和兒童的瞳孔都會不由自主地放大。沒有人會對幼兒的美產生嫉恨,而大多數人也不懷疑嬰兒之所以長得討人喜歡,是為了適應人類進化的需要,即為了保證自己的生存。嬰兒的情況使我們懂得,人們對於肉體美的感應是不由自主、無法抗拒的,這種感應由來已久,根深蒂固。
外表與現實
如果我們至今仍保留著嬰兒時期的迷人力量,那麼生活就會變得容易多了。告別了襁褓,我們便也失去了可愛的長相所給予我們的保護。失去了表示弱小無助的小猩猩尾巴上的白絨毛,我們不得不以無助之身面對這個世界,長大成人後的美雖然帶來的益處與庇護更多,但它只對少數人才是如此,而多數人是無緣的。
我們面對的是一個感覺主義普遍流行而又為偏見所左右的世界。人們樂於相信,外貌是無關緊要的,但是每一個市場營銷人員都懂得,商品包裝和商品形象如果不比產品本身更重要的話,至少也與產品本身是等價的。我們不只把外貌看作是愉悅和羞惡之源,而且還看作信息產生的地方。人的心智不是生來就能解開表象與本質之間的複雜關係的,從深層上說,很少人會相信表象與本質之間的關係是偶然的或任意規定的。小孩子覺得要分開表象與實質特別的難。心理學家先給孩子們看了一隻松鼠,然後將這只松鼠的毛剃光並塗上顏色,使它看起來極像小院能,再讓孩子們看,孩子們都說是送鼠。孩子們完全被外表迷惑了,以致忘掉了本來是松鼠,它只是被剃掉了毛並塗了顏色這個事實。
我們何以如此看重事物的外表呢?這是一個很好的牽涉到進化的問題。外表一直是人們明白事理的嚮導,有時是淮一的嚮導,讓我們得以分辨事物的好壞。水果上的褐色斑點和它褶皺的表皮告訴我們,水果熟過頭了;如果皮還是青的,就告訴我們水果尚未成熟。生物學家喬治·奧裡安斯相信,人們普遍對風景地區感到興趣,是因為它們對人意味著安全和保護。他與朱迪斯·賀華根(Judith
Hˍ)合作,對畫家、花匠、攝影師及其他人進行了一次調查研究,讓他們評論哪一種風景最美。結果發現,所有的人都被如下的風景所吸引:那種有大樹、能望見地平線、有水、地勢起伏不平、有一條條小徑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攝影師傑伊·阿普頓認為,這樣的環境能帶給人開闊的視野和良好的庇護,使人能處身於安全地帶,俯瞰外面的大千世界。我們在他人身上究竟想得到什麼呢?幾個世紀以來,人們一直認為,人的臉龐預示了人的個性和人格。托爾斯泰就曾經悲歎說:「人們認為美即是善,這是多麼令人驚訝的謬見啊!」正如我們將要看到的,善,至少是道德上的善,與美是毫無關係的。
看上去很美
肉體美是精神美可以眼見的證據,這一觀點我們至少可以追溯到柏拉圖那裡。柏拉圖相信,人間美只是理性美的映像。薩福在她的詩歌中寫道:「美的就是善的。」這些見解,在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學者中間頗為流行。馬希里奧·費奇諾把美看成是「表現善的花朵。這朵花,就像是一種誘餌,只要受到它的誘惑,在它之中所潛伏著的善就會吸引住所有看見它的人。……我們是不會知道隱藏於事物天性中的善的,也不會去渴望它,除非我們被顯現於外的美所引導。」波爾達賽厄·卡斯蒂柯裡奧在1561年寫道:「美是神聖的,……鮮有邪惡的靈魂寄寓在漂亮的身體裡,因此,外貌美是內在善的真正表徵,……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美善同一,在人體美方面尤其如此。我要說,我們肉體美的直接根據就是心靈美。」社會學家安東尼·西諾特(Anthony
Synott)評論說:卡斯蒂柯裡奧的觀點代表了「生物學與神學、瀆神與神聖、性慾與上帝的完美綜合」。他們沉迷於肉體美,並將之稱為是對心靈美的敬仰。
醜陋是邪惡、瘋狂或危險的表徵。畸形、醜陋和疾病被看成是神在暴怒時烙在人肉體上的恥辱的印跡。卡斯蒂柯裡奧說:「大部分的丑同時也是惡。」16世紀的時候,弗蘭西斯·培根(Frmcis
Bacon)寫道:「畸形人……——像《聖經》上說的——沒有人自然而具的情感。」
最早試圖從外貌中區分那種特殊的、能作為性格表徵的面部特徵的是亞里土多德。1586年,意大利博物學家。哲學家齊奧萬尼·德拉·波爾塔(Giovanni
Della
POrta)寫了一部名為《論人的面相》的書,意欲闡明人類肉體與心靈間的關係。由於人類性格的不透明性和多樣豐富性,他覺得用心理活動相對簡單的動物心理來類比人類的心理是可行的。他的設想建基於一種巫術信仰,即看上去相似的東西本質上也是相同的。每個動物都有一種確定的激情,依此類推,與動物長得相似的人也會有這種激情。驢子愚蠢,騾子頑固,兔子膽怯,公牛暗啞沉默,豬骯髒貪婪等等。德拉·波爾塔認為:如果一個人與某個動物相像,「就可讓他明白,他的行為方式與那個動物也會相同」。換言之,如果你看起來像驢子,那麼你就會像驢子那樣去行事;如果你看上去像狐狸,你就具有狐狸的性情。
從柏拉圖以來的許多著作中,有著挺拔輪廓的希臘頭雕側面像都被看成是人類最理想的面部形象。這種雕像留給後人的財產之一,就是它們沒有任何像兔子、山羊、猿猴、青蛙或其他種種卑賤動物的地方。如果美意味著看起來不像獸類,那麼阿波羅雕像就為人類樹立了具有完美意義的標準。1496年在羅馬梵蒂岡發現的古希臘雕像「貝爾福德的阿波羅」(the
Apollo
Belvedere,其創作日期可追溯至公元前320年)被歷史學家稱作「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的偶像」。(Belvetlele源於老梵蒂岡宮後的一座別墅名,16、17世紀的時候,羅馬教皇的家族成員都在那裡存放收集而來的古希臘、羅馬的大理石雕像。)
對於18世紀的哲學家黑格爾來說,希臘雕像「絕不僅僅是外在的、偶然的形式,而是真正的美的理念的感性顯現……因為它的存在,人們找到了面部構造的體現方式,通過這種構造,人的內在精神得到了完美的表現。」黑格爾作出這種判斷是基於如下一種事實:希臘人有筆挺隆起的鼻樑,在頭像的側面輪廓中,這道鼻樑從人的思維中心(前額)一直而下,直到臉的中部,形成了一條連續的輪廓線,因此使得觀看者的視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臉的上半部分,而不是集中在注重感官享受的下半部分。
18世紀荷蘭畫家和解剖學家佩特魯·坎波爾發明了一種方法,可從側面像上來測量人面部的角度。他測量的辦法是從耳朵到嘴唇引出一條水平線,再從前額最突出點到下頜最突出點之間引出一條垂直線,兩條線相交之處所形成的角度就是面部角度。坎波爾的面部角度測量法成為第一個被廣泛使用的面部比例度量系統,它可用來鑒別不同人種之間的顱骨差別。但是坎波爾的發明目的是為了量化美的性質,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希臘古跡中的雕像代表了人類美的理想範式。他這樣寫道:「世上沒有一個人不認為,阿波羅或維納斯(VenuS)的頭擁有超越一切的美,也沒有一個人不認為這些頭顱之美是世間最美的男女的頭顱所無法比擬的。」坎波爾發現,古希臘雕像的面部角度是100度(從相對較直的側面像上看),而大多數人的面部角度在70至90度之間。因為猴子、獵犬和其他動物的面部角度比一般人低,而希臘雕像的又比一般人略高,坎波爾於是認為他發現了美的角度。恰如他自己所說的:「是什麼構成了一張漂亮的臉龐呢?我的回答是,是各種特點的合理配置,也就是臉部的垂直線與水平線的構成為100度的角度。」在測量不同種族的人的顱骨時,他發現從猩猩、猴子到非洲黑人,再到東方人、歐洲人,最後到希臘雕像,其面部角度呈逐漸增大之勢。他將歐洲人放在最靠近美的理想範式的位置,而將非洲人放在距這一範式最遠的位置。一位瑞士牧師卡斯帕·拉瓦特公佈了自己的一套面部角度測試數據,也是呈現一個逐步遞升的順序,只是這一次是從青蛙排列至羅馬梵蒂岡的貝爾福德阿波羅像。在這一序列中,他也將歐洲人放到了最靠近美的理想範式的位置上。
經過這樣一番類比和對照,歐洲人提出,歐洲的男人和女人是人類中最美的。既然他們在面部角度上接近希臘眾神,那麼,在性格和智力上也同樣接近那些神祇。這種工作被賦予了一種種族主義的使命,目的是想用來證明其文化和種族上的優越性。然而,貝爾福德的阿波羅側面像肯定不會比非洲美男子的側面像更美;外貌不等於現實,類比不說明任何問題,種族主義論調是那種浮淺的荒謬學說的最明確例證。現在,科學家們承認,種族理論解釋不了任何人類進化演變的問題。掩藏在人們皮膚下面的遺傳上的差異,用劃分種族的方法還解釋不了其中的七分之一。同一種族內的遺傳差異比兩個不同種族間的遺傳差異還大。容貌不同者可以是同胞姐妹,而容貌相同者,則可能在人格上邊然相異。種族主義的確存在,而種族卻不存在。
近來,我們知道了僅憑眼睛是難以「讀出」一個人的道德品質、智力水平和心靈狀態的。如果特麗薩修女一眼看上去就像個世界小姐,那麼這個世界就真叫公平正義了,而相貌也是個不難讀懂的東西了。但是迄今為止,尚無人提出證明說,哪些特徵表明了一個人是聖人,而哪些特徵預示了一個人是惡漢。有時候,將人的相貌特徵與某個具體動物的相貌類比是很容易的事,如將人的眼睛比作狗眼睛,但這僅僅是視覺意義上的描繪,而非道德意義上的。對人格和人品的認識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是從這人對我們及他人的所作所為中總結出來的。可以這樣說,形體美是「膚淺的」,而「漂亮僅僅不過是漂亮而已」。然而,在實際生活中,我們並不總是這樣看待人的。人們對相貌出眾者通常抱著更為寬容的態度,而對於不漂亮者,則總是輕易地就做出不客氣的評價。比如,人總是想當然地認為胖人非懶即貪。我們知道把美與善連在一起是錯誤的,但是我們的行為有時不一定會以理性判斷為指導。
命定的不公
不管美是善的,抑或是不善的,美似乎總能將他人的善端彰顯出來。在一項心理測試中,人們給75名大學男生看了一些女人的照片,這些女人有的非常漂亮,有的則十分一般。他們被要求從中選出一位女人,並甘心為她做如下事情:幫她搬傢具、借錢給她、為她獻血、為她捐腎、游出一英里的路程去救她、從失火的樓房裡把她救出來,甚至為了掩護她而去撲恐怖分子的手榴彈。這些受測試的男生大多願意為自己選中的美人去做一切有利於她的事情、甚至冒著生命危險也在所不惜,而惟一不太願意做的就是借錢給她。
對心理學家虛擬的這些情境的回答,也許與他們實際上會做的相去甚遠,但從後面的幾次測試上看,人們至少在某種程度上願意相信這些學生們說的是真的。在分階段所做的幾次實驗中,心理學家測試了人們是否會一視同仁地對待所有漂亮或不漂亮的人,如對他們誠實、為他們做出一些犧牲等等,結果發現,人們並不是將善行平均地分配給每一個人的。例如,在一次實驗中,讓一個漂亮女人和一個醜女人分別走近電話亭,向打電話的人詢問「我是不是把一角銀幣掉在那兒了?」(電話亭裡確實有一枚銀幣)結果,有87%的人將銀幣還給了漂亮女人,而將銀幣還給了醜女人的比例只有64%。還有一次實驗,是讓兩個女人分別站在路邊一輛爆了車胎的小車旁,結果仍是漂亮女人先得到救助。
人們更愛幫助漂亮的人,縱然他並不喜歡這個人。在另外一次實驗中,一個漂亮的女人和一個不漂亮的女人都對男人的工作提出批評或讚揚,然後問男人他們喜歡哪個的批評或讚揚,不喜歡哪個的。男人們的回答是:特別喜歡那個讚揚他們的漂亮女人;也特別討厭那個批評他們的漂亮女人。但是要求他們自願分出時間來陪伴兩個女人時,他們都願意把時間花給那個漂亮女人,即使內心裡並不喜歡她。心理學家說,這是她的外貌吸引了男人。甚至在不是遇見了自己真正傾心的對象的情況下,只要那個女人很漂亮,男人也會被吸引。在一次實驗中,人們將一些填寫好的大學入學申請書扔在底特律機場,申請書上附有一張便條,上面寫明表格是女兒托付給父親的,結果讓他給粗心地弄丟了。申請書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只是申請書上貼著的照片各不相同,有美有丑,結果那些被撿起來並投寄出去的大多是那些貼著漂亮女人照片的申請書。
有趣的是,人們很少請求漂亮的人幫忙。這對男人與漂亮女人相組合的情況尤其如此,而當涉及到男人與漂亮的男人相遇、女人與漂亮女人相遇的情況時,情形仍是如此(女人與漂亮男人之間的情況並不在此列)。但是,就像進化論心理學家勒達·柯茲邁慈和約翰·圖比所指出的,人們總是留心難為他做了些什麼。我們之所以努力取悅那些漂亮的人,而又不期望得到他們立即的回報或回報的表示,是因為我們這樣做只是藉此強調美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這與一個人誕生在貴族之家或者繼承了一筆財富沒有什麼不同。正如作家吉姆·哈里遜所說的,美代表著「天生的不公平」。美所具有的高貴價值可用來解釋為什麼它是一種充滿了熱烈情感的事物。難道民主社會沒有取締貴族階層、並普及原本只有貴族才能出入的野外運動場嗎?或許這一現實也使得我們容易產生如下的觀念:即人人都可以通過尋常的民主手段——如努力工作和金錢——來得到美。如果美給予人一種高貴身份,那麼,我們一定要讓這種身份建基於後天努力和工作成就之上,而不是一種先天就具備的優越性。歷史學家洛伊絲·班納逐年記錄了「20世紀早期那些選美專家就美所發表的民主主義說辭」,它們都堅決地肯定「每個女人都是美麗的」這一說法。洛伊絲·班納認為這一類運動對於婦女來說是有害的,因為它們為婦女們樹立了一種不可能達到的理想。雅詩·蘭黛的運動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她在宣傳中告誡人們:「世間沒有平常的婦女,只有粗心大意的婦女……婦女應該強烈地渴望美,然後在精心選來的商品的襯托下,讓自己變得美起來。」一種悖論的情況是,20世紀選美專家的言論常常不智地將美與善聯繫到一起。現在,不滿於自己鏡中形象的婦女,覺得自己不僅沒有扭力,而且還懶惰、無能,缺乏內在心靈的美,而心靈美才被人們認為能發出良好習慣和豐富內涵的光輝。
美即身份
當我們走在街道上,我們事實上就在與別人暗暗協商:誰該佔有多少空間?不管我們坐著還是站著,我們都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小小領地,這是我們周圍的一片得到保護的勢力範圍,未經許可,別人是不能侵入的,離得太近了,人就會覺得不舒服。大高個兒的領地大些,他們鶴立雞群的個頭令人自覺敬畏。如果讓人走近一個陌生人,他到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會停下來,那麼,這個停下的地方對於個子高大的人是2英尺(確切地說是22.7英吋),而對於個子矮小的人則不到1英尺(9.8英吋)。長相美麗的人,不管個子大小,別人都會留給他(她)們一個較大的個人空間,在他們的週身,籠罩著一種特權。
漂亮的人贏得爭論的可能性更大,也更能說服別人接受自己的觀點。人們向他們敞開心扉,告訴他們自己內心的秘密,袒露有關個人的信息。人們基本上都想取悅長得好看的人,向他們做出息事寧人的表示,聽任自己被說服,告訴他們各種消息和閒話,而在他們走過大街時,則主動為他們讓開道路。
然而,人們這樣做,也許是真的懾於他們的自信和決斷,而不是因為他們的相貌;也許他們是真的運用自己的智慧或人格勉力說服了他人。事實上,有魅力的人在社交場合確實顯得比沒有扭力的人更加輕鬆自然,信心十足,更少可能擔心聽見反對意見。他們更有可能認為,是自己在支配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命運和環境在支配。在做出決斷上,他們是毫不猶豫的。在一項很有趣的研究中,一些人被邀請來參加與心理學家的個人談話。會談過程中,心理學家的一位同事進來打斷了談話,心理學家於是抱歉地去與同事說上一會兒話。如果被會見的人有耐心,那麼這個插話的時間將長達10分鐘。經過統計,漂亮的人平均等待的時間為3分20秒,然後就要求心理學家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來;而不怎麼漂亮的人則平均等待了9分鐘才這樣做。在對自己的決斷力做出評價上,兩組人並無不同,只是漂亮的人覺得自己有資格享受更好的待遇。
我們知道,行為常常是「預言的自我實現」。如果說,美人們平時就得到了更多的遵從、贊成和惠愛,他們便自動地認為自己具有某種特權,那麼,這是不會讓人感到驚奇的。人若被當做美人對待,即使只有10分鐘,他們的行為也會有些不同尋常。心理學家進行了一個實驗:讓女人與男人在電話裡交談10分鐘,交談中男人盡量試著去瞭解這個女人。交談之前每個男人手裡都拿著一張女人的快照,他們被告知就是在與這個女人說話,讓他們在心中設想這個女人的美醜,事實上是所有的男人都在與同一個女人談話。測試得出的結果很有趣,如果與她談話的男人認為她漂亮,則這個女人就顯得更有生氣、更具信心。如果男人表現賣力,大膽勇敢,浪謔調清,或幽默滑稽,那麼對面的女人也會表現得更大膽和性感。當她被假定為有趣力時,電話中聽起來也顯得更有魅力。高貴的身份是一件寶貴的商品,我們將它投給那些長得美麗的人。正如我們下面會看到的,人都相信美貌者擁有許多我們所沒有的東西,他們所處的地位或許能幫我們也獲得這些東西。
予之愈多,欲之愈多
我們期望,有魅力的人在所有事情上都幹得很出色。我們猜想他們的婚姻更幸福,工作更順心,心理更健康,情緒更穩定。幾乎所有正面的品質,只要我們能想得到的,我們都認為這些長相俊美的人基本都能得到,他們做得更好,享受得也更多。
這些期望我們從小孩子的時候就有了。研究者向密蘇里州400個班級的教師發放了一份五年級學生的登記卡,卡片上需要填寫的內容包括學生的學習成績、學習態度。作息習慣和上課情況。登記卡基本相同,惟一不同的就是卡片上所貼的孩子們的照片——他們當然有的漂亮,有的一般。不管有關學生行為表現出的信息有多麼豐富,長相卻支配著老師對孩子們的評價。老師們都期望漂亮孩子更聰明、更愛社交、也更受同伴們歡迎。令人不安的是,漂亮學生的分數也確實比別的學生高些。當取消學生考試評分的主觀因素、統一採用標準化試題考試後,漂亮學生的分數優勢也隨之消失了。
有趣的是,人們並不理會「笨蛋多美貌」的古老格言,認為不論男女,只要他們長得有魅力,他(她)們就比別人更聰明。對於男性人們尤其持此觀點,對於女性也不例外,多次不同的試驗都表現了這個規律。只要貼在表格上的人(有畫家、隨筆作家、學生等)越漂亮,則他或她的工作得到的評價就越肯定。這些研究表明,對一件確實做得不是很好的工作,長相能給予很多補償,而且它們甚至使得人對確實做得好的工作予以額外的提升。社會心理學稱此現象為暈輪效果,即受尊重的人的周圍籠罩著一圈靈光。
即使事實告訴我們就是如此,我們也不情願去設想:在優美的形象外表下面,也會存在有邪惡。最早對魅力效應進行研究的先驅者之一克倫·狄昂請一些成人想像了這樣兩幅畫面:一幅是一群7歲的孩子正用腳踩踏狗的尾巴,另一幅是一群孩子正用冰冷的雪球擊打其他孩子的腦袋。當描述中有一個漂亮的孩子做這些事時,成人們一般表示不相信,並認為這孩子那天的情緒一定不好,或認為他不過是不良環境的犧牲品。大人們不認為這個孩子以前這樣做過,也不相信他今後還會這樣做。而那些參與其事的不漂亮的孩子,大人們則用猜度的眼光打量著他們,將他們看成是未來的少年犯。
漂亮者更有可能避開人們的懷疑,人們認為他們是不會入店行竊、考試作弊或以身試法的。他們更少可能被揭發(因為人們不懷疑他們),即使被告發了,也更少可能被起訴或處罰。執法人員、陪審員和法官不是依據當時的情境和當事人以前的行為做出裁決,而是先看一眼嫌疑人,然後想:她會做出這種事情嗎?正像老師們拿著同樣學生的操行記錄、卻會基於相貌做出有偏向的評價一樣,法官和陪審團也是這樣行事的。這種魅力效應在女性嫌疑犯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
美貌偶爾也產生適得其反的效果,但這仍然暴露出了我們對於漂亮的人所特有的期待。詐騙是騙取他人錢物的犯罪行為,典型的騙子常常能說會道——這種人常為男性,他會向你許諾可以立地發財的種種計劃;至於女騙子,其可比於電影明星的美貌,肯定使得深為她所迷的人一般難以發覺她暗藏於其演技中的金錢目的。如若被控有罪,那麼,這種貌美者的處境將比一般的人糟糕得多——他們本來是不該與這種事情有緣的,然而他們卻濫用了美的權力,因而應該受到懲罰。在生活的任何領域,美都是一種優勢,然而,更重要的是實現這種優勢和實現的程度。大多數研究表明,美貌者的扭力是有邊界的——這個邊界寧小而勿大。大多數研究者將看起來有魅力的人與沒有魅力的人進行了比較,人們大多偏向於選擇那些靠近平均值的人,即那些既不算醜也不算美的人。研究認為,相貌上低於平均水平者的劣勢正與美人所擁有的優勢一樣大,而事實證明,對醜陋者的懲罰卻可能比對美貌者的獎賞要大得多。
包裝熱
但是,在性慾問題上,相貌的重要性怎麼高估都不過分。人們以為有滋力的人更受人歡迎,在社交場合十分自信,而且輕鬆自然。人們還以為他們性慾旺盛,反應敏捷,經驗豐富,並且花樣翻新。男人們預期漂亮的女人有更強烈的性衝動,喜歡做愛的形式豐富多彩。人們設想,漂亮的人,不論男女,都要比一般的人有更多的約會、更經常地墜入愛河和更早地開始性生活。
誠如我們所看到的,漂亮的人在社交上也確實自信而且自在,縱使這只是一種自我完成的預期。即使才4歲和10來歲的孩子也希望他們所交的朋友長得漂亮。一旦到了約會年齡,漂亮男孩和漂亮女孩都比較容易受到異性的歡迎,他們比其他同年齡段的人有更多的約會,更多調情的機會,也更容易引人注目。至於說到友誼,則是另一碼事。漂亮女人尤其易與其他女人產生不和,她們不受別的女人的青睞,即使對方也是漂亮女人。
請想像一下這樣一個場面,你正在與一個漂亮的陌生人在屋裡談話,突然又闖進來了一個更加漂亮的陌生人,這時,那個原本看上去漂亮的談話者在你眼裡可能就變得不漂亮了。心理學家稱這種情況為「對比效應」。男人在這點上比女人似乎更易受到影響。看過一個絕代佳人的玉照,男人與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子約會的慾望就大大降低了。經常看色情畫上的美艷胴體,會對某些男人的判斷力造成具有破壞性的影響。一項研究就是讓一些男人看這些色情畫上的美女人體,過後,這些男人覺得先前自己認為很有魅力的女人的身體也不再激動人心了,有些男人甚至聲稱不如先前那樣愛自己的妻子了。雖然真的愛情不會因為瞥了一眼美女照片就產生動搖,但是男人們的反應顯示,令人眩暈的美人形體可產生暫時性的強大力量。我們總有不斷的機會根據生活中的相貌來調整我們的意識,人人都見過成千上萬的人的臉孔,但大多數人都沒有機會親眼目睹哪怕數百人的裸體。假如人腦是一個小小的數據庫,那麼,各種媒體中那些著衣極少的半裸體像和裸體像會不成比例地佔據我們的思想,使我們偏離可能的、甚至是一般人的觀念。
這也許是為什麼婦女通常不喜歡她們的男性夥伴沉溺於色情畫的一個原因,而這也從最大程度上說明了為什麼漂亮女人與女性朋友保持良好關係的難度很大。我們總是力圖建造一個可以為我控制的社交環境,在這個環境裡我們本人顯得相當不錯,或者至少比在其他環境中顯得漂亮。沒有一個女人希望自己身邊還有更加光艷照人的女人來使得自己黯然失色。
在縣戛魚的世界裡,雄性魚色彩鮮明,紋飾華麗,它們喜歡在其他斑紋沒有它們漂亮的雄魚身邊游來游去。科學家給魚做了一種裝置,在這個裝置裡,一些雄魚既可以游到它們喜歡去的任何地方,又被一塊看不見的隔板與雌魚隔開著。而其他的雄魚在旁邊看著這一切,並以為離開雌魚游到別處去的雄魚是被雌魚拒絕了。隨後,把觀察到這一切的雄魚放入水中,讓它們自由遊蕩。結果,它們會長時間地游在那只「被拒絕了的」雄魚旁邊,顯然是想從與那只雄魚的對比中尋求優越感。它們希望產生一種「對比效應」。
美在性生活中的神秘之處是什麼呢?研究結果顯示,漂亮男女在性上比其他人更有經驗,他們的性生活更加豐富多彩。漂亮男女發生性關係的時間比一般人早,雖然對女人來說,這並不意味著她們一定就有更多的性夥伴。科學家蘭迪·托恩希爾和斯蒂文·岡格斯塔所做的研究表明,漂亮男人更可能讓女人達到性高潮,並且與女人同時達到性高潮。這很有趣,是嗎?是的。但是遺憾的是現在我們必須放下這個話題了,但我們會在第6章討論身體的勻稱性及其種種好處時再回到這個話題上來的。所有這些都不過顯示,漂亮的人真的更能玩樂,至少在床上是這樣的。
這並非說只有漂亮的人才精通性技巧,但他們的機會確實要更多些,他們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惹得性夥伴們想入非非。下面是一個小小的試驗,幾個女人在短短10分鐘的電話交談中,突然變得十分嫵媚而富有扭力,這不期然地證明了,性夥伴的話語能輕易地煽起對方更佳的表現。人們在與自己的性夥伴做愛時,心中想著的卻是另外一個更加漂亮的陌生人,這種情況並不鮮見,之所以會如此,其真正的原因恐怕就在這裡。
在研究漂亮者的一些典型特徵時,人們發現了這樣一個有趣的結果,就是這些典型性同時存在於漂亮男女身上。美是一種優勢,對男人如此,對女人也一樣,雖然女人的優勢更大些。有人告訴我們,女人的相貌是一種負擔,而事實上,男人又何嘗不是呢?但是兩性之間的差別也是很明顯的,而且這些差別的程度還不小。其中一個就是,在以貌取人方面男人對女人的挑剔遠比女人對男人的挑剔來得嚴重。男人更容易認為漂亮女人在性方面要更加放得開,性慾旺盛,大膽自信,女人便不能如此肯定地對漂亮男人做出這樣的判斷。
男人們相信,一個性生活開放、性慾旺盛的女人,可能更容易接受別人的求愛。男人的這種堅信可能實際上是一種策略,因為這一信念可以讓男人更加主動地去接近對方。男人還有其他諸如此類的策略,比如,他們更容易把女人的友好表示當成性興趣和女人試圖勾引男人的表示。男人比女人更喜歡風流韻事,也常常渴望自己的性對像更加多樣化。如果他們相信自己捕捉到了一個女人對他們感興趣的信號(不管真的是否如此),他們都更有可能去接近她,即使這只是創造了與女人建立性聯繫的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只要他們相信,他們就會抓住這一機會不放,並把它變得碩果纍纍。
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漂亮,人們就會對他們寄予厚望。誠如我們看到的,美在性和浪漫史方面發揮著特別重要的作用。我們下面還要對此做更為詳盡的考察與分析。在對美的種種特權做了如此細緻的分類之後,再提出「美是否使人更幸福」這樣的問題似乎沒有必要,但是我還是要提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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